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

拖爾弼的意思很明确,就是需要印刷工坊,沒有這方面的商人就只能看下次有沒機會了。

商人們有些暗地裏扼腕,自家怎麽就沒弄個印刷工坊放着呢!

不過印刷工坊可不便宜,不說有手藝的工匠都是代代相傳,很多都是家族圈養着的,就是顏料和雕版都相當燒錢。

而且拖爾弼要的還是彩印,工坊裏能做到這個的就寥寥無幾,大多是幾代繼承下來的印刷工坊了。

所以最後能收到帖子上門來的,就只有三家。

一家是品顏軒,一家是十生堂,一家是石竹齋。

三家尤為重視這次的差事,來的都是家主。

剛落座,他們都顧不上寒暄,就要介紹起自家的情況來。

拖爾弼擡起手,笑着示意幾人不必着急:“這次事出緊急,因着是皇上仁慈,想着如今宮裏已經出了多色紙箋,宮外的文人雅士也不少,就想着在外頭也有工坊能多做一些。”

反正宮裏出了多色紙箋,宮外肯定很快跟風。

與其讓那些跟風的商人賺個盆滿缽滿,質量卻未必有保證,康熙還不如派自己人率先跟宮外的工坊合作起來,那就皆大歡喜了。

康熙能大賺一筆,宮外的文人雅士也能用上漂亮的紙箋,商人們也能跟着掙錢,何樂而不為呢?

而且他也沒有獨食,與民争利,只是先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再說了,合作的商人也能獲利,還利益頗豐,更是有朝廷這個大腿在,不掙錢簡直不可能,只說掙得不要太多!

大家一起掙錢,你好我好大家好,商人們自然樂意,但是明面上就不能說得那麽俗氣了。

三家一聽,頓時一個個摸着胡子不住點頭,起身對着宮裏的方向拱手行禮道:“皇上仁慈,又體恤我等,實在是萬民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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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誇完,這才重新坐下,紛紛說工坊如今萬事俱備,只要拖爾弼一聲令下就能立刻開工。

拖爾弼讓三人說了自家的情況,工坊的面積大小和工匠的數目都差不多。

都是百年家族了,手裏頭的資源也差不到哪裏去。

當然這都是幾人自己說的,拖爾弼就聽着,偶爾微微颔首,臉上依舊挂着客氣的笑容,讓人看不出他究竟滿意還是不滿意。

原本在來之前,三人還覺得拖爾弼是出了名的書癡,對做買賣的事肯定不擅長。

要麽他就随意點一個合眼緣的人合作,要麽就是聽從身邊人的建議。

所以三人在來之前,也卯着勁給拖爾弼的親屬和親信送禮。

自然幾人也不傻,直接送到家門口來,被康熙知道就不美了,覺得拖爾弼這事還沒辦成就公然受賄,到手的差事也得沒了。

這不是巴結拖爾弼,而是害了他,甚至還可能丢了烏紗帽。

所以幾人就另辟蹊徑,從旁人開始出發,比如拖爾弼夫人的娘家人,比如拖爾弼的堂兄弟和叔輩等等。

又找到十分冠冕堂皇的借口上門,找的還是這幾家人的友人。

哪知道他們派人上門,一個個卻是拒不接受,有的甚至還直接閉門不見。

商人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對錢財毫不動心之人,一個就算了,還是一群!

不過他們反而覺得,拖爾弼的家族如此,本人的品行自然也是兩袖清風的,所以一開始都沒說錢,說的都是自家工坊的條件有多好。

把自家誇了又誇,拖爾弼聽着順耳就能選人了吧?

哪知道拖爾弼沒那麽好糊弄的,他聽完後就道:“我只聽着實在很難想象出來,不如這樣,各位拿出自家工坊最好的紙箋來給我過目如何?”

畢竟誇是一回事,工坊的規模是一回事,各人有幾代傳承是一回事,最後要看的還是各家印刷的功夫如何了。

三家人還以為拖爾弼會很快選定一家,誰知道還要看樣板。

不過他們還是早有準備的,自是帶了來,如今只要拿出來擺在桌上就好。

三個錦盒,拖爾弼背過身讓人打亂了順序,示意三位在外頭等着,自己先端詳一番再說。

這樣更為公平,畢竟拖爾弼讓人打亂錦盒後,就不知道每個錦盒是屬于誰家的。

三家人只好退了出去,在偏廳候着,丫鬟們送上熱茶和點心,但是幾人都沒心思品茶吃用了,只焦急等待。

幾人一退出去,拖爾弼端着很久的樣子終于放松下來,笑眯眯把簾子後邊藏着的夫人請了出來坐下。

“夫人剛才在裏頭看着,他們這三家人有哪家更好一些?”

他家夫人是八大姓氏的索綽羅,卻是旁支的旁支,血緣偏遠,家中平平。

不過索綽羅在經商上頗有些天賦,用緊巴巴的嫁妝愣是撐起了一府,還有餘力攢下錢來讓萬琉哈氏能帶進宮裏去,實在難得。

拖爾弼心知這些年要不是自家夫人撐着,他也不可能自在借書看書,對夫人索綽羅很是敬重。

這次康熙派的差事,拖爾弼心裏沒底,對行商之事更是一知半解,于是就請出了自家夫人幫忙掌掌眼了。

索綽羅在後頭聽了一會,這時候也沒外人,就說道:“老爺,我剛聽着這幾家人的工坊都差不多,工匠也是如此,只能看看做出來的紙箋如何了。”

兩人就低頭開始看起桌上錦盒裏的紙箋,一個印的是青竹,确實足夠文雅。

一個印的是梅花,用上了粉色,瞧着相當漂亮。

一個印的是山水圖,甚至沒用上彩色,只黑白二色。卻能印出深淺,猶如真的水墨畫一樣。

索綽羅的目光落在最後這個水墨畫紙箋上,看向身邊人,拖爾弼不意外也看着這張紙箋。

兩人下意識就做出同樣的選擇,拖爾弼就讓夫人先回去後邊,然後派人請了這個水墨畫紙箋的主人過來。

來的是石竹齋的主家石岚,比起另外兩家的主家年紀要小上許多,也就弱冠之年。

石竹齋原本的主家是石岚的父親,身子骨一直十分硬朗,然而一場風寒之後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他算是臨危受命,接管石竹齋沒多久。

原本石竹齋的繼承人是石岚的兄長,但是兩年前大嫂病去,他的兄長郁郁寡歡,一年後也跟着去了。

石岚一直就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兒子,不用繼承家業,活得相當自在,之前在家閑着,偶爾幫着父兄跑跑腿而已,好不自在,。

一年前他臨危受命,倉促中被父親帶在身邊手把手教導。

石岚從小确實耳濡目染,不至于對印刷一竅不通,但是十分熟悉就肯定不如父親和兄長的。

父親在去世之前想着自己身子還健朗,于是開始手把手教導石岚,卻不如想象中那麽着急。

哪裏想到天有不測風雲,他突然就去了,讓石岚這個還是半吊子的人就尴尬了。

被叫進來後,石岚坐下就跟拖爾弼提起此事來,也沒有隐瞞。

畢竟他匆忙繼承家業才一年這件事,出去打聽一下就能知道了。

剛才有另外兩家的主家在,石岚不好說這個,如今只有他和拖爾弼,自然全盤托出。

拖爾弼有些意外,哪怕他早就得知這個消息,但是打聽到是一回事,本人親自主動說是另外一回事,對石岚的印象就更為不錯了。

當然石岚說出了自己不足之處,也提到是石竹齋的長處來:“不瞞大人,石竹齋的工匠手藝極好,想必大人也是看到這張水墨畫的紙箋。當初我看到的時候,只覺得十分驚豔。”

這是石竹齋的一個老工匠想出來的,石家對工匠們都十分寬和,而且他們只要有新想法都能試一試,主家們是相當歡迎。

若是做出好東西來,主家自然有賞。

所以工匠們只要一有空就努力琢磨,不像是別家那樣,主家說什麽才做什麽。

雖然有些東西相當天馬行空,根本做不出來,但凡能做出來卻令人耳目一新。

石竹齋有鎮店之寶的紙箋,但是石岚依舊拍板選了老工匠新做還沒上架的,足見他有多驚豔和喜歡,而且相當大膽了。

拖爾弼也不意外,微微颔首道:“不錯,這紙箋上的水墨畫相當不同,若是能上別的顏色,那就更好了。”

他問清楚究竟只有一個老工匠能做這個,還是其他工匠也能做。

要只有一個人,哪怕有兒孫幫忙,人手還是太少了。

老工匠或許沒想要藏私,願意教導其他人上手,可是想教是一回事,其他人能不能學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石岚忙不疊道:“大人放心,石竹齋的工匠都會此技。”

當然石家也沒有吝啬,叫那位做出水墨畫紙箋的老工匠吃虧,賞了一大筆錢。

老工匠得了大筆獎勵,自然歡喜。

其他被教導的人多了一門手藝,當然也不會嫉妒老工匠。

石竹齋因此多了很多會做水墨畫紙箋的工匠,壓根就不吃虧。

拖爾弼更是高看了石岚一眼,這真是一石三鳥了。

石家給了一筆錢,然後工匠們都沒吃虧,反而是皆大歡喜。

拖爾弼定下了石竹齋做紙箋,自然得知會另外兩家。

那兩家說不失望是假的,卻還是禮數足足的,準備告辭離開。

見狀,拖爾弼就笑着安撫道:“兩位也不必失望,聽聞宮裏還打算做其他新鮮的東西,自然還是有機會的。”

兩家人明白他這是透了點消息來,以後只怕還有其他需要印刷的,臉上重新有了笑容。

送走三家人,拖爾弼很快寫折子讓人送進宮裏,告知康熙定下石竹齋,又把水墨畫的紙箋放在裏頭,也給他過目。

康熙沒想到拖爾弼的動作這麽快,當天就定下了印刷工坊。

他收到折子看了看,自然也看到了那張水墨畫的紙箋,明白拖爾弼為何會選這家石竹齋了。

除了拖爾弼派人打聽,康熙當然也派人打聽過一番,比拖爾弼打探的消息要更多。

他帶着折子和紙箋到英華殿,不意外萬琉哈氏在桌前埋頭苦寫。

萬琉哈氏不但給康熙寫初稿,還繼續自己手裏頭修改填補那些算數著作的事,讓自己每天都忙忙碌碌的。

被陳女官提醒,她連忙起身去迎康熙。

康熙笑着把折子遞給萬琉哈氏道:“拖爾弼定下了石竹齋,倒是個不錯的地方。”

石岚固然經驗不足,不過石竹齋幾代經營下來,主家的品行不錯,對底下的工匠更是寬容,相處融洽。

所以新主子臨危上任,工匠們不但沒有給石岚添堵,還給了他不少幫助。

有些石岚沒能考慮到的地方,這些工匠都幫着做全了。

哪怕石岚是個傻子,石竹齋其實已經有了自己一套經營的模式,只要石岚不亂來,基本上就不容易倒了。

萬琉哈氏沒想到拖爾弼的效率這麽高,轉頭就确定了一家印刷工坊。

她接過那張水墨畫的紙箋,也能明白拖爾弼的選擇。

無他,這水墨畫層次分明,卻只是個印刷的版畫,足見石竹齋的工匠手藝之高了。

要是添上顏色,那就要更經驗了,山水估計都像是要活過來一樣。

她可以想象得到,這紙箋一上架,估計很快就要賣空了!

萬琉哈氏原本還擔心拖爾弼能不能勝任,如今看着康熙頗為滿意的神色,就笑着點頭道:“看來石竹齋是個好的,這紙箋做着也極為用心。”

康熙也是這麽覺得的,光是這層次分明的山水就得費不少功夫和技巧才能做到。

不少百年工坊都是按照以往的雕版來做,壞了就複制出一樣的。

只要不亂改,他們的家業就不會倒,但也不會進一步就是了,固守家業還是可以的。

石家就不一樣了,每代人都會做出不同的嘗試,工坊的買賣是蒸蒸日上。

“我原本還擔心阿瑪只喜歡書,對這些買賣不擅長,如今瞧着還是能為皇上分憂的。”

康熙聽着就笑道:“你也太小看你阿瑪了,他只是不怎麽上進罷了。正好這差事也能讓他歷練一番,別是閑着到處借書了。”

他扭頭讓人拟旨,拖爾弼正式提拔為三品官,晉為詹事府詹事。

詹事府原本是為太子所設的屬官,不過太子如今還年幼,詹事府其實更多是為康熙直屬。

三品的品級不算高,卻因為不屬于各部,直屬康熙而身份超然。

在這個位子上只需要聽康熙的命令,其他人的話都可以不必聽從,也不必跟各部打交道,實在太适合拖爾弼了。

萬琉哈氏連忙行禮謝恩,康熙扶着她起來,坐下後笑着道:“各營已經選好了人,打算過兩天舉辦一場武比,确定這編號的順序。”

聞言,萬琉哈氏的雙眼亮晶晶看着他,所以自己能去看嗎?

康熙一眼就看懂了她的意思,沉吟片刻道:“雖說他們比試是點到即止,不用武器,只赤手空拳,完全不見血也是不可能的……”

他想說萬琉哈氏要是吓着就不好了,但是想到自己第一次見萬琉哈氏的時候,她在閃電雷鳴裏忽然見到來人也是冷靜自持的模樣,絲毫沒被吓到。

康熙怔忪一瞬,萬琉哈氏就挨着過來小聲問道:“皇上,我可以去看看嗎?”

她心下想着見血怕什麽,自己一個研究員,解剖是最擅長的,畢竟對照組的白老鼠也得親自解剖來得出結論,根本沒有有別人來幫忙。

所以暈血這件事是不存在的,如果有,一開始就進不了研究院,早就被剔除出去了。

見萬琉哈氏滿眼期待看着自己,康熙到底還是慢慢點了下頭。

他心想到時候萬琉哈氏要是害怕,自己讓人放下簾子,然後摟着她安撫一番就是了。

此事就這麽定下了,萬琉哈氏滿心歡喜。

畢竟她來了之後就沒出過宮,如今能出宮看比試還是很高興的。

萬琉哈氏也十分好奇,如今士兵的比試會不會能見着真功夫,甚至飛檐走壁那種?

不都說古人是人均會武功的,聽聞康熙從小開始練武,刀劍和騎射都是一流。

他看着就不是滿身肌肉,反而十分瘦削的模樣。

然而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還都是薄薄的一層肌肉,爆發力卻十分驚人。

想到昨夜兩人興致不錯,狠狠切磋了一番,萬琉哈氏就有點臉紅。

她得趕緊住腦,再想下去就兒童不宜了。

康熙低頭看萬琉哈氏不知道想到什麽,臉頰慢慢紅了起來,就連耳根都變得通紅,不由好奇問道:“在想什麽?”

萬琉哈氏趕緊搖頭道:“沒、沒想什麽,就是想着其他人也會一起去看比試嗎?”

康熙一看她就知道有所隐瞞,這通紅的小臉不用問都知道想了什麽,伸手輕輕捏了一下萬琉哈氏的腰側。

她驚呼一聲就渾身發軟,直接倒在康熙懷裏。

這是萬琉哈氏最為敏感的地方,昨夜之後,這裏就更加敏感了。

康熙摟着人哈哈大笑道:“她們膽子小,可不敢去看這個比試。”

言下之意,他除了帶萬琉哈氏之外就不打算帶其他嫔妃了。

萬琉哈氏趴在康熙的胸膛上,想着其他人知道後未必不想去。

昨兒萬琉哈氏坐上了禦辇和今兒她阿瑪拖爾弼連跳兩級,從五品晉為三品官,還成了詹事,兩個消息在後宮一天就傳遍了。

禦辇這個走在路上,自然被看見了。

至于朝廷官員晉升之事,後宮素來是打聽不到的。

但是最近這陣子後宮嫔妃正在興頭上,還一直派人去翰林院借書。

拖爾弼連跳兩級,翰林院的人自然私下議論,也是十分震撼。

他們議論的時候有些忘我,去借書的太監一個個耳朵豎起來聽了幾句。

于是一來二去的,後宮嫔妃也知道此事了。

她們心裏說不羨慕是假的,但是一個個更想知道萬琉哈氏究竟怎麽做到的。

這才多久的功夫,萬琉哈氏受寵愛的速度都快上天了,誰不好奇她究竟拿着什麽厲害的秘籍?

但是萬琉哈氏以前就不愛說話,跟後宮嫔妃也不怎麽來往,住得還遠,于是就沒幾個能說話的。

壓根沒說過話的嫔妃自然不好去重華宮,要是萬琉哈氏見着人認不出來,那就尴尬了。

品級稍微高一點的,比如惠嫔也不好意思親自來問。

最後重華宮就迎來了一位稀客,萬琉哈氏聽金桂說布貴人來了,還以為聽錯了:“她怎麽突然來了?”

不管如何,來的就是客,她還是讓人泡了茶,還讓小廚房送點心過來。

布貴人被月瑩領到前廳候着,正有點忐忑不安,擔心萬琉哈氏不會出來見她。

好在萬琉哈氏還是那個好性子,也沒有因為最近十分受寵的緣故就改變态度,看見布貴人還笑道:“你這也算是重華宮的第一位女客了。”

畢竟重華宮實在太偏,嫔妃想過來就不容易,更別提布貴人還不能坐轎子,估計是一路走過來的。

大老遠走過來可不容易,想必她是有什麽急事要說。

布貴人行禮後才重新坐下,抿着唇好一會才道:“我最近也去翰林院借書,只是書實在太多,不知道從何選起。想着定嫔娘娘愛書,我就厚臉皮來問一問最近可有推薦的書了。”

言下之意,她是來找萬琉哈氏要書單,照着去翰林院借書的。

萬琉哈氏一聽倒是為難道:“我沒去翰林院借過書,只看了送來的那一些,有幾本游記倒是不錯。”

她偏殿的書哪怕是謄抄本,康熙送的就不能随便給人。

不過謄抄本的話,在翰林院必然還有備份,想要借也能借到的。

萬琉哈氏就說了幾個書名,讓陳女官寫下,然後遞給布貴人,回頭布貴人帶着這書單派人去翰林院直接借就好了。

布貴人拿着書單連連道謝,又小心翼翼問道:“如果我想看算數方面入門的書,該借什麽呢?”

聞言,萬琉哈氏總算明白過來了,布貴人特意來重華宮問書單,估計是清楚康熙喜愛算數,也想着能學一學。

哪怕她學不會太深奧的,起碼入門的學一學,以後指不定能派上用場。

見萬琉哈氏沉默了下來,布貴人有些慌亂道:“我、我就是想看看,以後也能給格格說一說。要是定嫔娘娘覺得沒有合适的,那我就不繼續打擾了。”

她慌慌張張起身行禮就要離開,被萬琉哈氏擡手攔下了:“別着急,我剛才就是想着什麽書合适的。”

萬琉哈氏回頭讓陳女官在布貴人的書單上又記了一本書,布貴人低下頭再三道謝,這才離開了。

她這一走,陳女官自然也看出點端倪來了,皺眉說道:“主子,布貴人只怕是替其他娘娘過來打聽消息的。”

顧名思義,布貴人就是個前鋒,派出來試探萬琉哈氏。

陳女官認認真真替自家主子分析,心裏還是有點疑惑。

畢竟布貴人過來都沒問什麽,只要是書單,這就走了?

她有點摸不着頭腦,難道布貴人就是來不迷魂陣,讓萬琉哈氏放松警惕,還有後招?

萬琉哈氏看了陳女官一眼,搖頭道:“布貴人可能是被別人慫恿過來,不過她也是順水推舟而已。”

布貴人剛才的眼神,确實是真的想要書單,也打算好好學一學,不管以後能不能用上,她就是想試着努力一下。

萬琉哈氏也能理解布貴人,畢竟之前她跟原身兩個都是被寵愛了一下下,很快就被康熙忘記了,同屬是坐冷板凳的人。

如今萬琉哈氏忽然起來了,布貴人自然有些坐不住,想要試一試,畢竟萬一呢?

其他嫔妃知道布貴人請安的時候還能跟她聊上幾句,于是就慫恿布貴人過來重華宮探探口風。

這正合布貴人的心思,估計她想來卻沒有借口,突然過來就太突兀了,這來的理由不就有了?

再就是布貴人提到她的女兒,之前萬琉哈氏建議康熙給女兒們也請來女先生教學,想來康熙那麽喜歡算數,必然會讓人教導格格們也學習。

要是格格回去跟布貴人提起,她一問三不知,那就有點尴尬了。

布貴人估計想要學一學,起碼大概知道一些,不至于兩眼一抹黑,連點皮毛都不清楚。

既然她有心要學,萬琉哈氏也覺得挺好的,于是介紹給布貴人的書确實是入門中的入門,最是适合布貴人這樣從頭開始學的。

布貴人出了重華宮,輕輕松了一口氣。

她過來之前還擔心萬琉哈氏不見自己,見了也不會那麽痛快說出書單來。

哪裏想到布貴人醞釀了一肚子的話都沒能說出口,萬琉哈氏就毫不猶豫都說了,還把書單列得尤為詳細,足見她對這些書的熟悉,必然是都看過的。

後宮不少嫔妃私下議論,都覺得定嫔的運氣好。

布貴人卻覺得定嫔只是一顆蒙塵的珍珠,總有一天會被皇帝發現,就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如今她這般受寵,必然是因為皇上發現了定嫔的好。

哪怕布貴人心裏對萬琉哈氏不是不羨慕,也不是不妒忌,但是對定嫔實在也讨厭不起來,甚至是相當喜歡她的為人。

布貴人心裏亂糟糟的,到底還是讓宮女拿着書單去翰林院借書去了。

她這邊拿了書單借了書,其他嫔妃紛紛來問。

布貴人也不藏私,讓人都謄抄了一份書單給她們,至于要不要借,借了之後要不要看就是她們的事了。

嫔妃們當然要借,就是謄抄的書沒那麽多,最多就是三本,布貴人借走一本,就剩下兩本,來借書的太監險些打起來。

最後還是翰林院這邊看不下去,承諾會再謄抄幾本出來,才算是消停了。

惠嫔聽說翰林院的熱鬧,忍不住去跟榮嫔吐槽道:“這都什麽事,我進宮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聽說嫔妃為了借書險些要打起來的。”

榮嫔聽後笑笑道:“今時不同往日了,嫔妃們哪個不想自己多看書立刻成為才女呢?這書還是定嫔那邊給的單子,想必也有皇上喜歡看的書。”

惠嫔一聽頓時後悔自己的動作慢吞吞的,沒能借上那些書。

她琢磨着讓底下太監去翰林院給小吏多塞點銀子,看能不能盡快謄抄,然後第一本就送到自己的延禧宮來!

跟惠嫔這樣想的人不少,其他嫔妃是紛紛使出各種手段去翰林院要書。

一時之間,翰林院成了後宮的香饽饽,小吏們光是荷包都收到手軟。

他們心裏既是高興,卻也惶恐。

畢竟收了荷包裏的賞錢,小吏們就得通宵達旦來抄書,簡直是痛并快樂着!

萬琉哈氏不知道翰林院那邊的熱鬧,還在專心寫書。

她昨天跟康熙讨論了一下,就接着往下寫了。

萬琉哈氏寫得很專心,等寫完一段擡起頭來才發現康熙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自己身邊,不由吓了一跳:“皇上來了怎的不叫我?”

康熙看着她笑道:“看你寫得專心致志,就沒叫你了。累了吧?也不必這麽着急寫。”

他握住萬琉哈氏的右手,指頭有點紅,估計是長時間握着毛筆的緣故。

自己的手被握住,萬琉哈氏也不能繼續寫了,只得暫時放下,跟康熙提起布貴人過來要書單的事。

當然重華宮來了什麽人,想必也瞞不過康熙的耳目。

別人告訴他是一回事,萬琉哈氏親自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康熙感覺萬琉哈氏就沒當他是外人,布貴人上門做客确實稀奇,卻也不至于叫他多想。

倒是她實誠得很,一股腦就說了出來:“我想着布貴人是看格格們讀書,自個要是一竅不通也不好,才會特意過來問我要了書單,不然以後跟格格都要說不上話了。”

萬琉哈氏連書單都讓陳女官拿出來給康熙看了,他看過後就明白确實是算數入門中的入門書,的确适合布貴人,甚至格格們經過女先生教導之後勉強也能看懂。

康熙點頭道:“朕讓女官教導的時候也添了算數課,布貴人也是有心了。”

他那麽喜歡算數,鑽研得也深,沒道理兒女一點都不會,起碼要知道一點皮毛才行。

不用說,格格們都要學算數,兩個年紀大一點的小阿哥必然也要跟着學了。

萬琉哈氏掐指一算,大阿哥如今七歲,放在後世算是一年級的學生,算數課學起來也還好。

二阿哥就是小太子今年才五歲,學簡單的倒也無妨。

再往下三阿哥才兩歲,還沒上幼兒園,自然也還沒開始學這個。

不過再過幾年,估計他也要跟着上課了。

四阿哥就更小了,如今才周歲,都不知道會不會走。

萬琉哈氏穿越過來後就沒見過幾個小阿哥,一來大阿哥和二阿哥要上課,住在阿哥所,平日請安跟嫔妃們不是一道的,壓根就沒機會見。

年紀小的小阿哥都住在生母的宮裏被細心照顧着,尋常也不會出來亂逛。

加上秋冬天涼,年紀那麽小的孩子們更不适合出門來溜達。

不過等春節宮宴的時候,萬琉哈氏估計就能看見這幾個小阿哥了。

她正胡思亂想,感覺手指被康熙又捏了捏,連忙回過神來。

康熙就漫不經心問道:“又在想什麽,在朕面前還走神了?”

其他宮人聽了頗有些兢兢戰戰,就怕皇帝發怒。

萬琉哈氏卻仿佛沒察覺,笑着答道:“我想着快過年了,宜嫔是不是已經搬進慈寧宮去了?”

宜嫔也進預産期了,在這之前搬進慈寧宮也能提前适應一二,然後安安心心等着生孩子。

康熙點頭道:“不錯,昨兒宜嫔已經搬進慈寧宮去了,皇額娘尤為高興。”

皇太後何止高興,整個人精神奕奕,煥發出光彩來。

如此,康熙更是覺得宜嫔把孩子交給皇太後撫養的決定,确實做得對。

提及過年,康熙又笑道:“拖爾弼晉為三品官,過年的宮宴他也能參加了。”

以前拖爾弼只是個五品,還是各部的郎中,去宮宴是沒有資格的。

如今他被提拔上來,又是三品詹事,自然能參加宮宴了。

萬琉哈氏笑着點頭,拖爾弼能參加過宮宴,當然會帶着夫人一并來,她也能見到兩人了。

不過只怕是匆匆見上一面罷了,萬琉哈氏正好也不必派人出宮,直接把謄抄好的幾本書作為春節禮物,親自送給拖爾弼的。

閑談了幾句,她低下頭打算繼續謄抄,只是康熙卻一直沒放手。

萬琉哈氏面露疑惑,只以為康熙今兒起了興致有了談興,索性就放下,沒打算繼續寫了,轉而問道:“皇上等會不忙的話,不如來手談一局?”

知道康熙喜歡跟自己對弈,她就笑着建議道。

見他點頭,陳女官已經麻利挪開桌上的紙筆,擺上棋盤。

康熙心下滿意地微微颔首,他看向萬琉哈氏。

之前自己覺得多個人談論算數,還是相當精通之人,着實不錯。

但是次數多了,發現萬琉哈氏對算數的興趣和注意比對自己還多,康熙心裏就有點不得勁了。

他這兩天每次來,萬琉哈氏都問自己後續的想法,要繼續寫這本書。

好像康熙過來,就是為了讓她幫忙寫完這本書一樣。

他原本覺得萬琉哈氏這樣聰慧,只在後宮中難免有些寂寞無聊,有些事能忙活一下也不錯。

哪知道她轉眼就沉浸其中,眼裏除了算數就快沒有自己了。

康熙又看萬琉哈氏用毛筆久了,指頭都紅了,更是怕她累着,拉着她的手就沒放下。

兩人坐在同一邊,玩平日的圍棋就不太合适。

萬琉哈氏看康熙懶洋洋的樣子,完全沒有挪動的意思,于是就問道:“皇上,不如來下五子棋?”

相傳這五子棋還是四千多年前的堯帝時期,比圍棋還要早一些。

不管真假,民間早就有五子棋,也傳到宮裏來。

因為簡單容易上手,會下圍棋的人基本上都知道。

康熙也不意外,點點頭算是同意了,他拿起了黑子,萬琉哈氏就執白子,兩人就下起了五子棋。

這個沒有圍棋費神,他們一口氣下了好幾盤,萬琉哈氏也沒感覺多累人。

康熙顯然是打定主意不讓她累着,別說繼續寫書,看書也不行,就在他身邊坐着幫忙。

索性李德全讓人擡了折子過來,康熙就讓萬琉哈氏幫着分門別類。

太監都是不識字的,李德全也不例外,他不可能幫着康熙分開折子。

當然內閣大臣已經把一些不重要,基本上只需要總結幾句,寫成單子給康熙過目,叫他看一眼知道就足夠了。

特別重要的,早就在養心殿那邊被康熙處理好了。

如今送來的大多是一些請安的折子,沒什麽重要內容。

雖然沒什麽緊要事,各地官員還是會給康熙寫折子請安,或是寫寫那邊的風土人情,或是說說當地的趣事,反正隐晦說自己多努力,當地的百姓過得有多好等等。

這些康熙就是空閑的時候看看,從芝麻小事裏尋點樂趣。

當然,這小事裏面可能也藏着別的東西,叫他能夠看出來,所以康熙一直沒有取消這個請安的折子。

他說是讓萬琉哈氏分門別類,其實也是給她找點事做,再跟康熙聊上兩句。

康熙感覺有趣的,也會跟她說說。

比如江南總督上的折子,說是一個福建的商人帶來一個紅色的土疙瘩,長得很醜說是能吃的。

吃完後卻十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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