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引路人

第三十四章：引路人

西郊外那個不起眼的小院落裏，李尋歡正陪着沈遺錯一起品茶，兩個重傷初愈的人怎麽都不适合在一起拼酒，盡管其中一個自稱酒鬼。茶品，酒品皆為人品，品茶品味，品酒品性。酒逢知己千杯少，茶遇良緣香更濃。兩個人倒也是相聚甚歡，暢談無阻。

忽而，一只雪白的鴿子從天而降，拍打着翅膀落在了一旁的假山上，遺珠眉眼含笑，似乎很是開心。她走過去，抓住鴿子，取下了它腿上的信箋。很是憐惜的撫弄着這只乖巧的精靈，随後将它放飛出去。遺珠并沒有将信箋打開來看，而是直接交給了沈遺錯。

沈老板展開信箋，原本嚴肅的他竟然開懷的大笑了起來，當真是少見。就連長久跟在他身邊的遺珠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爺，可是有什麽喜事？”

沈遺錯将信箋折好，笑道“确實是喜事一樁。尋歡，我這裏有個好消息，你想不想聽？”

李尋歡放下手中的茶杯，表現出了好奇之色。“哦，願聞其詳！”

“呵呵，尋歡，你的好朋友，我們的楚香帥楚大俠，喜歡上了山莊裏的一位姑娘。”

李尋歡心頭一震，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片刻的失神後，僵硬的笑了笑。“呵……是嗎？沈兄如何得知？”

沈遺錯晃了晃手中信箋。“說出來，尋歡莫要見怪，在山莊裏有我沈遺錯的眼線，觀察着那裏的一舉一動，當然，我這也是為了保命，不得已而為之。裏面說的很清楚，香帥喜歡的是一個叫小萱的姑娘，乃是随少夫人一起陪嫁過來的。聰明伶俐，可愛的很，确實是人見人愛。”

李尋歡的精神一陣恍惚，原本火熱的心瞬間被掏空了一般，李尋歡仿佛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大哥龍嘯雲親口告訴自己，他愛上了自己青梅竹馬的表妹——林詩音，那個讓自己深愛着卻又要用一生去遺忘的戀人。而為了兄弟的義氣與友情，自己将詩音讓給了大哥。如今，楚兄尋到了真愛，而我果然是癡妄了……自己當真是可笑。

“是啊，那當真是好消息了，真替他高興……”李尋歡艱難的笑着，卻忍不住咳嗽起來，兩眼酸澀，喉嚨中堵得難受，胸口悶悶的發疼。

沈遺錯輕輕拍打着李尋歡的後背“尋歡高興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莫要太激動，傷了肺腑就不好了。楚大俠風流倜傥，一表人才，能有如此姻緣，也是天作之合。”

李尋歡看似很開心的笑道“楚兄難得有心儀之人，豈能不好好的慶祝一番，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去備下些好酒，到時，等他回來，定來個不醉不休……豈不快哉！”

“尋歡的主意确實不錯，屆時，莫忘了為兄喲。”沈遺錯拍了拍李尋歡的肩膀。

李尋歡笑道“那是自然。”

李尋歡剛剛離開小院不久，便一口血嘔了出來，鮮紅的血液順着指縫緩緩流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襟，眼前陣陣發黑，天地也仿佛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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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內，遺珠湊上前來柔聲問道“爺，那紙條上究竟寫的什麽呀。”

沈遺錯将信箋遞給了她。“沒什麽，楚留香已經查出來了山莊新婚當夜發生的事情。”

遺珠不解的搖搖頭“那爺方才為什麽那麽說？難道楚留香真的喜歡上了那個小丫頭，那當真是可惜了。”

沈遺錯哂笑一聲，戲谑道“你不覺得尋歡的表現很有趣？”

“啊？經爺這麽一說，确實有些不同尋常。難道說……他們之間……爺，難不成您也……”遺珠吟吟笑出聲來，似乎很開心。

“我只是單純的不希望尋歡跟他在一起，好啦，你下去吧，有事我會叫你。”

遺珠答應一聲，盈盈一拜，躬身退下。

楚留香穿過幾層院落，來到了莊園的一角，這裏地處偏遠，鮮有人至，确實是個避人眼線的好地方，但是如果一個人整日與鴿子為伴，豈非太過無聊。就像楚留香現在看到的，那個養鴿子的少年正坐在假山上吹着一片樹葉。

楚留香上前笑着打了聲招呼。“阿憶小兄弟……”

少年拿開唇邊的樹葉，歪着頭看了看楚留香，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态多少還是會讓人有些不舒服，說出的話更是一種挑釁的諷刺。“楚大俠有何吩咐？”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預感到這次談話似乎不會很愉快。“聽說你是沈老板沈二爺的人。”

少年跳下假山，無視楚留香的存在，朝鴿群走去。“我現在是謹之少爺的人。”

楚留香不以為然“可是謹之少爺現在失蹤了，而且生死未蔔。”

少年扭回頭哂笑道“那又如何。”

楚留香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倚靠在假山上。“你難道不應該為找到少莊主而盡一份力？”

少年提起水桶，向水槽裏加水。“我只是個下人，破案這種事，有楚大俠您就足夠了。”

楚留香忽略到對方的諷刺“對于謹之少爺的失蹤，你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少年笑道“這句話，楚大俠對莊主說似乎才更為貼切。”

楚留香喜上眉梢“哦，這麽說，你們都确信少莊主還活着。”

少年看似閑散的喂着鴿子“我只是個下人，身為下人，就應該有做下人的本分，該知道的知道，不該知道的不能知道。”

楚留香心中好笑，這個少年年紀輕輕，卻比他的主人還要圓滑。“看來你知道的事情很多，只是不想說。”

少年道“我只知道要怎麽樣才能照顧好這群鴿子。”

楚留香若有所指的贊道“它們很可愛呢。”

少年微微一笑“它們之所以可愛，是因為有靈性，知道主人在想些什麽。”

“那麽你呢？”楚留香反問道。

少年輕輕撫弄着鴿子的羽毛“我只要知道它們在想什麽，就足夠了。”

“哦，是嗎？那它們在想什麽？”楚留香一臉好奇。

少年道“它們在想我可能知道而且應該知道的一切。”

楚留香滿意的點點頭“這麽說，你能找到少莊主！”

少年露出了嘲諷的表情“能找到少爺的人不是我，而是它們。”

楚留香也擡手摸了摸少年手中的鴿子，感嘆道“所有人都說你馴化，駕馭鳥類的本事很強，現在，我總算見識了。”

少年一擡手，放飛了手中的鴿子，似乎很厭惡別人觸碰他的夥伴。“我很讨厭馴化這個詞，因為它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如果你只是單單的想用手段來掌控它們，那麽，你永遠無法得到它們最珍貴的東西。它們的靈性源于你的真心，想要得到你想要，首先要交出你的心。”

楚留香無趣的收回了手。“那麽，你跟沈遺錯沈老板之間呢？”

少年冷笑道“你以為我只是被他馴化駕馭的家禽嗎？哼，那你錯了，他所富裕的，我不稀罕，只有用他最珍視的東西，才能換來我的忠誠。”

楚留香心頭一驚，似乎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這個叫阿憶的少年果然不同。“哦？對沈大老板來說，那是什麽？”

少年高傲的仰起頭“他不可以愛上任何人，否則，他和他所愛的人都将萬劫不複！”

楚留香連連搖頭，顯然無法認同。“那不是真心，那是交易，只不過你的籌碼要的比任何人都更貴而已，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給得起。”

少年無所謂的說道“選擇權不在我。”

楚留香無意與他争辯“好吧，我現在只想知道怎麽樣才能找到少莊主。”

少年将手向一旁伸去，緊接着，一只灰身白翅的鴿子飛起，落在了他的手上，遞到了楚留香的面前。“跟着它，它會帶你們去的。”

“哦，那就再好不過了。”楚留香剛要去接，誰料少年一擡手，這只鴿子也飛了出去。楚留香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你！”

但見少年得意的說道“在這之前，你先要取得它的信任。”說着，少年轉身就走，只留下楚留香在院落裏望空興嘆，心頭一陣窩火。

少年剛剛走到門洞口，卻回過身來，帶着幾許孩子的稚氣調笑道“放心吧，它會去找你們的！”

楚留香頓感無力，這樣的合作夥伴果然更難掌控。縱然你的輕功再好，又豈能比得上翺翔在天際的飛鳥。當楚留香回到客棧已經是深夜，此時，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感慨，思念真是一種神奇的力量，再堅強的意志也逃脫不了它的掌控。越是想要抑制，那種感覺就越發的強烈。

李尋歡的屋內，燈已經熄滅了，楚留香站在門外猶豫着要不要叩響房門。如今夜已經深了，還是不要打擾尋歡休息的好。可是，門內傳出一股濃重的酒氣，讓楚留香的心裏多出一絲不安。李尋歡自诩酒鬼，他的身上若是沒有酒香，反倒不正常了。但是他傷勢未愈，豈能在這個時候還不知道的節制。更何況如此濃重的酒氣，想必喝得不少。

楚留香叩響房門，屋內很安靜，沒有任何回應。尋歡乃是習武之人，平日裏警覺的很，此時沒有回應想必是喝醉了。他輕輕一推，房門竟然開了，屋內的酒氣更加濃郁，桌子上還整齊的擺放着酒壺酒杯。屋內沒有燈光很是黑暗，但習武之人，目力極好，他看到裏屋的床上，李尋歡正背對着他，和衣而卧。

楚留香回身關好房門，來到床邊，看着對方瘦削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又替他蓋了蓋被子。至始至終，李尋歡都沒有任何反應。

楚留香翻身上了床，用手拄着頭側卧在外面，借着柔和的月光，安靜的看着李尋歡的睡顏。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他的手漸漸的跨過身側，摟住了李尋歡的腰際，握住了他的手。李尋歡明顯的全身一僵，豁然睜開了雙眼，身後那火熱的胸膛似乎要灼燒自己的肺腑，楚留香卻渾然不覺，只将自己的臉頰悄悄地埋進李尋歡的頸窩間。輕輕的摩挲觸碰着，貪婪的嗅着那別致的酒香，呼出灼熱的氣息。

李尋歡想要掙開起身，卻不防楚留香的手臂猛然用力，重新将他禁锢在懷中，并眷戀的蹭了蹭李尋歡的臉頰，撐起身子，溫柔的笑道。“抱歉，吵醒你了。”

李尋歡的心很亂，眼前的現狀讓他迷失而又恐慌。“楚兄，別這樣。”

楚留香卻越發用力的将李尋歡圈進懷裏。“讓我再抱一會，就這樣就好了。”

李尋歡動了動被箍的發緊的腰腹，耐着性子說道“楚兄，我有話跟你說。”

“恩呢……尋歡真是不乖呢，今天這麽晚了，應該好好睡覺，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李尋歡猛然掙開了對方的手臂，坐起身來，蒼白的臉色越發顯得凝重。“楚兄，瘋狂到此為止吧，我們之間不合适！”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