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唯缇亞心裏忐忑得緊，七上八下的。

他是天真，但他并不傻，雖然說沒怎麽看懂莉莉絲面上表情的千變萬化，但是也大約知道她現在情緒并不怎麽好。

牽着公主殿下細嫩的手，唯缇亞忍不住勾了勾小拇指，輕輕地摩挲了一下莉莉絲白皙的掌心。

“你在不開心。”

察覺到自己的失态，莉莉絲抽回了手，面上浮現了一個無懈可擊的溫柔笑靥。

手掌瞬間就變得空落落的。

失落的魔龍肩膀塌下去了一小塊，“真的是因為我嗎？”

不等莉莉絲開口講話，他開始天馬行空地亂猜，“因為我只給你吃了漿果而不開心嗎？還是不喜歡這個山洞？難道——只是單純地排斥我……”

越說，他的聲音越低，裏面的委屈與難過幾乎要溢出來。

“哎呀。”

莉莉絲最受不了可愛的小男孩或者小女孩撒嬌了。

她忍不住靠近他，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上他水靈靈的、閃爍着亮晶晶的紫光時，心瞬間就變成綿軟一片。

原本只是想拍拍他以示安撫的，到了最後，居然變成了她環抱着他勁瘦的腰腹。

“我怎麽可能排斥你呢？唯缇亞，你要對自己有點信心。”

“可是，我的信心也是需要你的回應來維持的。”唯缇亞在她靠過來的時候愣了一下，随即摟緊了她，像是在懷抱着自己珍藏已久的寶物。

莉莉絲偷偷地勾起嘴角，将臉埋進了他的胸膛，故意不讓他看見自己面上的笑，聲音也因此而模糊，“你都答應成為我的寵物了，我自然是會好好對你的——我可是一個非常、非常有責任心的主人噢！”

唯缇亞的俊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他擡起手，想要回抱莉莉絲，線條流暢的手臂剛一舉起就将在了空氣裏似的。

揚起的嘴角一點一點收回——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面上的笑——上翹的嘴唇逐漸變得平直。

可是眼裏的欣喜卻怎麽也藏不住。

“你不開心，你不和我說，你一個人生悶氣。”原本清朗的嗓音此刻都變得悶悶的，下垂的眼角都在陳述着自己的不滿，卻又不直接說，只好暗戳戳地通過小動作表達出來。

莉莉絲沒有擡頭看他，卻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

小小的手，動作也輕柔柔的。

按理說像他這樣心大的，是不可能感受到的——但是唯缇亞的身子就在那一刻僵硬了一下，隔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原本停留在黑暗之中的手落在了實處，圈緊了莉莉絲纖細的腰肢。

“我沒有不開心。”莉莉絲揚起腦袋，雖然看不清唯缇亞的面部輪廓，但是她能輕而易舉地找到笨蛋魔龍那雙亮晶晶的紫色眼眸。

她抿着唇想了一會兒，給出了一個不偏不倚的回答，“……我只是有點兒想家了。”

“才離開這麽一會兒就想家了嗎？”唯缇亞不太理解。

高大的魔龍動了動手指，短暫的猶豫過後，他學着莉莉絲剛才拍他的頻率和力道，輕輕地拍了拍她。

“但是，如果你想的話，其實我明天就能夠帶你回去的。”

“沒關系的，帶我去看看你這裏的裙子吧。”

莉莉絲從他的懷抱之中脫離出來，又恢複了初見時那般優雅自持的模樣，好似剛才的脆弱只是昙花一現的幻影。

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離愁別緒忽然擊中了她。

明明只是随口一說，糊弄這只笨龍的了，自己反倒真情實感了起來。

但是格裏夫的忠告忽然浮現在心頭，“不要輕易交付自己的真心，尤其是對剛認識不久的人。”

所以莉莉絲及時拉遠了他們的社交距離。

“……噢。”唯缇亞點點頭，眸光暗了暗，但他轉身轉得很快，莉莉絲沒有看見——他有意在躲避着莉莉絲的視線。

這次，他不想讓她看見他眼裏失落。

說到底還是他有些操之過急了，不是麽。

唯缇亞這樣安慰着自己。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她不記得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他會讓她想起來的。

原來山洞後面，別有洞天。

黑暗的另一面是光明。

唯缇亞之前說的“城堡”，并沒說說錯，也并不是指這個除了岩石好像就沒有別的東西的洞穴。

——而是貨真價實的城堡。

而且站在這個入口，她只能望見一個城堡的頂部，一個尖尖。

像針一樣銳利，充滿了攻擊性。

耀眼的日光閃過，針尖上綻開了大朵大朵的花。

離得遠，認不清是什麽花，但那馥郁稠豔的顏色着實吸引人。

莉莉絲眨眨眼睛，看看尖端的花兒，又看看一旁的唯缇亞。

她的小龍真的不擅長遮擋自己的情緒，驕傲得意不知不覺在鋪滿了他全身上下，那雙意氣風發的眼眸尤盛。

唯缇亞自上而下地瞟她——養尊處優的公主殿下，他的寶石。

邀功的意味幾乎充斥在他們之間的空氣中，到處都是，明顯的不得了。

“真好看。”莉莉絲揚起頭，小巧精致的面龐粉嫩白皙，淡紅色的眼眸裏流光溢彩的，好看極了，如同陽光下耀眼的紅寶石。

——她當然知道唯缇亞這是在邀功啦，那她就淺淺地滿足他一下吧。

畢竟，再怎麽說，他也算得上是一只很乖的寵物呢。

她的小龍。

笨蛋小龍。

果然，唯缇亞是一只很好滿足的巨龍，得到公主殿下的肯定之後就魇足地眯起眼睛，就如同貪吃的小孩兒得到了自己最愛的糖果一般，可愛又純真。

微風拂來，掀起了莉莉絲亞麻色的長發。

在陽光的照耀下，泛着淺淡金光的長發。

說來也奇怪，原本只知道作亂的風此刻就跟個賣乖讨巧的小喽啰似的，輕輕的吹着，愣是沒有将莉莉絲的又多又長的發絲吹亂。

就連風都知道什麽人應該悉心呵護。

唯缇亞表示很滿意。

翠青色的青草跟随着微風的節奏舞蹈着，驕矜的公主殿下垂下眼睫，淡淡地瞟了一眼遠處，随後擴大視線範圍，目光落在了底下的草原上。

“我們……怎麽下去？”

她略顯為難地蹙起眉頭，眉心處隆起了一個小山丘，眼底浮現一層淺淡的擔憂與糾結。

“這還用說嗎？”

唯缇亞縱身一躍，少年的衣服被風吹到鼓起。

莉莉絲一驚，張大嘴巴的同時擡起手将微張的櫻桃小嘴給捂住了。

她好冷靜。

她不夠在乎他。

唯缇亞扇動着翅膀，輕輕地，盡量不發出破風聲。

他是一頭很漂亮的巨龍——就算是稱他為世界上最漂亮的龍也不為過。

鱗片閃閃發亮，翅膀碩大有力，犄角都出奇尖銳。

因此舞動着翅膀的時候不發出聲音對他來說有點兒麻煩，他素來最讨厭麻煩——巨龍都是一根筋的生物。

但關于莉莉絲，他好像就長了數不清的心眼兒似的。

唯缇亞失落地垂首。

——她就連往下看一眼都不曾。

只要她看一眼，就能發現他。

可是她并沒有。

公主殿下，好像和小時候不太一樣了。

“唯缇亞。”

柔柔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驕矜的公主輕聲喚着他的名字，聲音這樣小，風這樣大，他卻十分清晰地捕捉到了。

莉莉絲愣了一下。

——是她的錯覺嗎？

為什麽她覺得這只笨蛋魔龍擡頭的那一霎那，紫色的眼睛裏閃過流星一般的絢爛光芒。

公主并不關心除了自己世界之外的任何東西，但她卻在叫他的名字。

唯缇亞高興地飛上天，在空中盤旋了一圈之後，穩穩地化作人形，落在了地上。

他單膝跪下，對着莉莉絲伸出了手，“公主殿下，跟我走吧。”

莉莉絲眨眨眼，笑出了聲，白皙的嬌媚面龐都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就連那雙大大的眼睛，都彎成了好看的月牙。

“你有點像人.販.子噢。”

“人.販.子？”唯缇亞接觸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詞，鄭重的表情随之飄散而去，難得空白了幾秒鐘。

莉莉絲笑，一顆可愛的小虎牙悄悄地跑了出來，給她平添了幾分狡黠。

白皙細瘦的雙手背在身後，俏皮的公主殿下忽然往前湊了湊，溫熱的呼吸悉數噴灑在了唯缇亞線條利落的面龐上，柔軟的腰肢繃成一條筆直的線，與修長的腿構成了一個完美的直角。

局促緊張開始在心中蔓延，純情的巨龍幾乎摒住了呼吸。

但他舍不得後退——甚至還想要往前湊。

此刻，神都看不穿他。

這樣矛盾的心理。

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

會吓到她的。

而且……他現在還沒有這個勇氣。

唯缇亞抿起嘴唇，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就連呼吸都放輕了不少。

“走呀，”莉莉絲笑眯眯的，“不是要我跟你走麽？”

“啊、對。”唯缇亞呆呆地點點頭，随即站了起來，變回了原形。

碩大的巨龍乖巧地匍匐在她的身邊，莉莉絲摸了摸他脖子上的鱗片，在陽光下近乎發光的雪白手掌往上探了探，唯缇亞乖巧地低下頭來，将自己的犄角送入她柔軟的掌心。

——是她主動的。

她心裏有我。

唯缇亞在心裏美滋滋的想道。

——在龍族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龍角是只有配偶才能摸的。

因為這個動作意味着接受或提出歡.好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