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驚與悲痛當中,雖然知道不過是模拟而已,但兩個活生生的隊友就這樣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還是讓人難以接受。
葉宇征臉色發白,直直地坐在沙地上,耳邊還回蕩着蘇女蘿被流沙吞沒時的叫喊聲。
“別太難過,或許他們還活着也說不定。”陸世安拍了拍葉宇征的肩膀安慰他,然而也知道,這些話連自己都不能說服,被流沙完全吞沒,怎麽還會有生還的可能。
應少則走到葉宇征面前半蹲下身子,擡眼看着他:“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但距離目的地還有大半的距離,現在車子、裝備都被卷走了,往後的路程只會更加困難,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留着傷感。”
葉宇征雙手在臉上蹭了蹭,強打起精神:“知道了,走吧。”
大部分的行李已經随着越野車沉到了流沙之下,幾個人好不容易逃出了一條命,當然也不可能再回到那片流沙地去找行李,只能整理一下身上帶着的東西,看看有什麽可用。
三把折疊刀、兩把遠光照射器、一盒壓縮餅幹、一副地圖、一頂折疊帳篷,只有這麽多,其中的一把遠光照射器還是壞掉的。陸世安拎起那頂帳篷,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應少則:“你是怎麽把它帶在身上的?”
應少則正低頭将那把壞掉的遠光照射器拆開,卸下頂部的凹凸鏡:“跳下來的時候順手拿的。”
陸世安搖了搖頭,這種情況下還記得要帶頂帳篷,果然是應少則能幹出來的事。他随手展開地圖,撣了撣上面沾上的塵土,還好地圖帶在了身上,不然即使幸存下來也沒辦法走到目的地。
應少則将拆下來的凹凸鏡對着太陽照了照,随後擡手看了下表,對其他人道:“走吧,趁天還亮找點食物。”
越野車上原本裝備着足夠的水與食物,然而一場流沙将一切都卷走了,好在沙漠雖氣候環境惡劣,想要找尋食物果腹倒還不算困難。葉宇征找到了個沙漠棉尾兔的洞穴,挖開它們的栖息地,輕而易舉地就捉到了一窩的兔崽,拿軍刀簡單處理後,用遠光照射器上拆下來的凹凸鏡生了堆火,沒用多久就烤出了香噴噴的兔肉。
沙漠裏食物的問題倒是容易解決,困難的是尋找水源。原本可以利用塑料膜收集水汽,然而預備充足的一摞塑料膜随着越野車一起沉沒了,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好在沙漠裏生長着很多儲水的植物。啤酒仙人掌的乳狀汁液可以飲用,每棵啤酒仙人掌可以産出近一升的汁液,順着仙人掌肉質葉頂端切開,搗爛裏面的漿髓後倒出來就可以飲用。
陸世安切下了一棵仙人掌的頂端,搗爛內部漿髓,略微舉起湊近嘴邊喝了幾口,随後點了點頭,羅生也如法炮制地切了幾棵。
葉宇征剛舉起一塊切好的要喝,卻被應少則攔住,他疑惑地看了應少則一眼。
“這裏的仙人掌不多,到遠一點的地方找找其他可以的貯水的。”
葉宇征有點不解地掃了四周一眼,這裏生長着大片的仙人掌,數量怎麽也算不上少。
應少則卻沒再說話,徑自朝一邊走去,葉宇征雖然有些疑惑,還是跟在他身後一同走了過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十多分鐘,應少則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葉宇征走到他身邊,看到沙地上生長着一小片腐肉花。這種腐肉花體型很大,形狀卻極其怪異,花朵呈星形,覆蓋着細小的絨毛,莖部很短,在枝末端長着指狀的肉質型葉片。
腐肉花的莖含有大量的汁液,切開就可以飲用,只是腐肉花的花朵成熟時會發出濃烈的腐肉臭味,讓人避之不及。
葉宇征不禁皺了眉,他實在不想喝這種東西。
應少則蹲下身,用随身的折疊刀切斷了一棵腐肉花的莖部,遞到唇邊喝了一口,過了片刻又切下另一棵的莖部,擡手遞給葉宇征:“喝這個,這個沒有毒。”
葉宇征一愣,忽然明白了應少則的用意。
通常來說仙人掌的莖塊裏貯水豐富,但需要小心的是,有部分的仙人掌汁液會有刺激性,甚至有毒性,不過所說的有毒性,只是針對普通人類來說,對特種人類卻完全不是問題,他們的身體有抗普植物毒素的功能。
而應少則卻特地帶他來這裏,避開那些仙人掌。
暴露
葉宇征心裏想着這些,就看着應少則不動。
應少則正蹲在地上,見他半天沒有反應,有些疑惑地轉過頭看他,卻瞧見他正看着自己。
應少則起初愣了一下,随即一頓,仿佛明白了什麽,笑了一下:“一部分仙人掌的汁液裏有毒,喝到嘴裏會有麻木感,你難道可以忍受嘴裏發麻,也不能忍受稍微難聞一點的味道?”
葉宇征斂了下眉,接過應少則遞來的腐肉花的莖,湊到嘴邊喝了下去。
沒想到味道竟然出奇得好,腐肉花的味道難聞,莖裏的汁液卻沒有一點異味,甚至有些清甜甘洌。
他也蹲下身,砍下其餘的腐肉花的莖,應少則在他一側,面色平靜地重複手中的動作,薄唇卻不明顯地微微翹起。
等一組人用過了晚飯,也喝飽了水,天色也完全沉了下去,葉宇征動手撐起了帳篷,排好值夜的順序,剩下的人就依次鑽了進去。
沙漠裏的夜晚刺骨的冷,這種程度的寒冷對特種生來說不算什麽,然而對身為普通人的葉宇征來說卻很折磨。由于厚重的外套都放在越野車的後背箱裏,随着車一起被流沙卷走了,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一陣寒風吹過,就冷得渾身打顫。
夜晚的沙漠一片寂靜,連細微的蟲聲也不聽不到,葉宇征調整了個較為舒适的姿勢,擡頭看墨染般的夜空。不同于城市的喧嚣污染,這裏的夜空幹淨純粹,計數不清的璀璨明星鋪滿整個墨盤,銀白的光灑下來,将人鍍上了一層銀色。
葉宇征正望着夜空,忽然覺着肩上一重,一件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上面還帶着一點殘餘的體溫。他側過頭去,見應少則坐到了他的身旁。
應少則看了他一眼:“去休息吧。”
葉宇征擡手看了看表:“還有一個小時,你起來早了。”
應少則停頓了一下,才慢慢開口:“對于普通生來說,再在這裏一個小時,你就要被凍僵了。”
葉宇征整個人都僵住了,他轉過頭看應少則:“你說什麽?”
“我說,對于你這種普通生來說,再守一個小時的夜,你就會被凍僵了。”
應少則微微一笑:“還是說,你需要我再重複一遍?”
葉宇征一動不動盯着應少則,沒說話。
在這裏,普通生與特種生的權利與待遇雖然并沒有很大的差別,然而兩個人種的劃分卻是極其嚴格的,普通生不被允許進入特種生的班級學習,而警署也幾乎只招收特種生,只有極少部分的普通生可以進入警署。只是即便進入了警署,也只能從事文職方面的崗位。雖然這也是從普通生安全的角度出發來考慮的,卻也扼殺了很多想要成為警察的普通人的理想。
最開始,葉宇征隐瞞自己的體質,是出于擔心身份被暴露,而後當他得知普通人并不可以進入警署時,才決定了要一直隐瞞下去。
進入警署,成為一名警察,是葉宇征一直以來的理想,他絕不能忍受他的理想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被扼殺。
所以這時候,葉宇征看向應少則的目光就充滿了敵意。
應少則卻完全無視他冷厲的目光,屈腿坐在地上,朝他微笑着,慢慢道:“我最開始懷疑你的身份是在熱帶雨林,熱帶雨林裏的獵物雖然是通過計算機模拟産生的,然而卻依舊帶着動物原始的本性。”
“趨利避害是動物的本能,它們潛意識裏會選擇去攻擊更弱小的一方,正如新聞裏每年報道的探險隊事故,野獸通常會攻擊隊伍裏的普通人。而熱帶雨林裏的那些獵物,竟然全部都選擇你為首要攻擊對象,這讓我很難不産生懷疑。”
葉宇征目光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就因為這個?”
“還有我給你注射血清時你的反應,那種血清是特地為特種人類配制的,幾乎很少會産生排斥反應,更不會産生痛感,而當你注射了血清後的反應卻很大。”
“你也說了部分人會有反應。”
“的确,不過讓我更加确定的是這次的生存實習。你可以運用腦電對敵人發動攻擊,而特種生的意念力很弱,即使強加訓練也無法達到攻擊的程度。”
“還有呢?”
應少則又是一笑:“昨天的流沙。普通人的身體密度大概是1克/毫升,而特種生的身體密度則是3.5克/毫升左右。”
當物體陷入流沙後,是否會産生下陷以及下陷的速度都是根據物體的密度而決定的。通常來說,流沙的密度大概在2克/毫升,普通人陷入流沙并不會被完全吞陷,而特種生則不然。
“你同蘇女蘿一道陷入流沙,蘇女蘿迅速被流沙吞噬,而流沙只沒到你的膝蓋就停止了,這正是因為你與蘇女蘿的身體密度不同造成的。雖然每個特種生的身體密度都不同,但只有普通人的密度才會低于流沙。”
半晌,葉宇征才開口:“所以,你想要說什麽?”
應少則坦然迎接上葉宇征看向自己的,充滿敵意的目光:“特種生與普通生的身份有很清晰的劃分,警署對此的監督也很嚴格,普通人不可以以任何理由冒充特種人類的身份參與特殊活動,特別是進入警署。”
葉宇征冷淡地看着他:“如果我非要這麽做呢?”
“你并沒有成為一名警察的資格。”
“我有沒有成為警察的資格,不是由你說了算。”
“普通人根本連自救的能力都沒有,更不要說去營救他人。”
“你這是偏見。”
“普通人類與特種人類搏鬥根本沒有勝率。”
“未必。”
“是麽?”應少則冷笑了一聲,緊緊扣住葉宇征的手腕,一步步逼近他:“如果你打得贏我,我就承認你具備成為一名警察的素質與能力,如果打不贏,麻煩你立刻去教導處承認你的身份!”
“你們在幹什麽啊?”
葉宇征一怔,回過頭,見羅生正站在帳篷外,一臉迷糊地看着他們。
葉宇征快速地掙脫開應少則的禁锢,幾步走到羅生面前,溫着聲問他:“怎麽醒了?”
羅生揉了揉自己睡得毛茸茸的頭發,眼睛裏還帶着惺忪的困意,擡手指了指外面:“我想要去廁所。”
葉宇征知道葉砂砂怕黑怕鬼,于是對他道:“我同你一起去。”
羅生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就跟着他一起走了。
應少則很火大。
少有的火大。
特別是當他看見那個人前一秒還跟自己劍拔弩張,渾身的刺都豎起來了,下一秒就忽然又溫柔又□□地同別人講話。
他屈腿坐在沙地上,面無表情。
陸世安緩步走了過來,彎腰坐在他身邊。
“戾氣好重。”
“你說什麽?”
火氣順利轉移。
“呵呵,”陸世安無辜地一笑:“我說葉宇征呢。”
半晌,陸世安才又悠悠開口:“少則,我知道其實你是為了他好,原本普通生以特種生的身份訓練就是不被允許的,這很容易傷到他們。”
應少則沒開口。
“不過,”陸世安忽然看向應少則,目光炯炯:“我記得你并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也很少發火,喜怒不形于色。”
應少則站起了身:“世安,少麟有沒有說過,你廢話很多。”
唐柏解開了束縛在蘇女蘿手腕上的繃帶,當看到繃帶上沾染了些血跡時,皺了皺眉。
蘇女蘿的全身都被冷汗濕透了,額發濕漉漉地搭在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上,雙腿的關節還脫臼着,以一種可憐的姿态垂着。
唐柏将他扶了起來,把蘇女蘿翻過來摟在懷裏,拿過一旁的礦泉水擰開瓶蓋,朝他後面輕輕澆了上去,蘇女蘿“嘶”了一聲,悠悠轉醒過來。唐柏将他往懷裏緊了緊:“別動,不弄幹淨容易發炎。”
蘇女蘿的意識還不是很清醒,整整一夜精神與肉體上雙重的摧殘讓他的意識都混沌了。
唐柏給他清理幹淨後,反手一擡接上了他雙腿的關節,蘇女蘿痛得哼了一聲,渙散的意識才一點點恢複了過來。
蘇女蘿黑亮的瞳仁慢慢恢複焦距,當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時,先是一頓,接着整張臉變得煞白,渾身不住發出細微的顫抖。
唐柏低着頭看着他,停頓了半晌,剛要開口,蘇女蘿卻一把推開了他。他想要站起身,然而剛剛直立起來,脫臼了一整夜的雙腿就是一軟,險些跪了下去。
唐柏的臉色也不自然地變了變,想要伸手上前扶住他,蘇女蘿卻啞着嗓子朝他嘶吼:“滾開!”
他在地上緩了半晌,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拉過扔在一旁的外衣胡亂披上,手指抖着去系衣前的紐扣,卻哆嗦了半天也沒系上。唐柏上前一步,擡手想要幫他去系,蘇女蘿一把揮開他的手,腳步不穩地連連向後退了幾步。
唐柏動作不由一滞。
天色已經微微泛亮,沙漠裏的氣溫卻還是很低,蘇女蘿在茫茫沙地上步履蹒跚地走着,他其實完全沒有方向,只是由本能驅使着朝前走,一整夜在刺骨寒風中的折磨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與思考的能力。
唐柏在距離蘇女蘿幾十米遠的地方緊緊跟着,這已經是他與蘇女蘿能夠保持的最近距離,只要哪怕再離他近一點,蘇女蘿就會目光驚恐地看着他,無法控制地渾身戰栗。唐柏原以為蘇女蘿會恨他,不過這沒有關系,他可以不顧蘇女蘿仇恨的目光,對他使用強硬的手段。可蘇女蘿流露出的情緒只有驚恐,這讓他毫無辦法。
蘇女蘿拖着步慢慢走着,随着氣溫一點點地升高,他卻感覺越來越冷,到後來冷得牙齒都直打顫。他覺得很累,想要停下來,可是卻無法控制自己,腳步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意識朝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走得太快的緣故,上一刻還冷得要命,這時候卻忽然一點點熱起來。
蘇女蘿無意識地擡手抹了把額頭,他覺得自己肯定是流了很多汗,汗水都流到了眼睛裏了,讓他連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他揉了揉眼睛,努力地睜眼,想要将腳下的路看清,可視線卻更加模糊。
蘇女蘿停頓了腳步,下一刻,‘啪’地一下倒了下去。
開挂達人陸達蒙
唐柏幾乎是在蘇女蘿倒下的同時,就扶住了他,他擡手摸了摸蘇女蘿的額頭,觸手滾燙發熱。
唐柏面色一沉,将蘇女蘿軟下的身體打橫抱起。
他朝四周看了看,這時候日頭已經升了起來,氣溫也逐漸爬高,不多時沙地就會被炙烤得騰起高溫。特種生的身體素質較一般人要高上許多,恢複能力也很強,由于發炎引起的一般情況的發燒并不礙事,只要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恢複。只是在這種酷暑的天氣裏發高熱,肯定會非常難受。
他打量了半晌,将蘇女蘿抱到了一面巨石的陰影裏安置好。
蘇女蘿幾乎一天一夜滴水未進,還被強迫着做了大量的‘運動’,體力消耗巨大,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給他找些東西補充能量。
只是唐柏不放心将蘇女蘿一個人放在這裏,可帶着他又很不方便,況且他身體狀況不好,來回奔波對他的恢複也有礙。就在唐柏兩難之時,聽到一聲驚喜的呼喊。
“唐柏?”
唐柏回頭,見一個有些眼熟的男生正站在他身後,他的個子不高,只有一米七左右,身形很瘦,圓臉,濃眉大眼的。
男生見唐柏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很是陌生的樣子,連忙自我介紹:“我是陸達蒙,你的同學。”
唐柏依舊冷冷地看着他,還是沒什麽印象。
陸達蒙見自己沒喚醒唐柏的一點印象,只好又解釋道:“你不記得我了?我經常替你寫作業來着。”
唐柏的耐性不多,不想再搭理他,轉身去看蘇女蘿。
“啊!女蘿!”
唐柏頓了一下,轉過頭看他:“你認識他?”
“當然啊!”陸達蒙眼眶含熱淚:“就是他強迫我幫你寫的啊。”
唐柏見他提到了蘇女蘿,臉上終于撥冗露出了一點表情。
陸達蒙蹲了下來,看向蘇女蘿:“他好像生病了。”說着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額頭。
唐柏卻猛地一把扣住他的手。
陸達蒙伸出的手頓時一僵:“手,手,要斷了……”
唐柏頓了一下,放開了手。
陸達蒙如臨大赦般地揉着發紅的手腕,心裏将唐柏罵了好幾百遍,好歹我也給你寫了一個學期的作業,你這是什麽态度啊喂!
好在他和蘇女蘿屬于一個類型的,話唠加不記仇,迅速就把剛剛唐柏對自己的冒犯給扔到了腦後,他湊近蘇女蘿打量:“他這是怎麽了啊?”
唐柏起初沒說話,後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般,眼神一頓,看向他:“你是特種生?”
“啊~對啊”不是特種生我犯的着來參加這個什麽狗屁生存實習麽。
唐柏沉吟了一下:“我要離開一會,替我照顧他。”
“哦。”陸達蒙應了一聲。
唐柏起身離開兩步,又轉過頭道:“不許碰他。”
陸達蒙等唐柏走遠了才低聲罵了句:“靠,鑲金邊的呀,我碰他。”
唐柏不多時便回來了,手上拎着幾只野兔,還有幾塊肉質鮮嫩的仙人掌,只是臉色卻不大好,蘇女蘿現在身體虛弱,并不适合吃這些不易消化的東西,只是沙漠裏的環境也不允許他找些別的食物來。
陸達蒙正盤着腿坐在地上用帽子扇風,見他回來了朝他招了招手。
唐柏沒搭理他,走到蘇女蘿身邊,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額頭,高熱已經退下去了不少,只是人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唐柏将他扶起來抱在懷裏,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醒醒,喝點水。”
蘇女蘿沒有反應,唐柏将仙人掌的漿液搗爛,遞到他幹裂的唇邊,慢慢喂下去。蘇女蘿仿佛是渴極了,咕嘟咕嘟大口大口地咽,唐柏怕他嗆到,不敢一次性給他喝太多,只能一點點地喂他。
好不容易将幾塊仙人掌的漿液都給他喂了下去,蘇女蘿卻皺了皺眉,又重重地睡了過去。
唐柏垂眼看了他一會,将他慢慢平放在地上。
“你,找的這些玩意是給他吃的?”陸達蒙指了指随意扔在地上的野兔。
唐柏沒說話,瞥了他一眼。
“他發燒了,吃不下這些東西啊。”陸達蒙食指撓了撓頭發:“得吃粥。”
說着從拴在皮帶上的鑰匙扣上解下個挂飾,朝那挂飾的上的按鈕一按,“嘭”地一聲,挂飾瞬時變大,唐柏定睛一看,竟然是個登山包!
陸達蒙手腳麻利地從登山包裏掏出一包速食粥,将密封着的食料袋和水袋混合到一起,拉開膠條,最後将蓋子扣上,等了一會,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一碗熱騰騰的白粥就做好了。
唐柏盯着他随手放在身邊的登山包:“這是什麽?”
“啊,可收縮式微型登山包,系統随機贈送的。不用的時候可以縮成鑰匙挂件大小,”他将鑰匙遞到唐柏眼前:“你看,還有好多呢!”
只見鑰匙扣上滿滿當當挂着一整排的各式行李。
唐柏停頓了一下:“你也是來參加生存實習的?”
“對啊!”陸達蒙大大咧咧地盤腿坐在地上,擡頭問唐柏:“你要不要吃?”
這包白粥他原本是準備泡給蘇女蘿吃的,只是等泡好了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蘇女蘿還睡着,就決定自己先吃,等他醒來後再給他泡一包,反正食物多得是。
唐柏沒接他的話,又問他:“你是怎麽過來的?”
陸達蒙又撓了撓頭:“怎麽過來的,”他掏出一副地圖,和葉宇征他們的一模一樣:“就是跟着這個指示燈走的。”
“你一路上遇到了什麽障礙?”
“什麽也沒有啊,”陸達蒙愣愣地看着他:“一路上吃了睡,睡了走,走累了再吃,吃完再睡,就是這樣。然後就遇到了你們。”
陸達蒙有些好奇地問他:“你們組有多少人?為什麽我們組只有我一個?”
唐柏看了他一眼:“你同我們是一個組的。”
因為‘生存實習’是專為一個組的成員進行的特殊拷貝,模拟環境裏的考試者只有本組成員,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進入這個環境。
很可能是系統故障,才将陸達蒙分到了另一個區域。
“哦,”陸達蒙應了聲:“我們組就我們三個?”
“還有四個,遇到流沙的時候走散了。”
陸達蒙嘴巴呈了‘O’型:“流沙?還有流沙?”
唐柏鼻腔裏“嗯”了一聲,沒再搭理他,這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個冷性冷情的人,感情不多,話更少。而如果這時候陸達蒙對面是蘇女蘿的話,一定會将他們遭遇沙鼠群和流沙的事情分成九九八十一個章節講給他聽。
等蘇女蘿悠悠轉醒過來時已經是傍晚,他有些迷糊地瞅着眼前的帳篷頂,一時之間思維有些混亂。他記得一場流沙将所有的東西都卷走了,當然包括他們的帳篷,可是,眼前的一切又怎麽解釋?
他正模模糊糊地思考着,眼前忽然出現唐柏冷漠的臉。
所有的回憶一下子充斥滿大腦,只是經過了一天的時間,蘇女蘿已經冷靜了下來。
唐柏默默地看了蘇女蘿一眼,将他扶起來靠在挨着巨石那側的牆壁上。他擡手摸了摸蘇女蘿的額頭,額頭汗津津的,但溫度已經退下去了,蘇女蘿眉頭微皺,表情有些厭惡地朝一側退了退。
唐柏沒介意,拿過一旁一直溫着的粥,遞到蘇女蘿面前。
蘇女蘿不接。
他情緒雖然已經安穩下來,不過并不代表着他接受被那樣暴力對待。只是他現在身體虛弱,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走,索性不開口,不說話,不理會。
唐柏将粥朝前推了推:“把粥喝了。”
蘇女蘿依舊不動。
唐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盡量緩和了聲音道:“你現在狀況不好,把粥喝了。”
見蘇女蘿還是一點反應液沒有,唐柏索性拿起湯匙舀起一勺粥遞到蘇女蘿嘴邊,蘇女蘿擡手一揚,整碗溫熱的粥灑了唐柏一身。
唐柏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他漆黑漂亮的眼睛帶着點怒意的火焰盯着蘇女蘿半晌,慢慢開口道:“你存心找不痛快是吧!”
蘇女蘿幹脆閉上眼,看也不看他。
唐柏沉默了半天,終究起身走了出去。
唐柏剛走出去,蘇女蘿整個身子就塌了下來,他無力地靠在牆壁上,驟然松弛下來的神經幾乎要斷掉了,可是還未等他有更多的反應,帳篷簾卻又被一掀,蘇女蘿渾身的肌肉猛地繃緊起來,下一瞬卻見陸達蒙走了進來。
蘇女蘿一臉震驚:“你怎麽在這?”
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厲害。
陸達蒙驚訝地看着他:“女蘿,你的嗓子怎麽啞得這麽厲害?”他輕輕捅了捅蘇女蘿的喉結:“被包了吧?”
蘇女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成了鴨子了呀!”說完自己哈哈地笑了起來。
蘇女蘿冷笑了兩聲,真是冷到家了。
不過陸達蒙的出現還是讓蘇女蘿的心情緩解不少,他直起身子,身體後部的不适讓他皺了皺眉:“問你呢,你怎麽在這?”
陸達蒙将之前和唐柏的對話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給蘇女蘿聽,蘇女蘿面目表情地看着陸達蒙,心裏不由得念到:靠,這廢人是開了挂的吧!
失蹤
陸世安将地圖鋪在地上展開,地圖上的指示燈清楚地顯示着行程已經過了大半,如果不出意外,大概只需要兩天的行程就可以到達終點。
羅生的眼睛裏也充滿了喜悅之色:只要再熬過去兩天,這讓人厭惡的生存實習就結束了!
雖然行李都被流沙卷走了,好在一行人可以憑借沙漠裏的動物,以及零星生長的各類貯水植物支撐下去,雖然味道算不上好,但至少能果腹。
因為沒有工具可以儲備水與食物,而遠處的環境又不知道是何種情況,會不會變得寸草不生,一組人只能加快了趕路的速度,除了正午最熱的時間段外,其他時間都用來趕進度。
羅生抹了把臉上的汗,這裏的氣溫實在是太高了,而且幹熱幹熱的,他有種自己正被串在鐵架上放在火上炙烤的錯覺。
葉宇征的腳步也不由得慢了下來,溫度實在是太高了,即便是前些天加起來,也沒有今天這樣熱。
陸世安注意到了葉宇征的狀态,腳步停了下來,他也熱得不行,好在特種人類的身體素質要比普通人強上許多,倒不至于中暑昏厥。
他緩了口氣,問葉宇征:“要不要休息一下?”
葉宇征的确有些不适,只是這裏四周空曠,連一塊可以遮陰的巨石都沒有,在這樣烈的日頭下,即使休息也沒什麽用,況且他也實在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原因減慢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
“沒關系。”
陸世安也考慮到了葉宇征所想的,他朝四周看了看:“這裏沒有什麽可供休息的地方,再堅持一下吧。”
葉宇征點了點頭,一行人停頓了片刻,又開始朝着目的地的方向前行。
又朝前走了大概半個小時的路程,就連陸世安也露出了疲态。
羅生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只覺得光線忽然暗了一下,他朝天空上那火爐般的烈日看去,只見果真有一大片的烏雲飄來,将日頭遮住了一線,很快,大片大片的烏雲出現,瞬時就将日頭整個遮住。
他目光一頓,指着天空興奮地大喊:“快看,烏雲!是不是要下雨了?”
這時其他人也擡起了頭朝天空看,羅生的話音剛落,轟隆一聲,大片的雨滴果真從雲片裏潑了出來!
羅生臉上的興奮之色還來不及收斂,忽然整個凝固了,他愣愣地擡頭看着天空,遲疑地擡起手,問:“不是下雨了嗎?為什麽沒有雨滴?”
陸世安也愣住了,遠處天空上的大片烏雲處的确正下着大雨,可那雨卻未等落到地上,就被什麽隔住了一般。
“是旱雨。”
羅生一愣,看向葉宇征:“旱雨?”
“雨在下落的過程中,遇到由低空上升而來的幹燥高溫氣流,會迅速蒸發,導致還來不及落到地面,就全部被蒸發了。”葉宇征朝四周看了看,臉上的神色變得凝重:“快走!沙塵暴就要來了!”
旱雨往往發生在高熱的沙漠地區,由于沙漠地區長期、大範圍地處于高溫,産生大規模的高溫上升氣流,這股氣流強大而幹燥,當它快速地向上空上升時,将地面上的沙粒、塵埃也帶到了高空上,産生了揚塵。而由于氣流的上升,使地面附近的空間産生了大片的負壓區,促使其他區域的空氣前往填補真空,以至于産生沙塵暴。
旱雨帶來的沙塵暴的破壞力十分強大,沙塵暴襲來之時,狂風大作,沙塵四起,漫天飛舞的沙粒與塵土在狂風的作用下形成一堵巨型沙牆,由遠及近席卷而來,威力之大,所到之處将一切破壞。
因為沙塵暴的力道極大,人或動物若是被揚起的石塊擊打到,頓時便會頭破血流,甚至被流沙掩埋。所以在沙漠中遇到旱雨時一定要盡快尋找安全的地方藏身,以便躲過随之而來的沙塵暴。
其他的人反應極快,不問葉宇征緣由便迅速地奔跑起來尋找可以藏身之所。
果然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沙塵暴便帶着雷霆之勢席卷而來,一時間狂風大作,遮天蔽日。
幾個人躲到一處遮蔽處,蜷成了一團,苦捱這段災難時間。
蘇女蘿在火熱的沙地上慢慢走着,休息了整整一天,又補充了足夠的能量,他的身體已經無大礙。
陸達蒙走在他身邊,他發現自己碎碎念了半天,蘇女蘿卻愣愣地出神,不由得不爽,推了他一把:“喂,女蘿,你有沒有在聽啊?”
“啊?”
陸達蒙見他顯然神游在外,只好重複一遍:“我是說,只要這次可以順利地完成任務,我就可以得到A等獎學金!哈哈!A等!”
“嗯。”
抖M陸達蒙同學少了蘇女蘿的揶揄還有些不習慣,他見蘇女蘿明顯的心不在焉,奇怪地問他:“女蘿,你到底怎麽了?”
蘇女蘿搖搖頭:“沒什麽。”
“你精神不太好啊!是不是精神上有病啊?”
蘇女蘿呲牙:“你才精神上有病!”
陸達蒙見他終于露出了原來的樣子,呵呵笑了兩聲。
蘇女蘿一邊同陸達蒙說着話,一邊朝前走着,沒注意到前方的唐柏已經停了下來,等他轉過頭,卻見唐柏距他不足兩步的距離,他腳步一頓,臉上的表情沒變,眼神卻微微地瑟縮了一下。
唐柏剛要動,他就不自覺地朝後退了一步。
唐柏的臉上也沒什麽表情,他停頓了一下,對兩個人道:“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