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花花從這個染綠娉娉袅袅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她了,眼睛都看直了。
美,實在是美。這鼻子這眼睛,這裙帶飄飄的,簡直就跟畫裏走出來的一模一樣。
就是有點瘦,花花瞧她這個樣子,細胳膊細腿的,怕是一陣風就能将她刮跑。
花花頑劣,為了印證自己心裏所想,鬼使神差的,她上前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對方的肩膀。
果然,倒了。花花有點得意的想,自己猜得還挺準噠。
“嘤嘤嘤,夫人,奴婢是哪裏不好?惹來夫人如此嫌棄......奴婢改,只求夫人能消消氣。”染綠如一只翩跹的蝴蝶,摔伏在地上,姿态優美,但一臉凄楚的抹着眼淚兒。
嗯?什麽玩意兒?咋還哭上了?花花看着這人轉眼間就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有點懵。
她囧着臉看了看幼桃,想問問她遇到過這種情況沒有?
但幼桃作為丫鬟,又時第一次來到王妃娘娘殿裏,很怯,連頭都不敢擡。
沒人為花花答疑解惑,花花又看回了這個染綠。
現在想想,她剛剛其實只是輕輕戳了戳,完全沒用力的,而且,自己過去也不急,對方也不可能是因為自己突然出現而站不穩。咋就倒了呢,還哭了。
這不就跟話本子裏某些片段一樣一樣的嘛?想到這,花花挑了挑眉,有意思,沒想到這個染綠還挺會來事兒。
“嘤嘤嘤,奴婢哪裏不好,嘤嘤。”染綠不依不饒。
還別說,哭聲也好聽,花花欣賞了一會兒。又聽見她問了一遍,花花開口如實回答了她,
“你什麽都好,就是太瘦了。”
地上的染綠聽到這話,也忘了嘤嘤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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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敵了。
來之前她一直以為,不過是個鄉下無知婦人,哪是自己的對手?想當年,自己在宮鬥中脫穎而出的時候,這位怕是還在鄉下割草喂豬。
沒想到,夫人初次見面就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現在還如此雞蛋裏挑骨頭,說自己太瘦。瘦?她這是楚腰纖細,鄉巴佬懂什麽?
是個厲害角色!看來她得改變一下之前想好的策略,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好好應付這個夫人才行。
顧氏看着底下的一群人,哂笑。到底是個村婦,眼界窄,如此沉不住氣。
不過一個玩意兒,帶到自己院子還不是任其随意處置?偏偏要在這裏丢人現眼。
她也懶得看她們的争風吃醋,揮一揮手,便讓她們回了,“好了,我也乏了,下去吧。”
“是。”衆人告退,幼桃小心翼翼的扯着還杵在原地的夫人往外走。
顧氏看着她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臉上得體的笑意便慢慢退了。
突然,她用力擲開了手裏的茶盞。
茶盞碎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屋內的丫鬟應聲慌忙跪在了地上,不知是哪裏又惹得娘娘動怒了。
“呵,手伸得可真長。”顧氏現在十分不滿。這王府大大小小的事物,何曾需要她嘉義來插手?
哼,還送人過來,這不明顯打她臉嗎?想到這,顧氏對嘉義公主的不喜又增了幾分。
大丫鬟蘭香跪在一旁,稍稍擡了擡頭,見自家小姐一臉怒容,怔了一瞬,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
也是,小姐才是王府的女主子,現在嘉義公主送人過來,算是插手別家內院了。
其實蘭香有點奇怪。以前小姐對嘉義公主極為尊崇的,什麽事都以她為榜樣與标準。但不知何時,也不知為什麽,小姐對嘉義公主,就變成現在這樣反感甚至厭惡了。
花花帶着一群人回了随風院。因為此時太陽高懸,有點曬,所以花花帶着他們進了左邊的耳房,這是暫時充作書房的地方。
花花剛坐在案桌邊,幼桃便捧着個黃花梨木小匣子進來了。
“這是什麽?”花花盯着這個小匣子瞧了瞧。
“這是王妃娘娘給夫人的,”幼桃說着,将小匣子放置在案板上,“說是之前和今日撥過來的這些人的身契。”
“嗯?”花花伸手打開了小匣子,裏面是一沓宣紙。
她取出來翻了翻,上面記載着板正的文字,大致看了看,是些名字,生辰八字以及祖籍地。
是身契,她在話本子裏看到過。
“啊,我的身契也在裏面呢。”幼桃瞄了瞄最上面,見是自己的,頓時眉開眼笑。她朝着夫人福了福身,“夫人,奴婢以後就是您的人啦。”
幼桃很開心,雖然夫人昨天才來,她們也是剛認識,但幼桃就是覺得她超好,人美心善,脾氣也很是溫和。她想,若是自己一輩子跟着夫人,肯定不會吃虧的。
花花看着面前這張笑臉,她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眉眼彎彎的笑,但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來了,甚至有點想哭。
話本子裏說,誰手裏要是捏着身契,誰就要給發月錢的!
想到這,她趕緊數了數,一、二、三......整整十張!這得要多少月錢啊,花花心在滴血。
她沒錢啊,一丁點錢兒都沒有!哦,相公有錢,但相公沒有房,那些錢還得攢着買房的。
花花覺得,還是得有自己的房,住在這裏雖好,但再好,也是別人的房子。
所以她得抽空跟相公說說,省着點銀票,得攢着買座屬于自己的房。
銀票,啊,花花陡然又想起來,她還欠着芗芗500兩!
天吶,愁的慌,花花小臉皺成了一團。
她思緒百轉千回,但也不過幾瞬的事,見這些人還在自己面前安靜恭候着,于是收斂了臉上的神情,向幼桃招了招手,“你帶着他們,該幹些什麽,住在哪裏,你都一并安置了。還有,之前不是還有幾個嗎?你一并管着。”
花花想,自己現在什麽也不懂,不如都交給幼桃去做,幼桃雖然年歲不大,但據她說,她很小就到了王府,對這裏的這些事物到底要熟悉得多。
“是。”幼桃領命,于是帶着這些人出去,走之前,特地要将染綠捎上。
但染綠卻是不依,她瞪了幼桃一眼,扭着腰來到夫人面前,敷衍的屈了屈禮,“夫人,奴婢是公主派來,服侍時大人的。”公主兩個字,染綠咬得特別重。
但花花卻注意到另外一個詞了,“服侍?”她看了看染綠,又指了指幼桃,“那你跟幼桃是一樣的。”
染綠聽後看向了幼桃,看不出來啊,這也是來服侍大人的?竟然深藏不露!但見她面容只是青秀,身材也幹癟,染綠覺得毫無威脅,便有點不屑。
“你先跟着幼桃下去,現在相公還不用服侍。”花花看了看外面,陽光大作,這時辰,更什麽衣?
染綠癟了癟嘴,這是要打發掉自己,不讓自己接觸到大人了。她心裏有點不甘,憑着自己的容貌身段,只要讓大人。見着了自己,鐵定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但對方是夫人,她的話自己暫時還不敢不聽,于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跟着幼桃出了屋子。
衆人總算是出去了,屋子裏一下子就寬敞了許多,花花呼出一口氣,但突然發現角落裏還有一個人,有點吓到了。
是公主派來的那個嬷嬷,站在那裏紋絲不動,一臉嚴肅。
“你還有事?”花花遲疑的盯着她。
“夫人,奴婢姓田,是宮裏出來的,曾是掖庭新人的教養嬷嬷,後得嘉義公主照顧,出宮養老。您可以叫我田嬷嬷,希望夫人不要嫌我托大。”
花花一聽宮裏出來的,便知這是個有來歷的。
姓田,哦,剛剛沒有看到她和染綠的身契,難怪覺得陌生。這樣也好,少兩份身契就少給兩份月錢。
想到這,花花見着這位田嬷嬷,神情也舒展了一點。
她現在還不是很了解這宮中的嬷嬷與她,于身份上到底誰大?應該是自己大吧,畢竟剛剛她自稱奴婢來着。
“嘉義公主說,夫人出身鄉野,禮教不通,于規矩上也多有不解,故派我來好好教導夫人。”
這麽直白的話,其實有點無禮了,田嬷嬷是故意這麽說的。一般沒有見識的小家子聽到這樣的話,她們會因為自己那點廉價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而氣憤填膺,從而跟自己叫板。
這也是公主所希望看到的。到時候,對方大吵大鬧,自己便可借此機會罰她一頓。她會不服,會變本加厲的吵鬧,屆時自己便會越發嚴厲,看她能撐得幾時?如此反複,到時候不用誰開口,她自己就會覺得在這裏過得不舒坦,走是遲早的事。
想到這裏,田嬷嬷好整以暇,等着她發飙。
“那就麻煩嬷嬷啦。”花花聽完田嬷嬷的話,眼睛都亮了,甚至沖着她會心一笑。
嗯?田嬷嬷很詫異,不吵不鬧,竟這麽乖順?
花花當然乖順,自己現在什麽都不懂,正是求知若渴的時候,恰巧這時,這個田嬷嬷說要教導自己,真是久旱逢甘霖。
啊不對,久旱逢甘霖能這麽用嗎?應該不能,那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花花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田嬷嬷看着對方甜甜的笑臉,心下一柄,有陰謀。
但她也是個處事能手,須臾之間,便掩飾好自己的詫異,“嗯,這是奴婢分內之事,那從明日起,便開始吧。”
說罷,也不等對方答複,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花花想着,明日便明日吧,反正自己最近除了解毒也沒啥事,學點知識也是好的。
哦,還有這些身契。花花看着案桌上的身契,打算将它們好好理一遍,順便算算,這些人每個月得發多少月錢。
“啊——”外面突然有聲音響起,驚惶,透着無限恐懼。
“什麽聲音?”花花聽到這慘叫聲,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随後立即跑出了屋子,卻在門口與進門的幼桃撞了個正着。
“這是怎麽了?”花花穩住了兩人的身子,問幼桃。
幼桃也是聽到了聲音才來找夫人的,“好像是從主屋傳來的,聽聲音,像是染綠的。”
于是她們跑到主屋門前。
門沒有關,稍微靠近點,便有濃濃的血腥味兒從屋子裏慢慢透出來,萦繞在花花鼻間,揮之不去。花花聞着有點想嘔,但她忍着不适,緩緩踏進了屋子。
而後腳步兀的一頓,腿不自覺的在發抖。
屋子裏,她看見自家相公修長的身影,正站在案板邊,冷着臉,神情淡漠的睥睨着案桌上。而案桌上躺着一個人,此時鮮血淋漓,血水染紅了衣衫,又順着一滴一滴的往下。
那是染綠,正在驚恐而微弱的紮掙。
時謙正在試藥,他試藥的時候最不喜人打擾,但卻有人不知死活的進了他的屋子。他薄唇微抿,漆黑眼裏閃過一絲戾氣。
側過頭,見着來人是花花,時謙的雙眸不自覺的柔和了些。
他将雙手往衣擺處揩了揩,等上面粘稠的鮮紅血漬少了點,才提步走向了她。卻見對方陡然面色蒼白,杏眼因為驚懼而睜得大大的,整個身子在澀澀發抖。
時謙腳下一頓,微微眯起了眼,定定的看着她。
“相......相公。”花花顫着音,舌頭都捋不直了,她很是艱難的吐出了這幾個字,便再也說,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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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時謙揩了揩手:花花來了?
花花抖着身子:沒,沒有,你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