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不同意。”

莉莉絲嬌嫩的淡粉唇瓣一張一合，吐露出來的話語卻是這樣的堅定。

奈爾伊斯特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這只不過是個前些日子剛成年的小姑娘而已。

“可是除了獻祭，公主殿下，您難道還有什麽更好的法子嗎？”他輕聲問道，哄孩子似的，語氣溫柔親昵。

莉莉絲眨眨眼睛。

她的脖頸潔白修長，露肩的禮服襯得她愈發高貴優雅，某種王室的特質——亦或者是她的哥哥，格裏夫的特質——在她身上初具雛形。

奈爾伊斯特的眉心自從莉莉絲漠視他的存在，仰着腦袋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開始，就一直跳個不停。

莉莉絲兀自走了上去，就這樣當着奈爾伊斯特的面，堂而皇之地坐上了他觊觎已久的王座。

瘦弱的公主坐在上面，顯得王座空蕩蕩的。

她彎腰，胳膊抵在膝蓋上，身體前傾，兩只細嫩白皙的手掌捧着自己嬌美的面龐。

淡紅色的眼眸裏隐隐閃爍着狡黠的光。

莉莉絲無疑是美麗的。

但現下，這種美還不具有攻擊性，如同尚未蘇醒的玫瑰，精致、迷人卻不引人注目。

她眨巴着眼睛，纖長的眼睫如同振翅欲飛的蝶，淡紅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尚未褪去稚氣的面龐上浸潤着天真的向往與期盼，她快活地說道，“當然有啦——我也可以穿上铠甲去屠龍啊。”

伯爵大人幾乎要笑出聲來。

屠龍？

就她？

這——麽瘦弱的姑娘，能夠拎得起騎士的佩劍麽。

顯然——拎不起。

但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沒有關系。

莉莉絲自然知道奈爾伊斯特心裏在想些什麽，畢竟她當初在書上看到這個橋段的時候，就連她自己，也是吃了一驚的。

總歸都是送死，獻祭與屠龍的結局幾乎沒有什麽差別。

奈爾伊斯特并沒有為難她，甚至十分愉快地應承下來，沒過幾天，舉國上下都知道了——他們尊敬的公主殿下，為了邊陲小民的安居樂業，居然要親自前往屠龍！

嗚呼哀哉的悲鳴、感動悲怆的吶喊，一時之間，席卷了全皇城。

就連艾琳娜都委婉地向莉莉絲表達了一下自己對她的關心。

莉莉絲并沒有放在心上。

今晚就是她出發屠龍的時刻，她好不容易笨手笨腳地穿上了哥哥留下的铠甲，卻依舊提不起手裏的佩劍。

莉莉絲決定把這個重的不能再重的佩劍系在馬鞍上——雖然這樣做，對不起可愛的坐騎，她目前為止，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送別典禮很盛大，奈爾伊斯特給了她十足的排場。

可是莉莉絲并不喜歡這樣。

她在奈爾伊斯特還在慷慨致辭的時候，就一個人坐上了屬于她的良駒。

對着道路兩旁的城民笑了笑——這是一個和善的堅定笑容。

莉莉絲放大自己的聲音，“為我的城民——！”

少女尖銳的聲線激起了千層浪。

她在傳遞力量、給予她的子民以信念，以此來獲得他們的信仰與尊敬。

如同所有信徒信仰神明那樣。

她也可以成為他們心中的神。

話音剛落，莉莉絲就沖了出去，打開的城門仿佛在昭示着她日後的凱旋歸來。

奈爾伊斯特氣得臉都青了，但是顧及着場合，只好打碎牙活血吞，僵硬地維持着面上的微笑。

紛擾的皇城被抛在身後，眼前盡是崎岖的路。

“尊敬的光明神冕下。”莉莉絲坐在馬背上，姿勢标準，宛若一個經受過嚴格訓練過的騎士那樣。

沉重的頭盔蓋在她嬌小的腦袋上，厚重的盔甲在消損她的意志。

莉莉絲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她閉上眼睛，努力忽視着路上的颠簸，憑借着這幾天學會的馬術知識，盡力保持着自己的平衡。

纖長白皙的手掌重疊在一起，放置在胸前，莉莉絲虔誠地呼喚，“尊敬的光明神冕下。”

這是她第二遍召喚神明，卻沒有得來祂的回應。

不應該啊……

莉莉絲奇怪地睜開眼睛。

魔龍居住在邊陲的山洞上，靠她自己是斷不可能前往的。

而皇族世代通靈，最強統治者擁有着強大的魔力。

——神明給予的魔力。

近乎于神力。

莉莉絲多多少少沾點兒，按理說她是能夠和光明神對話的。

可是……為什麽她得不到一星半點兒來自神明的回應？

皇城門口就是穿梭陣法，是以她根本沒有經歷過旅途的勞累就已經來到了暗影之森。

她漫無邊際地走了有一會兒了，卻找不到上山的路。

她見不到魔龍，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

——她甚至還，提不起馬鞍上挂着的佩劍。

“尊敬的光明神冕下，”莉莉絲深吸了口氣，孤注一擲般在心中禱告，“請問您能夠向我提供一些幫助嗎？您永遠的忠誠信徒，莉莉絲。”

就在她的禱告結束的那一瞬間，無邊的亮光将她吞沒。

再度睜眼時，奈爾伊斯特伯爵為她精心挑選的良駒消失不見，原本懸挂在馬鞍上重如千斤的寶劍變得輕巧便攜，款式都變得小巧好看了許多。

茂密的樹林匿跡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岩石。

莉莉絲眨了眨眼睛，她有些詫異于這裏的簡陋——惡名昭著的魔龍,就住在這種地方？

天色漸暗，莉莉絲的眼睛卻亮晶晶的。

“謝謝你噢，我該怎麽報答你呢？”莉莉絲在心裏說道。

但她沒有等到神明的回複。

——也許是措辭不太對？

她從善如流地改口：“感謝至高無上的吾神，我願為您收集信仰之力。”

在心裏念叨完又覺得變扭，可她根本就忘記了原著是怎麽講的……

也許，在她穿進來的時候，故事線就已經發生了改變？

莉莉絲大膽地猜測道。

尊貴的神明不置一詞，神跡再未出現。

嬌小的公主殿下，卻被人給撲了個滿懷。

莉莉絲往後踉跄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上，好在被人及時摟住了腰。

纖細敏.感的腰肢被寬大的、溫暖的手掌握着，嬌弱的公主殿下面上開始泛起了淺淡的粉霞。

面上的顏色逐漸加深，白裏透紅的。

那人的眼睛亮晶晶、濕漉漉的，清俊的面龐上洋溢着開心與愉悅，他笑着說道，“你就是光明神給我找來的寶石嗎？真漂亮！”

莉莉絲茫然地眨眨眼睛。

雖然不清楚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她還是乖乖地搖頭否認，“不是的，我是皇城的公主。”

僅僅只是因為他提到了光明神而已。

她在心裏想道。

“是麽？”他也眨眨眼，利落的面部線條仿佛都呆滞了一瞬。

他為難地想了想，問：“那你能成為我的寶石嗎？”

真奇怪。

人怎麽能變成寶石。

莉莉絲垂首，稍微掙紮了一下，“能不能先放開我。”

被抱得有些疼。

他看着那麽瘦，力氣卻是那樣大，幾乎要将她揉碎了。

“我叫唯缇亞。”

黑發紫眸的少年應聲松開了懷抱着她的手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挺翹的鼻子，報上姓名的同時居然還羞赧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不好意思噢。”

莉莉絲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愛。

于是她痛快地表示了自己并不在意。

唯缇亞的眼睛亮了亮，“那你能成為我的寶石嗎？”

莉莉絲：……這麽執着的嗎。

住在山洞裏，又這麽喜歡亮晶晶的寶石。

莉莉絲抿起嘴角笑，淡紅色的眼眸流光溢彩。

唯缇亞幾乎都要看呆了。

——她的眼睛，在發光诶。

“那你呢。”莉莉絲伸出一只細白的手指，點了點唯缇亞寬厚的肩膀，她輕聲說道，“你願意成為我的寵物嗎？”

唯缇亞垂下眼皮，目光仿佛黏在了莉莉絲點着他肩膀的那只手上似的。

他的皮膚也是白色的啊，怎麽沒有她這麽潤澤且富有光澤感啊？

見他不回答，莉莉絲收回了手，覺得有些沒意思。

之後該怎麽做來着？

她記不清了，只能自由發揮，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這條龍顯然是單純好騙的。

莉莉絲費力地摘下沉重的頭盔——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換一身輕便點兒的衣服。

铠甲真的太重了。

但是巨龍的山洞裏，沒有她能穿的衣服。

嬌弱的公主殿下只好忍耐着，克制地呼出了一口氣。

“如果我成為了你的寵物，那你願意當我的寶石嗎？”唯缇亞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紫色的眼睛裏像是蘊藏着點點星光。

那裏面充斥着期待。

高大的小龍從這一刻起，甘願為嬌小的公主殿下俯首稱臣，成為獨屬于她的寵物。

莉莉絲失笑，“當然啦。”

“我願意成為你一個人的寵物——那麽，”唯缇亞笑容燦爛，彎腰親吻着公主殿下的手背，“我的寶石，你現在能告訴我你叫什麽了嗎？”

莉莉絲一愣。

她這才反應過來，她居然還沒有告訴他她的名字。

“還是說——你沒有名字，想讓我幫你取一個？”唯缇亞摩挲着下巴，利落的眉峰淺淺地蹙在一起，略微有些為難的樣子，“……可是我不太會取名诶。”

莉莉絲彎起眼角笑，“我有名字，我叫莉莉絲。”

“莉莉絲，我的寶石。”唯缇亞也笑，眼尾眉梢間的滿足幾乎要溢出來。

他伸出手，骨節分明的手掌上泛着好看的青筋。

莉莉絲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白皙的柔荑柔軟纖細。

說不清是出于一種怎樣的感情，對于她，唯缇亞只想悉心呵護。

——難道是因為她這是他所遇見的最漂亮的寶石嗎？

唯缇亞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