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路非路
被楚留香放飛的鴿子朝南方的天際飛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衆人是視線當中，周圍還彌留着郁金花香的芬芳，真不知道它會飛向哪裏。
三個人在後院備下馬匹，不妨正被高亞男逮了正着。胡鐵花心中一陣哀嚎，千躲萬躲都沒能躲開這個姑奶奶，硬要纏着他跟着一起去。老酒鬼只得感嘆自己命苦，勉強同意了讓高亞男的同行。
追随着那股熟悉的香氣，四個人已經來到了杭州地界，自古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若非有要事在身，他們定要在此地好好的游覽一番。楚留香心中一陣感慨，自己久居船上，游遍五湖四海，怎就忘了此地？此時若能與尋歡在西湖中泛舟，該是怎樣一種美妙的光景啊。縱是無花香迷意，縱是無酒自醉人。哎，可惜啊，可惜了這大好的時光。
楚留香一連三嘆，引得李尋歡頓生疑慮。“楚兄，為何嘆氣？”
楚留香一臉惋惜的表情“哎，有酒不能喝，有花不能賞，有湖不能游，當真是有虛此行啊。”
李尋歡心中一陣好笑，看來楚香帥才是真正的灑脫之人。“呵呵，楚兄所言極是，待得他日空閑，我陪楚兄盡興，如何？”
楚留香頓時喜笑顏開，輕搖折扇“那自然再好不過了，有尋歡作陪，必是人間極樂。”
胡鐵花鄙夷的撇了撇嘴“老臭蟲，我們是要去查案，不是游山玩水。”
楚留香毫不介意這一盆冷水“這個我自然曉得，但我們不能因為案情而壞了心情，你說是嗎，尋歡？”
李尋歡輕笑一聲“呵呵……看樣子，應該是了。”
胡鐵花頗為不滿的瞪了他們一眼“你們兩個是一起的，我說不過你們。”
高亞男突然過來，摟住了胡鐵花的胳膊，輕輕搖晃着撒嬌道“鐵花，還有我，我跟你是一起的。”
胡鐵花渾身一抖，臉上瞬間皺成了苦瓜，引得楚留香和李尋歡一陣朗笑，高亞男真是老酒鬼的克星。
四個人繼續前行，只離繁華的城鎮越來越遠，漸漸的，遠處出現一座高山，山巒延綿不絕，起伏的山峰一直延續了十幾裏。有道是望山跑死馬，當四人來到山腳下，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舉頭望去，山勢不算險峻更算不上陡峭，山坡上郁郁蔥蔥，已經完全覆蓋住了□的岩石，山石間溪水淙淙，順勢而下，溪水清涼甘冽，沁人心脾。
難道範家的大少爺躲進了山裏？這下要找到他，豈不是要大海撈針一般。不過，既然找到了這裏，總歸不會太無望。四個人順着不算太明顯的山間小路一直向上而行，繁茂的樹林完全遮蔽了陽光，徐徐的山風送來陣陣清涼，而且吹得周圍是樹葉沙沙作響。四周除了繁密的樹枝雜草，便只剩下了石頭，穿行在這樣的樹林裏幾乎辨不清方向，分不清時辰，好像行進在一個封閉的隧道之中。
開始時，四個人的興致還很高，只把他當做游山玩水，可是漸漸的，大家都開始覺得這條路的距離未免太長了些，高昂的興致被緩緩而來的疲憊所代替，心緒也開始變得浮躁起來。
Advertisement
也不知走了多久，連高亞男都有些累了，趴在了胡鐵花的身上，一臉委屈的抱怨着。“早知道不跟你來了，到底還要走多久啊。”
胡鐵花也有些不耐煩“早就叫你不要跟來啦，可你偏要跟來，現在後悔了吧。”
高亞男撅起嘴來“我哪知道要走這麽長的路啊，我們至少已經走了幾個時辰了。按理說早就應該到了。”
李尋歡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呼吸明顯粗重了許多。“楚兄，你有沒有覺得有些奇怪？我總覺得周圍的景象很熟悉，好像剛剛才經過了這裏。”
經李尋歡這麽一說，其餘的三人也頓時警覺起來，現在的情形确實有些反常。
楚留香擦去了額角下的汗珠，擡起頭看了看被樹枝遮蔽的天空，又回頭看看了路邊的石頭，不禁微微皺起眉頭。“尋歡的意思是，我們在走一個圈？無論走多久，都只會回到曾經的原點？”
李尋歡點點頭“我剛才就有這樣一種錯覺，只是一直不敢确認。”
胡鐵花一臉狐疑，他的心中越發的不安，帶着幾分恐慌盯着楚留香。“不會吧，我們不是一直都在吃力的向上爬嗎？如果真的是個圈，想要回到原點，至少有一段距離是下坡路……難道說……這裏……有鬼！”
“啊！”高亞男突然尖叫一聲，在這樣一個靜谧的樹林裏，突然的尖叫讓三個大男人都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高亞男緊緊勒住胡鐵花的脖子，全身緊繃，顫抖不止。“鐵花，你不要吓我啊！”
楚留香與李尋歡互望一眼，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咳咳……”胡鐵花臉色發紫“放開啦，我要被你勒死了。”
高亞男這才戀戀不舍的松開，卻抓着胡鐵花的手臂不放。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如果真的如猜想的一樣，這倒是讓我想起一個非常玄妙的機關。”
“哦？是什麽？”
楚留香一本正經的說道“懸魂梯。這也是我在一本古書中看到的。明明只是普通的階梯，可是你走在上面，無論是向上還是向下，最終都只能回到起點而到不了盡頭。好像一個永遠都走不出去的死循環，把你活活困死在裏面。”
高亞男顫抖的雙手搖晃着胡鐵花的胳膊，一副驚恐的樣子。“鐵花，怎麽辦啊，我們該怎麽辦啊，真的有鬼啊！”
李尋歡有些疲憊的笑着嘆了口氣“高姑娘，你不用擔心，現在是青天白日的，怎麽會有鬼，就算有鬼，它也不敢出來呀，更何況我們大家都在。”
高亞男撅起嘴來，不再說話。
李尋歡緩緩的接着說道“或許，這真的只是我們的一種錯覺，我們一直都在接受着某種暗示，這種暗示讓我們産生誤導，認為腳下這條看似唯一的路就是通向山頂的。而事實上，它卻是有人故意設下的一道陷阱，讓我們在自己的心裏畫下的牢籠中作繭自縛，無限重複着這個死循環，永遠到不了山頂。也就是說，看似是路，其實不是路。”
胡鐵花搖搖頭，好像李尋歡的論斷并不能讓他完全信服。“可是，我們真的一直都在向上走啊，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高亞男也随聲附和道“嗯，我也可以肯定，鐵花他現在沒有喝醉。”
胡鐵花一陣無力，難道在你們的眼裏，我平時說的話都是醉話嗎！
楚留香若有所思的說道“尋歡說的有道理，或許我們真的不是一路向上走的，而只是眼中産生的一種錯覺，但究竟是什麽原因，我也不得明白。”
楚留香的話說完，四個人就完全陷入了沉默，四周，除了沙沙作響的風吹樹林的聲音，便只剩下了呼吸聲，周圍安靜極了，一種無形的恐懼和不安在人們的心頭蔓延，心跳也随之加快，呼吸卻漸漸凝滞，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來自于危險而是來自于未知，就像人們在等待必然死亡的到來，在內心放大的恐懼與不安中掙紮煎熬。
胡鐵花忍受不了這樣讓人惶恐的靜谧，率先打破了沉默“那我們怎麽辦，總不能就這樣一直繞下去。”
李尋歡說道“如果還是這樣繞下去，我們恐怕就真的要被困死了，其實，這條并不算條路的山路一直都在給我們暗示，讓我們沿着他走，倘若我們不沿着這條路走，而是另辟蹊徑，或許，就可以跳出這個怪圈。”
楚留香笑着走過來，攔過李尋歡的肩膀，不吝贊美的誇道“尋歡到底是驚才絕豔，不同凡響啊，幸好這裏只是些樹枝雜草，而并非石頭城牆，不然，就真的難辦咯。”
李尋歡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無奈的苦笑一下。“你不是早就想到了嘛，卻又在這裏揶揄我。”
“哪有，尋歡當真是冤枉我了。好啦，就有我從前引路。”說話間，楚留香已經分來了路旁的樹枝雜草，朝一片幽深的密林走去，李尋歡緊随其後。
高亞男撅起嘴來，忍不住抱怨道“還要再爬呀……”
胡鐵花難得一本正經的看着她說道。“你若不想爬，那就自己一個人回去吧。”
高亞男氣哼一聲“我不，我就不回去，爬就爬，誰怕誰呀！”說着，也跑着追了上去。
胡鐵花跟在最後，不住的搖頭嘆氣，卻也無可奈何。
沒有路的山路越發難行，到處荊棘密布，雜草叢生，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刃劃破了衣衫，割裂了皮膚，渾身刺癢的難受，腳下，隐匿在雜草從中的亂石蛇蝮更是危機四伏。沒過多久，四個人具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堪，楚留香心中一陣感慨，自從南下以來，自己就是黴事不斷。先是受阻長江，後又被困墓穴，如今，又毫無頭緒的在這大山裏四處亂闖。真是這一身風流倜傥，盡付流水荒山啊。前方的一段山路格外崎岖陡峭，只因埋在雜草叢中，所以看不真切，回過頭來，但見李尋歡已是汗流浃背，雙頰泛紅，籲籲帶喘。不禁微微嘆氣，依照尋歡那樣的身體，走了這許久的山路，想必早就不堪重負了吧，只是依照他那屈己從人的性子，不肯言明，只恐成為了大家的拖累。
楚留香回過身去，朝着李尋歡伸出一只手，李尋歡還在奮力的向上攀爬，猛然間一擡頭，眼前出現了一只手，那只手的主人溫柔的笑着，如三月的春風，吹散了一身的疲憊。李尋歡會意，笑着擡手握住了那只手，腳下一個用力，跟了上去。
“累了吧？”
李尋歡勉強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還好。”
“要不要歇一歇？”
李尋歡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胡鐵花和高亞男，随後點了點頭。“我們到前邊的那棵梧桐樹下歇會吧。”
楚留香扶着李尋歡來到了梧桐樹下，尋了一塊比較光潔的石頭坐了下來，等待着另兩個姍姍來遲的人，胡鐵花幾乎是把高亞男拖拽上來的，等來到樹下，兩個人都已累的癱軟在地了。此時若能來上一壺好酒，對于李尋歡和胡鐵花兩個酒鬼來說，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可惜，胡鐵花的酒已經喝光了，而李尋歡的酒囊在楚留香那，畢竟，喝酒對李尋歡的身體沒有什麽好處。
“楚兄，那個……可不可以……”李尋歡小心翼翼的試探着。
“嗯？什麽……”楚留香故作不知的一臉茫然。
“你知道的。”李尋歡說的有些心虛。
“啊？”楚留香得意的笑着，好似奸計得逞了一般。“我知道什麽呀，尋歡不說我怎麽會知道呢？”
李尋歡知道，楚留香又在故意逗他。“好啦別鬧了，把酒囊還我。”
楚留香把酒囊在李尋歡的眼前晃了晃。“酒囊可以給你，但是，有個條件喲，不許多喝。還有，以後有什麽話，不許憋在心裏，要統統告訴我。”
李尋歡一把搶過眼前的酒囊，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知道啦，真是啰嗦的老臭蟲……”
楚留香眼前一亮，一臉興奮的看着李尋歡。“這個稱呼從尋歡的嘴裏說出來格外的好聽呢，再喊一聲來聽聽！”說着，便一手放到耳後，湊到了李尋歡的近前。
李尋歡一把推開了眼前人，略帶得意的回敬道。“休想。”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