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胭脂梅花骨朵兒,疏枝小萼上還有些未散落的雪,花花将其稍作修剪,放入旁邊的窄口小瓷瓶。

胭脂紅梅配着白淨玉瓶,萦繞着一股幽幽暗香,別說,還挺賞心悅目的。她之前還以為賞梅是大家一起到冰天雪地裏去看梅花呢,沒想到是這樣的。

其實不錯,既不冷,還能看到梅花朵朵。花花将瓷瓶擺在自己的面前,捧着小臉獨自欣賞。

但下一秒,花花視線裏突然橫過來一只手臂,“啪——”的一聲,她面前的玉瓶就這麽被外力絆倒在了案桌上,玉瓶裏面純淨的泉水緩緩淌出,打濕了桌上鋪就的碎花緞子。

因為動作太快,花花沒怎麽反應過來,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玉瓶裏面的一枝梅掉落到了地上,而後,被一只鑲着珍珠的繡鞋踩在了腳下。

花花一股怒氣油然而生!她強忍着沒有發作出來,看了眼地上的梅花,然後微微仰着頭。

是那個郡主,此刻正一臉挑釁的看着自己。

“你什麽意思?”花花聲音隐含怒意,還有不解與莫名其妙。

“沒什麽意思。”明玉郡主挑眉,一臉不以為意的樣子,“哦,應該說,就是這個意思。”

明玉郡主覺得,自己踩了這鄉婦的花,依着她這沒規沒矩的,定是會起來大嚷大叫。但沒想到倒還是個沉得住氣的,不僅沒暴跳如雷,連句重話都不敢說。

你什麽意思?明玉郡主翻了個白眼,軟趴趴的,沒意思。就這?阿謙會看得上她?

明玉腳下用了點力,她繡鞋下剛剛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因為受了外力的突然擠壓,頓時綻放開來,而後也因為這外力,被攆成了汁。

看着對方明顯有了怒意的臉,明玉心裏很暢快。呵,她就是喜歡看着別人一臉憤怒又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屋子裏的聲音不知從什麽時候漸漸小了下來,衆人紛紛看向了這邊。

其實剛剛這邊的動靜多少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都知道明玉郡主是出了名的嚣張跋扈,她的事誰敢插手?遠的不說,就剛剛在大門口,三言兩語的将祭酒家的嫡女擠兌得臉色慘白險些昏厥,最後是含着眼淚回去了。

想到這裏,衆人對這個明玉郡主找茬的人報以同情,一副嬌軟毫無攻擊力的樣子,據說還是鄉下來的,只是自家男人出息掙了個爵位才能坐在這裏。可憐見的,盯着地上被碾碎的梅,眼角都發紅了,身子顫顫發抖,怕是膽子太小被吓到了吧。

就當屋內衆人都以為這人下一秒就要掩面嘤嘤哭泣的時候,卻見她突然擡眸,杏眼裏目光如炬,撈過手邊的茶盞直接一轉,茶盞裏面熱氣騰騰的茶水混着細碎的茶渣,便全數倒在了地上那雙珍珠繡鞋上。

“啊!”尖利的聲音随即響徹了整個屋子,衆人也紛紛神情一震。

明玉郡主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這人竟敢!本來還算清秀的臉上因為憤怒都變得扭曲起來。她甩了甩自己的腳,将上面的殘渣與多餘的水甩掉。茶水是燙的,明玉現在的腳火急火燎的,估計是被燙壞了。

“郡主,快将鞋脫下來,可別燙傷了。”碧珠第一時間沖了上來,扶住明玉郡主。她剛剛只是慌神的功夫,自家郡主就被人在大庭廣衆下給潑了茶水!她現在已經顧不上丢不丢臉的問題了,而是郡主的腳可千萬別出了什麽事。

“滾開。”明玉一腳将碧珠給踢開,然後死死盯着花氏,氣急敗壞的質問,“你在做什麽?!你個鄉巴佬剛剛在做什麽?!”

“嘭!”花花沒理會她的質問,而是将手裏的茶盞投擲在了地上,茶盞應聲而碎,她擡眸,迎上對方怒氣沖沖的眼睛,勾唇,神色淡然的反問,“能做什麽?看不出來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一刻的花花,完全沒了之前的軟糯,她眼神透着淩厲,連聲音都有了一絲變化,渾身散發的氣息連旁邊幼桃都覺得陌生,腿有點抖。

明玉郡主也被對方的淩厲給震住了,她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這花氏剛剛的眼神,無端的讓人呼吸一滞,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明玉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如此狼狽過。她拂瓷瓶踩梅花,本來是要給對方點顏色看看的,卻沒想到顏色沒給到對方,這花氏現在坐姿高雅,神情無懼,反倒是自己,被人潑了茶水不說,更可氣的是,自己竟然被對方的一個眼神給吓得後退了好幾步!

還在這麽多人面前。

該死!明玉眼裏閃過一絲狠意。

“德成長公主到,嘉義公主到,堇王妃到。”外面有丫鬟在通傳,厚厚的屋簾子從外面被人掀起,随後幾位貴人在丫鬟嬷嬷的簇擁下緩緩走了進來。

“德成長公主安好。”

“嘉義公主安好。”

“堇王妃安好。”

屋內的衆人紛紛起身行禮,明玉郡主見姑母也來了,心不甘情不願的暫時收起了自己的心思。這是她的親姑母,明玉嚣張跋扈,但也有怕的人,姑母算一個。

因為在公主府,嘉義是主人,所以是她開口讓衆人起身,入座。

“瞧瞧,還是你們這裏熱鬧。”說話之人雍容華貴,戴了一整套的祖母綠翡翠頭面,是德成長公主。

“姑母說笑了,”嘉義公主安排長公主上座,而後自己和顧氏分別坐在她的兩邊,“要是姑母覺得這裏不錯,定要常來。”

嘉義說這話是發自肺腑的。她十分的尊敬這位姑母。當年母妃後宮獨寵,風光是風光,但明裏暗裏樹立了太多的仇敵。那些人在母妃生前都時不時作妖,更別提母妃走後了。

在那很長段時間,嘉義過得很不好。那些女人不敢對父皇身邊的阿奕怎麽樣,就将往日的怨怼全數撒在自己身上,她當時還小,毫無招架之力,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的,連睡覺都不敢睡得太熟。

唯一輕松的日子便是到這位姑母的府上做客的時候。也是在那裏,她遇到了顧客,她的夫君。後來因為顧客與自己書信往來拿主意,她在宮中的日子才漸漸好過些。

所以嘉義心裏不僅尊敬,也很感激這位姑母。

“有心了。”德成長公主夫家姓趙,所以衆人都尊稱她為趙老夫人。趙老夫人拍了拍嘉義的手,而後繼續剛剛的話題,“你說說,婚後都七年了,自己不能生,還不準我兒納妾,這是何道理?”

嘉義聽後笑了笑,只是聽着,也沒有接話。

不好接。于私,這是姑母的家務事,外人不好評判。于公,德成長公主的兒媳是蕭國公的嫡長女,這關系就很微妙了。嘉義胞弟是堇王,跟出身蕭國公府的蕭淑妃膝下的大皇子辰王是天然的敵對關系。

趙老夫人不知是沒有料到這層關系,還是覺得無所謂,又兀自抱怨了幾句。話落,才發現屋內這麽多人,竟然沒有一人附和自己的,她頓時覺得有點尴尬。她其實也知道這家醜不可外揚,解決不了事情不說,還白白被人笑話。

但既然剛才無意間起了頭,要她憋在心裏也難受,不吐不快,反正自家那兒媳婚後多年沒孕的事,帝都沒人不知道。

見沒人接自己的話,為了緩和尴尬,趙老夫人看了眼底下的一衆人,然後指了個稍微順眼一點的,“你說是不是?”

嗯?被突然指到的花花一臉茫然,什麽是不是?她剛剛在平複自己的心情,根本沒聽這老夫人在說些什麽啊。

見對方一臉呆愣的模樣,趙老夫人重新提了一遍,“女人就該為夫家傳宗接代,自己生不出,就該主動為夫君納妾。”

這,這要她怎麽答?

附和一下?

花花得田嬷嬷的敦敦教誨,現在已經知道飯可以多吃,但話不可以亂說這個道理。看這老夫人的面相一臉嚴肅,這要是一個回答不好,自己會不會遭?

花花覺得自己手心都在冒汗,絲毫沒了剛剛怼明玉郡主的氣場。氣場這玩意兒,是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的,反正她現在完全提不起膽兒來。

她眨了眨眼,偷偷瞄了眼上座的嘉義公主,希望能夠從她那裏得到一些提示。

其實在場的她更熟悉堇王妃一點,畢竟住在一個府裏,時不時的打過一些照面。但是因為自己與她鬧了矛盾,估計她現在知道也不會幫自己。

嘉義公主看了眼花氏,見她眼巴巴的望了過來,微微點了一下頭,示意她說。今日花氏穿着得體,田嬷嬷也來信說她規矩學得很好,想來是知道該如何應對。

見着嘉義公主點頭,花花表面沒什麽,但內心卻囧成一團,點頭是什麽意思啊,她是不曉得該怎麽答,不是不曉得該不該答。

“嗯對,您說得對,男女大婚之後就,就應該生孩子的,”花花覺得還是靠自己吧,于是她硬着頭皮,像模像樣的點了點頭,“這生不出來确實是個問題。”

花花這時忽然記起了有本話本子上講的,女人婚後生不出孩子,夫家會一個接一個的納妾。

她看了眼老夫人,滿臉的真誠,“您兒媳婦婚後這麽多年都生不出,我覺得您兒子可以納妾,換一個人試試。”

趙老夫人一聽這小輩的話,頓時心情開闊,她很是滿意的點點頭,正要誇誇她聰慧可人的時候,忽而又聽見她加了一句,“你兒媳婦也換個人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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