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更合一

紅薯其實明朝末年的時候,福建一個叫陳振龍的商人在東南亞發現一種容易種植還産量大的作物,就是這個紅薯了。

但是當地人看得很緊,也根本不做紅薯的買賣。

最後陳振龍和他的兒子千辛萬苦弄到一截紅薯藤,混在繩索裏面帶回到福建去種出來。

留種後再種了一片,證實畝産不錯,而且不挑土地。

恰逢當時福建大旱,陳振龍直接拿出紅薯找到福建總督,在福建各地推廣,才保住了不少人的性命。

福建百姓各家各戶因此給陳振龍還供起了長生牌,陳家的子孫也帶着紅薯去各地推廣。

這個給江南總督推廣紅薯叫陳川貴的人,姓陳,算了下時間,應該就是陳振龍好幾代之後的孫子了。

江南作為糧倉,能種植的糧食不要太多,紅薯這樣雖然能果腹,味道也還可以,吃多了卻會放屁,十分不雅。

江南的文人多,自然是受不了這個,于是陳家在這裏想必吃了閉門羹。

江南總督也沒當一回事,還把這個當做趣事寫在折子裏遞到康熙這裏來了。

康熙注意到萬琉哈氏看着這本折子的手一頓,居然發起呆來,不由奇怪道:“怎麽,這折子上有寫什麽古怪的?”

萬琉哈氏這才回過神來說道:“我就是看着這位總督形容的土疙瘩,仿佛在哪裏聽說過。當年福建大旱,餓死之人卻不多,聽聞就是因為陳家拿出這個土疙瘩救下的。”

康熙聽說這土疙瘩吃多了确實不雅,但是比起別的糧食就更容易種植,畝産高,飽腹感還強。

繁華之地,比如江南這樣不缺糧食的地方,确實可種可不種。

但是除了江南之外很多土地并不都是适合耕種的平原,也不是很肥沃,糧食産量不高,偏偏天災不少。

如果這土疙瘩真跟陳家說的那樣,确實值得在其他地方種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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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琉哈氏還道:“皇上,這土疙瘩還容易儲存,放在地窖能儲存很長一段時間不壞。曬幹了也能放更久了,直接蒸着炒着吃也行,做成糕點也可以。”

她記得這紅薯一直沒得到大面積種植,直到乾隆的時候人口實在太多了,天災也多,才開始種起來,實在可惜了。

如果一開始就能大面積種植,不知道能救下多少人。

康熙吩咐李德全派人去把這種土疙瘩弄一些進宮來,一部分送去皇莊讓人種下,明年看看這畝産多少。

他知道萬琉哈氏素來過目不忘,想必在哪裏看到了紅薯的記錄。

如果是真的,那又是大功一件了。

康熙看着身邊的萬琉哈氏,也不知道她究竟會給自己多少驚喜。

這紅薯要真的畝産高容易種,還好保存,那麽作為行軍的糧草就很适合了。

平日的糧草還得烹煮,紅薯只要生火之後扔進去,熟了扒拉出來就能吃,吃下後暖呼呼的,還能果腹。

行軍路上吃口熱的不容易,更別提是急行軍的時候了。

康熙是禦駕親征過,很清楚行軍路上士兵們有多難,對一種能果腹,味道還不錯的糧食自然更好。

再就是聽萬琉哈氏的意思,這紅薯還是甜的。

如今的糖還是用甘蔗來做,産量不高,而且手工制糖,穩定性也一般,所以算是半奢侈品,一般百姓根本買不起。

但是吃一點糖能讓人更有力氣,如果真的是畝産極大,那麽士兵們都能分到一些。

士兵身強力壯,士氣才會更足了。

萬琉哈氏聽着康熙徐徐道來,這紅薯還沒正式推廣種植,他已經預定作為軍糧,然後讓士兵們吃飽後有力氣去幹架了。

至于紅薯的那點缺點,對比好處來說,根本是無傷大雅。

她以為康熙會覺得江南總督險些浪費了一個糧食作物,難免會譴責,卻發現他絲毫沒有這個意思。

萬琉哈氏眼底的困惑太明顯了,康熙就笑着解釋道:“身處在江南,他确實看不見其他,這也無可厚非。”

如果江南總督能跟康熙想的那樣,他就不止是總督了。

他的格局就在那裏,比如一個人站在半山腰,其他人卻怪責他沒能看得更高更遠,這不是為難人嗎?

當然這位總督家底不錯,從小就沒吃過苦頭,家裏應有盡有,吃用都是相當好的,自然看不上這紅薯了。

畢竟對這樣出身的人家來說,面子比什麽都要重要。

紅薯又不是什麽驚為天人的美味,用得着拿面子去換嗎?

想想他宴請的時候上一道紅薯,然後人人吃過後來個氨氣大聚會,那就太上頭了。

光是想了一下,萬琉哈氏也忍不住有點好笑。

不過這都是因為出身好,又從來沒餓過肚子,才能把面子看得比命還大。

真餓着肚子,都要活不下去了,還說什麽面子,自然小命更重要啊!

在康熙看來,只要紅薯能吃,能讓人活下去,甚至味道不錯還能果腹,不像觀音土那樣吃下是有飽腹的感覺,吃多一點就要命,那就很值得種植了。

因為他提起紅薯的甜味,萬琉哈氏就想到如今用甘蔗制糖,接而想到了另外一種制糖的作物,那就是甜菜。

甜菜其實是西洋人快三百年後才傳進來的作物,這時候國內自然是沒有的。

既然萬琉哈氏想起來了,那幹嘛還被動等西洋人傳進來,主動搶回來,啊不,主動找西洋人弄一點回來種不就好了?

而且西洋人這時候還沒發現甜菜能夠制糖,先搶過來做出的白糖再高價賣給他們。

不賣也在他們面前炫耀一下,饞死他們!

她擔心有人聽見,湊過來挨着康熙的耳朵小聲把甜菜的事說了。

萬琉哈氏湊得很近,帶着暖意的氣息讓康熙的耳朵有些癢癢的。

他也不探究萬琉哈氏這腦瓜子到底看了多少又記下多少好東西,這會兒聽見後,雙眼不由微微一亮。

他低頭看着萬琉哈氏靈動的目光,立刻就明白她的心思。

好東西自然要趕緊弄到手,然後種起來啊!

康熙沉吟一會就道:“正好南懷仁派人運送彩色玻璃回去西洋,叫他的人帶回來這個甜菜就好了。”

萬琉哈氏感覺這位南大人就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就往哪裏搬。

這不,出手彩色玻璃的事交給他,這找甜菜的事也是交給南懷仁了。

擔心南懷仁派去的人在西洋找不到甜菜,畢竟人家未必叫這個名字,又沒見過,簡直是抓瞎。

總不能他們到處去問,什麽菜能用來制糖,怎麽可能打聽得到?

而且甜菜叫菜,其實不是綠色的,長得也不像平常的青菜,反而長得很像蘿蔔,還是紅色的。

讓萬琉哈氏畫畫就太難了,好在她不會,但是康熙擅長啊!

康熙吩咐李德全把紙筆都準備好,他按照萬琉哈氏說的開始勾畫起來。

她只見康熙毛筆勾勒,換上朱筆,沒多久就把自己形容的甜菜畫了出來。

再添了一些顏色,這甜菜簡直栩栩如生了。

萬琉哈氏滿臉驚喜道:“皇上的畫技極好,轉眼間就畫出來了。”

李德全在旁邊磨墨,聽見這話腦袋忍不住低下去,才能遮掩住自己眼底的驚訝。

畢竟康熙平日畫的都是山水花鳥,還是第一次畫菜,又是一個像蘿蔔的菜,實在太接地氣了,偏偏定嫔這麽一誇,那就更奇怪了。

萬琉哈氏說完感覺有一點不妥,好在康熙也不在意,反倒覺得她是在真心誇。

看她拿着畫滿臉驚訝的模樣,就知道只寥寥描述幾句,康熙就畫了個十成十,确實叫萬琉哈氏滿心佩服。

倒也不必康熙親自多畫幾幅,李德全自然會帶着這幅畫去翰林院找人幫忙仿畫幾幅。

對擅畫的人來說,這麽個像蘿蔔的東西實在沒什麽難度,半個時辰就能仿上好幾幅了。

除了交給南懷仁之外,康熙也不只指望他,還讓人送去給其他大海商。

反正出得起價錢,海商就能給他找回來。

誰也不知道宮裏怎麽忽然想要這個,但是價錢那必然不會低,北邊的港口如今松動了幾分,海商們自然願意賣個好,指不定以後南邊的海禁也放開了,他們就能第一個收到消息然後能最快分一杯羹了。

康熙感覺自己來重華宮不過一下午的功夫,愣是完成了好幾件事。

原本他就是來坐坐,打算跟萬琉哈氏耳鬓厮磨輕松一會,怎麽到頭來辦了不少公事?

只能說萬琉哈氏平日看的多,但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還是兩人閑聊的時候不知不覺想起來不少。

康熙尋思着以後他得多來幾次,跟她天南地北多聊一些,指不定叫萬琉哈氏再多想一些事來。

比如彩色玻璃,一部分給南懷仁讓熟悉的海商送回去西洋那邊賣。

當然給的很少一部分,算是打頭陣試試水。

按照萬琉哈氏的意思,那就是用來宣傳的。

好酒不怕巷子深,但是等人發現也太慢了,她從來不是被動的人,正巧康熙也不是,索性主動出擊了。

沒必要讓海商壟斷,而是讓西洋那邊知道,他們這邊有好東西呢!

除了海商之外,貴族們其實也豢養了私衛,直接派人出海過來采買,那就沒有中間商的差價,還能買到更多更好的東西,何樂而不為?

首先,也得讓他們知道好東西在哪裏。

反正貴族們缺什麽就是不缺錢,萬琉哈氏當然不放過他們這些肥羊了。

另外康熙在北邊港口讓人建起了拍賣行,就在港口不遠處,海商來往也方便。

而且他們不必非要進城,一來路程短省時間,二來也減輕了城裏的壓力。

不然海商魚龍混雜,誰知道是來買東西還是來打聽消息,或者索性是海盜假扮的呢?

與其慢慢查證他們的身份,耽誤時間,還不如索性把人圈在港口那一帶。

他們不需要反複被盤查,采買東西更方便,海商自然樂意。

港口這邊不必提着腦袋來查這些人的身份,出什麽事也不會牽連到內城,能輕松不少。

只需要拍賣行那邊派人守着,免得錢還沒給就給人搶了。

黑吃黑這個不少見,在自己的底盤裏被黑成黑,康熙的臉面往哪裏擱?

所以拍賣行明面上有護衛,暗地裏也有,就是為了防止有些海商只打算幹一票買賣,搶着就跑。

至于海商們互相搶這個問題,康熙就不管了。

反正拍賣行的東西,只要出去了,出什麽事他們一概不負責。

海商沒能護住自個的東西,跟拍賣行也沒什麽關系了。

這一手夠黑,偏偏海商還不能有意見,只能捏着鼻子認了,比平日更小心。

帶着護衛來的他們感覺還不放心,派人去城裏雇镖局的人一路從拍賣行護着上船,等船開之後才算是結束。

這就讓不少镖局看到了商機,連夜從各地派一部分人上來,直接蹲在港口等生意上門。

海商為了保命保貨物,比誰都大方,镖局賺了盆滿缽滿,也算是周邊連帶的生意了。

另外港口的海商得住得吃啊,也有人機靈,找到海關的人,打算在附近建客棧和酒樓。

萬琉哈氏聽得一愣一愣的,感覺她只提議了拍賣行,康熙底下的人就把其他都補全了。

她更深切感受到康熙所說的,很多事不必親力親為,底下人為了表現就必然會把其他都補齊了,壓根都不需要康熙操心。

萬琉哈氏就笑着道:“皇上的人真是能幹,如此一來拍賣行很快就能開了,就是不知道玻璃工坊做得那邊如何了。”

萬事俱備就差拍賣的貨物了,別是拍賣行做好了,周邊的客棧和酒樓都建起來了,海商陸陸續續都到了,偏偏要拍賣的玻璃制品卻沒做幾個,那就尴尬了。

康熙也是這麽覺得的,這兩天已經派李德全親自去問了問。

高昌是個靠譜的,因為張應手把手教導,很快就熟悉了工坊的流程,跟工匠們也很快熟絡了。

得知玻璃器皿上染料後很難做得大,高昌當機立斷就讓工匠做小的,卻要精巧漂亮。

而且每一樣同樣式的玻璃器皿做幾套下來,選出最好的,其他直接砸掉融了做別的。

這樣不會浪費,又是獨一份,能賣上大價錢。

高昌跟張應的行事不一樣,張應因為在工坊呆得久,對流程頗為熟悉,也喜歡指點工匠們。

但是高昌剛來,對工坊并不特別熟悉,為人沉默,只讓工匠随意做,做得好有賞,壓根就不指手畫腳。

沒有他在旁邊盯着還指點,聽聞又有賞錢,工匠們簡直不吃不喝來做。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其中一個工匠還自發創造了一套高山玻璃茶盞。

就是在杯子底下有一層跟高山一樣起伏的玻璃,倒下酒水後,側面看着仿佛是染上了一層雪的山壑,極為漂亮。

康熙示意李德全去把這套高山茶盞送了來,萬琉哈氏看着,心裏不由感慨工匠們果然厲害,竟然提前做出這樣的玻璃器皿來。

而且工匠還把玻璃的色度調整了一番,更為明亮透明。

雖然暫時還不是全透明的,卻已經很稀少了。

見萬琉哈氏愛不釋手拿着茶盞,康熙就笑道:“既是喜歡,不如你留下這一套就是了。”

她聽着一愣,搖頭道:“皇上,這不是要給拍賣行當壓軸的,我留下了,壓軸豈不是沒了?而且我這茶盞并不少,青花瓷就有許多。”

萬琉哈氏就一張嘴,加上康熙能用幾個茶盞,沒必要把這個能換大價錢的一套玻璃茶盞留下。

想想這套茶盞一出,肯定驚為天人,能賣上一個天價!

就如此留在她這裏,實在是暴殄天物了!

康熙看萬琉哈氏十分肉疼的樣子,感覺這看的不是茶盞,而是亮晶晶的金子一樣,眼睛都快發光了,他就有點哭笑不得。

在康熙看來,這一套茶盞算什麽,萬琉哈氏喜歡就留着用了。

國庫缺錢,卻也不至于缺了她這麽一套茶盞換來的銀錢。

他就無奈道:“玻璃工坊那邊燒了好幾套玻璃器皿,你只留下一套也無妨。”

在康熙看來,玻璃工坊做得最好的也就這一套了,要留給萬琉哈氏的,自然也該是最好的。

見她還一副心疼的模樣,康熙又笑道:“除了玻璃工坊,另外新的瓷器也做出來了。朕瞧着還可以,也能一并送去拍賣行。”

不必他吩咐,康熙只看了李德全一眼,後者就趕緊讓人把新燒的瓷器送了上來。

好歹這轉移了萬琉哈氏的注意力,李德全跟旁邊的金桂使眼色,後者立刻會意,麻溜上前把那套高山玻璃茶盞收下,送去庫房了。

萬琉哈氏哪裏能看不到金桂的動作,不過那套玻璃茶盞她确實喜歡,康熙特地讓人送來,估計就是打算留下送給自己的意思。

康熙那麽有心,她也不好一直拒絕。

畢竟他看着好東西就念着自己,玻璃工坊那邊出了好東西,立刻就讓人帶過來送給她,萬琉哈氏也不能辜負了康熙這片心。

她心情不錯,難得還跟康熙開起了玩笑來:“皇上把工坊的好東西一件件送過來給我看,要是我這看着什麽都喜歡,全都留下,拍賣會那邊可就沒什麽能上的了。”

康熙聽着也笑道:“這有什麽,你喜歡就留着,工坊那邊多做一些就是了。”

工坊那邊不管玻璃器皿還是瓷器,自然送來的都是最好的,餘下那些康熙看不上,算得是次一等的東西,那不可能送過來給萬琉哈氏看到。

所以她喜歡就全部留下,康熙也無所謂,拍賣會那邊還是有貨物能上,萬琉哈氏壓根就不必操心的。

康熙還以為她真看上送來的東西,揮揮手就讓重華宮的宮女把東西全收了下來,吓得萬琉哈氏趕緊攔着道:“皇上,我這是開玩笑呢,可不能真的全留下來了。”

聞言,他不以為然道:“重華宮還是空了一些,這些你要用不上,當做擺件放着就挺好看的。”

反正康熙都讓人留下了,當然沒有收回去的意思,東西還真全留下來了。

萬琉哈氏見他如此大方,心裏暖暖的,也忍不住道:“皇上把這些好東西全留在這裏了,就該自個留着才是。”

康熙聽得笑笑道:“朕那邊的好東西多着呢,架子都要放不下,倒是你這裏才是太空蕩了一些,回頭朕讓人開了庫房,再送一些擺件來。”

她環顧一周,沒感覺重華宮哪裏空蕩了。

畢竟每個寝宮該有的擺件還是有的,架子上放了不少,要真是全空着,內務府哪怕克扣,都不敢克扣在明面上,尤其這種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地方。

康熙之前沒太留意四周,如今發現了,開始有點嫌棄重華宮的擺件太平常了一些,打算回頭在私庫看看,列個單子讓人送一些過來擺上。

萬琉哈氏還以為他送幾件充門面的擺件而已,也就沒拒絕。

回頭等李德全帶着一群太監,浩浩蕩蕩擡着十幾個箱子過來,她就真是目瞪口呆。

原本架子上的擺件還全撤下來,換上箱子裏的,這也是後話了。

這會兒萬琉哈氏還不知道,笑眯眯跟康熙謝恩。

打了個岔,康熙很快又回到拍賣行上:“周邊那些客棧和酒樓建得很快,該是再過幾天功夫就差不多了。貨物也準備好了,拍賣會也能提上日程。”

萬琉哈氏一聽,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小聲說道:“皇上,那些酒樓和客棧最是消息靈通的地方,若是留下一些耳目在,想必能知道不少消息,也能防範于未然。”

要是有異心的人進來了,僞裝得十分完美,在就寝的時候指不定會露出一點端倪來。

要是酒樓或者客棧裏有自己人,這就好辦了。

甚至那些護着貨物的镖師,如果裏頭也有那麽一兩個是自己人,得知貨物的消息,那就更妥當了。

康熙深深看了萬琉哈氏一眼,笑着颔首道:“不錯,朕也是這麽想的。”

不用說,她又跟康熙想到一塊了。

康熙已經派人去布置了,沒料到萬琉哈氏只聽他提了一嘴,立刻就想到這一點,着實是心有靈犀。

萬琉哈氏聽着康熙已經動手,也就笑笑道:“還是皇上想得周到,我在皇上面前也算是班門弄斧了。”

康熙摟着她笑了笑道:“你這算什麽班門弄斧,真是替朕着想才是。內閣那麽幾個大臣,要是誰都跟你一樣聰慧就好了。”

都不必他說,底下人就能想到這個去。

可惜到頭來,還是要康熙去吩咐,如今就只有萬琉哈氏跟他想到一塊,自己難免有點失望。

不過康熙這失望來得快,消失得快,畢竟他心裏明白,這世上就只有一個萬琉哈氏,想要其他人跟她一樣實在太奢望了一些,于是心情很快又平複了下來。

他這一平複,忽然想到什麽,臉色有點古怪,示意李德全道:“把朕留在桌上最上面的那本折子送過來。”

萬琉哈氏還奇怪,康熙怎麽突然要送折子過來,難不成有什麽重要的事需要批複嗎?

等折子一到,居然只有一本,然後康熙轉手就塞到她手裏。

見狀,萬琉哈氏拿着折子整個人都有點懵。

康熙示意道:“這是拖爾弼遞上來的折子,你來看看。”

既是她阿瑪的折子,應該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康熙才會給自己看的。

于是萬琉哈氏就打開了折子,忽然一個東西掉了下來,她撿起來一看,臉色也呆滞了,這居然是一張大額的銀票。

上面的數字她數了數,數目還不小。

拖爾弼這是抄誰家了,還是搶錢莊了?

畢竟真的把他們一家賣了,都未必有這麽多錢!

萬琉哈氏拿着銀票的手都有點哆嗦了,拖爾弼不會剛晉升就犯事了吧?

看她臉色都有點白,明顯被吓着了,康熙摟着人連忙解釋道:“別擔心,你先看看折子上寫的。算了,看你都被吓着了,朕就給你說說,這是印刷工坊那邊給拖爾弼的孝敬。”

他是知道辦事的官吏,底下的商人大多會送上孝敬。

只要不過分,康熙都睜一只閉一只眼了。

不過他還是第一次遇到臣子把孝敬直接送上的,還是夾在折子裏頭。

天知道康熙看到折子裏的銀票,表情第一次難得有點空白,都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來。

萬琉哈氏光是想想,覺得有點好笑又是無奈,只能解釋道:“阿瑪以前就是個五品官,家裏也不算富裕,過得緊巴巴的,恐怕也沒見過這麽多的銀錢,着實吓着了,就趕緊給皇上送來了。”

反正拖爾弼不敢收,那就直接送給皇帝算了。

她低頭大略掃了一眼折子,拖爾弼也是這個意思。

他冷不丁收到這麽多銀錢,聽聞大家都是收孝敬的,不收就不合群了。

但是那麽多孝敬,拖爾弼根本沒見過,更加不敢收,思來想去索性把這錢上交給康熙了。

康熙無奈道:“那個石岚年紀輕,剛接手印刷作坊,對人情世故也是不太清楚。”

別人确實給孝敬,但是誰會給那麽多。

拖爾弼也是個沒經驗的,畢竟之前就是個沒油水的官職,壓根不會有人送孝敬,于是看見這麽多就快吓死了,還不敢不收。

這事換做別人,可能就順勢收下了。

換成老實過頭的拖爾弼,康熙看着怎麽有點想笑?

他确實也笑了,對萬琉哈氏道:“拖爾弼這迷糊的勁頭,倒是跟你相似。”

有能力的臣子,康熙自然是喜歡的,但是卻不喜歡自作聰明又貪心不足。

詹事這個職位說大不大,如今卻是代表太子的臉面,也是皇帝底下直屬。

這誘惑就要更多了,而且禦史也會緊緊盯着。

要是拖爾弼前腳這才被康熙提拔,後腳就收了一大堆的孝敬中飽私囊,禦史們不組團噴康熙才奇怪了!

萬琉哈氏感覺拖爾弼确實是書呆子了,但是呆也有呆的好處,看着康熙也沒有問罪的意思,嘴角一直彎着,反而心情不錯的樣子。

她低頭看着左手的折子和右手的銀票,忍不住問道:“皇上,可是這個要怎麽辦,是讓阿瑪退回去給印刷作坊嗎?”

但是拖爾弼收下孝敬可能有人看見,他退回去就沒人看到,那禦史早朝的時候組團彈劾他,那就冤枉極了。

就是拖爾弼把銀票夾在折子裏面,也沒幾個人知道。

除了養心殿伺候的李德全,也就康熙知曉了。

總不能讓康熙大張旗鼓跟禦史們說,拖爾弼确實收了一大筆孝敬,不過都孝敬給他了?

起了這個頭,以後那些收孝敬的官吏是要上交呢還是上交呢?

他們以後是收,還是不收啊?

康熙之前只是默許,大家還偷偷摸摸的來,要是他點頭承認了,那些官吏還不光明正大收上許多了?

商人們是有錢,卻也經不住這麽剝皮式的孝敬了。

但是拖爾弼也不能把孝敬大張旗鼓退回去,那就要得罪其他同僚了。

萬琉哈氏皺着眉頭琢磨這事,康熙一看就知道她在苦惱什麽,好笑道:“朕之前就想着商戶托官吏辦事,給點孝敬也無妨。只是要出什麽事,這官吏就推得一幹二淨,全推到商戶身上,着實是個無本買賣了。”

要真是商戶出了差錯,那也無可厚非,如果是官吏的問題呢?

“差事沒辦好,随意推給商戶就了結,自個什麽事都沒有。孝敬是進口袋了,事情卻沒辦成。”

康熙指尖點了點桌面,又說道:“朕琢磨着不如這樣,收了孝敬,以後就是跟商戶連帶的關系了。商戶出了錯,朕不問商戶的事,只拿這官吏問罪。”

官吏想要只收錢不辦事,或者沒辦成事找商戶當替罪羔羊,他都不會允許的。

萬琉哈氏深以為然,這樣一來,官吏在挑選商戶的時候就會更用心和謹慎了。

畢竟這關乎自己的烏紗帽,要商戶出什麽問題,他們就要跟着倒黴。

都不必別人,他們就會牢牢緊盯着這商戶,生怕出什麽意外,倒是會讓事情更順利一些。

再就是康熙下命禁止給孝敬,底下人還是會偷偷摸摸的,索性放在明面上,設定了一條線。

超過商戶利潤的一成,官吏就需要交重稅。

至于說這些官吏會不會遮遮掩掩,對外宣稱是一成,收的卻未必那麽少,就為了逃-稅。

萬琉哈氏覺得要是利潤不多,那一成也不多,實在沒必要逃,被人發現那就得不償失了。

如果多的話,這一成就不少,真能瞞得住嗎?

從商戶到官吏,中間多少人在,不可能真能瞞得死死的。

真能瞞住一時,也不可能瞞住一世了。

康熙也是這麽覺得的,于是讓人拟旨。

不過暫時也只從京官開始,畢竟其他地方官算是天高皇帝遠,管起來不容易,但是京官的權力也要更大,收孝敬的次數也要更多了。

等康熙第二天在早朝的時候一提,戶部尚書二話不說就出來贊同。

他心裏的小人搓着雙手,自從那位庶妃萬琉哈氏晉為定嫔之後,不知道出了多少好主意,增補國庫的辦法是一個接一個。

戶部尚書琢磨着這會不會又是那位定嫔娘娘的主意,這主意簡直棒呆了!

這個孝敬的錢要是超過一成收稅,哪怕每次不多,積累起來就不是小數目。

戶部尚書都巴不得派人每天去盯着京官們,看看從誰那裏能扒拉出稅錢來!

他環顧一周,嘿嘿一笑,吓得其他大臣忍不住縮脖子。

乖乖,這戶部尚書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了!

康熙也明白戶部尚書這幾年實在太苦了,各處征戰都需要錢,國庫原本就不算特別豐盈,戶部尚書愁得茶飯不思,頭發都掉了不少,恨不能一文錢掰開兩半花。

如今各路掙錢的辦法都在路上了,戶部尚書能不高興嗎?

他估計恨不得自己操刀,去各家看看能不能擠出點錢來!

萬琉哈氏不知道戶部尚書誤會了,把這個功勞放在自己身上。

她只覺得康熙這辦法簡直一石二鳥,一來補充了國庫,畢竟這個稅收不多,蚊子肉再少也是肉,能積少成多!

二來也遏制了官吏們借着收孝敬,卻是大肆斂財了。

萬琉哈氏想着這些官吏要是乖乖交稅就算了,要是康熙才下命,他們還偷偷收上許多。

估摸着康熙也不會客氣,畢竟就差一個殺雞儆猴的人來震懾一番了。

當然康熙也沒把官吏逼得太緊,這旨意一下,卻是明年開始。

大臣們只覺得康熙仁慈,更是感激涕零,起碼他們今年收的孝敬不用交稅,能保住了。

拖爾弼得到消息,立刻派人把石岚請到家裏來,把之前給的銀票還了回去。

這當然是康熙派人送回來的,他一拿到就感覺燙手,這會兒趕緊塞回給石岚,又把康熙的新旨意給說了。

石岚會意,他雖然年輕,但是卻不傻。

他把孝敬一送,回頭隐晦跟別人打聽,就明白自己送多了。

但是石岚又不好直接要回來,如今好了,拖爾弼還給了他。

于是石岚就帶着這銀票回去,轉頭又送了一筆很小的銀票過來,拖爾弼這才重新收下。

石岚還十分識趣,轉身就設宴招待了其他商戶們,在席面上對康熙感恩戴德,只道皇上體恤他等商戶。

不然每年光是孝敬,就真的逼死不少小商戶了。

他們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心狠一點的官吏壓根不管商戶死活,一個個獅子張大口反複要孝敬,把家底掏空了也未必能填得住官吏們的胃口。

如今好了,康熙直接畫了一條線,壓住了那些官吏的貪婪,也讓商戶們能稍微喘口氣了。

其他人深以為然,一起對着皇宮的方向跪拜着痛哭流淚。

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一起破産了,怎的哭得都快暈厥過去?

反正石岚這一手,也隐晦告訴其他人,他之前經驗不足給的孝敬多了,但是拖爾弼已經退了回來。

他按照規定的數目再給了一回,這樣就不必拖爾弼出面解釋,禦史也不會找拖爾弼的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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