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按理,花花寫的這封認錯信是送達不到相公手上的。
怎麽送?她只知道相公現在在去嶺南的路上,這路上怎麽收信?而且即使到了嶺南,嶺南那麽大,花花怎麽知道相公在哪裏?
但是,馬車到了山前必有出路。花花還真的就将這封信送了出去。
因為她将信交給了榮華,榮華因為幼桃的關系,現在對花花還算忠心,于是他将這信不經意間漏給了管家祥叔。
管家朱祥負責王府的事務,殿下離府出京,自然是要随時與殿下保持聯系,方便殿下時刻關注京中的動态,掌握全局。
堇王府自有一套獨特的聯絡方式。總之,這封信送了出去,但因為不是特別重要的機密大事,所以也就花費了一些時日,輾轉反側幾個月,終于送到了嶺南。
但時謙卻沒有看到這封信。
此時的嶺南知府府邸,偏院。
一盆盆幹淨熱水端送進了屋子,然後一盆盆血水被端出來,有些裏面還混着止血的紗布,觸目驚心。
屋內,靜谧異常,袅袅檀香已經掩蓋不了滿屋子的血腥味。
嶺南一帶的官員齊刷刷跪了一屋子,他們個個面色慘白,有些額頭上甚至冒着冷汗。他們已經跪在這裏很久了,年紀稍大一點的,都有點扛不住。有人偷偷觑了眼坐在屋內上首的堇王殿下,見他面色陰沉,眼睛血紅,暈着滔天憤怒,趕緊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
堇王殿下剛剛遇刺了,在視察完畢即将離開嶺南的時候,被一群山匪給襲擊了。
嶺南多山嶺,山嶺多匪患,這是公開的秘密。因為這裏的土匪盤根錯節,極其難剿,所以每年的政務上報時,嶺南的官員都心照不宣的避開了這個。
這次接到堇王殿下奉命前來視察的消息後,他們最為頭疼的就是這個了,也已經盡力趕在殿下到來之前稍稍整治了這裏的環境。
好在殿下在的這段時日內,相安無事,也沒聽說哪裏爆出了什麽山匪。想來也是,山匪也是有腦子的吧,知道朝廷貴人前來,不藏着躲着,難道還敢明目張膽的出來?
就在他們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也成功恭送了堇王離開的時候,還沒歇口氣,就突然接到了堇王遇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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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嶺南地界,所以他們這些嶺南的官員,無論如何辯解都難辭其咎。
好在殿下沒事,據說在千鈞一發之際,殿下的義弟擋在了殿下的面前,殿下才能幸免。
沒事就好。殿下要出了什麽事兒,那他們也就會跟着出事了。
“殿下,您也受傷了,屬下給您包紮一下。”有醫官來到堇王面前,這是嶺南的醫官,因為堇王殿下的随行醫官,此時正在屋子裏間昏迷不醒。
醫官想處理一下殿下手臂上的傷,但被堇王拒絕了,“不用管本王,全力救本王的謙弟!”他的聲音嘶啞,混着震怒,很顯然,他在極力克制住自己才不至于失态。
醫官聽了,點頭稱是,忙進了裏間。
堇王的視線也跟着進了裏間,那裏有多名醫官在忙碌。他收回了目光,回想起剛剛那一幕,就連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厮殺,混戰,刀光血影。
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嶺南一直國泰民安,所以他帶的随行侍衛不多,甚至為了輕便,還刻意減少了些。當山匪來勢洶洶的時候,他的心就咯噔了一下,當看到那些人個個武功高強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不是什麽打家劫舍的山匪,而是專門為自己而來的刺客。
人數上不占優勢,對方又有備而來,很快,他們這邊死傷無數,漸漸式微,當刀劍朝自己襲來的那一刻,堇王甚至已經感到了絕望,但最後卻是謙弟擋在了自己面前,胸前生生的為自己受了一劍。
也是謙弟,在受傷之後,反手匕首現,抹了對方的脖子。
那人是對方的頭領,那人一死了,那些刺客明顯有些慌亂,也正是因此,他們這邊才能勉強撐到救兵到來的那一刻。
他們得救了,但他的謙弟,現在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想到這裏,堇王拳頭緊握,至青筋暴起。這個仇,這個仇!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從白天到夜幕降臨,又轉為天亮,就這樣重複了好幾次。
期間,堇王大發雷霆,将嶺南的官員罵了回去,限期讓他們徹查此事,不然,提頭來見。
他又下令重金尋找當地的名醫前來,為其謙弟診治。還有各處的青谷弟子得到消息後,也紛紛來了過來。
又一天亮,終于,有醫官從裏間出來了。
“殿下,”醫官跪在堇王面前回話,“卑職們已經盡力,終于穩住了,但……時大人是否能夠醒來,要看造化。”
“澎!”堇王手裏的茶盞應聲而碎,茶盞碎片紮進了手中,但他絲毫沒有感到疼痛,“醒來,看造化,是什麽意思?”
“刀劍刺穿了時大人的胸膛,萬幸偏了一點,不然......經過卑職們的救治,時大人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但是,因為傷勢太過嚴重,無法判斷他什麽時候能夠醒來。也許明天,也許明年,也許......”
也許明天,也許明年,也許......堇王喃喃的重複這句話,他的謙弟,也許,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不,他不同意!堇王快步來到了裏間,這是這麽多天,他第一次進入這裏間。
之所以不進來,是因為,他害怕,他害怕自己見到謙弟傷勢嚴重奄奄一息的樣子,會控制不住自己,會發瘋,會直接下令将那些官員拖出去斬了。
好在終于沒有了生命危險,堇王稍稍冷靜了下來。坐在床榻邊的雕花大椅子上,堇王看着床榻上的謙弟,消瘦,面色慘白,眼睛瞌閉,手又微微顫抖了。
冷靜,只是說可能,也許謙弟明天就醒了,堇王這樣告訴自己。
但“明天”時謙沒有醒過來,過了好幾個“明天”,他依然沒有醒過來。
堇王慌了,“怎樣才能讓謙弟盡快醒來?”他氣息有點不穩,問旁邊的醫者。
“時大人身體在慢慢轉好,按理,應該醒過來了,但可能是昏迷了太久,蘇醒需要一個契機。”醫者回答。
“契機,什麽契機?”
“就是令時大人感覺到外界的刺激,比如動作或者言語等等.......但因為時大人此時身子還是虛弱,所以卑職建議還是用言語來刺激他蘇醒過來較為妥當。”
“言語?”堇王聽後微微皺眉。言語嗎,那他得跟謙弟說說話。說什麽?童年?謙弟的少年時光肯定是黑暗的,說這些不是讓他傷心嗎,且他也不知道謙弟的童年是怎麽樣的。
那還能說什麽?平時自己說十句,他都回不上一句話的,導致二人其實并沒有太多的語言交流。最近倒是交流多一些,還是因為那個鄉婦的事。
鄉婦?
堇王想到說什麽了,“朱遇。”他朝旁邊看了一眼。
“屬下在。”一條胳膊上還纏着白紗布的朱遇上前,聽候吩咐。
“之前府裏不是送了幾封信件過來?我記得好像有一封是那個鄉...是謙弟女人的。”堇王本來想說鄉婦的,但是,謙弟還在這躺着,自己可不能在他面前說他女人的壞話,不然,依着他那麽寶貝的樣子,萬一一個氣急攻心,醒不過來那咋辦?得不償失。
因為是朱遇在和府裏保持聯系,所以,他知道信放在哪裏的,于是很快就将信找了來,遞給了殿下。
堇王接過信,看了看謙弟,“謙弟,這是你女人寫給你的信,我給你念念,你要是想自己看,就睜開眼睛醒過來,聽到沒有?”堇王其實并不想念這信,但沒辦法,他得跟謙弟多說話。
堇王一臉肅容,慢慢拆了這封信,信打開,瞬間一股淡雅的花香撲面而來,很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感覺,但是,堇王他對花香過敏。
“啊秋...啊秋...啊秋!”堇王沒忍住,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殿下,您沒事吧?”朱遇見狀,忙上前問道。
很久,堇王才穩住了自己,他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要是依着往日的脾氣,堇王定是要将這東西随手扔掉的,什麽玩意兒?信紙就信紙,弄得這麽沖鼻,這麽花裏胡哨的幹啥?
但是他又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謙弟,想到他還等着感應外界,于是深吸了口氣,忍住了想要繼續打噴嚏的沖動,将信展開,又離遠了些,念了起來。
“親,愛,de?”堇王一字一頓,剛張口,就被這開頭雷到。
他瞬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居然有人會寫這樣的內容在上面,然後他一目十行大致掃完了全信,最後,不顧形象的,他扔掉了手裏的信。
妖婦!花言巧語,不要臉!不知恥!要不是顧忌這謙弟,他定要破口大罵。他早就覺得那個婦人有問題,這不,又印證了,誰他媽正常人會在信中寫那麽惡心人的話?
這虧得謙弟還沒聽到,他要是聽到了,會不會直接被惡心得不醒過來了?
扔掉了信,再次冷靜下來後,堇王凝神沉思了會兒,他覺得這感受外界刺激的方法十分不靠譜,再這樣守在這裏也不是辦法。
于是他決定帶謙弟回帝都,讓太醫院那幫人替謙弟看看,另外,加大求訪名醫的範圍至全大周。
好在謙弟的身體好了不少,而且他們可以棄了陸路,改走水路。出了嶺南地界,便有水路直達帝都,一路上倒也不會舟車勞頓。
等他們晝夜不停的趕回了堇王府,堇王讓早就恭候的太醫們進屋診治後,他站在随風院兒裏等待。
奇怪,他一直沒有見到那個花氏,一問才得知,她跑了。
跑了?那個花氏,竟然趁着謙弟不在,跑了?!
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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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花花:天大的冤枉啊,我沒有,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