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嘶。

莉莉絲蹙起眉頭。

這只不安分的臭龍，下手總是這樣沒輕沒重的，力氣這樣大，好像要将她揉進他的懷裏似的。

但抱怨歸抱怨，莉莉絲并沒有推開他。

嬌貴的公主殿下抿緊了薄薄的嘴唇，擡手環抱住了魔龍勁瘦的腰腹。

“現在有實感了嗎。”她輕聲說道，氣息如蘭，萦繞芬芳。

依靠在莉莉絲小巧瘦削的肩膀上的那顆毛茸茸的腦袋頓了一下，随即蹭了蹭，黑乎乎、柔綿綿的發絲摩挲着她的脖頸。

“……嗯。”

唯缇亞發出一聲低低的鼻音，他忍不住又蹭了好幾下。

“癢。”莉莉絲偏開了頭，伸手推了推他毛茸茸的可愛腦袋。

唯缇亞順勢蹭了蹭她白嫩的手掌心。

莉莉絲的手很好看——公主殿下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絲不美的地方——纖長細滑的手指，指甲精致，沒有做美甲，泛着健康粉嫩的紅暈，指甲根部還有小巧的白色月牙。

此刻，這樣一只白嫩的手，卻陷入了魔龍的黑發之中，顏色對比鮮明，顯得愈發奪目。

唯缇亞勾起唇角，笑得像個得逞的小怪獸，直起身子時卻硬生生地、強硬地、不由自主地将唇角上揚的弧度給壓下去了。

他只有那麽幾個心眼兒，全都用在讨她的歡心上了。

莉莉絲收回手，半捂着嘴巴，嫣紅的嘴唇從指縫裏洩出，如同傾撒了的紅玫瑰花瓣，襯得那塊的皮膚愈發白皙。

她肆無忌憚地笑，露出了一排小小的、潔白的牙齒。

“德行。”她輕聲說道。

——她看見了。

但她沒有揭穿，而是親昵地調侃。

只有親近的人之間，才會這樣。

唯缇亞眼睛一亮，從未有過的踏實感将他包圍——像是落到了實處似的。

如同原本被栓在熱氣球上的人，雙腳離地，輕飄飄的，恍惚得好像脫離了現實。

現在，雙腳終于落地了。

他重新回到了大地之上。

“肚子餓了。”莉莉絲拍拍自己裙擺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迎着光俏嬌的笑，“想吃點東西。”

居然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中午了。

莉莉絲的胃被養得很叼，一貫秉承着“早晚吃的精巧，中午要吃的又飽又精致”，是以哪怕唯缇亞早晨的時候給她準備了許多精致小巧的點心，她也只是每樣都淺嘗了一點點。

——其實她不應該這樣的。

就算是公主殿下，在小的時候也是被哥哥耳提面命着“不許浪費食物”，所以就算是在皇宮裏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也沒有這樣鋪張浪費的時候。

莉莉絲其實是有一些愧疚的。

可是她忍不住——每一樣小巧的點心都十分精致，被她一眼看中。

這要怎麽形容呢？

怎麽會有這樣的點心，完全是長在了她的心上，不嘗一口怎麽說得過去呢？

——說不過去。

簡直就是天理難容。

莉莉絲當時就是這樣說服自己的。

沒錯，她就是個隐藏的美食愛好者，一見到好吃的就會兩眼放光的那種。

她根本就拒絕不了又好看精致又美味誘人的食物。

小的時候還因為這個被格裏夫說過。

所以今早在餐桌上，她每樣都淺嘗了一口——因為吃不完這麽多，她又想雨.露.均.沾——僅僅只吃了七分飽就沒有再動口了。

食不在多，而在精。

她并不知曉剩下的食物都進了魔龍的肚子，畢竟她也沒有那麽愧疚。

——公主殿下并不會想那麽多。

她只在乎自己有沒有吃好。

“中午想吃些什麽？我的寶石。”唯缇亞垂首注視着莉莉絲的眼睛，輕聲問道。

他真的好喜歡莉莉絲的那雙眼睛，淡紅色的，在陽光下——或者燈光，任何耀眼的光源下——都會閃爍着剔透的色彩，亮晶晶的。

魔龍喜歡亮晶晶。

他的寶石，好漂亮。

莉莉絲抿起嘴笑，往後退了一小步，對着他的方向張開了雙臂，“走累了，帶着我回去吧。”

唯缇亞也笑，潔白的大牙露了出來，看上去陽光又燦爛。

——居然還有虎牙噢。

莉莉絲細細地看，逡巡的目光在他的面龐上游離。

哎呀。

臉怎麽紅了。

莉莉絲眨眨眼睛，心裏愉悅地下了一個結論。

——耳朵也紅了。

“走不走呀？我都要餓死啦。”壞心眼兒的公主殿下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故意用着最甜美的嗓音，挑.逗着她可愛的小龍。

她鼓了鼓面頰，又很快消下去，小巧的舌頭探出來，舔了舔自己如同花瓣一般的粉嫩唇瓣。

如同被春雨浸潤了的花朵似的，淺淡的粉色加深，嫣紅的色澤将其替代。

唇紅、齒白；眉如遠山淺黛，膚似江南煙雨。

朦朦胧胧，娉娉袅袅

莉莉絲殿下擁有着古典東方美人的韻雅，又雜糅了皇室特有的亞麻發色與紅眸，像是彙聚了世間的萬千美感與奇妙。

沒有人像她；更沒有人會比她更好。

“……走。”

唯缇亞半蹲下來，一把将她抱起，卻沒想到四肢僵硬的人，居然換成了她。

對上唯缇亞奇怪的單純目光，莉莉絲不自在地別過臉去，只有小巧圓潤飽滿的、泛着淡淡粉色色澤的耳垂暴露在他直白的目光下。

——怎麽直接上手了呀？

她的意思、她的意思僅僅只是讓他變成龍，帶着她飛回他的城堡而已啊！！

午餐也很豐盛，光是餐前小點就擺滿了一個小圓桌，更別說正餐了。

莉莉絲覺得自己有必要向唯缇亞傳播一下勤儉節約的良好美德。

畢竟，農民伯伯可是很辛苦的，這些東西可不是大風刮來的。

“唔……”莉莉絲溫溫吞吞地坐上柔軟的座椅，等到唯缇亞在長桌的另一端落座時，她才正色道，“這麽多東西，吃得完嗎？”

唯缇亞望着隔絕在他與莉莉絲之間的長桌，正在內心裏思酌着自己要不要搬着椅子坐到她身邊去——他不喜歡和她離得太遠，他想挨着她——忽然聽見莉莉絲這樣說，單純的魔龍毫不遲疑地點點頭，不假思索地說道，“吃得完呀。”

莉莉絲：……

好吧。

不浪費就行。

驕矜的公主殿下淡淡颔首，正要拿起精致的小勺舀一小塊蛋糕入口，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來。

懸空的手停留在半空之中，潤澤的銀具襯得她白皙的手指愈發溫潤。

莉莉絲小幅度偏過頭去，看見了意料之中的、亮晶晶的紫色眼眸。

“怎麽坐過來了。”淡淡的一眼瞥過，如同蜻蜓點水一般，莉莉絲收回自己的目光，順勢将綿軟的蛋糕送入嘴中，嫣紅的舌尖探出，抿去了唇角上意外沾染上的純白奶油。

她在明知故問。

莉莉絲喜歡明知故問。

這樣能夠直面對方的情緒，把對方想要藏匿在心裏的小角落的情緒暴露在陽光之下。

像個惡作劇似的。

——莉莉絲喜歡看人出糗。

“想要和你一起吃飯。”唯缇亞握着刀叉，坐姿端正筆直，望着瓷白的餐盤輕聲說道。

莉莉絲敏銳地發現，他的耳朵尖尖有點紅。

他在不好意思。

莉莉絲挑起半邊細細的眉毛，她不理解。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不就是喜歡黏着主人嗎，很多寵物都這樣的。

純情龍。

“可是你坐在那邊，不是也是在和我一起進餐嗎？”莉莉絲勾起唇角，放下了手裏的勺子，她雙手撐着下巴，偏過頭去，淡紅色的眼睛微微彎起，一眨不眨地望着唯缇亞。

她的嗓音偏冷此刻夾雜了點兒笑意，聽起來分外溫柔。

看着唯缇亞的臉都開始泛起了紅暈，她卻笑得更開心了，整個面容都生動了許多，放在桌子底下的腳甚至愉快地翹了翹。

唯缇亞低垂着腦袋，看着自己光可鑒人的雪白瓷盤，錯開了莉莉絲的視線，好半天之後，他才悶悶地說了一句，“這不一樣。”

莉莉絲都有些驚訝于自己的耐心了——她其實并不喜歡長時間地等待別人的回話——等到回答之後，她眨眨眼睛，咬住了銀叉的一角，故作不解地問，“這有什麽不一樣的呢？難道不都是吃飯嗎？”

唯缇亞的腦袋更低了，柔順的黑發垂下，遮擋住了他的小半張臉，只露出了他高挺的鼻梁，與那張薄薄的、近乎抿成了一條筆直的線的嘴唇。

調皮的公主殿下輕輕地笑出了聲，靈動的笑聲好似輕盈的蒲公英，輕飄飄的，但很快就會散入風裏，難以尋覓到蹤跡。

她好久沒這樣笑過了。

莉莉絲好心情地瞥了眼垂首的魔龍，伸長手臂揉了揉他柔順的黑色長發，語氣難得溫柔，恍若可以拉絲的濃郁芝士，“好啦，吃飯吧。”

“——不可以浪費噢。”頓了頓，莉莉絲補充道。

像是在教育小孩子。

唯缇亞覺得自己現在緊張極了——嗚嗚，會捉弄人的莉莉絲真的好可愛。

雖然這樣的莉莉絲會讓他出糗。

但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那可是他的寶石诶。

“那麽——我們今天早上的食物都吃完了嗎？”莉莉絲忽然開口問道。

她正在喝一碗濃湯，醇厚的鮮香令她滿足地眯起了眼，亞麻色的長發順服地披落在身後反倒給那襲白色的小禮裙平添了幾分層次感。

唯缇亞扭過腦袋去看她，卻被她眼裏的光芒所吸引——亮晶晶的，流光溢彩。

怎麽會有這樣好看的一雙眼睛啊。

還好這是他的寶石。

獨屬于他的寶石。

魔龍在心裏發出了一聲滿足地嘆謂。

“唯缇亞。”莉莉絲的眼睛不再是可愛的月牙，她單手支着下巴，細細的眉毛微微蹙起，嫣紅的嘴唇一張一合，聲音清淺卻極度清晰地說道，“臭龍。”

——诶？

唯缇亞茫然地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