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花花的小臉被時謙雙手捧着,下巴微微擡起,有大顆大顆的眼淚順着時謙修長的指尖淌下。
“相公怎麽辦,嗚嗚嗚,我覺得自己糟了。”嗡嗡的聲音,帶着哭腔。
花花說完,一只手從繡花錦被裏慢慢伸出來,顫顫的,她将手完全攤開在相公面前,紅潤的手掌心上有一小撮黑發,“相公你看,我糟了,我的頭發都快要掉光了,嗚嗚。”
時謙之前聽說花花不吃不喝,進屋子之後又見着花花撲簌簌的掉眼淚,還以為她發生什麽大事了,心裏都有點發慌。
結果是花花托着幾根頭發說頭發要掉光了。
他一直緊着的心松了點,“我當是什麽,原來只是掉頭發。”
“只是掉頭發?相公我掉頭發了!大把大把的掉頭發!這麽嚴重的事情你居然說得這麽輕松,嗚嗚嗚,相公你一點都不在意我,嗚嗚。”
花花本來以為在相公得知自己掉頭發之後,會心慌意亂的抱着自己低聲安慰:我的花花可怎麽辦,都掉了這麽多頭發了,花花不要哭了,你還有相公呢,凡是有相公在,花花不哭。
話本子裏不都是這樣嗎?當相公得知妻子出了事,不管是什麽事情,都會一把将妻子抱在懷裏,一邊拍着肩膀,一邊情真意切的低聲哄!
為什麽自己的相公不一樣?別說哄了,他現在淡着一張臉,完全看不出一丁點的擔心。都說患難見真情,現在自己出了事,她總算是看清了相公的虛情假意。
嗚嗚,混蛋相公。
“你走開,”花花恨恨的拂開了相公的手,氣鼓鼓的道,“你這個虛情假意的相公。”
她撇開自己的臉,打算重新窩在被子裏。就這樣吧,反正也沒人在意,沒得搞了,嗚嗚。
但花花還沒來得及倒在床榻上,臉就重新被相公捧過,稍稍板正,她對上了相公的眼睛。
相公的眼睛深邃黑亮,花花從裏面看到了小小的自己,滿臉的淚水,可憐巴巴的。
“相公。”花花此刻脆弱的很,很是委屈的喊了一聲。她對于相公再次捧住自己的行為很是安心,她就怕相公真的不管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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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該是錯怪相公了,相公是在意自己的。
“不要亂動。”時謙将搭在花花頭上的錦被拂開,青絲散亂下來,襯得她瑩白的小臉越發的嬌嫩,臉上的杏眼盈盈如水。
時謙忍不住湊近了點,有淡淡的木槿香萦繞在鼻間,很是清新。他看了眼錦被上的幾根發絲,而後将視線移到花花的頭上,再撚起手邊的一縷輕輕一帶,頭發就脫落了。
“相公!你不要再扯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頭發被扯掉了自己一點兒也不痛,但花花是能夠感知到頭發被扯了。
嗚嗚,本來就不多的頭發,相公又扯了一把。
怕是要禿了。
花花伸出雙手,含淚抱住腦袋,護住自己的頭發。她退開了些,與相公拉開了一點距離,“相公你再扯我就禿了,嗚嗚。”
時謙覺得,現在花花的樣子,像極了以前阿娘養的那只小肥貓,一碰到事情就炸毛,舉着一雙肉肉的爪子在那裏喵喵喵。
“好了,過來點,”時謙向她招了招手,“手伸過來我看看。”
花花慢吞吞的湊了過去,聽話的将一只手從腦袋上放下來伸到相公面前,見相公将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她知道相公這是在探脈。
她眼睫毛顫了顫,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
“放松,”時謙看了花花一眼,見她瓷白小臉憋得通紅,“正常呼吸。”
“哦。”這要怎麽放松?不緊張不緊張,花花試着深呼吸了幾次。
探了脈,時謙又查看了一下花花的腦袋。
“相公怎麽樣,我到底怎麽了?”花花見相公一直抿着唇不說話,急的焦心,“相公你說吧,我盡量承受住。”
“沒什麽事。”
“你說謊,相公我要聽真話,嗚嗚。”花花覺得相公這是在騙她,頭發都要掉光了,怎麽可能沒什麽事?
“這就是真話,你沒什麽事。”
一遍花花不信,但相公又強調了一遍......花花就信了,面色一喜。但很快,她又皺起了小臉,“相公你的醫術行不行?”掉頭發是事實,但是相公卻診不出什麽,這不是......
“瞧你這表情,”時謙伸手揪住花花的臉,用了點力,“你在質疑我的醫術?”
花花的臉被揪着,她掙紮了幾下,無果,盯着相公直搖頭。
剛剛哭過的雙眸,就像雨洗過一般,幹淨澄澈。時謙這才滿意,放開了她。
“可是相公,那我為什麽會掉頭發?”花花擺脫了相公的鉗制,随手理了理自己的長發,頓時,手上多出幾根。她将手裏的頭發遞給相公,“你看嘛。”
時謙沒看,直接将頭發拂在了地上,“因為你身上的毒。”他見花花聽到“毒”之後張了張嘴,估計又要噼裏啪啦了,于是伸出兩指捏住了她的嘴,“不要說話,聽我說。”
見她點了點頭,這才放開,“你之前中的毒滲透到了頭皮,一直在滋養頭發,如今毒解得差不多了,沒有東西再繼續滋養,脫落是正常的。注意,是脫落,”時謙着重強調了一下,免得她又東想西想,“你不扯頭發也會掉。”
花花花了點時間才理清楚相公講的是什麽,“真的嗎?”
“嗯。”時謙點了點頭。
相公的話,花花一直都是信的。再次确定沒事後,花花心情豁然開朗,不慌了,心裏也不堵了。她坐在床鋪上,盯着自己的頭發看了很久,很是淩亂,花花想理順一點,但又怕掉。
“相公,這些都要全部掉了嗎......那我之後豈不是要變成禿子?啊,相公,我要變醜了。”花花嘆息,垂頭喪氣的。沒了頭發,她想不出那會是什麽模樣,但是,醜是無疑了。
“瞎說,花花這麽好看,哪裏醜了?”時謙拍了拍花花的鬓角。
“哎呀相公,我說正經的。”花花聽了相公的話忍不住眉眼彎彎的,她直起身子抱住相公的手臂拉着他坐在床邊,“那我的頭發會重新長出來嗎?”
“嗯。”
花花放心了,只要能夠重新長出來就好。
“但是應該長得很慢吧,一天長一丢丢是不是?照着這個速度下去,嗚嗚,那我今後還怎麽出去見人啊?”
話本子上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頭發是多麽重要的東西,如今自己的卻要全部掉光。這段時間沒了頭發,自己會不會被別人當成怪物。
“花花要是介意,這段時日就待在院子裏。”時謙給她出主意,雖然他覺得花花怎麽樣都好看,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也只能這樣了。”
所以花花過上了真正的足不出戶的日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天便是無聊得對着銅鏡數自己掉的頭發,然後就是泡藥澡了。
相公說,這是清餘毒的,等泡完了這段時間,自己身上的毒就徹底解啦。
開心。
爆竹聲聲中一年就這麽悄然滑過,轉眼,便是十五。這日,天依舊寒冽,呼出一口氣都能看見白霧。
天微微亮,屋內熏香袅袅,角落裏紅蘿炭暖了整個屋子。花花窩在厚實柔暖的錦被裏,露出的瓷白小臉,膚如凝脂般嫩滑。她雖然眯着眼睛,但是時不時的眨巴幾下可以看出,她已經醒了。
但是她不想起。
一旁的時謙忍不住笑話她,多大人了,還賴床?
花花聽後微微撅着嘴,側過身睜開眼睛很兇的瞪着相公,但相公完全沒有理會她。
時謙也沒有起,他披着繡金絲袍服,斜倚在床頭,姿态慵懶閑散,一頁一頁的翻看着一本古書。
“相公!”花花見相公只顧着看書而不搭理自己,惱了。她用腳蹬了蹬他,花花覺得自己用了十足的力氣,但是相公絲毫未動。
好吧,她撼不動相公。
“相公,我不想去。”花花收回腳,朝柔軟的被子裏拱了拱,頓時,本來就散亂的齊肩青絲更加淩亂了幾分,素色寝衣也歪歪扭扭的。
時謙分了個眼神給她,又翻了一頁,“不去就不去,天色還早,你再接着睡會兒。”
說得好聽,但是花花如何睡得着?今日,她和相公要去公主府。
是的,元宵佳節,他們要去公主府。前幾日,嘉義公主送來了請帖,說什麽“已是寒冬梅花發,冰姿可賞”,就是要他們去賞梅花。
有沒有搞錯,這大冷的天兒,不在暖屋子裏待着,還要跑出去賞什麽花?
不去。花花被子一拉,蓋住自己,眯上了眼睡覺。
但是,“哎呀相公,都已經答應她了!”當時田嬷嬷拿着請帖,說本來除夕、初一都該聚一聚的,但就是因為自己的頭發而沒有聚成,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拒絕,況且,适當的宴會是應該參加的,長見識。
她覺得田嬷嬷說得有道理,于是就稀裏糊塗的同意了,現在後悔怕是已經晚了。
“相公!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花花見相公看得津津有味,“你在看什麽啊,這本書好像不是我給你的話本子。”
花花從被子裏爬起來,湊到相公身邊,瞄了眼這書的封面,“春夏避火圖?這講什麽的?哪裏走水了嗎還要避火?”
花花疑惑,小腦袋湊得更近了,剛瞄到書上有兩個人擠在一起,還沒怎麽看清楚呢,只聽“啪”的一聲,書就被相公合上了。
“相公,這到底講的啥,你為什麽不給我看?我也要看。”說着花花伸手去拽,但被相公靈敏的躲開了,然後将書舉高。
“相公。”花花跟着撲了過來去夠,一個不穩,摔在了相公身上,沒有夠着。
花花氣餒。算了,不給看就不看,她那裏的話本子多着呢,自己想怎麽看就怎麽看,不缺這一本。
正要退開,花花忽又覺察到相公身上有點燙,臉還有點紅。
“相公,你怎麽了,臉這麽紅?”花花伸手貼在他的額頭,“很燙,發燒了?”
“嗯?”
不是。時謙确信自己不是發燒,而是剛剛花花撲過來的時候,他無意間清晰的感受到了什麽,然後腦中不受控制的閃過了書上的描述。
“像饅頭一樣,軟軟的。”
呼,時謙甩了甩腦袋,覺得自己心跳得有點快。他看了眼花花,正好對上她那雙懵懂的水霧眸子裏,時謙覺得自己心跳得更快了。
“相公?”花花牽了牽自己有點淩亂的寝衣,抓了抓頭發,她現在的頭發是重新長出來的,雖然還很短,但再不會一抓就掉了。
“你怎麽了,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