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身影将将閃過,江危樓便立時踩虛禦風跟了上去,連随之游都稍愣幾秒——她還在施法烘幹自己的衣服。

雖然調查屍妖這件事很重要啦,但她現在身上濕漉漉很難受耶。

随之游恢複了一身清爽後,才踏上飛劍尋找他們的身影。

沒多時,她便看見江危樓已經将那人制服了,單膝跪在腰上抵着那人的雙手,另一只手插在那人的脖頸邊上,劍沒入土地三寸。

随之游表情驚恐。

這麽菜的人怎麽也能用劍制服別人啊。

南陽派,你們專業不行啊。

她走近了些,卻在看到那人的面目時再次驚訝了起來,“小綠?”

小綠衣衫髒污,也表情驚恐地看着他們,眼珠快瞪出來了,“你們——還活着?”

“你怎麽也勾結了煉妖道士啊?”随之游很是痛心,“我還以為你不一樣,是個道心單純的人。”

“你在說什麽啊,什麽勾結,能不能先松手啊?!”小綠跟被撈出水的活魚一樣,渾身扭動着掙紮,又很是茫然地看着江危樓,“不對,難道你們是這地方的幻境?但為什麽幻境裏會出現你們呢?”

随之游蹲下身,伸手戳她臉,“小笨蛋,你就沒想到過我們還活着。”

小綠更驚詫了,“不可能啊,這到底怎麽回事啊?先松手行不行?”

“現在情況複雜,多有得罪。”江危樓笑意溫潤,黑眸中帶了些為難,卻仍沒有松手,“煩請師妹先回答我們兩個問題,之後我們再慢慢解開彼此誤會吧。”

小綠狐疑地看着他,停止了掙紮,“那好吧。”

江危樓問道:“你為什麽覺得我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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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綠:“歷練回來內門弟子們通傳的啊,掌門還給你立了魂碑。”

果然,他們弟子玉牒無法使用是這個原因。

随之游纖纖玉指一伸,指了指自己,“我沒有嗎?”

小綠:“沒有,這東西只有內門弟子有。”

随之游:“我就知道,外門弟子不能上桌吃飯。”

小綠:“……”

“第二個問題是,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江危樓沒有彎彎繞繞試探,單刀直入地問了出來。

随之游倒是有些驚訝,她還以為江危樓會更婉轉一些,畢竟他向來心機過深。

“接的任務啊。”小綠不疑有他,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說了出來,“任務內容就是說修仙界裏有個秘境,弟子們伏妖完沒打掃讓我打掃一下,然後把秘境關了。”

“但關閉這陣眼也需要極強的靈力,你要怎麽做到呢?”江危樓頓了下,又抛出一個新問題,“這任務是誰發給你的?”

小綠完全沒反應過來他的兩個問題問完了,接着回答道:“對方讓我把符箓貼上去,然後注入靈力就可以了。至于是誰發的任務,我也不清楚,因為這任務是外門師兄從一個內門弟子裏接到的,他說臨時有事就讓我來了。”

好家夥,層層外包啊,再外包一層現在在這裏封陣眼的就是我了。

随之游在心裏暗暗想着,不過她聽到這裏也幾乎可以确定小綠就是個合同都沒簽的臨時工。

江危樓顯然也有同感,因為他已經松了手将小綠扶了起來,用着慣常的溫柔和煦的面容和她道歉。

小綠呢,顯然也是個直爽的人,看着他的臉連脾氣都沒發出來。

“所以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沒有死的話,為什麽都說你們魂燈滅了?”

小綠拍幹淨身上的灰塵,越發感覺到事情奇怪。

“煉妖道士的事情已經通傳給掌門了嗎?”

随之游看向小綠。

“已經通傳了,不過門派這邊是覺得妖道雖得而誅之,但大師兄既已因此隕落,說明對方及極難對付。要把這個事跟五大怪仙的人禀報。”小綠說着話,眼睛又瞥向了江危樓,“難道你們魂燈也和妖道這事有所關聯?”

五大怪仙,曾在兩千年前平息了修真界大戰,制定了許多條修真盟約,以文明自律心懷蒼生的思想取締了原來物競天擇弱肉強食的社會達爾文主義,雖然本質沒變,只是讓修仙人吃相好看了點,但白衣服作為修仙人的衣櫃倒也可以說明一件事——仙氣飄飄,吃相好看,真的很重要。

他們因此擁有極高的威望,修仙界凡重大都會向他們禀報定奪。

随之游坐實了小綠的猜測,又說道:這裏便是那煉妖道士的秘境,我們在無意中落入這裏,發現煉妖道士不僅在煉妖,而且還在煉人,其中有兩名被上報魂燈已滅被我們發現是為煉妖道士所為。”

小綠立時愣在原地,渾身發冷。

以修士為容器煉法,這可是明令禁止的禁術,被發現者不但會被誅殺,其魂魄還會被截下不入輪回,再被送入渾天獄中。渾天獄位于盤古踩下的第一個腳印處,此處是五界六海八重荒原的相交處,也是五界公認的極刑處刑地。

而她,已經被牽連進來了。

小綠平息許久,話音卻仍有些顫抖,“所以,我們門派有奸細?派任務也是……那我,我回……可是……”

她話音依然有些淩亂,面色越發慘白。

随之游直接一把将她摟住,捏了捏肩膀,“唉喲,幹嘛苦着臉,你也是什麽都不知道啊。我們也正打算回修仙界把這事兒報上去,你別擔心啊,正好,有你作證說不定這事兒查得更快。”

小綠感受到身上的溫度,被吓得沒表情的臉終于扭曲了幾秒,一把回抱住了随之游。

江危樓挑了下眉頭。

她有些發抖,“我好怕啊,只是接個任務而已啊,我不知道……”

“好了好了沒事。”随之游拍着她的背後,話音悠閑,沒一點正形“對了,你拿了多少錢啊?分我點?”

小綠氣得推開她,罵道:“你還來油嘴滑舌!”

江危樓上前站在兩人中間,溫聲道:“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回修仙界吧。”

秘境中時間是人間的兩倍,他們離開秘境時,居然已是下午了。

他們本打算通過母陣眼回到修仙界,卻沒想那符箓已經自發運轉,無法摧毀,母陣眼已經被關上了門。

現下,三人便又只能前往渡界山。

不過這會兒好在小綠還有弟子玉牒,通行應該是無礙的,畢竟常有修真界弟子會抵押凡間妖物或罪人通行。

三人在面館簡單吃了些吃食,便決定再啓程去渡界山。

在走入原先那條通往渡界山的鬧市途中時,距離他們不遠的一道蒼老的聲音叫住了他們,“算命嗎?年輕人,我看你們骨骼清奇啊。”

他們看過去,一道純藍色的豎幅倒是先吸引了視線。

“摸反骨、算賤、蔔禍卦、看衰相。”

草書淩亂,內容晦氣。

攤子前坐着個小老頭,八字胡随着呼吸翹着,幹巴得像窖藏了十年的土豆,眼光直直地看着他們這個方向。

“好奇怪,算命不都是說好話嗎?”

小綠多看幾眼。

随之游倒是饒有興趣地乜斜了眼江危樓,“大師兄,你覺得他算得準嗎?”

江危樓含笑,“我倒是沒有太多了解。”

“我就突然好奇,你會算命,他也會算命,你不給我算我們的姻緣,我找他給我們算!”

随之游摸着下巴,黑眸躍躍欲試。

小綠也瞧見了什麽新奇的東西似的,八卦地看着他們,“你們一起去算算呗。”

很好,很會助攻!

随之游得意于小綠這架僚機,一把拉住江危樓就去那算命攤子前。

“師妹,如果你不介意我折壽,我也不是不能算。”

江危樓有些無奈,又道:“現在妖道之事更要緊。”

随之游回頭斜睨他一眼,表情帶着點任性,“我就不!我就要算!”

江危樓見她如此,有又想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幼稚還是執拗,卻也随她。

兩人将将站定在算命攤子前,便感覺此處湧來幾分寒意,似與其他地界岔開了似的。

算命先生看着他們,眉開眼笑,确實有幾分世外高人的味兒。

随之游眨眨眼,“我要算姻緣。”

江危樓嘆了口氣,沒說話。

“你們先伸出手,我看看。”

算命先生盯着他們的手反反複複看了好一陣。

随後,他高深莫測地看着随之游,“這位小姐,你的命,我算不出來,天機難言。”

江危樓眉頭微動。

和他那日随手一算的結果一樣。

随之游道:“那我們的姻緣呢?”

她眼巴巴地看着江危樓,又看了眼算命先生,楚楚可憐,“我愛了他這麽多年,一直想跟他成親,他每次都說怕耽誤我不跟我結婚,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根本沒打算娶我!我爹爹說我年紀大了,也打算給我相看人家了,可是他又來找我……”

江危樓:“……”

你一個人把劇情都補全了。

他想說她幾句,一張嘴卻又沒忍住從喉間溢出零星笑意,“別鬧了。”

算命先生耷拉着眼睛,都沒正眼看她,“這倒是算出來了,不過只能給這位小哥說,姑娘還是先行退避吧。”

不行,萬一你亂說話呢?

随之游警惕地抱住了江危樓的手臂。

算命先生看向了江危樓。

江危樓本來也只覺得胡鬧,但看這算命先生倒是有些本事的樣子,便也低頭道:“随師妹既然這麽想知道我們的姻緣,為何此刻又突然退縮了呢?”

“萬一不好呢?”随之游楚楚可憐地看着他,“我冒着多少次危險才跟你有了這麽點進步,你要是覺得結果不好了就不要我了怎麽辦?”

江危樓彎起眼眸,“那——”

“那就是命數對吧?”随之游撒潑起來了,“我就知道你要這麽說!你倒是聽我說話啊,講講道理!”

江危樓:“……師妹,還是你先聽我說話吧。”

他本來打算說那便當作玩笑罷了,卻見她已經捂着心口演上了。她像是舔舐傷口的小獸,話音悲傷,“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江危樓,反正我的心只有一顆,你看着傷。”

江危樓:“……”

她說完一溜煙跑了,黑發晃來晃去,惬意輕松的步伐裏哪有半分悲傷。

江危樓看向面前的老頭,道:“請說。”

老頭低聲道:“你覺得這姑娘是否心悅于你?”

他沉默許久才回問:“是或否有什麽區別嗎?”

老頭:“如果你不信,這因緣其實并不用算,不是嗎?”

江危樓頓了下,道:“若是——”

老頭沒等他說完話,直接打斷道:“那也不用了,信這女人說我愛你,你這輩子必被她甩三次。”

江危樓:“……?”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老頭,“先生何出此言?”

老頭伸手指了指豎幅,只說:“五錢銀子。”

江危樓掏出一串錢遞過去,指尖微光一現,卻見那老頭冷冷地看着他,枯瘦的手上也起了些術法,“我看這位小哥也是修道的仙人,怎麽只能聽好聽話嗎?”

他并不驚訝,早已猜到面前人不簡單,笑得風輕雲淡,“我是心胸狹窄的修道之人,确實只能聽些好話。”

“看來以貌取人倒也是我錯了。”老頭以退為進,咳嗽了下,幹巴巴的面皮露出點陰冷意味。

正當江危樓以為他要出手時,卻見一滴水液從老頭眉心流出,迅速化作零星光芒散去。霎時間,這算命攤上豎幅的一連串草書也換成了正正經經的字句。

老頭眼睛渾濁了些,有些迷惑地看着他,又立刻露出殷勤,“小兄弟,是來算命的吧?快坐快坐。”

江危樓敲了敲桌面,指了指幾串銀子,便轉身離去。

此時,随之游跟小綠痛罵江危樓了好幾個來回。

随之游:“真的,受不了了這男的,你說我為他做了這麽多事他還不心動。”

“江師兄本來就是出了名的難搞,你也不能沖着臉就上了啊,你之前不還說他肯定想對你圖謀不軌嗎?現在怎麽又倒貼上了。”小綠把玩着手裏的小面人,“實在不行你試試跟他互訴衷腸?”

“我一天說十遍我愛他,還不夠嗎?”随之游越想越覺得自己舔狗得過分,暗自神傷,“以後,我再也不要說我愛他了,他根本不珍惜,只覺得我在油腔滑調。”

小綠:“因為你真的很油腔滑調。”

随之游:“因為我太愛告白了嘛?”

小綠:“對,話本子私定終身都是最後一出。”

随之游:“行,那我以後再也不說了,讓他求着我。”

兩人正聊着,江危樓便已回來了,如清輝般俊朗的面上是端方笑意,“久等了,我們去渡界山吧。”

随之游:“算得怎麽樣了?”

江危樓:“沒說什麽,無需挂懷。”

随之游:“嗚嗚嗚嗚我這麽愛你他還是讓我躲開不讓我聽!”

小綠:“……”

随之游:“那到底說了什麽嘛!”

他淡笑,“無傷大雅的片湯話罷了。”

這次,三人順利從渡界山成功通行,只可惜耽誤這些時間在修仙界那邊已是過了許多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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