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花花被突如其來的開鎖的框框聲吓得一個激靈。

千鈞一發之際,她随手從身後薅了一團茅草把自己團團遮住,瞪着雙大眼睛從縫隙裏死盯着老舊的木門,砰砰直跳的心裏在反複祈禱這門不要開啊,永遠也不要開。但是,“吱呀”一聲響,門還是開了。

糟了嘛,沒得搞了。

但進來的卻不是什麽端着藥的馬長臉老嬷嬷,而是幼桃。

“幼桃!”花花拂開茅草蹿了起來,驚喜出聲。

“噓。”幼桃将食指豎在嘴邊,示意夫人不要說話,偷偷摸摸的進來,見夫人身上頭發上到處都是茅草,很是心酸,連忙伸手拍幹淨。然後将自己身上值錢的東西都刨了出來,“夫人我只有這些了,您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怎,怎麽了?”花花見幼桃不住的往門外瞅,緊張兮兮的生怕被人發現似的,語氣帶着焦急,以為她這是害怕了,于是拉低聲音的說,“幼桃你不要怕,那個朱遇回來了,說明相公他肯定也是回來了。有相公在,怕什麽?不怕!相公他不會讓王妃對我們怎麽樣的!”

在花花的潛意識裏,相公是她在這王府裏立足的底氣,有他在,萬事不虛。

“可是,可是大人他……”

“相公怎麽了?”花花見幼桃欲言又止,還是一副怕怕的模樣,蹙了蹙眉。

“大人他現在,現在不在府裏。”幼桃邊說邊拉着夫人往外走,“所以夫人,快,快去跟大人彙合!吳莫已經在側門駕着馬車等着了。”

花花一聽,半信半疑,她覺得幼桃的神色不對勁。但想着可能是她膽小,被這個陣勢吓到了,所以安慰她,“嗯,那幼桃,我們快走,等見到了我相公就不怕了。”

花花反手拉過幼桃,出了屋子,轉進了一個抄手游廊,她步子邁得很快,在未見到相公之前,她心也是慌的,沒底。

可能因為現在夜幕降臨,所以王府裏到處都靜悄悄的,又因為位置較偏,很有一種陰森的感覺,所以花花的腳步邁得更快了。

“是啊,就是那個時醫官,危難時刻,救了殿下!”

“算上這次,已經兩次了吧,那時醫官可真是個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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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癡啥,你現在怕是該心疼,據說那時醫官因為胸前中了一劍,至今仍在那随風院裏昏迷不醒,想來是不行了……”

游廊裏,花花突然停下了腳步,不遠處的對話聲音雖小,但字字清晰,飄到了花花的耳朵裏。

花花覺得,自己突然有點頭暈目眩,天旋地轉的。

“夫人,您怎麽了?”幼桃見夫人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身子也搖搖欲墜,慌忙伸手扶住她,“夫人,您怎麽了,不要吓奴婢……我們快走,不要聽她們亂嚼舌根。”

說着就要拉着夫人走。

但花花卻拽住了她。花花不傻,結合着剛剛幼桃的态度,她似乎猜到了什麽。

她擡眸,直視着幼桃的眼睛,“幼桃你老實告訴我,她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夫人。”

“我要聽真話!”

見着夫人瞬間嚴肅的臉色,幼桃也不敢再有所隐瞞,一咬牙,“大人,大人他在嶺南受了傷,到現在仍昏迷不醒。”幼桃其實也是剛剛從阿榮哥那裏聽來的,具體情況也不是很了解。但大人現在昏迷不醒是真的,那他肯定不能幫夫人的,事态緊急,她思來想去還是先将夫人送走再說,“所以夫人,您.......夫人!您要去哪兒,夫人!”

幼桃話還沒說完,就見夫人匆匆的跑開了,她正準備追上去,見夫人又突然停下了腳步。

“幼桃,你不要跟着我,該幹嘛幹嘛去,去讓吳莫還了馬車,也做自己的事情”

花花要去找相公。但她覺得自己這一趟,還不知道會怎麽樣,萬一見到相公之前就又被王妃的人捉住了怎麽辦?他們兩個對自己這麽好,可不要連累他們。

随風院主屋,幾位太醫緊張忙碌的診治之後,交換了意見,得出的結論是,沒有什麽大礙,只是身子還比較虛,想要醒來,可能得養養。

屋子裏,堇王聽到這樣的結論後,鐵青着臉,但到底沒說什麽。這結論跟嶺南的那些大夫說得一樣,并沒有什麽出入,看來……

“得養養是什麽意思?”聞訊剛剛匆忙趕來的嘉義公主聽了太醫的說法,可沒有堇王那麽淡定,因為急着趕來而氣息本來就有點不穩,又被這樣一吓,聲音更加不穩了,“意思是他暫時還醒不過來?”

一旁的顧氏見着嘉義如此慌亂的神情,嘴角不可查的譏笑了下,可收斂着點吧,瞧你那樣。

“回公主,師弟他沒有生命危險,醒來只是時間的問題,剛剛卑職為其施了幾針,應該要不了幾天就會醒來。”回話的是太醫院院首楊業。

其實堇王并沒請他,因為沒資格。太醫院院首按例是專門負責聖體安康的,沒有人敢請他來瞧病。只是他得知師弟受了傷,下了值之後自己來的。

楊業是青谷谷主的大徒弟,在青谷輩分很高,其對自己衆多的師弟徒弟徒侄們都很照顧,所以他這樣做也沒人說什麽,反而會覺得他重視同門情誼,品行高尚。

聽了楊太醫的話,嘉義公主從得知遇刺時就懸着的心終于歸到了實處,楊太醫的醫術她還是信得過的,他說能夠醒來,就能夠醒來。

她人終于松了口氣,忙吩咐丫鬟領着太醫去耳房商讨藥方,又吩咐丫鬟将屋子的幾個窗戶打開透透清新空氣。等忙完了這些,嘉義這才開始注意別的,她左右看了看,“那個花氏呢?怎麽不見她在旁邊伺候着?”

嘉義從來到這裏到現在都沒見到那個花氏的影子,平時不是很咋咋呼呼的嗎,怎麽現在需要她的時候,人就不見了?

“哼!別提了。”堇王現在一聽到那個花氏就來氣,轉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喝了口茶順順氣,“那個花氏她跑了,趁着謙弟外出,自己跑了。”

“跑了?”嘉義皺眉。花氏出府了她是知道的,田嬷嬷跟自己來過信,說是和顧氏鬧了點矛盾。左右是住在飛鶴樓裏,沒失了謙弟的臉面,嘉義也就懶得管。她想着,既然謙弟現在回來了,花氏若是得到消息,應該是自己回來的。

但現在,确是說那花式跑了?

“家醜,真是家醜!阿姐你不要說什麽跑了正好,她這是在謙弟不在的時候跑的!性質完全不一樣,無法饒恕!哼,我已經将她給逮回來了,等謙弟醒來,就讓她以死謝罪。”

夫君不在,然後自己獨自跑了。嘉義聽着這話,挑着眉輕飄飄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顧氏?

這投來的一眼裏信息太多,顧氏其實心裏有點怵。不過轉念一想,又怎樣?她可沒亂說,确實是那花氏自己跑的。再說了,不過一個鄉婦,她就是故意處置了又怎樣?你一個不守婦德的,管得到寬。

想到這裏,顧氏神色便稍微自然了些,但還是稍稍狀若不經意的移開了視線,沒敢與嘉義對視。

顧氏的神色變化雖然細微,但嘉義好歹出身宮廷,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已爐火純青,她一眼就看出了裏面的貓膩。

但嘉義也懶得多說什麽,操心那麽多幹什麽?她現在只想謙弟快點醒過來。

“什麽人!”正在這時,院子裏突然傳來了聲音,緊接着是刀劍出竅的聲音,“戒備,有人在擅闖随風院,攻箭手準備!”

擅闖随風院的人是花花。

她剛剛得知相公竟然在嶺南受了傷,且昏迷不醒!心急如焚之下,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跑到随風院找相公。

至于其他,比如說與王妃的矛盾,她暫時就顧不上了。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随風院現在戒備這麽森嚴了,平時空蕩的小院兒裏此刻竟然立着這麽多侍衛,還有四周屋頂上好多拉箭的人。

王妃這陣仗也太大了吧,花花盯着這些,神色勉強穩住了,但腿有點發軟,在抖。

花花以為這是王妃在故意針對自己,但其實這些侍衛并不是王妃派的,也不是針對花花。

堇王剛剛在嶺南遭遇了刺客,王府內現在一級戒備,盤查的很嚴。現在天色将晚,随風院的主屋裏面燈火通明,但院子裏卻顯得有些暗。所以這些侍衛剛剛只瞧見個模糊的人影竄了進來,根本沒能看清楚是誰。

見來人莽莽撞撞的,出于高度警覺,衆侍衛紛紛抽出了配刀,攻箭手也紛紛準備,蓄勢待發。

花花甚至看到有人提着刀直接上前,二話不說對着自己就手起刀落。

“啊—”幸好躲閃得快,花花被襲來的佩刀吓得連連後退,一個不穩,“嘭”的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

全身疼痛襲來,花花還沒來得顧上,眼前就橫過來幾把刀,“什麽人?!”

聲音透着冰冷與殺意。

刀刃鋒利,在黑暗的院子裏泛着寒光。看在花花眼裏,打怵,慌亂,她覺得下一秒這刀就要砍過來了。

嗚嗚嗚,花花吓得手腳并用的往後退,但那刀卻步步緊逼着過來,她現在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無助,以及惶恐。

“相,相公。”花花喃喃自語,眼淚眨眼間就冒了出來。

“什麽人?!不說話一律當刺客處理!”說着,那人又舉起了刀,衆人也跟着舉起了刀。

“啊!住,住手!”花花直直的盯着半空中白花花的刀,她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又退遠了一些。

這裏好可怕,這些人面無表情,好可怕,他們不認識自己,應該不是王妃派的,他們要砍了自己,嗚嗚。

花花慫得想轉身跑,但她必須要見到相公啊,相公他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情況怎麽樣了,嗚嗚相公!

“你們,住,住手。”花花知道自己的聲音都發着顫,吐字都不清晰了。

但侍衛們并沒有住手,而是步步緊逼,正要一擁而上制服刺客的時候,突然見那人伸手,将自己的發簪從發上拔了下來。

秀發散落,青絲如瀑,恰此時,有微風過,輕輕揚起一縷,拂過水霧杏眼與芙蓉小臉,在這漆黑的夜裏,透着一股神秘的魅惑。

那人将簪子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你們先住手!我是,我是時謙的夫人,你們要是再上前,我就直接用這簪子結,結果了自己。哼,反正見不到我相公,死了也無所謂。但是!你們要想清楚,我相公鐵定不想讓我死的!你們現在逼死了我,到時候我相公醒來,定會為我讨回公道的!”

花花手裏握着相公送的花簪,心裏打着鼓。她不是真的要結果自己的,這是她突發奇想的權宜之計,只是在吓唬這些人而已,好讓他們住手,放自己進去。

但這簪子好像太尖利了,自己手也抖個不停,她現在能夠感覺到自己被劃到了,在流血。

嗚嗚,好痛。

衆人面面相觑。

這些人都是堇王的貼身侍衛,當然是知道時大人和他夫人的,有些甚至見過。有人這時提來了一盞燭燈,院子裏瞬間便亮堂了點,之前只能看個大概,現在就能夠看清楚了,花容玉貌,有認識的人朝大家點了點頭。

于是大家都猶豫了,不敢第一個上前。

時大人那性子,冷,透着陰狠,誰敢得罪?

現場一陣寧靜,花花能夠感覺到這些侍衛認出了自己,但他們并沒有要放自己進去的意思。

耗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啊。于是花花提着膽子,掐着衆人都猶豫的那一刻,“嗖”的一聲跑得飛快,一眨眼就朝着有光亮的主屋破門而入了!

“相公——嗚嗚嗚。”

外間空蕩蕩的,花花轉過屏風,“嘭!哎呦……”步伐混亂,小腳絆在了屏風的一角,花花整個人應聲跌在了地上,四腳趴地,磨的生疼。

疼。花花動了動,擡眸,被一屋子的人唬了一跳。

但花花顧不得理會他們。

相公呢,她相公呢,花花左右瞧了瞧,啊,在床上!此刻相公正孤零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面色甚是慘白,這麽遠的距離花花都瞧見了他消瘦的臉龐,都不成人形了。

花花久別重逢,陡然見到相公這副樣子,鼻子一酸,沒忍住,“哇”的一聲哭出了聲。“相公!”眼淚便撲簌簌的掉,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揉着胳膊,繞過屋子的人,一撅一拐的往床邊趕。

堇王抿着唇,看着眼前這個突然闖入的婦人,蓬頭垢面,衣衫髒亂,哭哭啼啼。

“成何體統!”丢人現眼!他一股火氣直沖上頭,又想起這人之前背着謙弟逃跑的事情,怒不可遏,“來人,将她拖出去,再不消停,直接杖斃。”

“不要,不要!”花花聽到了“杖斃”兩個字,忍着痛加快了腳步,三兩下便竄到了床邊。本來她是要坐在床邊的,但沒想到剛踏上腳踏,腳就閃了一下,于是便順勢跪坐在了床下的長木榻上。

因為不知道相公都傷在哪裏,花花也不敢随意碰相公,生怕弄疼了他。只是伸出小手揪着他的袖角不放。

當近距離的看着相公這張瘦的過分的臉時,花花又是一陣心酸哽咽,默默抹着眼淚,“相公!嗚嗚嗚,你這是怎麽了啊?相公你醒醒,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嗚嗚。”

門外有侍衛進來了,花花這才記起了剛剛堇王說要杖斃自己的事情,這些人恐怕是來捉自己。

慌亂下花花也顧不得這麽多,直接抓住了相公的手便哀嚎出聲,“相公!你快醒醒啊,你再不醒,就再也見不到花花了嗚嗚,你的花花要被捉去杖斃了!杖斃了就沒有花花了嗚嗚。”

邊哭邊躲,還邊用自己的袖子抹眼淚,但眼淚仍不斷線的冒出來,哭嚎聲充斥着整個屋子,透着驚惶與凄涼,讓人聽後不禁動容。

反正一旁的嘉義公主是動容了。

她看着跪坐在腳踏板上披頭散發,瑩白小臉哭得通紅的人,羸弱無助,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當年自己為了嫁給顧客,也曾這樣全無形象的哭喊過。

“住手。”嘉義公主到底沒忍住,上前揮退了進來的幾個侍衛。

“阿姐!”堇王怒意還未消,“這次說什麽也不能饒了這婦人!”

“現在還管這些幹什麽?如今就盼着阿謙早點醒過來……”

嘉義公主話還沒說完,便聽見了花氏帶着哭腔的驚呼聲。

“相公!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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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好久不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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