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7

【037】

濃煙滾滾, 一輛紅色小轎車撞進護欄,擋風玻璃都裂開了。

離小轎車不遠的位置,付易猶如一條死魚, 一動不動趴着,隐約可見他的一只手生生碾斷開, 挂在車輪上,滴答掉着血。

動靜太大,京大的門衛室跑出好幾個保安,見是車禍,馬上打了電話。

“沒事吧?”身下響起男人冷靜的聲音。

林有拙收回視線。

他此時和陸起倒在人行道上,整個人窩在陸起懷裏, 陸起身形比林有拙高大, 完全将他環在懷中,因此林有拙除了有一瞬間的詫異, 連根頭發絲都沒受損。

他搖頭:“沒有。”

陸起松開環在林有拙腰部的手, 林有拙手掌撐着地面,上身騰空不再壓着陸起,翻身站了起來。

陸起的輪椅因為沖力,已經彈飛了老遠,林有拙找輪椅回來, 陸起上半身已經支了起來,林有拙停穩輪椅,蹲下說:“我扶您。”

陸起自然将手搭在林有拙肩上, 林有拙手穿過陸起的腋下,将他半摟着。

面對面貼着, 那股柑橘香不斷鑽進林有拙鼻腔, 他使勁提了幾次。

片刻, 他輕輕喘了口氣:“抱歉,我休息幾秒。”

平時陸起坐着輪椅看不出來,真想抱起他,林有拙使不上勁。

陸起下巴墊在林有拙肩頭,嘴角微揚,他告訴林有拙:“輪椅推過來,我自己能上。”

林有拙便收回一只手,另一只手仍牢牢圈在陸起後背,他伸手抓過輪椅,又吸了口氣:“您、試試。”

陸起單手壓住輪椅扶手,借力撐起上身,林有拙也配合着他移動,青年的發絲擦過陸起的臉,很柔軟,有着淡淡的橘子味。

很快陸起坐回輪椅,林有拙這才收回手,而遠處,兩道鳴笛聲由遠及近。

幾縷紅光打過來,閃爍着,時有時無。

林有拙終于有空問:“您怎麽會來?”

“等你。”陸起道。

林有拙眸色微閃。

陸起知道他今晚有課不難,但既然有事找他,打個電話相當簡單,為什麽特地在這兒等他?

或者說,偏偏在這兒等他。

林有拙不動聲色問:“您有事找我?”

陸起看向車禍現場,淡淡道:“這件事。”

林有拙跟着回頭。

警車和救護車已經到了,還圍着一圈看熱鬧的路人,醫生護士下車,一波擡着付易上擔架,看那架勢,付易還沒死。

另一波開車門擡車內的人,不一會兒,林與夏被擡了出來。

隔着不遠的距離,斑駁交錯的光落在林與夏滿是血污的臉上,看不出死活。

林有拙站得筆直。

很快,有人指向他和陸起所站的方向,兩個交警朝着他們走來。

“你們剛才就在這兒?”其中一個交警問。

林有拙點頭說:“車外的傷者叫付易,他剛才捅了我一刀。”

林有拙精準指向左邊,靠人行道的地方是那把水果刀:“那是兇器。”

兩個交警都愣了。

林有拙繼續說:“接着車內的傷者,他叫林與夏,開車撞向我,我被這位陸先生所救。”他側身介紹了一下陸起,“付易沒躲開,出了車禍。”

“等等。”交警之一抓抓頭,“所以這是……刑事案件?!”

他還是懵的,視線落到陸起身上:“這位……陸先生是吧?”交警警惕問,“你們是什麽關系?”

林有拙剛要回答,陸起淡淡道:“我是他未婚夫。”

交警:“……”

在等警察來的這段時間,交警一會兒看看車禍現場,一會兒偷瞄林有拙和陸起,神色變幻莫測。

四個男人……

車禍……

未婚夫……

奪命情殺!

交警腦海裏,一出大戲精彩上演。

警察十分鐘後趕到了,在現場拍完照後,叫上林有拙和陸起一起回警局。

兩個警察坐前排,林有拙和陸起坐後排。

街邊的景色不斷後退,林有拙很是抱歉,他和陸起說:“抱歉陸先生,耽誤您時間了。”

車窗外的光時有時無落在陸起側臉,像是刀峰一厘一厘刻出來的輪廓泛着隐約的光亮,嘴角的弧度看不出絲毫情緒,:“你可以叫我名字,也不需要用您來稱呼我。”

林有拙安靜一秒,随後點頭:“陸起。”

陸起側目,對上青年明亮的眼睛,他微微笑了一下:“叫你有拙可以嗎?”

林有拙也笑了,眼眸彎彎,比月牙還漂亮:“當然。”

兩人說話間,警局到了。

做筆錄的警察看着林有拙脫下護甲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你知道他跟蹤你?”警察問。

林有拙點頭:“知道。”

“那你為什麽不報警?”

林有拙搖頭:“沒有證據,他不承認報警也沒用。”

警察摸摸鼻子,咳嗽一聲:“那大夏天的,你天天穿着護甲衣不熱嗎?”

“為了安全。”

警察點點頭:“有這個防範意識挺好。不過再有下次,千萬先報警知道嗎,你這實在太危險了,萬一他刺你脖子怎麽辦?”

林有拙最近在書包裏放了幾大本厚資料,就是為了防止付易從後刺他脖子。

當然,這一點他沒有和警察解釋,他點頭道:“記住了。”

警察滿意點頭,他合上筆記,起身說:“醫院那邊來電話了,兩個都還活着,只是……”他沒再說下去,“今天麻煩你了,你先回去吧,等看完監控,水果刀的指紋核對無誤,我們會再聯系你。”

林有拙也沒追問,跟着警察出了問詢室,到大廳,他環視了一圈,沒發現陸起。

按道理,陸起應該比他更快錄完筆錄,

難道先走了?

念頭一閃而過,林有拙直接否定了,他和陸起認識不久,但以陸起做事滴水不漏的性格,他确定陸起不會不打招呼就先走。

林有拙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剛點開通話記錄,咚咚咚的腳步聲響起。

林學誠和夏惠妍一齊沖了進來,夏惠妍第一時間看向林有拙:“沒傷到哪裏吧?”

林學誠也擔心問:“這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會碰上車禍?”

警察還在旁邊,他解釋道:“你們是林有拙的父母吧,不是車禍,是有人要殺他。”

林學誠登時臉色一變,夏惠妍更是吓得面色發白:“殺……殺……”她趕緊檢查林有拙的身上,“拙拙你到底受傷沒有?”

林有拙按住夏惠妍的手,輕輕推了回去,他微笑道:“我沒事,不用擔心。”

夏惠妍怔了幾秒,繼而捏緊手,有些難受,林有拙在拒絕她。

林學誠神色陰沉,他和警察說:“叫你們領導出來,這件事絕不能簡單了結。我交了那麽多稅,我兒子的安全竟然得不到保障,這太匪夷所思了。”

警察做了筆錄,也知道林學誠是大財閥,不過他初生牛犢不怕虎,直接說:“您放心,不用叫我們領導,這件事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依法辦案,規範執法。”

林學誠皺眉:“兇手抓到了?”

警察點頭:“兩個都在醫院,正搶救呢。”

夏惠妍大驚失色:“兩個?”

“沒錯,一個叫付易。”警察停頓一秒,“另一個,叫林與夏。”

瞬間。

警察局大廳鴉雀無聲。

夏惠妍身體肉眼可見地搖晃起來,要不是林學誠及時攬住她,她非當場倒地不可。

夏惠妍明白了。

林有拙為何會拒絕他,原來……她親手養大的寶貝,剛剛差點殺了他。

不怪,不怪林有拙。

是她自作自受,是她……夏惠妍沒臉再看林有拙,她輕輕推開林學誠的手,站直問:“林與夏在哪個醫院?”

警察抓抓頭:“這我就不清楚了,得問我們組另外一個人,他現在沒在。”

“市醫院。”

這時警廳大門傳來聲音。

除了林有拙,其他三人都下意識順着聲音看過去,這一看,林學誠和夏惠妍同時驚呆了。

林學誠更是脫口而出:“陸總?!”

陸起轉着輪椅到林有拙面前,他取下挂着的紙袋,自然遞給林有拙,這才和林學誠和夏惠妍打招呼:“林董,夏女士。”

林學誠驚訝得都忘記保持形象,兩片嘴一直沒合上,夏惠妍的目光在他和林有拙之間徘徊:“小陸你怎麽會和拙拙在一起?”

陸起颔首,簡單說:“我和有拙求婚了。”

……

林學誠和夏惠妍走後,林有拙打開紙袋,意外的,是一杯熱飲。

他揭開蓋子,熟悉的氣味,是一杯熱橙汁。他眼底閃過波瀾,垂眸喝了幾口,這才擡眸微笑道:“謝謝,我也很喜歡橙汁。”

陸起轉過輪椅:“走吧,太晚了,送你回去。”

林有拙望着陸起的背影,眉心微不可察地攏了一下,他總覺得。

陸起對他,過于親切了。

回到家,冬瓜第一時間就跳到林有拙懷裏,林有拙也不怕它鬧騰,抱着它坐到電腦前,打開電腦開始調音。

“林有拙,你去死吧!”

“林有拙,你去死吧!”

“林有拙,你去死吧!”

……

歇斯底裏的聲音不斷在房間響起,最後徹底變得和林與夏的聲音一模一樣。

林有拙持續聽了無數遍,确定林與夏無法聽出差別後,他摁下保存。

他其實不确定這條音頻是否能用上,只是以林與夏的性格,他需要提前準備,林與夏極有可能會否認他當時是想殺他。

便利店的監控只能錄到畫面,沒有聲音,除非林與夏自己承認,否則很難追究他殺人未遂。

林有拙關上電腦,見快一點了,準備放下冬瓜去洗澡,結果冬瓜死死咬着他衣角,嗚咽着不松開。

林有拙第一時間就去檢查冬瓜的腿,他以為它是又風寒了。

然而沒有。

林有拙剛提起的心落了一半回去,他輕輕撫摸它頭:“怎麽了?是不是想吃罐頭?”

往常聽到罐頭就撒歡兒的冬瓜毫無反應,就還是嗚咽,咬住他衣角不松口。

林有拙疑惑不已,過幾秒,他明白了,眉眼和春風襲來一般,柔軟得不成樣子。

他抱起冬瓜,臉頰蹭着它的臉,很溫柔很溫柔地說:“放心,我不會死,會活得很好。”

把上一次失去的,全都連本帶利活回來。

次日,林有拙上完課,接到了警局的電話。

“林先生,經監控确認,付易殺人未遂證據确鑿,他也承認了。不過他現在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雙手都被撞斷了,會落下終生殘疾,得在醫院暫時治療一段時間才能上庭。”

林有拙應了聲。

警察又說:“至于林與夏,他傷到了視神經,醫生說他的神經會逐漸萎縮,甚至失明。他現在情緒極其不穩定,還聲稱……”

警察也覺得荒謬,停頓了一下:“聲稱他沒有要殺你,他是看見付易殺你,開車撞他見義勇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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