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甜點

溫景煥今天穿了一件橄榄綠的深色休閑西裝外套,外套敞開着,露出裏面的黑色襯衫,下身搭的是一條深灰色休閑褲。

晏安魚的視線落在他腰帶上,那裏挂着一串亮閃閃的金屬小片,襯得他的腰身很漂亮。

他再傻,也知道對方是精心打扮才來的。

晏安魚低頭看了眼自己,上身的深綠色短袖紮在迷彩長褲裏,褲腳一個長一個短,看上去很滑稽。

“在想什麽呢,”溫景煥朝他揮揮手,“過來坐。還想吃什麽,我幫你拿。”

“不用不用!”

晏安魚擺擺手,趕緊在溫景煥對面坐下,看了眼桌上的點心。

“我都挺喜歡吃的,溫醫生,今天主要是我要感謝你,所以應該我照顧你的口味。”

溫景煥左手手肘撐在桌上,饒有興致地托着下巴,一雙單眼皮的眼睛微微彎起。

“那很巧,我也很喜歡吃這些。”

他體貼地撕開吸管包裝,把桌上的兩杯金橘檸檬茶都打開,遞了一杯給晏安魚。

“你剛來學校,還沒來這裏吃過吧,”他說着,指了指盤子裏那片包着火腿的面包,“嘗嘗這個,味道真的很不錯。”

晏安魚懷疑,溫醫生會讀心術。他看着盤裏的火腿面包,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眼睛眨巴眨巴,忍不住想要上手撕一塊嘗嘗。

他習慣性把兩只手貼在褲縫上搓了搓,卻又覺得有些不雅。

溫醫生連隔着手套摸了貓都要洗手,他這樣不幹不淨的,會不會被嫌棄?

晏安魚猶豫了一會兒,只好起身,“不好意思,我先去洗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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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別去了。”溫景煥叫住他,“再不吃就涼了。來,我喂你。”

他又伸出他那雙讓人挪不開眼的手,中指和拇指捏住了面包的兩側,小心翼翼地拿起來。

晏安魚臉紅了。

他是個成年人,只有不會用餐具的小孩才要大人喂。

“來,嘗一口,”溫景煥笑眯眯的,哄小孩似的張着嘴,“啊——”

熱騰騰的香味兒飄進晏安魚的鼻子裏,他咽了咽口水,也不想管那麽多了,就着溫景煥的手,小小地咬了一口。

他被人嘲笑過吃東西太野蠻,因此以後的每一次吃東西,他都是小口小口地咬。

外脆裏松的面包上裹着松軟香甜的醬,晏安魚一口咬下去,還能感受到火腿腸微微凹陷,而後被咬開的觸感。

——好好吃!

“好吃嗎?”

溫景煥把面包放回盤子裏,橫截面上還留着一道花邊似的齒印。

“好吃好吃。”晏安魚心都要化了,腮幫子嚼得鼓鼓的。

溫景煥起身問老板要了濕紙巾,遞給晏安魚一張。

“來,擦擦手,自己吃吧。”

晏安魚接了,根本沒思考其中的邏輯關系,他心滿意足地把美味火腿面包咽下去,感嘆道:“溫醫生,你人真的好好哦。”

溫景煥仔細地擦幹淨手上的油漬,仿佛擦的不是手指而是刀刃。

“是嗎,你還是第一個這樣誇我的人,”他笑着說,“你剛入學,十八歲嗎?”

晏安魚點點頭。

他看着溫景煥的臉,兀自在心裏琢磨,溫醫生已經在讀研究生了,再怎麽說也應該比他大三四歲吧?

溫景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喝了口果茶。

“我二十三了。”

晏安魚吓一跳,“你會讀心術嗎!”

“因為你在掰手指呀。”

晏安魚臉都丢盡了。

溫景煥又推給他桌上的奶油泡芙,“來,這個是我最喜歡的,趁它還是冰的,快嘗嘗。”

“謝謝……”

晏安魚一心都在那軟乎乎的奶油泡芙上,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塊,一口就塞進了嘴裏。

冰冰涼的奶油在嘴巴裏融化,混在松軟可口的外殼裏,晏安魚幸福得話都說不出來了,滿心都是甜膩的口感,根本沒發現坐在對面的人一直都在看他。

溫景煥陪他一人一半吃完奶油泡芙,晏安魚又在對方各種推薦下吃了一個三明治,四個蛋撻。溫景煥沒吃太多,晏安魚食量大胃口好,沒一會兒就把桌上的食物掃蕩一空,唯獨留下那半個火腿面包,實在是吃不下了。

他靠在椅背上,摸了摸已經有些鼓起的胃,看着盤子裏的半個面包,覺得有些浪費。

浪費食物是可恥的,他從小幫爸媽插秧,知道糧食種出來有多不容易。

“對不起溫醫生,我吃不下了。”他有些傷心,因為自己給對方留下了浪費食物的印象。

溫景煥卻沒在意,他靠在椅背上喝果茶,偶爾擡起眼,看看晏安魚。

“不用道歉,是我剛開始點太多,”他有些無奈,“想着什麽都想給你嘗一點,結果就拿太多了。”

“可是真的很好吃哦!”晏安魚豎起拇指,誇張地贊嘆道:“每——一個都超好吃,待會兒我再挑幾個,回去帶給室友!”

果茶被放回桌上,杯裏的冰塊發出輕響。

“你很喜歡你的室友嗎?”溫景煥稍微偏過頭。

晏安魚兩只手抓着膝蓋,想了想,說:“才認識一天,也沒有很喜歡吧。雖然我提議送小貓去醫院的時候,他們都沒答應,但是作為室友,不論他們喜不喜歡我,我都得先對他們好,畢竟以後要一起生活嘛。”

溫景煥沒有反駁他的奇怪道理。“當你室友真幸福。”他感嘆了一句。

店裏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快到新生整理內務的時間了。晏安魚得回宿舍大掃除,于是又買了三個火腿面包裝進塑料袋裏,和溫景煥告別。

“快回宿舍去吧,”溫景煥催促他,“耽誤了事情就不好了。”

被他這麽一說,晏安魚也有些緊張。他和溫景煥說再見,然後拎着袋子,快步出了店。

黃昏吞噬着白晝,天上的太陽也沉進大樹茂盛地枝葉後面。晏安魚拎着塑料袋跑出去好遠,他盯着地磚上自己的影子,忽然頓住了。

等一下,今天不應該自己買單出錢的嗎?

晏安魚的理智終于從美食的魔爪下爬了出來。

不好不好,現在回去找溫醫生也太羞恥了。晏安魚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兒,他垂頭喪氣地溜回宿舍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回憶今天到底吃了多少,打算下次再去問清楚價錢,把錢還給溫醫生。

哎,還錢怎麽這麽難呢。

斜陽将他的深綠色短袖映成黃金色,同樣也灑進甜品店裏,落在那人橄榄綠的外套上。

溫景煥規矩地坐在桌前,餐盤裏大大小小的餐紙都已經空了,只有半個面包躺在上面,邊緣還留着一排整整齊齊的波浪形牙印。

他盯着看了一會兒,臉上沒什麽表情,耳廓卻紅得反常。他抽了張紙,小心翼翼地包起面包的一角,兩根手指将它捏在手裏,張嘴,極其緩慢地順着咬過的地方,咬下一口。

然後咀嚼,吞咽。

另一邊,晏安魚已經從失落中緩過神,拎着一袋子好吃的,邊哼歌兒邊回了宿舍。

“我回來啦。”

他笑盈盈地開了門,裏面幾個室友見他回來,卻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着他。

晏安魚心中奇怪,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

“發生什麽了嗎,”他眨了眨眼睛,把袋子裏的小面包拿出來分給大家,“今天在甜品店買了些吃的,來,大家一起吃。”

于斯年率先接了,塑料包裝袋發出刺耳的響聲。

“謝謝,安魚。”他笑了笑,轉過身,又問道:“安魚,我能問個問題嗎?”

晏安魚把剩下的分給趙安和夏黎,兩人什麽也沒說,默默放到了桌上。

“什麽事,你盡管問。”他說。

于斯年看了眼夏黎,問:“你是不是用洗衣機洗外套了,夏黎剛才穿了下午用洗衣機洗的睡衣,說覺得身上癢。”

晏安魚起初沒反應過來,他拎着已經空了地袋子愣了半天,才知道于斯年的什麽意思。

“沒有!”

他瞪大了眼睛,“外套是我自己放在盆裏手洗的,也是我自己擰幹的!”

夏黎摸着自己的胳膊,小聲道:“安魚,昨天跟你說了不要碰那只貓,貓藓是會傳染人的……”

晏安魚怔住了,要是傳染了,第一個中招的不應該是自己嗎?

“而且你倆的衣服曬一塊兒了,說不定是因為這個。”趙安也附和道。

晏安魚呆呆地愣在原地,他看了眼微微皺着眉的夏黎,又看了眼打量他的趙安,以及用眼神告訴他“下次注意”的于斯年,忽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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