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才沒錯。”唯缇亞小聲說道。
餘光瞥見伊沙汀貓着腰輕手輕腳地暗示奧維利比跟她出去, 随着輕輕地關門聲響起，變扭的魔龍愈發扭捏起來，吐露出來的話語就是口不對心。
“公主殿下能有什麽錯呢？”
……公主殿下怎麽會有錯啊？
話一出口他就開始後悔, 悄悄地掀起眼皮觀察着莉莉絲的反應，像是在一邊懊悔着自己剛才的無禮行徑, 又一邊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究竟給他帶來了什麽。
“……”莉莉絲頭疼似的閉上眼睛，又快速睜開，纖長卷翹的睫毛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無形的飽滿曲線。
她有些無奈，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哄小孩兒, “唯缇亞, 不要無理取鬧噢。”
“我沒有無理取鬧。”唯缇亞的聲音低低的, “我只是關心你而已——可是、可是你卻冷酷地把我推開。”
莉莉絲直起身子揉了揉他的頭頂，任由柔順的黑色發絲溢滿她的手掌心。
她坐在椅子上, 唯缇亞也是, 瘦高的少年龍比她高了太多，這樣的姿勢對她來講并不是特別舒服，嬌貴的公主殿下沒經過任何思考，幹脆站了起來，起身的時候還不忘要撫平裙子上的褶皺。
纖細的腰肢忽然被摟住，白皙的手臂被困在自己的身體與唯缇亞寬闊的胸膛之間。
莉莉絲的身體只僵硬了一瞬, 公主殿下一向能夠對自我進行良好的表情管理, 她很快反應過來，哪怕被禁锢在這樣的方寸之間, 她也找到空隙動彈了一下。
因為知道唯缇亞并不會傷害她，所以也沒有奮力掙紮, 只是稍微擡了擡手指示意他松開手。
居然被抱得更緊了一些……
“你、你看你又要走。”唯缇亞的手按住莉莉絲腰, 他在心裏暗自感慨着：他的寶石的腰可真細啊, 居然還忍不住摩挲了兩下，說話都結巴起來。
沒有被人探尋過的地方被這樣肆無忌憚地撫摸，細皮嫩肉的殿下随着魔龍不知輕重的動作細細顫抖，奇怪地酥癢感從腰部蔓延開來，是從未體驗過的怪異。
莉莉絲并不是很喜歡這種脫離她的掌控之外的東西，細細的眉頭蹙起來，在眉間隆起一個小山丘，連帶着圓圓的眼頭處也往上提了一些。
“啪”。
一聲脆響在促狹的小樹屋裏回蕩，居然還産生了回音，顯得空曠又寂寥，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唯缇亞的心理作用。
“有些過分了噢小龍，”莉莉絲見他沒反應，冷着臉輕聲提醒，“還不松開嗎？”
她的手還搭在唯缇亞的肩膀上，哪怕眉眼是冷的，但是聲音尚且還帶了幾分柔和。
唯缇亞好像被她剛才的那一巴掌打蒙了似的，聽不懂她講話一樣，頻率極慢地呆呆地眨着眼睛，纖長的睫毛僵硬地掃過一大塊。
和莉莉絲卷翹的長睫毛不同，魔龍的睫毛長卻筆直，垂眼的時候簌簌的濃密睫毛可以輕而易舉地在眼睑處灑下陰影。
此刻他坐着，莉莉絲站着，因為震驚，唯缇亞仰起臉望着她，俊美的面龐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她的面前，筆直到近乎銳利的纖長睫毛此刻濕乎乎的，透徹的紫色眼眸也變得氤氲一片。
莉莉絲愧疚似的抿抿嘴唇。
……下手太重了？
“嗚嗚。”
就好像是在附和她的心聲一般，唯缇亞恰如其分地嗚咽兩聲。
本來是想要讓他的寶石心軟的，可是好像适得其反了……
想要走捷徑的魔龍眼睜睜地見證着公主殿下原本柔和了一點兒的眼神變得逐漸冰冷的全過程。
好不容易就要迎來春天，可兜兜轉轉，換來的卻是夾雜着冰雹的大雪……
唯缇亞難過地耷拉着腦袋，毛茸茸的發絲在他的手臂和莉莉絲的腰間擠成了一團，讓莉莉絲不由得聯想起小時候悉心呵護的玩偶娃娃。
“你先松開，小龍。”莉莉絲的心又軟了一些。
“唔。”雖然還是舍不得，唯缇亞依依不舍地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地松了開來，這件事情好像就此揭過了，“我們接下來準備去哪兒？”
莉莉絲并沒有直接地跟他講過她的計劃，但他多多少少能夠猜得到一些的。
比如她并不甘心于長期地躲在他的那個小城堡，哪怕他能夠給她最好的。
再比如她對他好只是因為他對她有用而已，并不是因為什麽特別的原因——這個世界上像他一樣把以前的記憶當作珍寶的，又能有幾個呢？
彼路特利不止一次地說過他傻。
可是單純的、一根筋的小龍又有什麽辦法呢？
他只是想守護着他的亮晶晶而已。
“先離開這裏吧。”莉莉絲重新獲得了自由，心情都好了不少，“畢竟這裏的村民其實并沒有危險，不是嗎？”
她對伊沙汀并沒有感情——只是相處了這麽一小會兒，又能有什麽深刻的情誼？
至于這裏的臣民……她更是連面都沒有見過，知道他們現在是安全的就好了。
莉莉絲目光略過唯缇亞細碎的黑色發絲，若有所思的視線停留在角落裏咧嘴大笑的南瓜頭上。
但是在走之前，怎麽也得把事情弄清楚了。
前進的步伐頓了一下，比起伊沙汀，莉莉絲更願意相信唯缇亞。
“小龍，你知道這裏的村民為什麽會抛棄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而選擇什麽都沒有的暗影森林嗎？”
透過層層樹葉阻礙的陽光已經變得稀薄，徑直穿過木質的窗棂灑在莉莉絲的耳發上，亞麻色的發絲被渲染成了金黃色，與周圍其它頭發格格不入的同時，還裹挾着一種奇異的美感。
唯缇亞被那縷亮芒閃着眼似的別開臉，高挺的鼻梁在暗黃的牆壁上投下陰影。
“伊沙汀不是教他們畫了那些畫嘛——”他拖長着語調，左右為難一般抿着嘴角，淺淡的紫羅蘭色變得深邃，逐漸化作一種難掩的幽紫色，狹長又微微上挑的眼眸顯得格外神秘莫測。
莉莉絲幾乎都要認不出他了。
——這還是她的小龍嗎？
在她的印象裏，唯缇亞一直都是天真、單純、可愛的，像是這樣深沉得恍若掩藏了許多秘密的時候是以往所沒有的。
但是……
聰慧的公主殿下轉了轉眼珠子。
原來山洞裏的壁畫還真不是伊沙汀的“傑作”——雖然在某種意義上，确實是的。
可是她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皇族雖說勾心鬥角，其實也簡單極了，畢竟勾心鬥角的目的也只是為了活命或者爬得更高。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公主殿下因為被格裏夫保護的很好，并不會注意到這些被刻意埋藏在陰暗角落裏的秘辛。
可是莉莉絲不一樣。
她冷靜到近乎可怕，相信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果循環的，每一個看似随意的舉動都是有目的和緣由的。
“所以呢？”櫻桃似的唇瓣輕啓，莉莉絲放柔了聲音輕聲問道，嫣紅的嘴唇與白裏透紅的面頰相得益彰，恍若一株盛開的玫瑰。
因為不再需要在所謂的“難民”面前裝虛弱拉近距離，唯缇亞早就取消了覆蓋在莉莉絲身上的法術——比起嘴唇發白、面無血色的寶石，他更喜歡現在這樣的、小巧的唇瓣恍若花瓣、瓷白的臉頰暈染開健康的好看紅暈。
“那些畫不管怎麽說都和光明神搭不上邊呀——”唯缇亞比劃着，卻只說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兩根長長的手臂不斷扒拉着，明晃晃地是在暗示些什麽。
“對呀，然後呢。”莉莉絲點點頭，覺得像是在趕鴨子，不趕就不會動一下似的。
但她理解他。
有的事情，并不是那麽容易地就能夠訴之于口的。
——更何況這關乎神明。
真要說了，那就是渎神。
如果實在不能說，她也不會逼他，只是她心裏隐隐有了猜測，此刻只想證實這個猜測。
“不能說嗎？”莉莉絲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就算啦。”
“……他們想投奔黑暗神。”唯缇亞彎下腰，貼着莉莉絲的耳朵低聲耳語，不斷在心裏迷惑自己：只要夠小聲，彼路特利就聽不見……只要夠小聲……
——喂。
聖潔威嚴的聲音在心底響起，唯缇亞癟癟嘴巴，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
但只有一瞬，在直起身子時，面部線條瞬間柔和下來，深邃的眼眸重新變成了透徹的紫羅蘭色，就連微微抿起的唇角都流露出了幾分無奈。
在這個世界裏，基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神，有光明神，也有黑暗神。光明站主流，黑暗只能被掩蓋在暗影森林深處的無底深淵之中。
作為與暗影森林交界的小村莊，這裏的村民一直都矢志不渝地信仰、崇拜、愛戴着光明神，忽然變節确實是一件怪事。
但是莉莉絲卻打不打算深究。
作為忽然穿越進來的人，哪怕并不了解全書的劇情，但莉莉絲再怎麽說對于一些不可忽視的轉折還是知道一點的。
哪怕現在看來劇情完全走偏了，但人物關系并不會變。
因為這些都是不可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