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承光飛回劍鞘。
張延卿和花四喜一衆人,在半空中降落,衣決翻飛的落在回廊上。
張延卿快步走來,扶起了地上燒得面目全非的縛小司。他右半邊臉,全是密密麻麻的水泡,慘不忍睹。
幸好他右眼睛帶了一枚石英眼鏡。
不然,他這只眼睛都有可能不保了。
石英眼鏡碎了落在地上。
“小司?”張延卿喚他。
縛小司先是一愣,過後張了張口,伸出顫抖的手指向火盆,哭泣道:“師……師尊……火盆……龍……龍龍在裏邊……”
張延卿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見龍龍卷縮在火盆裏奄奄一息。火盆一瞬變成了血盆,胸口上承光的劍傷觸目驚心。
花四喜上前來,扶住了縛小司。
“龍兒!”張延卿快速把龍龍從火盆裏撈了起來。
它還尚存一絲意識,見到是張延卿來了,無力的搖了搖尾巴,虛弱地喚了一聲:“師尊尊……”
張延卿迅速在它的穴位上點了兩下,勉強止住了劍傷口不停湧出來的鮮血。
這時,秦長蘇搖着輪椅,趕了過來,指着龍龍,就道:“師兄!那是個怪物!你趕緊松開它!”
張延卿低喝:“讓開!”
“師兄……”秦長蘇被喝得一愣一愣的,表情甚至還有些委屈,很是不明白為什麽張延卿要這麽袒護一個怪物。
“……”張延卿皺了皺眉,沉着一張臉,繞過了輪椅,來到了花四喜跟前,說道:“四喜,送小司去元陽殿療傷。”
花四喜毫不費力的抱起了縛小司,為了避免擦到他的臉,便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好。師兄不必擔心,我這就帶他過去。”
張延卿點點頭,抱着龍龍走了。
龍龍胸口上有承光的劍傷,傷口頗深,幾乎是貫穿了過去,若是常人當場就死了,幸虧它是妖,還能堅持到他趕過來。
張延卿擡掌,将裹滿靈力的手掌輕輕覆蓋在它的身上。他丹田裏運轉的靈力源源不斷輸入它的體內,為它強行愈合着體內的重傷。
好在龍龍不排斥他的靈力。
輸渡時,一切都很順利。
張延卿眉頭深深的皺在一起,望着懷裏緊緊拽着他的龍龍,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很不是滋味,抽疼得厲害。
他低了低頭,看向劍鞘裏安靜下來的承光,有些疑惑:好端端的,承光怎麽就突然之間失控了呢?
怕它硌着懷裏的龍龍,張延卿便把它取了下來,挂在了一邊。
“唔……疼疼……”龍龍蘇醒了過來,揮着四肢爪子,不安分的在他懷裏扭動着,嘴巴裏不停的喊着疼。
張延卿靈力渡入過多,導致它終于忍不住了,被他陰涼的靈力凍得五髒六腑都在發顫,嗚嗚噎噎着,小聲哭了起來。
張延卿手一頓,溫聲道:“忍忍。
“嗚嗚——”奶團子越哭越大聲。
“……”張延卿有些頭疼,轉着頭看了一眼房間,目光最後落在了桌子上。那裏有一袋未吃完的酸梅子。
他伸出手用靈力把酸梅子吸了過來,而後,倒出兩顆,遞入了它哇哇不止的嘴裏。
沒想到,這可比藥管用多了。
酸梅子一入嘴,奶團子神奇的收住了哭聲,砸吧砸吧着嘴,細細的品味起了酸梅子的味道。
張延卿趁着這時收回了輸渡靈力的手,由于渡入過多靈力,他有些疲憊還有些頭暈目眩,緩了好一陣,才逐漸定回了神。
一顆哄小孩的酸梅子吃完了。
奶團子吸了吸鼻子,慢慢的反應了過來。
好痛呀——
它張開嘴,“嗚”了一聲,哭的尾音還未出來,張延卿便眼疾手快的再次往它嘴裏塞了一顆酸梅子。
“……”奶團子又安靜了,砸吧砸吧着嘴,睜着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似乎在觀察他現在的情緒。
張延卿看了它一眼,放下藥杵,拿起了紗布,替它裹着傷口,問:“可是你調皮跳進火盆裏了?”
“……”奶團子沒說話。
“罷了。”張延卿微微嘆了一口氣,龍龍幼小,話還說不完整,問他也沒用。
他替它蓋上了被子,看了一眼竹屋的方向,站了起來,往外走去:“待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師兄。”
“……”砸吧砸吧。
張延卿急匆匆走了。
龍龍艱難的坐了起來,看向了床邊挂着的一把靈劍,那便是方才傷了它的罪魁禍首。
一個簡單的詞彙從它嘴裏奶聲奶氣地吐了出來,語氣裏還夾雜着幾絲耐人尋味的幽怨。
“吃飯飯……”
“……”某劍虎軀一震。
竹屋裏:
縛小司在哭,哭得很委屈,指着為他療傷的秦長蘇向鶴來峰夫婦告狀:“師叔母!是師叔!是師叔把我害成這個樣子的!”
這話一出,一屋子人安靜了下來。
秦長蘇聞言,笑笑,不語。
花四喜眉頭一皺,有些不悅。
她一向和秦長蘇走得最近,也頗受秦長蘇的照顧,這話一出她肯定是不信的,甚至還有不滿。
她喝道:“你這孩子……說什麽鬼話。你師叔怎會害你。你師叔現在還在給你調制去傷疤的藥呢!怎的這般不知感恩?”
秦長蘇擺手:“花師妹,話言重了。”頓了頓,看向縛小司,道:
“方才有妖物在火中橫生,小司是被那妖物吓着了。現在情緒很不穩定,出現幻想也說不定。不要指責他。”
嗡楓鳴拍了拍自家妻子的肩膀,将她拉開,示意讓她收斂性子,說道:“長蘇說得對,咱們不能怪這孩子。”
“不是的!不是的!”縛小司泣不成聲了,指着秦長蘇的手都顫抖了起來:“是師叔把火符貼在了龍龍背上!把龍龍扔進火盆裏的!師叔母你信我!”
“你這孩子!”花四喜本來平複的心,又被激怒了:“你師尊就教你這般為人處事不知感恩嗎?!”
秦長蘇悄然伸出手,溫柔的握住了縛小司指着他的手,微微一笑,溫聲道:“小司不必擔心,師叔能替你醫治好臉上的傷疤,不會留痕的。”
“你……”縛小司想收回手,卻被他微微用力攥住了,方才那溫和的笑越來越猙獰,秦長蘇微微歪頭,道:“小司是乖孩子,會聽話的對不對?”
“唔……”
他的眼神太過可怕,就如當初竹橋上一般怨毒,是他的噩夢之源。縛小司深深低下了頭,不敢在做言語。
這時,竹屋簾子被撩了開,一抹白影閃進,張延卿從門口邁步走了進來,停步于床邊。
見到張延卿,縛小司從剛開始的隐忍哭泣,憋着的情緒突然爆發,眼淚如決堤的洪水湧出,喚他:“師尊!!”
張延卿被他抱住了腰,穩穩站住,不動,任由他抱着。
縛小司是弟子間最懂規矩的人,也是他最看重的弟子,以前從不會對他如此越矩,除非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眼眸裏閃過一絲擔憂,将大手覆蓋在了他的頭上,低聲道:“怎麽了?”
縛小司半跪在地,抽噎道:嶼、汐、團、隊、獨、家。“師叔……師叔他……”
“你給我閉嘴!”花四喜喝了一聲,把他後半句話喝了回去。
張延卿轉過頭,看向花四喜,問道:“發生了什麽?”
嗡楓鳴攔了攔花四喜,花四喜這才收斂了一下态度,說道:“這兔崽子血口噴人,滿嘴胡話,腦子糊塗了。”
張延卿語氣低了幾分:“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在問你,發生了什麽。”
花四喜抿了抿唇,正準備說什麽,一旁秦長蘇開了口:“沒什麽。是小司被那怪物吓着了,情緒才這般激動。”
縛小司紅腫眼睛擡頭望向張延卿,哽咽着搖頭,道:“不是的……不是的……師尊……嗚嗚……”
“來,不哭了。”秦長蘇搖着輪椅靠近他,手中還捧着剛搗好的藥草:“師叔給你上藥,你的臉很快就會好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縛小司轉頭看他,竟發現他眼裏有幾絲慌張,似乎在忌憚着什麽,一個勁的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是個何等聰明的人。
很快看出了秦長蘇的不對勁。
“師尊!”縛小司哭聲一頓,擡起了頭,看着張延卿,而後,手一指,指向秦長蘇,大聲道:“是師叔害我!他在龍龍身上貼火符故意害我的!”
秦長蘇雙眸一睜,怒喝:“住口!”
縛小司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不但不住口,反而把事情的經過全部說了出來,一字不漏的全告訴了張延卿。
張延卿臉色有些發黑。
縛小司躲在他身後,閃躲着秦長蘇那怨毒的目光。
從方才秦長蘇露出的一絲忌憚情緒來看,他是害怕張延卿知道的。
縛小司也是猜到了這點,才敢大聲說出來,只要是張延卿,一定有辦法替他和龍龍報仇的。
方才如果不是龍龍突生異象,救了他一命。他很有可能就會被秦長蘇這瘋子給推下回廊下的萬丈懸崖了。
這等委屈,如何忍?
不能忍!
張延卿斜眸審視着秦長蘇,那眼神對他厭惡至極,藏都藏不住。
秦長蘇一顆心都涼了個透徹。
他豈能看不穿張延卿眼底的厭惡。
從百年起,就這般了,只不過對他有愧疚,張延卿才一直忍着他。他也靠着這絲愧疚,才能一直留在蜀山至今。
張延卿低聲道:“可真?”
秦長蘇在他面前始終不會撒謊,所以那雙鳳眸總是在心虛時,閃躲着他質問的目光:“師兄……”
秦長蘇說不出來,花四喜接話:“大師兄,怎麽?咱們師兄弟這麽多年,你還不信長蘇的為人,去信一個兔崽子……”
張延卿冷冷打斷:“我在問他。”
秦長蘇似乎有些急了:“師……師兄……你不信我麽?”
張延卿不語,只是冷眼注視着他,似乎在等他給一個回答。
看來他是不會放過這件事了。秦長蘇咬了咬唇,扯開一個不淡定地微笑,将罪責都推在了龍龍身上:“師兄應該去問問那條龍,而不是責怪我。師兄也看到了不是嗎?那妖怪浴火重生了。”
張延卿收回了審視他的目光,将半跪在地上的縛小司扶到了床上,大袖一揮,低喝:“全都出去。”
衆人皆一愣。
嗡楓鳴和花四喜對視一眼,拍了拍秦長蘇的肩膀,推着不甘心的秦長蘇出去了。秦長蘇還想說什麽,但是這個節骨眼,也只能忍了,以免越說越多事。
他們走後,縛小司連忙拽住了張延卿的衣袖,委屈地道:“師尊……你信我的是不是?小司一直都很乖,我不會撒謊的。”
張延卿拿起了桌上的藥碗,坐在了他的床邊,為他塗藥,溫聲道:“先休息。為師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縛小司心裏一陣感動:“師尊……”
張延卿:“下次有什麽急事,記着,先回元陽殿等我。”
縛小司點點頭:“弟子下次不會到處亂跑了。”
臉上燒紅的地方被敷上了冰冰涼涼的藥汁,緩解了一半的疼痛,縛小司乖巧的躺下休息了。
張延卿收拾着藥碗,安慰道:“不用擔心,蜀山靈草甚多。為師過幾日去調配草藥,為你去傷,祛疤。”
“嗯,謝謝師尊。”
沒過一會,外頭風風火火跑進來一人,面露急色,跑到了張延卿跟前,氣喘籲籲道:“師尊!不好了!不好了!龍龍……它它它……”
“說。”
“它把承光劍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