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怎麽看着我發呆卻不回答我的問題？”驕縱矜貴的公主殿下皺着眉頭，伸出一根細嫩白皙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戳了戳魔龍的胳膊，聲音清淩淩的，比山澗裏的泉水還要清澈純淨。

她發了點小脾氣，聲音愈發清冷，“我有這麽好看嗎。”

因為唯缇亞的刻意靠近，他們挨得很近——只要他們之中的任何一方稍一不注意就能夠觸碰到對方的胳膊——所以莉莉絲甚至都不用伸直手臂，就能夠毫不費力地點到他，因此很容易用勁兒。

她故意用了點力氣，有意讓他疼，根本沒刻意控制力道。

——嬌弱的公主殿下又能有多大的力氣呢？

對于魔龍而言，這只不過是在給他撓癢癢。

不對。

甚至連撓癢癢都稱不上。

有點兒像是在被蚊子咬，沒什麽感覺，可是事後卻覺得癢癢的。

但是還是有點兒差別的——

他是心裏癢癢的。

“……好看。”唯缇亞被戳着胳膊也不躲，傻乎乎地任着莉莉絲。

他忽然擡起腦袋一本正經地與她對視，眼裏的認真與正經藏都藏不住。

莉莉絲愣了一下，随即收回手指頭捂着嘴，笑彎了眼。

“你也好看。”

她不由地放柔了聲音，輕聲說道。

唯缇亞也笑，唇角克制不住地向上揚起，如同被獎勵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玩偶，終于得嘗所願了的孩童一般，眼裏的歡喜滿得幾乎就要溢滿出來。

“我也好看。”他點點頭，看着莉莉絲說着這句話，笑嘻嘻的，兩顆小虎牙都露了出來，笑得一臉天真燦爛。

——無邪得恍若從未跌入過凡塵之中的天使。

亦或是精靈。

總之是沒有經歷過凡塵污染過的物種。

“嗯。”莉莉絲淡淡颔首，算是認同。

神情随意的就像是在哄小孩兒開心似的。

“你更好看。”唯缇亞湊近了，認真地補充道。

被取悅到了的公主殿下眉眼彎彎，周身的氣質都軟化下來，變得意外的柔和可愛。

如同冰雪消融，又好似枯木逢春。

其實她并不是清冷的長相。

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下垂，擡眼望人的時候，看起來無辜的極了，濕漉漉的。

嘴唇小小的，像櫻花花瓣，笑起來的時候像是蜂蜜奶油一般甜美。

但是為了撐出氣勢來，她一般都會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很少笑，也很少動怒，整個人就像是一眼無波的深井水。

莉莉絲擡眼看他，漫不經心地勾起一縷頭發，繞在細長的手指上卷了卷，淡淡地問道，“真的嗎。”

一副不怎麽在乎答案的模樣。

“為什麽要質疑自己的魅力呢？”唯缇亞不理解。

——他的寶石這樣好，為什麽還要質疑自己的魅力呢？

所以哪怕是紅着耳朵，他也忍不住跟她對視，認真得近乎嚴肅，想要讓她認清這一點，“你真的很美，我的寶石——你要相信自己，莉莉絲。”

“公主殿下永遠不會質疑自己，”莉莉絲勾起唇角，輕輕地擡起自己小巧的下颌，高傲、自信、閃閃發光，她輕聲且堅定地重複了一遍，“公主殿下永遠不會質疑自己。”

聲音不算大，但擲地有聲。

唯缇亞彎起眼笑，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他開心地附和道，“嗯，公主殿下永遠不會質疑自己。”

“也不會質疑自己的寵物。”莉莉絲也笑。

這不是她第一次覺得唯缇亞可愛了。

但這卻是她第一次遇見這麽讨她喜歡的寵物。

“我們接下來該去哪裏玩？”莉莉絲難得松懈，自在地翹了翹腳丫子，雙手撐着腦袋，終于顯露出了幾分屬于她這個年紀的稚嫩與純真。

唯缇亞巴不得把異世界裏所有有趣的地方都挑出來，捧在手心上獻給她。

——只要她能一直像這樣開心下去。

但是不可以。

莉莉絲也不會縱容自己沉迷于玩樂的。

她小時候就那樣的有主見，更何況現在自己家都要被偷了，她不可能沒心沒肺地這樣在他這裏玩下去的。

歸根到底，她還是喜歡屬于自己的東西。

自己的，才是最舒服的。

一想到這裏，唯缇亞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滿足的笑。

——他是她的寵物，她親口承認的。

所以她也是喜歡他的。

“你笑什麽？”莉莉絲看了他一眼，奇怪地問道。

唯缇亞很快反應過來——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起碼現在面對着莉莉絲能夠面不紅耳不赤的搖搖頭，十分鎮定地否認着自己的小心思，“沒。”

“我沒笑。”他補充道。

“撒謊。”莉莉絲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見他心虛地眨巴着眼睛，纖長濃密的睫毛上下翩飛，密集的振動頻率如同蝴蝶采集花蜜。

她歪着腦袋，流光溢彩的淡紅眼眸裏倒影着一個小小的唯缇亞。

“哎呀呀，”驕矜的公主殿下好像與忠誠的魔龍達成了某種協議似的（魔龍本龍還不知道），她晃了晃手，素白的手掌在魔龍的面前一閃而過，她放緩了語速去哄他，“我說錯啦——你沒撒謊，你就是沒笑——對不對？”

唯缇亞得意地湊近，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小聲又歡快地說道，“我可沒有強迫你這樣說噢。”

他們離得很近，他都能夠看見莉莉絲臉頰邊上細小的絨毛。

——該怎麽形容這樣的公主殿下呢？

沐浴着陽光的公主殿下，整個人都散發着一圈和煦的氣息，面上的表情也帶着淡淡的笑，但總是給他一種，她離他并不近的感覺。

不是“遠”，只是“并不近”而已。

剛見面那會兒，才是真的“遠”呢。

——不是說的小時候的那次見面，而是前幾天她主動“獻祭”的那次。

莉莉絲已經忘記了那件事。

這并不奇怪。

——公主殿下怎麽會把對自己無足挂齒的小事記在心上呢？

“沒有人能強迫公主殿下。”莉莉絲蹙起眉頭，因為他的忽然接近而感到不适應，她稍微往後撤了撤身子。

唯缇亞察覺到了。

他略微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他總是會在莉莉絲的面前隐藏自己低落的情緒——輕輕地“噢”了一聲，“我知道的。”

公主不會在意旁人的目光，更不會因為別人的介意或強迫就改變自己的想法，她只在乎自己今天是否依舊優雅美麗。

其實他也差不多——

魔龍不會在意旁人的目光，更不會因為某種被束縛的規矩而限制自己的行為，他只在乎今天的公主殿下有沒有開心。

莉莉絲比唯缇亞敏感多了，她當然注意到了他低垂的心情。

其實她每次都能夠察覺到。

唯缇亞并不是個好的感情掩藏者，就像一張白紙似的，但凡渲染上任何顏色都會分外明顯。

所以每次情緒變化都分外明顯，好像都沒有轉折過渡的餘地似的。

但莉莉絲并沒有過多的放在心上。

——她沒必要為小龍的負面情緒買單。

“那麽——”莉莉絲輕快地跳下座椅，垂首整理了一下并沒有褶皺的裙擺，她擡起腦袋，語氣歡快，“我們接下來該去城堡外面看看了吧？”

不等唯缇亞的回答，她兀自往前走去，舉起手來前後擺了擺，“但是，在這之前，得先讓公主殿下美美地睡個舒服的午覺。”

腳步也很歡快。

可見是吃得心滿意足了的。

唯缇亞抓了抓自己蓬松柔軟的黑色長發，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

他也很開心。

因為他覺得莉莉絲正在卸下那層冷漠的铠甲——在他面前。

她正在在逐步向他靠近。

直到那抹嬌小的純白身影消失不見，唯缇亞這才重新回到餐桌前坐下。

他已經知道了莉莉絲的喜好。

喜歡喝湯。

各種鮮美的湯。

喜歡甜食。

尤其喜歡奶油。

其它就沒有什麽特別的偏好了——只要做的既好吃、又好看，她一般都會賞臉多吃幾口。

對了。

她還不喜歡浪費食物。

沒關系。

她吃不完，不是還有他的嗎？

魔龍的食量，可大可小。

他願意為她成為大胃王。

唯缇亞一邊吃着餐桌上沒吃完的菜品，一邊美滋滋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