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更合一

萬琉哈氏是覺得有錢使得鬼推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沒有誰會跟錢過不去,尤其雲貴被圍多時,很多做買賣的出不來,連帶周邊那些專門送貨的擔夫,趕車的車夫都沒了生計。

這都是普通百姓,上有老下有小的,他們沒有收入,一家子都快過不下去了。

如果冒點險就能送青花料出來,換些銀錢,他們自然是樂意的。

不要小看這些百姓,他們平日跟雜草一樣不起眼,卻最是充滿韌性,無論如何都會盡力掙出一條活路來。

康熙卻比萬琉哈氏想得更多,雲貴久攻不下,就是因為易守難攻。

山多,山路崎岖複雜,給将士們帶來極大的麻煩。

攻不下,只能圍,卻得熬着,也不知道要熬多久。

如果能跟裏頭的人來個裏應外合,那就不一樣了。

有人願意送青花料出來,接觸後會不會願意帶路,甚至願意從裏面配合?

百姓不願意出頭,是為了一家老小,如果給了他們承諾,只要拿下叛軍,雲貴就能恢複跟以往一樣,甚至能免稅三年。

能恢複到以往平靜的日子,百姓想必很難拒絕。

青花料這個,真是個相當不錯的突破之處。

讓人假扮商人去接觸百姓,也不會引來太大的注意。

之前康熙曾想過用僞裝商人進雲貴之地的法子,卻總缺了一點。

一個商人千裏迢迢跑去雲貴,要是沒想采買當地才有的東西,那就太可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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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心腹大臣也給了不少建議,都被康熙一一否定了。

他都能懷疑的,雲貴那邊自然也會,要萬無一失才行。

不然打草驚蛇,下一回再用這個法子就不行了。

康熙越想越是覺得可行,唇邊的笑意越發深了,再次喃喃重複道:“确實是個好辦法,若是成了,你這是大功一件了!”

萬琉哈氏聽得滿臉茫然,她剛才說的是買青花料吧,怎麽就成功勞了?

她一頭霧水的樣子,讓康熙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萬琉哈氏的臉頰道:“好了,朕要召群臣商議,回頭成了,多少青花料都讓人給你送來!”

李德全一聽,早就派腿腳利索的太監去請幾位內閣重臣去禦書房商議了。

索額圖和明珠早朝的時候站在最前面,走的時候也是最早走的。

所以李德全派人趕到的時候,他們的馬車都到家門口了。

真是過家門不能入,兩人只能讓馬車掉頭回去。

其餘幾位大臣正埋頭苦幹編號的事,李光地也被戶部尚書拉着不讓走,過來幫忙。

李光地在回京的路上聽說編號的事,如今細細一聽,只覺得是個極好的法子。

探子想随意混進來是不可能的,哪怕将領想讓自家人冒名頂替也很難,吃空饷那就更不容易了。

可以說是一箭三雕,也不知道哪個鬼才想出來的辦法。

戶部尚書看着四周無人,跟李光地關系還算不錯,就小聲告訴他道:“聽聞是宮裏那位定嫔娘娘想出來的。”

當然,戶部尚書更覺得是定嫔說了什麽,叫康熙靈光一閃想到用阿拉伯數字。

不過康熙是個厚道人,也沒居功,對外只說是定嫔建議的了,實在是很寵這位娘娘了,給她帶來了極好的名聲。

李光地對這位定嫔很陌生,但是戶部尚書提到她的親阿瑪,立刻就想起來了。

畢竟拖爾弼确實是個奇人,在京城這邊的友人和同僚的藏書都借閱過了,于是開始伸手向其他外派的官員,可以說是借了個遍。

甚至還會厚臉皮寫信給不少曾經見過面,說過幾句話的人。

李光地跟拖爾弼就是在京城述職的時候偶遇過兩次,打過招呼,再多就沒了,還是收到了他的信箋,想要借書。

天知道李光地當時在福建,這拖爾弼的信箋裏還提到路費他全出,要的也不是原本,謄抄本就行了。

愛書到這個地步,叫李光地的印象簡直不要太深刻了。

所以拖爾弼的女兒想必也是個博覽群書之人,聽見康熙偶爾提起,就想到解決之法了。

若果不是女兒身,想來這位定嫔指不定也能進內閣來!

康熙愛才,必然不會錯過這樣的鬼才的!

戶部尚書之前跟拖爾弼沒打過幾次交道,卻也被借過書,聽李光地一說,也覺得拖爾弼的女兒想必跟他一樣愛書。

家裏頭那些藏書,恐怕父女兩個都看過了。

若是如此,萬琉哈氏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也不意外。

兩人正說着話,那邊索額圖和明珠就回來了,他們不由納悶。

得知是康熙召見要商議要事,李光地心想皇上下朝後不會又去了重華宮吧?

那位定嫔娘娘,這次又要給他們一個什麽樣的驚喜?

康熙這次沒耽擱多久,很快就趕到禦書房,開門見山把雲貴運送青花料出來,打算裏應外合的事說了。

內閣的幾個大臣心裏也不住點頭,他們之前也提議過不少雲貴的特産,卻都不太适合。

一是這些土特産不好保存,路上可能就要壞了。

二是雲貴圍困,能吃的東西基本上都被挖光了,想買也得有才行,更不好跟百姓們搶果腹的食物。

不然他們這邊出錢要買,那邊真有人賣,就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反倒讓百姓離心。

李光地第一個表示贊同,只覺得這個辦法簡直妙極了!

青花料其實在雲貴、福建和江西等地都有,然而雲貴産出的青花料确實是最好的。

如果萬琉哈氏在,那麽就會說,因為青花料裏面含了天然钴土礦,燒制後會呈現青藍色。

而雲貴的青花料裏面,钴土礦的含量是最高的,所以顏色會更鮮豔漂亮一些。

商人的老母親後年大壽,想要做出壽紋花樣,顏色最好看的青花瓷,特地跑去雲貴想要更好的青花料,這就說得通了。

能有這樣大手筆,只為了給母親送收禮的商人,會千裏迢迢跑去雲貴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了,也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別人只會覺得這商人是錢多燒手了,也會認為他對老母親一片孝心。

不管如何,純孝之人還能讓人減輕戒心。

這樣的商人帶着商隊過去就合情合理,出高價收青花料也不會有什麽問題,跟雲貴的百姓接觸,那就更沒毛病了。

商人四處打點一番,要進去雲貴确實不是難事,跟百姓接觸後用金錢打動對方裏外配合也更容易了。

當地百姓對山路熟悉,有他們親自帶路,那麽能繞開城門進去也不是難事了。

李光地越想越妙,恨不能康熙立刻選上這麽一個商人過去。

但是問題就來了,選誰來假裝這個商人?

索額圖和明珠都覺得這個辦法極好,卻也得有個适合的人才行。

這個人要懂得做買賣,不然閑談幾句就要露餡了。

另外這人還得熟悉青花瓷,對青花料也是如此。

不然他一問三不知,跑過去收青花料只讓底下人出面,那本人為何要去,直接讓下屬去不就好了?

如果本人出面,那他對青花料一竅不通,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破綻來。

派遣朝廷官員去是不行的,一來可能眼熟,被人認出來。二來他們對青花瓷未必有那麽了解,更別提是青花料了。

如果派商人去,怎麽知道這商人不會中途倒戈,或者不留神走漏了風聲?

思來想去,臣子們商議了很久,都沒能推舉出一個合适的人選來。

最後竟是李德全小心翼翼提出了一個人,正是經手青花瓷的皇商林潤。

內務府的瓷窯出的瓷器,最好的自然是送到宮裏,先給康熙,他留下一部分,剩下的賞給後宮嫔妃或者朝中大臣。

次一些的總不能堆在庫房裏,宮裏也不需要那麽多,就交給皇商在宮外做買賣。

這樣皇商能掙錢,次等的瓷器不會浪費還占地方,內務府也能收回部分本錢,實在皆大歡喜。

那麽多商人卻選了林潤,就在于他的身份不一樣。

如今八旗子弟不能種田不能經商,只能拿朝廷給的祿米,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要是武藝超群還能從軍,軍功帶來的功績和賞賜自然能過得很好。

不擅長武藝的,就只能另謀生路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些八旗子弟就想到一個辦法,收幹兒子,或者培養下屬,簽賣身契,然後讓他們出面來經商。

而且八旗子弟是不用交稅的,這就讓很多商人願意來依附。

當幹兒子算什麽,當真孫子都無所謂,只要利益足夠大就行了。

哪怕利潤是五五或者四六分,但是不用交稅,這就相當可觀。

林潤的父親當年就是帶着家族跟了一位地位不低的八旗子弟,買賣是越做越大,林家原本就是做瓷窯的,對青花瓷尤為熟悉。

索性這位八旗子弟搭了內務府這條線,讓林家賺了個盆滿缽滿,甚至成為了皇商。

林潤的父親年紀大了,這事就落在林潤身上。

雖然他才剛過而立之年,做買賣的手段卻青出于藍更勝于藍。

尤其他對青花瓷的熱愛也更甚于他的父親,對朝廷更是忠心耿耿,又有賣身契在,背叛是不可能的,派林潤過去是再适合不過了。

康熙派人把林潤叫進宮裏來見了一面,林潤長得跟他想象中不一樣,很多商人白白胖胖,林潤卻高挑瘦削,甚至帶着幾分書卷氣。

說他是個商人,更像是個文弱書生。

起初康熙問話的時候只覺得林潤平平無奇,人是規矩的,回話也謹慎。

但是等康熙談起青花瓷,只道雲貴可能有更好的青花料,需要林潤走一趟的時候。

好家夥,林潤雙眼一亮,馬上滔滔不絕,文采飛揚,把康熙上上下下誇了一遍也不帶一個詞重複的。

康熙想到萬琉哈氏書架上那本書,都開始懷疑寫的會不會是林家人,怎麽那麽會誇人了?

尤其林潤脫口而來,誇得都不帶臉紅喘氣,實在熟練極了,然而那表情和眼神又十分真誠,叫康熙都挑不出錯來。

不過他确實對青花瓷相當熟悉,對青花料也是如此。

聽康熙形容一番,林潤沉吟片刻就道:“之前有人送來幾樣青花料,顏色明麗不少。草民看中了其中一種,聽聞是雲貴的宣威所出,草民正打算走一趟,如今正好。”

正好帶着任務去,林潤這商隊原本打算請的護衛都能省了,還能功勞回來,那就更劃算了。

康熙聽着發現林潤不愧是商人,在省錢方面是不餘遺力。

不過林潤說得坦坦蕩蕩的,康熙也沒為難他,大手一揮就準了。

康熙派人安排了護衛,讓林潤事不宜遲,明天就出發。

林潤巴不得今天就能出發,麻溜行禮後就回去收拾了。

像他這樣經常走南跑北做買賣的商人,在京城呆着的時間就不長,倒是也不大惹人懷疑。

林潤得了康熙的密令,對外還是用的那一套理由,就是林老夫人大壽。

也是巧,林老夫人正是明年春天的時候大壽,更叫人不會懷疑了。

當然這是用來糊弄外行人的,同行們可不好忽悠。

林潤就私下隐晦暗示宮裏娘娘對如今的青花瓷顏色不太滿意,內務府就讓他這個負責青花瓷的皇商往外走走,看有沒合适的青花料送進宮。

言下之意,要是找到,那是大大的有賞。

商人逐利,同行們自然不會懷疑林潤特地山長水遠跑去雲貴找青花料是吃飽了沒事幹,反而羨慕他有門路,如今得了這差事只怕要賺大發了。

康熙派去的侍衛僞裝成镖局的護衛,林潤只說是外地的镖局,也沒人細究此事,第二天就浩浩蕩蕩出發了。

他這邊表面找青花料,實際上找人裏應外合的事解決了。

康熙龍心大悅,大手一揮就讓翰林院第二批書送到重華宮來。

多得萬琉哈氏愛看書,給他解決了多少問題?

只賞幾箱書,康熙都感覺自己有點吝啬了。

他讓李德全打開私庫,拿着單子看了看,最後挑了一盒子上等珍珠,一對金步搖,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另外還有一小箱子的皮子。

這皮子看着不多,卻是康熙之前圍獵的時候親自獵下的,意義就不一樣了。

最好的幾塊皮子自然是給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其餘的陸續賞賜出去卻不多,餘下的都在這裏了,全一股腦送去給萬琉哈氏了。

李德全帶着賞賜浩浩蕩蕩去重華宮,不到一刻鐘,後宮所有人都知道萬琉哈氏又得了康熙的賞賜,一個個都有點坐不住,恨不能豎起耳朵跑去重華宮聽聽,這回定嫔又立了什麽功勞,或者如何叫康熙如此高興。

畢竟幾年征戰,國庫越發空虛,後宮的太皇太後都帶頭要節儉。

後宮的嫔妃們哪怕娘家有錢,手頭不緊,也不敢炫富,一個比一個穿得樸素內斂,頭上的金簪子都不敢多帶兩支,就怕太皇太後見她們穿得花枝招展的要不高興。

皇祖母帶頭要節儉,康熙自個也不能太奢侈,就連這幾年賞給嫔妃的東西也不會特別多。

這回萬琉哈氏的賞賜一下子好幾樣,就叫不少嫔妃側目了。

有人心裏嘀咕,覺得太皇太後要知道,肯定會覺得萬琉哈氏不安分,這是讓皇上打破之前的規矩,叫太皇太後的節儉成了笑話呢!

康熙也想到這一點,讓李德全過去重華宮,他則是直接去了慈寧宮,親自跟太皇太後提起此事來。

從別人嘴裏添油加醋聽來的,倒不如他親自來告知。

太皇太後揮退了宮人,只留下蘇麻喇姑在身邊,細細聽完康熙說的,微微點頭道:“定嫔既是幫上了皇上的大忙,就很該賞才是。”

尤其這解決的都不是小事,不賞萬琉哈氏實在說不過去。

而且太皇太後很清楚這個孫子的性情,康熙還是很有分寸的。

雲貴那邊的事情還沒成,康熙才賞了這些。

要是成了,萬琉哈氏恐怕在嫔位都呆不久,妃位都能預定上了。

不過康熙的意思是壓一壓,明年不急,後年再大封也不遲,免得有心人把這兩件事聯系起來,對萬琉哈氏有些不利。

叛軍要是漏掉了那麽幾只老鼠,他們翻不起什麽風浪來,但對付萬琉哈氏的家裏人确實綽綽有餘,實在沒必要連累她。

太皇太後微微颔首道:“皇上很是周到,不必擔心後宮會有人傳出不好的消息來,我也會讓人盯着點兒。”

有她這句話,康熙就放心了。

要說的話說完,康熙就沒多打擾,很快起身離開,直奔重華宮去了。

他一走,太皇太後就對身邊的蘇麻喇姑笑道:“看看,他這椅子都沒坐熱,想必是迫不及待要去見定嫔了。”

蘇麻喇姑笑着道:“定嫔娘娘瞧着是個極為聰慧懂事的,主子也是這麽覺得,才沒多說什麽。”

太皇太後輕輕點頭道:“确實,要定嫔插手朝政,那是大忌。但是她既沒要什麽好處,也沒讓皇上安插自家人進來,反而幾次給皇上幫上忙,是個伶俐人。”

萬琉哈氏這瞧着就像是博覽群書,甚至過目不忘,聰明地只略略提醒,就叫康熙醍醐灌頂,幾件棘手的事情都能夠一一解決。

她的家族并不龐大,在朝中當官的不多,關系十分和睦。

她娘家人也簡單,阿瑪是個有名的書癡,亦是沒什麽野心之人,本分得很,想來萬琉哈氏的性子跟她阿瑪差不多。

想想玻璃工坊建成後,産出的彩色玻璃能賣上天價,萬琉哈氏只讓皇上把這份分紅給阿瑪買書,實在是純孝不過了,又是安分守己的。

太皇太後要年輕的時候,可能還覺得女子不必太聰明,不然知道得太多反而要難受。

但是等到了她這個年紀,只認為女子聰明不是什麽壞事,就是得聰明在點子上。

不過後宮大多都是聰明人,佟佳氏把自己身邊多年的心腹嬷嬷打發出宮的事,太皇太後立刻就收到消息,甚至都知道這位心腹嬷嬷在佟佳氏面前都說了什麽。

佟佳氏如果沒有當機立斷,太皇太後只怕也會讓人找機會把那嬷嬷打發走,下場就未必有如今那麽好了。

而且她也會跟康熙提一提,佟佳氏恐怕不太适合獨自掌着後宮。

幸好佟佳氏也是個聰明人,沒叫那嬷嬷給慫恿而歪了心思。

身邊伺候的人心大了,野了,難免心思開始歪了。

但是只要主子的心思立得正,就不會被人帶歪了去。

至于獨寵後宮一人,就跟順治帝一樣,什麽都忘了,最後還要追随寵妃,郁郁寡終,太皇太後就更不擔心了。

康熙跟順治不一樣,眼光也不同。

看看如今後宮中美貌的嫔妃不少,但是真正受寵的,卻都是聰慧之人。

康熙到重華宮的時候,翰林院已經把第二批書送過來,填滿了另外一個偏殿。

萬琉哈氏看得心花怒放,眼底笑意盈盈。

看得康熙也跟着一笑:“只是這些書,就這麽高興了?”

萬琉哈氏就說道:“還有皇上賞賜的首飾和皮子,我也是極為歡喜的。”

她盈盈一拜來謝恩,被康熙扶着起身,牽着往裏走去坐下:“雲貴那邊事情還沒成,暫時也不能大賞,只能委屈你了。”

萬琉哈氏搖頭道:“皇上哪裏的話,全是皇上英明。我只想着青花瓷能更好看一點,賣上個好價錢,卻沒有皇上這般深謀遠慮。”

确實她起初也就是想改良青花瓷的青花料配比,做出更清晰,顏色層次感更好的青花瓷,哪知道在康熙這裏就變成圍攻雲貴、擺平叛軍的突破口了?

只能說康熙不愧是皇帝,想得夠遠夠深的。

不過康熙能盡快擺平雲貴那邊,就能騰出手來收複彎島,接着能解除海禁,增加海運,萬琉哈氏還是很高興的。

畢竟這等于是雪花一樣的銀子和金燦燦的金子就要飛過來了,她還能分到一丢丢,能不高興嗎?

萬琉哈氏不知道的是,康熙比她想象中還要大膽,一邊出手收拾雲貴的叛軍,一邊已經讓施琅連夜趕去福建秘密訓練水軍,務必在一個月內就能出發收複彎島。

一個月內既要趕路去福建,又要訓練好水軍,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換個人可能就婉拒了,然後争取更多時間。

但是施琅不,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然後連夜出發去福建。

他跟康熙要的就是一張能毫無阻攔到達福建的路引,一個代表天子的佩劍,還有就是好幾匹駿馬。

李光地對施琅還是佩服的,他顯然是打算一路快馬加鞭,不停換馬,人卻不停下來,用最短的時間拼命趕去福建。

施琅的年紀已經不算小了,還這麽拼,實在叫人敬佩。

康熙也覺得施琅心急如焚就是為了能盡快完成皇命,一副不要命的樣子。

臣子如此忠心要為自己分憂,康熙也不是個吝啬的,馬給的都是上好的駿馬,另外派了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随行。

他還吩咐各地驿站用最快的速度來為施琅傳信,這樣施琅一邊在路上,一邊就能寫信指揮福建那邊的水軍如何開始訓練起來了。

康熙雖然想得算周到,卻還是相當瘋狂,等于讓施琅跟時間賽跑了。

送書的太監很快就退下了,萬琉哈氏帶着康熙過去整理好的偏殿,嶄新的木架上,一本本書擺得是整整齊齊。

她粗略看了看,發現這些書的種類跟之前送來的完全不同,可見翰林院挑書的時候還是用心了的,沒敷衍送來重複的書籍。

書的種類簡直五花八門,萬琉哈氏随手打開一本看了看,這居然是一冊棋譜。

康熙湊過來看了一眼,笑着問道:“你的棋藝如何,跟朕來下一盤?”

萬琉哈氏一愣,她還真不知道自己的棋藝是什麽水平。

當然她會下棋,就是沒跟人下過。

那時候自己在研究院,唯一的興趣就是休息的時候跟主電腦AI下圍棋。

其他人忙着做項目,要麽廢寝忘食,要麽偶爾休息也是倒頭就睡,也就她忙裏偷閑不睡覺還有心情下圍棋。

找不到人,她就只能跟電腦下棋了。

萬琉哈氏這時候只能含糊答道:“皇上,我以前都是一個人下棋居多。”

這樣也沒說謊,畢竟AI電腦也不是人。

一個人下棋,那就是自己跟自己下了。

康熙有時候也會如此,畢竟跟大臣下棋,誰都不敢贏他,一個個都讓着自己,那就下得有點沒意思了。

還不如他對着棋譜琢磨着自己下,對手也是自己,還別有一番意思。

這時候康熙的心情不錯,想着萬琉哈氏的棋藝要是一般,他讓兩個棋子也無妨。

重華宮裏沒有圍棋,李德全麻溜從別處要了來,把白玉棋盤擺在桌。

康熙随手拿了黑棋子,那麽萬琉哈氏就是白棋子了。

他有意讓着萬琉哈氏,就讓她先走。

萬琉哈氏就不客氣了,擡手就放下棋子,這姿勢是一點都不标準,整個棋子就放在棋盤上。

按理說經常下棋的人,都會兩指捏着棋子放上去的。

她這生疏的姿勢,一看就是不怎麽下棋的人。

康熙倒是不意外,畢竟後宮嫔妃裏喜歡下棋的就不多,甚至可以說會下棋的就沒幾個了。

萬琉哈氏一看這姿勢不熟練,但是放棋子的位子一眼就知道确實是下過棋的,而不是亂來。

康熙跟着下了棋子,其實放得還挺輕松,畢竟跟妃嫔下棋說是打發時間,更多是情趣了。

然而等他下了十幾步之後,就能看得出來,萬琉哈氏不但會下棋,而是這棋藝的水平相當厲害。

康熙的每一步仿佛都被萬琉哈氏預先看破,他不得不想法子破開走另外的路,然後又被她預料到,先一步堵上了。

這還真有幾分棋逢敵手的樣子,康熙的目光漸漸認真了起來,下棋的手放得是越來越慢。

殿內很安靜,連掉跟針只怕都能聽見。

守在門口的小太監呼吸都不敢大聲一點,生怕驚擾了裏頭的康熙和萬琉哈氏。

就連李德全也是放輕了呼吸,一點聲響都不敢有,免得打斷了康熙的興致。

他在康熙身邊多年,也是陪着看過康熙跟別人對弈。

看得多了,李德全雖然對圍棋不算特別精通,但是眼力勁已經不一樣了,能看得出萬琉哈氏的棋藝竟然相當厲害。

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康熙有這麽認真專注的眼神來對弈了,很多時候都帶着一點漫不經心。

如今康熙倒是興致盎然,指尖撚着黑棋子想了一會這才放下。

萬琉哈氏只看一眼,立刻就放下白棋子,仿佛想都不用想。

不過後來她放棋子也漸漸慢了下來,到最後兩人一動不動足足一刻鐘,萬琉哈氏才無奈說道:“皇上,是我輸了。”

康熙點點頭,明白他只能算是險勝。

哪怕他依舊跟以往一樣贏了,但是這盤棋下得暢快淋漓卻是以前沒有過的,于是笑着道:“你這棋藝相當不錯,是跟誰學的?”

萬琉哈氏搖頭道:“我就是自個瞎捉摸的,喜歡把知道的棋譜都背下來了。”

這背下來的當然不是看的棋譜,而是AI每次下棋呈現的棋譜。

她剛開始每次都輸棋,實在氣不過,就開始把AI的棋譜背下來,漸漸摸索出來,之後下棋也是有贏有輸了。

萬琉哈氏想着自己背了一堆上下三千年最厲害的棋譜,贏過康熙應該是可以的,哪知道最後還是輸了。

不過輸得也不算難看,她還是心滿意足的。

康熙還有點意猶未盡,想着禦書房裏也沒什麽緊要的折子要處理,于是繼續跟萬琉哈氏對弈起來。

兩人下棋足足好幾個時辰,簡直殺了個天昏地暗。

萬琉哈氏連續兩盤還是輸了,絞盡腦汁要殺回去,還真給她險勝了一回。

但接下來她還是輸,萬琉哈氏不由郁悶,康熙這腦子是怎麽長的,怎麽跟AI一樣厲害?

康熙越是下棋也越是心驚,這萬琉哈氏是怎麽學的,棋藝竟然能跟他不相上下?

萬琉哈氏是越挫越勇,康熙是越下越是起了興致。

要不是李德全提醒要用膳了,估計兩人還能繼續下好幾個時辰不停下來。

萬琉哈氏擡起頭,才發現窗外居然開始暗下來,這是快要天黑了。

兩人居然下了好幾個時辰的圍棋,難怪她感覺脖子都有點酸疼,估計是因為一直低着頭下棋的緣故。

康熙還沒下過瘾呢,自然沒打算回去,就留在重華宮用晚膳了。

禦膳房那邊得令,太監們趕緊提着食盒匆匆趕去重華宮,後宮嫔妃很快都知道了。

惠嫔下午的時候去榮嫔的鐘粹宮說說話,兩人最近走得挺近,心裏也焦慮,索性彼此走動的比以往要多了。

之前榮嫔去了惠嫔的延禧宮,今兒惠嫔就去了榮嫔那裏。

底下的太監見着禦膳房的人,就進來禀報了。

榮嫔揮揮手讓宮人下去,扭頭對惠嫔嘆着氣道:“聽聞皇上過了午時就去了重華宮,一直留在那邊,如今還留下用膳,指不定還會留夜。”

惠嫔抿着唇,無奈道:“皇上如今正在興頭上,新鮮着呢,自然對定嫔寵得很。”

她心裏有點酸,畢竟兩人最受寵的時候也沒有萬琉哈氏這個待遇,就只能嘴硬逞逞能了。

榮嫔一聽惠嫔這話,酸得都能直接蘸餃子吃了。

她比惠嫔要淡定得多,畢竟自己當年比惠嫔還要受寵,生的孩子也是最多的,可惜最後都沒立住。

經歷了這麽多,後宮的新人跟筍尖一樣一個接一個冒出來,還一個比一個年輕漂亮會來事,榮嫔早就知道皇帝的寵愛很難在一個人身上長久,早就看淡了。

而且如今最緊要的是讓自己膝下的兒子和女兒能夠平安長大,榮嫔一顆心思全在兒女身上,也沒再跟年輕那會兒一樣盼着康熙能多寵愛她一些的。

她反過來勸着惠嫔道:“都這麽多年了,你也該看開了,後宮如今是百花齊放,很難有一枝獨秀的時候。”

這話說得是太皇太後絕不會讓一個嫔妃徹底占住了康熙的心思,想要獨寵後宮的。

而且這幾年受寵的德嫔、宜嫔和庶妃鈕钴祿氏,也絕不會允許萬琉哈氏一人獨大。

加上康熙有意雨露均分,所以後宮嫔妃們的關系一直不錯,哪怕稍微有點合不來,也不至于互相下死手,表面的關系還是過得去。

榮嫔說到這裏,放輕了聲音:“我得了個不确切的消息,據聞赫舍裏氏明年會送一個姑娘進宮來。”

惠嫔整個人都呆住了,赫舍裏氏會送的自然是那位先皇後的親妹妹了,那才多大點人兒,竟然要送進宮裏來?

不過她也能明白赫舍裏氏的擔心,畢竟太子如今年紀還小,赫舍裏氏就沒別的嫔妃在後宮。

一來太子太小不可能出宮,根本接觸不了,二來康熙身邊,也就後宮娘娘裏面沒有赫舍裏氏家的人。

哪怕有索額圖在,他也在前朝,不可能去後邊跟太子來往。

等太子長大才行,但是中間至少還有小十年的功夫,恐怕跟赫舍裏氏的關系只會更加疏遠。

更別提後宮有個赫舍裏氏的娘娘在,也能照顧太子一二,于是赫舍裏氏這是急了。

榮嫔見惠嫔的臉色都變了,聲音更是低了下去:“這事說不準,畢竟皇上還沒點頭。”

康熙點頭了,赫舍裏氏才能送人進宮來,不然都是一場空談了。

惠嫔點點頭,又忍不住嘆氣道:“哪怕是赫舍裏氏家的姑娘,只怕也是身不由己的。”

榮嫔也跟着感慨:“誰說不是呢!”

被這麽一打岔,惠嫔心裏的酸意都下了去,還有幾分幸災樂禍想看好戲的心情。

要是赫舍裏氏家的姑娘明年也進宮來,這後宮就要熱鬧了!

宜嫔如今不動,也是因為快生孩子了。等明年春節生下孩子出了月子,她就能跟萬琉哈氏一較高下,不讓萬琉哈氏繼續獨占鳌頭。

這會兒生孩子要緊,宜嫔自然是不着急的。

聽說慈寧宮那邊已經收拾好了,下個月就會把宜嫔接過去。

穩婆和奶娘都是皇太後親自挑選的,惠嫔思及此心裏又忍不住泛酸了。

她當年生孩子的時候可沒這個待遇,宜嫔雖然舍下了一個孩子,卻得到了皇太後這麽個厲害的靠山。

反正宜嫔還年輕,以後還可能會有更多的孩子,哪怕這會兒肉疼,估計也認為是值得的。

畢竟後宮的女人生孩子真是九死一生,哪怕生了,孩子要養活也不容易。

慈寧宮不說別的,就是守得跟鐵桶一樣,宜嫔想必能平安生下孩子,孩子也能平安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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