第40章
染綠跟着幼桃出了耳房,見她帶着一群人穿過垂花小門,來到了外院的這一排罩房旁,頓時不幹了。
她快走幾步攔住幼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你等等,你該不會是要把我也安排到這裏吧?”
“有什麽問題?”幼桃見她這狐媚樣兒就來氣,還理直氣壯的說要服侍大人,哪來的臉?把她們家夫人放哪裏了?
幼桃本來就是個忠心的,現在見自己的身契歸屬于夫人了,更是護主得厲害,所以看到這個打扮妖嬈要來勾引夫人相公的人就十分不順眼。
“問題大了去了,”染綠看了看面前的這幾間矮窄的房間,眼裏露出嫌棄,“這裏是下人住的地方,而我,是公主派過來服侍大人的。”
看着染綠倨傲的神态,幼桃真的想怼她一句,你不也是下人,橫什麽?但卻也沒忘記她是來服侍大人的。
這是什麽意思,做丫鬟的都知道,若是服侍得好,她是可以從下人變成主子的。
所以幼桃現在不敢再說她什麽。
說不敢說,不搭理總行吧,于是幼桃給了她一個白眼,便将她晾在一邊,去安排其他人了。
染綠見幼桃沒搭理自己,知道這是自己剛剛那句話起了作用,這小蹄子想必是怕自己有朝一日做了主子,不敢得罪了吧。
想到這裏,染綠越發得意起來。她轉身進了垂花小門,來到了內院。
這裏主屋一間,耳房兩間,還有東西兩間廂房,她想了想,主屋是大人住的,耳房一般一間是書房,一間是庫房,自己應該是住廂房。
她喜歡東廂房,因為紫氣東來,吉利,所以她推開了東廂房的門。
房裏一應擺設都很貴氣,她在宮裏曾經伺候過幾位小主,有些見識,這裏的東西,就是同皇宮裏的相比也毫不遜色。
這麽華貴的東西,都是自己的,光想想就令人舒心。她一直想當主子,但除了美貌,她一無所有,而宮裏最不缺的就是美貌,所以盡管她費盡心思的努力往上爬,也只是個稍微混得好的奴婢而已。
不過很快,她就要成為主子了,染綠想。
Advertisement
這時,外面有腳步聲傳來,沉穩,有力,還有淺淺的交談聲。
是男聲。染綠心下微微一跳,有個猜想,于是忙藏在窗子裏,往外望去。
果真是男子,身後跟着一群随從,看随從打扮不像是王府的下人。
染綠一眼就被最前面的那個男子所吸引。一身黛青色錦袍,邊緣用金絲線繡着繁複的花紋,玉冠束發,再仔細一瞧,側臉冷峻,氣質斐然。
“少主,谷主飛鴿傳書讓您年末回去一趟。”
“......”
“真不需要晉白留下來?那些藥材讓他們去做......好吧,屬下遵命便是。”
“去吧。”連聲音都如此的低沉醇厚。
染綠聽得模模糊糊,有些也不是很明白,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染綠對他一見鐘情了,因為他冷峻的側臉以及矜貴的氣質,更因為他是自己即将去服侍的大人。
大人比自己想象中的樣子還要優秀,想到自己即将要成為這個人的女人,染綠心跳加快,看他的眼神變得如癡如醉起來。
那一群随從走了,大人進了主屋。
此時夫人正在耳房,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出來,而大人現在獨自一個人在主屋。
想到這裏,染綠心跳如雷,有聲音在她體內叫嚣,她知道,有些事情,必須抓住機會去搏一搏的。
于是她來到鏡子旁,補抹了點香蜜口脂,口脂豔紅,襯得她紅唇嬌豔,再上了點胭脂,妩媚天成。
然後款款出了門。
主屋門沒關。
她本來就是公主送來服侍大人的,這麽做有什麽錯?沒有錯的。而且,剛剛鏡子裏的自己,一笑生百媚,花顏月貌,大人只要見了便會移不開眼。
只要踏進這裏,她就會變成主子了。
她緩步走了進去。進了,更近了,大人他看見了自己!
眼神淡漠,幽深,卻給人本該如此的冷,令染綠目眩神移。
“奴婢染綠,給大人請安。”染綠紅着臉兒,掐着音,給大人行禮。這聲音是自己專門練過的,是個男人聽了,都會熱血沸騰。
大人依舊面無表情,但他終于注視到了自己。
俊美,尊貴,眼神深邃,讓染綠沉溺其中,忘乎所以。
“大人,奴婢是公主派來的。”她的聲音越發的嬌媚,仿佛快要滴出水兒來。
看,大人眸色變深了,他迷戀上了自己。
于是她便大着膽子,依附了過去。
時謙剛剛便知道有人進了屋子,他也沒轉身,以為是花花。
這個屋子再也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了,還有個花花,他最開始就不怎麽排斥,現在雖然只過了一夜,也已經習慣了。
但,不對,這腳步聲不像花花的。
氣息也不對。花花的身上,萦繞着清新的氣息,就像是山裏的果子味兒,清香,他聞着很是心曠神怡。但進來的這個,是滿滿的脂粉味兒,沖鼻。
這不是花花,時謙蹙起了眉。
“奴婢染綠,給大人請安。”
确實不是花花,聲音真難聽,不如花花的聲音,相公相公的叫,十分悅耳。
時謙面無表情的轉過身,薄唇半抿。
這裙帶飄飄的衣服,要是花花穿,好不好看?應該是好看的。
這人太瘦了,哪像他的花花,弱骨豐肌,摸着哪哪兒都軟。
“奴婢是公主派過來的。”
哦,原來是阿姐送來的。阿姐曾經說過,若是遇到合适的,會給自己送人過來,供自己煉藥的。
當時她說很難遇到,因為要征得對方同意不容易。确實不容易,這都幾年了,才送來這一個。
正巧,自己最近新研制了一種藥,用來生血的,可以拿她來試試。也簡單,只需先将對方放血,然後再服用此藥,再看成效。
所以放血是第一步。想到這,時謙也沒懲處她的擅自闖入,慢條斯理的站了起來,遞給她一個眼色,又看了看案桌,“躺上去吧。”
染綠一聽,微微愣了下,然後耳頸悄悄紅了。
大人,他是要在這裏?
但染綠還沒怎麽害羞,便突然的天旋地轉,她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尖銳的刺痛就從右手腕處傳來。
“啊--”她摔在了案桌上,掙紮着看去,自己手腕處好大一道口子,有鮮血不斷的冒出來,沁染在了衣袖上。
是大人拿着匕首割了自己的手腕!此時的他一臉冷漠,眼裏透着陰森,與剛剛的溫潤如玉完全不同。
“啊—救命!”染綠惶恐,本能的驚叫出聲,而後才想起了反抗,奮力想起來,要逃離這裏,就在這時,那把匕首猛力刺來,穿過了自己的手心,直直的釘入了底下的案桌中。
“啊—”十指連心,手掌也是,她痛得心肝都在顫。
好痛,但更令她無限恐懼的是,手腕上的血越流越多,自己都能明顯感覺到身上的血液在減少,身體也在慢慢變冷,
“救命,救我。”還有力氣也在逐漸消失。
有點吵,時謙居高臨下的看着這人,對于她臉上的驚恐與掙紮視若無睹。
有人進來了。時謙皺眉,他最讨厭有人在自己試藥的時候打擾自己。
他壓着眼裏的戾氣,抿着唇看過去,哦,是他的花花。
時謙覺得,若是花花的話,那就勉強可以吧。
他将自己手上剛剛沾染的血漬揩幹淨了點,正提步走過去。但對方卻在驚惶無措的後退,盈盈杏眼裏滿是驚懼。
時謙腳步一頓,花花在怕他。
?時謙有點不解,她之前每次見着自己,不是都滿眼的崇敬贊嘆佩服嗎?為什麽現在變成了怕?
“相,相公。”花花從進門開始便被吓得澀澀發抖。她大致看清了屋子裏的狀況,染綠手心的匕首,是相公的。在山上,他最喜歡用這個匕首,去剝皮、切肉、抹脖子,現在,他将這把嗜血的匕首,刺入了染綠的手掌心中,他要幹什麽,剝,剝皮嗎?
花花身子顫了顫,要不是身後有同樣在顫抖的幼桃扶着,她估計站都站不穩。
“你在,怕我?”時謙望進花花的眼裏,那裏面分明是害怕。她經常害怕,害怕山裏的猛獸,害怕陌生的環境,也害怕兄長他們,但現在卻在害怕自己。
想到這,時謙心裏突然就不舒服了,就像有什麽東西堵在了心間,有點難受。
“相,相公,你把染綠怎,怎麽了?”
時謙沒回答他,只是直直的盯着她的眼,那裏面的害怕已經變成了恐懼,伴着水霧,比初次見面時的害怕更深更甚。
花花見裏面的染綠還在滴着血,呼救聲也越來越微弱,她覺得還是救人要緊,于是鼓着勇氣,“相,相公,我有事找染綠,可,可以嗎?”
相公依舊沒有說話,花花咽了咽口水。她想退縮,想離開,不想再怵在這裏,但染綠需要人救。
“來,來人,快來人!”花花強撐着,咬破了唇才終于找回點了力氣,沖着外面喊,為了不驚擾到相公,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
幼桃這時也反應過來,跟着喊了幾聲,沒一會兒,外院兒的小厮丫鬟們匆匆而來。
他們一進來便看見這鮮血淋漓的場景,一個兩個的都吓得直哆嗦,有些暈了,有些倒了,還剩下一些也動都不敢動。
“夫人,有,有什麽事?”是其中的一個小厮,花花能看出他的緊張,但這麽多人中,只有他勇敢的上前來了,“你去,将染綠弄出來。”
這小厮叫吳莫,聽了夫人的吩咐,他第一眼便偷偷看向大人,見大人只是盯着夫人不錯眼,并沒有阻止,于是便一步步的,小心的踏進了屋子,繞過了大人,才飛奔到案桌邊。
看到渾身是血,意識都有點模糊的染綠,吳莫也是害怕得厲害,他顫抖着伸出手,用了全部的力氣才将匕首□□,這時候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直接橫抱起她就往外跑。
花花一直注視着相公,餘光見他們出來了,相公也沒有阻止,她悄悄松了口氣。
“幼桃,府裏還有其他的醫官嗎?”
幼桃反應過來夫人問這話的意思,“有的,府裏有專門給下人看病的醫者。”
“那你快去請。”
“可是夫人,你一個人......”
“快去!”花花穩了穩自己的身子,“我沒事,救人要緊。”
幼桃其實不想在這個時候丢下夫人的,但确實救人要緊,她本來打算叫這些人去,結果看他們的樣子,估計都吓傻了,于是咬咬牙,只得自己親自跑一趟。
染綠剛剛從這裏被抱走,空氣中的血腥味兒愈發濃了一些,花花終于沒能忍住,幹嘔了起來。
“嘔—”花花不舒服,只覺得自己精疲力盡,又頭暈腦脹天旋地轉的。
時謙看出了花花的不對勁,虛弱顫抖得厲害,于是也顧不得為她眼裏的驚懼而鬧情緒了,幾步上前,就要抓過她的手探脈,卻被花花忽的避開了。
他抓了個空。
垂下眼眸,時謙對上了花花濕漉漉的驚恐杏眼。
“不要碰我,相公你這個變,變态。”
她說完,便是身子一軟,眼睛一閉直接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