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打草驚蛇

楚留香追上李尋歡,不由得出言嗔怪道“尋歡,方才在山莊,你怎會那樣不冷靜。”

李尋歡無所謂的淡然一笑“我一直都很冷靜,但正是因為我冷靜,所以才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楚留香語重心長的繼續勸道“你這樣口無遮攔,只會讓對方惱羞成怒,陷自己于危險的境地。”

李尋歡不以為然“楚兄可聽過一句話‘敲山震虎,打草驚蛇’如果那個人的心裏真的有鬼,那麽他就一定會有所動作。”

楚留香無奈的嘆了口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我懂,但對于你而來,還是太危險了。”

李尋歡的眼底閃過一道堅定的光芒,他的信念從不因危險而動搖。“有些事情,我若不知也就罷了。我既知曉,就絕不會坐視不理!”

“尋歡!”楚留香還想再勸,卻被李尋歡打斷。“好啦,我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楚留香站在街道的中央,看着李尋歡遠去的背影,欲語還休。剛剛明明還好好的,轉眼間卻又不歡而散。你終究是有你的驕傲,或許是我擔心的太多了,反倒束縛住了彼此的勇氣。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并沒有說一句話,或許他們不知第一個開口應該說些什麽,或許彼此冷靜一下也是好的。其實彼此的想法早已心照不宣,過多的解釋只是多餘。或許只是出于私心,兩個人做事的方式第一次出現了分歧。楚留香早早的去了鳳凰山,他說不清自己究竟是在逃避,還是想盡早将鳳鳴山莊莊主的意思傳遞給那對藏匿深山的夫婦。李尋歡站在窗前,眼睜睜的看着楚留香騎着快馬絕塵而去,心中竟有些失落。我們之所以選擇彼此,正是因為我們都是浪子,無牽無挂,不是嗎?

李尋歡一個人走在熙熙攘攘那的街道上,只希望周圍匆忙擁擠的路人可以讓自己的心不再那麽孤獨。然而,他卻好像走在一個黑白的世界中,所有的人都與他背道而馳,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人越多卻反而覺得越孤獨。

突然,一個人撞了李尋歡一下,從他的身上掉下了一張疊的很整齊的紙,那個人低垂着頭,一語不發,急匆匆的鑽進了熙熙攘攘人群。李尋歡彎腰拾起地上的紙張,想要叫住撞他之人,回頭卻發現那人早已不見了。李尋歡只覺此事蹊跷的很,便将紙張展開來看。上面的幾個字讓李尋歡眼前一亮。

‘太陽落山的地方。’

李尋歡将紙張揣進懷中,嘴角浮出一絲笑意,這句話的意思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寫這句話的人,除了他,李尋歡想不出還會有其他什麽人。他分開人群,朝城外走去。鏡湖草廬的所在之地,他依然清晰的記得。而太陽落山的地方,不就是草廬後山上的那座碑亭嗎。那個地方,李尋歡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的。因為那個人曾經說過,相對于日出,他更愛夕陽,而那裏,正是他們一同欣賞落日餘晖的地方。

一路上,李尋歡的心裏充滿了期待與不安。期待與那個人的再次重逢,卻不安于更加殘酷的真相揭曉。這段路似乎變得格外漫長,穿不透的層層樹林,望不到頭的鏡湖湖岸。終于再次登上了那座奇異的山坡,只是此時的心境卻全然不同。沿着那條石頭鋪就的山路,李尋歡擡眼向山頂望去。果然,在那座熟悉的碑亭下,背對着他站着一個人。那人一身黑色的華服,金邊金線的紋飾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可是,令李尋歡不解的是,既然他要掩人耳目,為何還要穿的如此華麗惹眼。

然而,滿心的喜悅已經沖淡了心中的疑惑,李尋歡喜笑顏開,步伐也變得輕松了許多,幾步上前,來到了那人的背後。“沈兄,果真是你!”

說着,李尋歡的手拍向了那人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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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尋歡觸及到那人的一瞬間,那人的肩膀突然一動,李尋歡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內力向掌心襲來,順着手臂的經脈一直延伸到臂膀,沖向心口。李尋歡毫無防備,全身一震,心頭氣血翻湧,整條胳膊瞬間麻痹失去知覺,好像被巨石碾過一樣。就在李尋歡錯愕之時,那人豁然回身,一掌印向了李尋歡的胸口。李尋歡站立不穩,疾步後撤,撞向了身後的石碑。口一張,一口暗紅色的血液噴出唇外。五髒移位,氣血逆行,冷汗襲遍全身。

所有的一切都只發生在眨眼之間,當李尋歡抹去唇邊的血跡,擡眼看去,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沈遺錯,而是鳳鳴山莊的莊主範天雄。而那個人的內力竟然如此的詭異強橫。

範天雄的臉上挂着似有似無的冷笑,竟是一種說不出的嘲諷。“李公子,別來無恙啊。”

李尋歡自嘲的苦笑一下,卻又忍不住慶幸。看來終于有人忍不住要攤牌了。輕輕的悶咳幾聲,無不感慨的說道“哎,看來我李尋歡流年不利啊,總是被狗咬。”

那人臉色一變,嘴角微微抽動,伸出一只大手,扣住了李尋歡的脖子,拇指按在了他的鎖骨上,李尋歡瞬間就覺得無法呼吸,雙頰憋得微紅。“李公子原本可以成為我山莊的座上賓,可惜偏偏有人要自掘墳墓,那就怪不得旁人了!”

李尋歡卻是無所謂的一笑,那人的手猛然一個用力,一種尖銳的痛楚順着督脈直逼頂門的百彙穴。似乎有一支鋼釘從頭頂插入,一瞬間,只覺天旋地轉,兩眼昏黑,李尋歡在一聲短促的輕呼之後,昏死過去。

楚留香再次來到了鳳凰山上,将鳳鳴山莊莊主的意思轉達給了這位少莊主和他的愛人。範謹之歡欣不已,畢竟父親還是看在父子親情的份上已經接納了他們,他的堅持有了結果。

春心卻笑了笑,看上去很是淡然。“謹之,父親大壽,身為人子,你理應到場。但心兒現在畢竟是已經有身子的人,比不得往日,現在喜靜慵懶,行動不便,出現在外人面前只恐惹人笑談。不若你先回去,等一切都安排妥當,你再回來接我們母子不遲。若中間真的出現了什麽意外,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楚留香點點頭,春心這個女人考慮的還是很周全的,而且也很謹慎小心。範天雄對待這個女人的态度,前後轉變的未免太過唐突,不能不引人生疑。範謹之畢竟是他的兒子,縱然父子之間有再多矛盾,範天雄也不會真的傷害自己的兒子。

範謹之本想早早動身,卻被春心給攔住了。只将他喬裝改扮一番,外人根本認不得,并且千萬叮囑,斷不可輕易現身,等一切打探清楚,再進門祝壽不遲,而且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和楚留香一起出現,避免被識破了身份。少莊主覺得不耐,只嫌她啰嗦,不過是多此一舉,楚留香卻越發的佩服這個女人的心細如發。

等一切安排妥當,楚留香便先行告辭了。

當李尋歡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粗陋潮濕的石床上,而且自己的頭和脖頸仍然痛楚難當。周圍的環境很是黑暗,應該是一座石牢,一道鐵鑄的大門擋住了所有的視線,隐約卻可以聽到滴水的聲音。想要站起身,卻發現自己的手腳都已經被鐵鎖铐住,長長的鐵鏈也只是可以延伸到牢房的中央。陰冷潮濕的牢房裏,讓人脊背生寒,涼氣透骨。即使李尋歡有內力護體,也是面無血色,忍不住咳嗽起來。

這時,咔吧一聲,鐵門上突然打開了一道鐵栅欄的窗戶。窗外人影晃動,火光閃過,傳出來一個不太好聽的聲音。

“李公子,醒了?感覺如何?”

李尋歡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依靠在了石床上,修長的腿伸展開來,一副極其慵懶享受的樣子。“托範莊主的福氣,總算沒有睡得太久。”

對方咯咯的笑出聲來。“此時此刻,難得李公子還有這麽好的氣度和心情,範某佩服。”

李尋歡卻連連搖頭“被一條狗佩服,實在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對方臉色一變,卻并未發作,沉聲道“昨天在山莊,李公子雖然話不多,卻是句句影射在下,看來李公子知道的已經很多。”

李尋歡伸了一個懶腰,說道“的确不少。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範莊主想讓人知道的,不想讓人知道,李某都已經知道了。”

對方冷冷一笑,放慢了語速,緩緩的威脅說道“不知道李公子有沒有聽說過,一個人如果知道的太多,他的下場通常都不會太好。”

李尋歡認同的點點頭,卻仍然忍不住譏諷道“不知道範莊主有沒有聽說過,一個人如果有太多的事情不想讓人知道,他的下場通常也不會太好。”

範天雄的臉色越發難看“李公子果然是牙尖嘴利,只不過,李公子縱然知道的再多,在這座不見天日的石牢裏,又能做什麽呢?”

李尋歡笑道“我雖然做不了什麽,但是,我相信,有人一定會做的比我好。”

那人一拍腦門,故作恍然。“哦,我差點忘了,李公子是跟楚大俠一起的,既然李公子已經都知道,那麽楚大俠想必也不會不清楚。只不過,李公子在範某這裏做客,楚大俠多少還是會有所顧忌的吧!”

李尋歡連連搖頭“楚留香如果這麽輕易就被人要挾,那他也就不是我所認識的楚留香。”

範天雄輕輕撫掌,對眼前這個書生摸樣的人到底太過看輕了,果然是出人意料,讓人刮目相看啊。“李公子好氣度!其實範某人并不想與李公子為難,反倒想結交你這個朋友,不如這樣,只要李公子答應,和楚大俠都不與在下為敵,我現在就可以放你出去,擺下酒席,為李公子壓驚。”

李尋歡朗聲而笑,似乎聽到了極其好笑的事情。“我李尋歡雖然是個酒鬼,但并不是什麽人的酒我都會喝,就像我可以請狗吃飯,卻不會接受狗的邀請。而且,我現在忽然覺得,這座石牢裏清涼濕潤,也沒什麽不好。正好還可以讓我戒酒。”說着,李尋歡雙手疊起,放在腦後,讓自己更加舒服的躺了下來。

範天雄瞳孔驟縮,額頭青筋爆出,緩緩的攥緊了拳頭,還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放肆。“看來,李公子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李尋歡反唇相譏“我李尋歡什麽酒都吃過,唯獨沒有吃過罰酒!”

範天雄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情,出言試探道“李公子寧肯幫那個孽種,也不肯幫在下,是不是覺得薛小乙還活着,認為他有朝一日可以扳倒我?否則,今日你也不會輕易上當。”

李尋歡心頭一陣刺痛,傷感不已,卻反問道“如果沈兄真的還活着,我現在又怎麽會在這裏。”

範天雄道“是不是有人要在範某的壽宴上從中作梗,好讓我在天下的英雄面前丢?”

李尋歡冷嘲道“如果沒有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又豈會害怕丢醜。”

範天雄道“有李公子在我的手上,量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李尋歡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又豈會因一人之生死而影響全局。”

範天雄在門外嘲諷道“李公子,做人不要太自信,有些人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強大。”

李尋歡睜開雙眼,目光中依舊堅定清明。“範莊主,做人也不要太自負,有人些從來就是用來創造奇跡的。”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啪的一聲,鐵窗被人用力的關上了。

李尋歡懶懶的道了一聲“不送……”便又重新閉上了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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