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三更合一

顧凝宸沒想到海商們這麽給力,帶來甜菜不說,連土豆都一并帶來了。

她原本還奇怪土豆這東西該是早就傳進來了,但是各地好像并沒有這玩意兒。

顧凝宸還讓陳女官去翰林院查找了一些農業的書籍,看過後還确實暫時并沒有,回頭打算讓海商去找一找。

如今好了,都不必她開口,海商的運氣真好,找到甜菜的同時,當地還吃用土豆,就一并送過來了。

這土豆保存得并不好,聽說大部分在船上壞了,只留下這麽一小箱子。

顧凝宸簡直痛心疾首,這實在太暴殄天物了。

“皇上,這東西我以前在書裏見過,只要切塊種下,很快就能發芽,也是不挑土地,畝産相當多。”

康熙是知道前陣子顧凝宸讓陳女官去翰林院翻找農業書的事,估計是想起這個來了,但是沒能找到。

哪知道海商直接送來了,他就笑道:“正好開春了,也讓人在皇莊跟紅薯一起種一種。要是畝産高,也能在各地種起來了。”

如今三藩平了,各地冬天還能靠救濟糧勉強支撐一陣子,再久糧倉就撐不住了,得有新作物種下。

土地肥沃的地方不必擔心,反倒是一些貧瘠之地叫人發愁。

如今好了,除了主要的糧食比如小麥、水稻和玉米種上,在其他貧瘠的土地種上紅薯和土豆,糧食就能多起來。

畢竟相對肥沃的土地不多,但一般的土地還是有的。

只要百姓勤快開荒,糧食自然能多起來了!

最重要的是,多了這些糧食作物,原本人心惶惶百姓們心裏更加有底,人也有了希望。

百姓心裏能安定下來,就能安居樂業,不會因為過不下去而鬧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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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甜菜作為制糖的新作物,康熙見過後就對顧凝宸道:“原本的制糖方式是為甘蔗做的,對甜菜并不合适。”

甘蔗制糖在南宋的時候方法還十分原始,就是讓人削皮切塊,再放進木制的機器裏面壓榨出汁液來。

反複幾次後沒有汁液,才會開始下一茬。

等明代的時候機器改進了,不必削皮切塊,機器上面有兩根長形圓軸。

圓軸用牲畜來拉動,一邊滾動的時候放甘蔗放進去後,就能在兩軸之間榨出汁液來,比手工壓榨的效率更高一點。

但是甘蔗出糖率并不穩定,有的甘蔗汁液多一點,有的少一點。

加上甘蔗渣滓太多,重量也占了大部分,所以出糖率很難估算出來,大部分是十分之一左右。

但是甜菜不一樣,表皮薄,裏面水分多,出糖率要高,還不是跟甘蔗一樣細長的形狀,原本的制糖機就不合适。

康熙就打算做新的制糖機,他素來喜歡鑽研,很快就在紙上寫寫畫畫了起來。

顧凝宸心裏也有點想法,就笑着道:“皇上,不如咱們分別畫出新制糖機大致的輪廓,看看誰的更好用,又或者一起結合起來,取長補短?”

聞言,康熙停下筆笑道:“這敢情好,朕很期待你畫的圖紙。”

為了公平起見,顧凝宸就跑到隔壁去畫。

陳女官已經鋪好紙,送上鉛筆,她坐下後接過就畫了起來。

因為腦海中已經琢磨好了,顧凝宸畫得很快,轉眼就在紙上出現了大致的輪廓來。

她畫完後仔細看了看,添補了幾個細節,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康熙那邊也畫好了,顧凝宸帶着圖紙回去,兩人把圖紙放在一起,驚訝于兩人的設計非常接近。

都是按照原本甘蔗制糖機的思路,用壓榨來制糖的形式。

不同于甘蔗是兩個圓軸壓扁,對甜菜是圓盤從上至下來壓制。

制糖機最重要就是簡單方便,而且容易量産才行。

不然做得極為複雜,機器造價就上去了,一般人就買不起。

更別提制糖的成本就增加太多,實在得不償失。

畢竟能用最簡單最便宜的機器做的,沒必要弄得更複雜和浪費高昂的金錢。

康熙饒有興致看着兩人的圖紙幾乎一樣,就笑着道:“看來凝宸跟朕的想法一樣,打算用圓盤來制糖。”

顧凝宸多的是管道,從左邊到右邊,傾斜而下,洗淨的甜菜就能從一邊滾落到圓盤底下,不必人力放進去那麽麻煩。

另外還在圓盤旁邊增加了一個掃的板子,向內凹,圓盤壓制後剩餘的甜菜渣就能被掃出圓盤的位置,給新的甜菜空出地方來。

只要在另外一邊放上容器,甜菜渣就能被掃下去裝好,這些都能用來喂牲畜,一點都不必浪費。

未免壓制的時候甜菜會飛出去,圓盤下面的盤子周圍一圈擋板。

這個擋板在掃落甜菜渣的時候會從縫隙陷進去,等甜菜渣下去後就自動恢複原位。

比起時鐘,制糖機這點小機關不算什麽,就是足夠細心才行。

可以說顧凝宸把方方面面的細節都想到了,這圖紙只要把機關設置好,就能立刻讓工匠開始做起來。

康熙越看圖紙越覺得滿意,笑着道:“果然凝宸這圖紙是最完整的,朕還是欠缺了一點。”

他索性提筆把那點小機關設置好了,圖紙讓陳女官謄抄了幾份。

一份送去給拖爾弼,讓造辦處盡快做出一架來,看看成品還有沒需要改良的地方。

一份收在英華殿,作為備份。

拖爾弼過年的時候就跟打雞血一樣,如今知道新的制糖機的圖紙出來了,更是上心。

他特地選了手藝好的幾個工匠連夜把新的制糖機做出來,親自送到英華殿。

康熙帶着顧凝宸過去的時候,幾個太監已經洗好了兩筐甜菜,打算試用新的制糖機。

高昌親自打開制糖機,機器轉動用的是齒輪帶動滾軸,不必牲畜和人力來拉。

可以說只要齒輪和滾軸沒出問題,就能日夜制糖,比起牲畜和人會累,機器只要不壞就不需要休息。

洗好的甜菜從一邊滾落到圓盤底下,周圍的擋板早就豎了起來,最上面的圓盤緩緩落下,能聽見甜菜碎裂的聲音。

康熙擔心壓制的次數不夠,減低了出糖率,所以圓盤落下三次,旁邊凹槽形的板子才會掃羅糖渣。

機器運轉了一會,兩筐甜菜就壓榨完了。

中間托着甜菜,周圍擋板中間有指頭大小的縫隙,壓榨的糖汁能從縫裏流下去。

右邊是兩指寬的斜坡,兩邊是向內凹的圍欄,讓糖汁順流而下落在桶裏面。

這樣只需要左邊有人倒甜菜進去機器,右邊有人換掉滿了的糖汁桶。

糖汁搜集之後就需要加熱攪拌,之後再冷卻,就能變成糖塊,碾碎後就是白砂糖了。

康熙看着甜菜的出糖率果然比甘蔗要高,試了試糖汁,甜度也更高一點,就滿意點頭,讓人盡快多做制糖機。

另外在京郊那一塊圈起來的地方,顧凝宸叫工業園的隔壁也圈起來做制糖工坊。

在工業園內也會添加瓷器工坊,把英華殿一部分擅長燒瓷的工匠挪過去。

康熙有意把宮裏的印刷工坊也挪出去一部分,這樣工業園各個産業都有了,工業園也算是有了雛形。

這又需要不少人手,制糖非常重要,選人就更嚴格了。甚至為了不洩露配方,還得簽契約,十年內都不能離開工坊。

但是工錢也更高,還能住在園子內,吃住都不愁,來的人依舊很多。

最後制好的白砂糖送過來,放在玻璃瓶子裏面,白花花的尤為漂亮。

康熙拿在手裏,對着顧凝宸笑道:“這樣的好東西,只怕想要的人不少。”

她一聽就知道,康熙是覺得如今的制糖工坊太小,恐怕滿足不了市場的需要。

不過糖這個東西太貴了,一般百姓根本吃不起。

如果擴大生産,除了京城之外,估計就只有江南富貴人家能吃得起了。

這樣的話,倒不如在江南也建制糖工坊,滿足那邊的需要。

就是山高皇帝遠的,在那邊建制糖工坊,要制糖機或者甜菜這件事洩露出去,那就麻煩了。

康熙一時沒有更好的人選,此事就暫時放下。

畢竟制糖機器一時半會也做不了那麽多,先滿足京郊工坊來用,其他以後再說。

工匠連日來拼命做制糖機器,高昌也把人都招得差不多,于是制糖工坊就運轉了起來。

一桶桶的白砂糖做好,大部分送進宮裏來,讓宮裏食用,或者康熙用來賞人,餘下的就打算售賣。

如今甜菜的數量不多,要賣當然得賣上價錢。

康熙就讓人做了一指高的小玻璃瓶,最上面用楠木邊角料做的木塞,裏面放入白糖。

如今玻璃瓶的顏色已經接近通透了,裏面的白砂糖猶如雪花一樣漂亮。

就是這麽一瓶子得不能用銀兩,而是要用金子來買,而且還是天價。

顧凝宸感慨康熙的學習能力真厲害,舉一反三,已經是個成功的奸商了。

康·奸商·熙還知道先宣傳一番,免得有人不知道這麽個好東西。

他借着過完年賞賜了白糖給一些去年表現不錯的大臣,每人就是一小瓶,說是糖,卻猶如雪一樣潔白。

甘蔗制出來的糖是紅色的,不如這個雪花一樣漂亮,自然讓收到賞賜的大臣與有榮焉,又十分喜愛,于是叫這種白砂糖叫禦糖。

雖然每人只有一小瓶,那也是無價之寶,很多人家都供起來了。

顧凝宸聽說後納悶,這白糖被供起來,每天放在蠟燭跟前,得融化成糖水了吧?

而且在溫暖的地方,這白砂糖也放不久,不盡快食用就要變質了。

康熙也是這個意思,糖這種好東西不用來吃,哪裏知道它的美妙?

他就暗示群臣,第二天自己要聽到對這種禦糖的評價,具體的,而不是只有誇贊辭藻那種。

大臣能怎麽辦,只好回去嘗一點禦糖,然後就驚為天人。

跟甘蔗的紅糖不一樣,禦糖的味道能更甜。

大臣們當然不敢直接問康熙,這種禦糖會賣嗎?

私下得知拖爾弼負責制糖之事,就找他旁敲側擊一番,然後發現這位書呆子自從晉為內務府總管之後,說話也知道打太極了。

他這滑不溜秋的,仿佛說了,其實什麽都沒說。

王談正巧經過,聽見幾句,就驟然發現拖爾弼變了,知道該怎麽跟這些大臣打交道了。

拖爾弼全程笑眯眯的,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大臣們也拿他沒辦法,這事只能不了了之。

要他真透露點什麽來,被皇上知道就麻煩了。

不過拖爾弼顯然明白康熙這個鋪墊,就為了以後把禦糖推出去賣上高價,所以話沒說得太死,只道如果會對外出售的時候,自然會跟大臣們透露風聲雲雲。

大臣聽着也就滿意了,這才沒繼續糾纏拖爾弼。

拖爾弼松口氣,回頭看見王談就笑道:“王大人,我剛才應對得還可以吧?”

王談笑着點頭道:“确實不錯。”

他這才回過神來,拖爾弼剛才應付大臣的語氣和樣子怎麽那麽眼熟?

等拖爾弼走遠了,王談回到家,這才恍然大悟,有點哭笑不得。

他這應對方式,不就是王談在戶部應對那些來要錢的各路官員嗎?

拖爾弼這小子,倒是偷偷學上了!

王夫人見王談回府後一臉恍然,然後就笑了起來,不由奇怪。

等王談一說,王夫人也抿唇笑了起來:“我前些日子在脂粉鋪面也遇到了這位拖爾弼大人的夫人,也是極好相處的。”

索綽羅沒什麽架子,跟王夫人聊了幾句,感覺十分投緣。

兩人後來出了脂粉鋪面,就相約一起去茶鋪喝茶吃點心,好不惬意。

因為算數的關系,拖爾弼和王談的關系不錯,兩家的夫人也開始走動了起來。

拖爾弼如今的身份不一樣,許多貴夫人都要跟索綽羅親近,不過總帶着點功利,說話都透着谄媚和巴結,讓索綽羅很不喜歡。

有些官夫人卻看不上識字不多的索綽羅,只覺得她是運氣好,嫁了拖爾弼,又生下定貴妃這般聰慧的女兒罷了。

所以王夫人這樣對待索綽羅的态度平常,兩人性子合得來能說得上話,自然而然就成為了手帕交。

拖爾弼如今的俸祿不少,大部分送進宮裏去,少部分打算在京郊買下一片連着的土地,然後種紅薯和土豆這樣的新東西。

要是能得到一點甜菜,他也打算種上。

索綽羅最是精打細算,買地的事拖爾弼就交給自己夫人去辦了。

她要買,也覺得種這些不錯,自然就跟手帕交王夫人私下提起。

王夫人也贊成種的,王談在京郊有個小莊子,不大,連着一小片田地。

莊子出産的瓜果等物往年送進府裏來,也足夠他們自家吃用了。

如今開春該定下種什麽,王夫人就跟王談提起這個,後者二話不說就點頭道:“皇上給大臣分發了一些,并不多,試着種一種也足夠了。”

種完這一茬,留種後就能再種。

反正聽說這兩個新作物都很好種,不挑土地,畝産還多,王談就十分期待的。

他這邊點頭,王夫人也是個雷厲風行的。

正巧王家的莊子離拖爾弼新買的土地不遠,拖爾弼家裏能用的人不多,不像王談出身大家族,也是官宦出身,家裏的心腹老仆不少。

索綽羅來回跑也不方便,王夫人就把這事攬了去,幫着找來附近可靠的農人開墾耕種,莊子上的管事回頭會去盯着點兒,都不必索綽羅他們操心了。

這自然好得很,索綽羅心裏感激,跟王夫人的關系就更親近了幾分。

兩家走得近的事自然也傳到康熙耳邊,他倒是不覺得有什麽。

他反倒認為拖爾弼的根基薄一些,有王談出手指點一二,以後處事也能更妥當了。

過了明路,康熙很快派人讓禦糖就在過年後的第一場拍賣會上出現。

這次來的除了海商,其他大家族和商人都派人過去,一個個都想着能買下這禦糖。

禦糖不管自家用,還是賣到海外去,都必然是翻幾倍的天價了。

商人重利,大家族要臉面,如果能得到一兩瓶禦糖,帶回去都能炫耀一番。

尤其物以稀為貴,這禦糖勻出來的不多,拍賣會上滿打滿算只有十瓶,價高者得。

顧凝宸拿到最後拍賣的單子後,對着後邊的數字不由咂舌。

這些人真有錢,也舍得砸錢。

那麽一小瓶糖,哪怕省着用也用不了多久,哪怕十瓶都包圓了也沒太多,竟然還搶破頭了?

不過他們搶得越厲害,這價格就能擡得更高。

除了禦糖之外,新上的青花瓷也大受歡迎。

這些添加珠明料的青花瓷顏色更加豔麗漂亮,海商看得眼睛都放光,叫價到最後聽說一個個眼睛都紅了,甚是吓人。

他們幾乎算是掏空家底瘋狂砸錢,有的搶到了欣喜若狂,有的沒搶到就在拍賣會結束後堵着人問下一次會不會再上一樣好的青花瓷。

更別提還有玻璃器皿,工匠們在重賞之下簡直頭腦風暴,學會了在玻璃器皿上作畫。

燒制出來之後,畫作在半透明的玻璃器皿之上,仕女舉着傘站在樹下,花瓣輕輕飄落。

人比花嬌,仿佛這美人兒就能從裏頭走出來一樣鮮活。

壓軸的還是新做出來的小時鐘,能放在桌上的大小,更為方便,一個是南洋風格,是一頭大象,背着一個時鐘。

大象身上還戴着各種金色的飾物,華貴又漂亮。

一個是江南風格,是一座八寶亭。

八寶亭最下面的木盒帶着時鐘,裏面有桌椅,坐着一個人在低頭痛飲,連桌上的酒杯和杯子都極為逼真。

那人的表情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看着仿佛喝的是好酒,一臉暢快,看得海商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這麽多好東西,他們只恨家産不夠多,恨不能回去找親朋戚友借一大筆錢回來!

顧凝宸後來還得知康熙壞心眼得很,把那個新做出來的喜鵲報時的鐘表送去拍賣會。

當然他絕不會賣掉這個顧凝宸親自畫了圖紙的小鐘表,就是給拍賣會的人開開眼界。

只能看不能買,拍賣會的人都要饞哭了!

他們瞪大眼看着那一對會飛出來的喜鵲,居然還會叫。

叫聲跟真的喜鵲沒什麽兩樣,看着就更饞了。

偏偏只能遠遠看一眼,想要分析其中的構造,就只能帶回家拆開了。

但是康熙就讓看,根本不讓人靠近,更別提是摸了。

不過他也不至于光叫人饞,還是叫拍賣會透露出一個消息,就是鐘表工坊已經建起來了。

言下之意,很快就會有更多漂亮鐘表出現的拍賣會上。

這個消息讓拍賣會的人稍微有了安慰,這時候雖然不能擁有,但是以後可以啊!

拍賣會一結束,這些人一窩蜂離開。

不是趕回去找親朋戚友借錢的,就是寫信讓家裏人趕緊多送點錢來!

像海商和西洋貴族,隔着大老遠,也只能含淚寫信讓家裏人趕緊開始籌錢。

不知情的家裏人收到信,還以為他們被大清扣下了,這是要大筆贖金才把人還回來的!

不然怎的忽然要那麽多錢,都要把家底掏空了,不會是被威逼了吧?

等他們後來得知這邊拍賣會的好東西,再送錢過去的時候就太遲了。

好東西都讓其他人出高價搶了去,頓時腸子都悔青了!

康熙美滋滋把喜鵲小時鐘送出去炫耀一圈,就放在禦書房最顯眼的位置。

來議事的大臣剛進來,一眼就能看見這個時鐘。

到了整點的時候,這個時鐘上面就會有兩只喜鵲飛出來鳴叫,聲音就跟真的喜鵲一模一樣。

聽聞是定貴妃畫的圖紙讓工匠做出來的,大臣們紛紛誇贊。

康熙聽得笑眯眯的,也道:“愛卿不必着急,工坊那邊已經動工了,想必很快就能做出幾件來。就是這東西精巧,費時費力。”

工坊出來的時鐘一部分還是送拍賣會,一部分會給康熙留下賞人。

會賞給誰,當然是辦差最出色的臣子。

索額圖和明珠互相看了一眼,都覺得自己必定能得賞。

李光地樂呵呵的,不管他能不能得賞還是很高興,畢竟才幾次拍賣會,得來的金子着實不少。

他拱手道:“恭喜皇上,如今這國庫是越發充盈了,實乃大幸之事!”

康熙笑着微微颔首,确實幾個月的功夫就把之前國庫的問題解決了一部分。

接下來各個工坊産出送去拍賣,回來的金子都不是翻倍,而是翻了好幾倍。

這樣下去,如果今年各地風調雨順,國庫指不定就能補充了大半。

其他內閣大臣發現自己遲了一步,也跟着李光地紛紛附和,好話一籮筐,聽得康熙的心情更好了。

今兒召見內閣,就因為彎島已經收複,那麽南方的海禁就能解除了。

內閣之前就明白康熙早就打算解禁,聽了這話并不意外。

之前是因為南方海盜肆虐,哪怕開了海禁也沒用,反而給海盜送錢送糧食,暫時就沒放開。

如今彎島的海盜都伏誅了,那麽解除海禁也是理所當然之事了。

加上北邊的拍賣會如火如荼,終究有些遠了,南方的商人過去就不太容易。

他們極力想要在南方擁有一個港口的拍賣會,尤其江南不缺富貴人家。

這些人不缺錢,缺的是珍稀之物,總不能比別人慢一步,低一頭。

江南不少臣子的折子裏面就跟康熙隐晦提起了,有人主動要送錢過來,康熙當然不會拒絕。

聽聞西洋不少船只到北邊港口,因為太多,已經無法容納,也确實需要分流到別處去。

康熙就打算索性在沿海的幾個城市都設立拍賣會,讓人把拍賣的物品從京城走京杭大運河順流而下,這速度就要快多了。

每個拍賣會的展品當然不可能一樣,只能說每一種類別都有,他們碰上是什麽就是什麽了。

不過要是一模一樣也不會樂意,畢竟後世都怕撞衫,如今他們也怕撞寶物。

他們有的,別人也有,那就體現不出自己的身份來,就該獨一無二才是。

哪怕不是獨一份,起碼也得少,不能滿大街都是,那就實在太掉價了。

解除海禁,開放港口,設立拍賣會,這些都不是小事,需要有人去主持。

拍賣會什麽情況都可能有,這人得會處事,能沉着應對。

尤其拍賣會上的珍品不少,要負責之人中飽私囊,或者私下壓着拍賣品指定給哪個人,這就破壞了拍賣會的規矩。

這樣一來,被人知道後,這拍賣會就不能繼續辦下去了。

康熙叫人來商議,就為了決定這幾個地方的領頭人。

索額圖想讓自己的兒子格爾芬過去,這差事看着不大,卻極為重要,是個歷練的好去處。

也是巧了,明珠也想讓長子容若得了這個差事。

容若的才學不錯,弱冠之年就得了進士出身,很得康熙欣賞,留在身邊當了一等侍衛。

只是他詩詞歌賦寫得極為出色,性子卻有點腼腆,不太愛說話,讓明珠發愁得不行。

他想着長子一直沒長進,還不如出去歷練一番,要是辦好這個差事再回到京城來,自然能夠平步青雲。

兩人都不好當面說,其他幾個內閣大臣也紛紛舉薦了幾人。

康熙沒有立刻決定下來,回頭看看誰更合适。

見索額圖和明珠的面色,他就把兩人單獨留了下來:“說吧,你們這臉色吞吞吐吐的,打算跟朕說什麽?”

索額圖看了明珠一眼,還是上前舉薦了自己的兒子。

明珠也不例外,也舉薦了長子容若。

對明珠這個長子,康熙十分熟悉,對容若的才幹也相當肯定。

但是索額圖的兒子格爾芬就要遜色得多了,年紀不大,也沒辦過什麽差事,明顯不是個适合的人選。

康熙面上不說什麽,索額圖最是知道看眼色之人,心下有些懊惱,連連告罪起來。

要是康熙只拒絕格爾芬就算了,但是明顯對明珠的長子很是滿意,就讓索額圖心裏很不是滋味了。

索額圖回去後,看着格爾芬的臉色也很不好:“今兒讀書了嗎?練字了嗎?說說最近都讀了什麽,我給你從翰林借的算數書都看過了,看懂了嗎?”

他一上來就問了一串,格爾芬直接給問懵了,硬着頭皮答道:“阿瑪,兒子今兒讀書了,也練字了,那本算數書還在努力研讀……”

這樣的回答讓索額圖更不滿意了,皺眉道:“多讀幾遍你就懂了,肯定是讀得太少了。”

他扭頭就讓侍從盯着格爾芬,今天至少讀到晚上才能出房間,飯也送到房間去。

格爾芬簡直一頭霧水,不過看索額圖沉着的臉色就知道自家阿瑪心情糟糕透了,也不敢反駁,乖乖回房間看書去了。

問題是四書五經看多了能懂,算數不會就不會,多看幾個時辰有什麽用?

索額圖也明白,就是心裏不得勁,他跟明珠的地位不相上下,甚至還隐隐壓過他一頭,怎麽自己的兒子就比不上明珠的呢!

他這邊郁悶,那邊明珠回去後也跟長子隐晦提了提,拍了拍容若的肩膀很是欣慰道:“回頭皇上可能會給你派差事,在外頭多走走,你這心情也能好一些。”

不然容若總是寫那種悲秋傷冬的詩詞,明珠看着也不得勁。

滿京城如今誰不知道自家長子是個癡情種,因為妻子難産而死,他之後寫的詩詞裏全是悼念之情。

但是明珠并不想長子一直沉溺在這種悲傷當中,畢竟這樣容易傷身,看容若的身子骨不如以前就知道了。

要是能出去走走,見識多了,忙碌起來,想必長子也能好一些。

容若只應下,如今皇上還沒發話,他還不至于興奮和驕傲。

明珠最喜歡長子就是這一點,十分穩重可靠。

容若要是能立功,以後的仕途必然不會差到哪裏去。

兩位老父親回家後對長子的态度截然不同,康熙到重華宮的時候不經意提起明珠的長子容若。

顧凝宸是知道這位納蘭容若,他流傳的詩句在後世十分出名,就是很可惜英年早逝。

算了算,納蘭容若而立之年就病逝了。

看到他的詩句,就能知道納蘭容若是情感細膩敏感,又比較內向的性子。

這樣的人什麽事都憋在心裏,不太好意思也不知道該怎麽對別人說,久而久之就憋出內傷來了,對身子骨也不好。

畢竟身和心是無法分開的,心傷過度就會漸漸傷了身體底子。

康熙也是這麽覺得的:“朕有意讓容若出去走走,看看外邊更廣闊的世界,而不是只沉溺在過去的悲傷當中,畢竟他還相當年輕。”

顧凝宸聽着康熙感慨容若還年輕的話,忍不住抿了抿唇。

算起來,康熙和納蘭容若年紀相當,算得上是同齡人了。

但是康熙這口吻提起容若的時候,更像是長輩對晚輩的感慨,聽着特別有意思。

不過她也能理解,納蘭容若出身好,之前一直順風順水長大,沒受過什麽挫折。

可是康熙就不一樣了,可以說他的人生從小時候開始就跌宕起伏,充滿了荊棘。

他能走到如今,那份心性自然不是納蘭容若能比的。

康熙似乎只提了一下容若,就轉到春耕上了:“朕打算讓人在英華殿後頭開辟一塊園子,用來種地之用。”

他又笑着道:“之前朕看凝宸用玻璃盒子,分別把蘋果放在盒子裏面和外面做比較,感覺很是清晰明了。同樣的土地,種下細微差距卻相同的作物,就能看得更真切一點。”

顧凝宸聽得眨眨眼,康熙這是打算做試驗田啊!

作物在南邊和北邊種下,土地和氣候不同,伺候的人不一樣,就會出現不一樣的畝産,植株也會有肉眼可見的區別。

康熙之前看過,一時沒能抓住這樣的想法,直到看到她做的對照組,立刻就用在作物上了。

“英華殿後邊小了一點,朕打算圈出更大的地方來,暫時作為水田種水稻。”

把後邊那一塊地都圈進來,他起名為豐澤園。

顧凝宸還以為康熙這麽說,就是讓人開出水田後,再派會農活的人種下水稻,然後他時不時去看看。

等水田開好了,康熙特地帶着她去看了。

水田裏光禿禿的,顯然水田有了,但是還沒種水稻。

康熙命人送來水稻苗,親自查看了一番,把感覺不夠好的稻苗剔除。

選好之後,他卷起褲腿和袖子,帶着水稻苗進了水田,這是打算親自種下。

顧凝宸看得目瞪口呆,站在水田邊上一時手足無措。

這天兒還是有點冷,她今天出來的時候被金桂用披風裹得嚴嚴實實,懷裏還揣着手爐。

康熙穿着就要單薄得多,只裹了一件薄披風。

這會兒他把披風一脫,顧凝宸才發現康熙裏面穿着普通的舊衣衫。

當然哪怕是舊衣衫,料子也不會差到哪裏去,比起康熙平日穿的新衣服,光澤稍微暗淡一些,看得出有些年頭了。

他特地穿着舊衣服,原來是為了下田種地,實在出乎顧凝宸的意料之外。

康熙插秧的姿勢相當标準,顯然不是第一次做。

他一邊插秧,一邊還游刃有餘跟顧凝宸說話,笑着道:“你站在邊上要累了,就讓人送椅子來坐下。”

她聽得直搖頭,康熙在這努力插秧做農活,自己卻在田埂邊上坐着看,也是夠過分的,如何能坐得下去?

而且自己還穿着厚實的披風,懷裏抱着手爐,康熙卻是穿着單衣,在水田裏沒一會兒手腳都沾上了泥巴。

康熙看出顧凝宸的不自在,好在水田不大,他一會兒就弄好了,上來後李德全就趕緊送上溫水和帕子幫忙擦拭。

他不在意擺擺手,只洗了手就裹上披風就領着顧凝宸往回走道:“朕回去洗洗就好。”

康熙一邊走一邊又扭頭跟她解釋了起來:“這種下的是南邊常見的水稻,朕聽南邊的說北邊不适合種水稻,因為天太冷了。要是天不算冷之前水稻就長成了,那不就能種了?”

只道聽途說,還不如他親自試試。

可能會失敗,可能會花很多年,但是康熙更厭惡什麽都不做,只等着結果主動出現。

不試試看,怎麽就知道不行了呢?

顧凝宸聽得尤為佩服,只想不做就是空想而已,敢想敢做才可能得出結果。

在研究院的時候,很多研究員的想法都天馬行空,有些能實現,有些卻不能。

但是就跟以前第一個覺得人能上天,聽着也是天方夜譚。卻勇于嘗試,那人确實上去了,哪怕時間不長。

後來人類有了飛機,真正能翺翔在天際。

把空想變成現實,這中間經歷了很多年,卻到底實現了,就因為第一個人不畏嘲笑,勇敢去實踐,給後人留下了寶貴的經驗。

康熙如今做的,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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