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龍龍牽着張延卿回了馬車。
方才那深夜小便的弟子倒在了馬車裏,瘋狂的扭動着身子,很是不能接受自己臉上開始長花的樣子。
“我的臉!”
“嗚嗚嗚……我的臉!!”
“別動。”張延卿來了,急匆匆來的,只是看了他一眼後,便掐起一張火符燒了他鼻子裏長出的花莖。
他見到張延卿如見到救星,連忙爬了過抱住他的小腿,:“師尊……救我……嗚嗚嗚……”
他在哭,害怕的哭了。
張延卿皺眉道:“你方才碰那女子了?”
他吸吸鼻子,點點頭:“弟子被她吓到了,就踹了她一腳。”
說完,聲音突然一噎,嘴中竟生生長出一朵鮮豔盛開的花來。
“唔唔……”他說不出話了。
縛小司彎腰想去摘花,卻被張延卿用手擋下了:“尚不明突感染的由來,不要輕易接觸。”
“那怎麽辦?師尊……”縛小司急紅了眼:“師弟會不會死啊?他看上去好痛苦啊……小司看得也好難受。”
張延卿沉了沉心,用覆滿靈力的手輕輕覆蓋在了中毒弟子的額頭上。
縛小司見狀,抓住了他的胳膊,擔憂道:“師尊不是說不能接觸麽?”
“無礙。”張延卿将他輕輕推了開,繼續用靈力查探着弟子的身體。
“好讨厭……”一旁的龍龍盯着那些落在地上的玉榮花,嫌棄的鼻子直哼哼。
這種花最克妖了,對人類無毒,卻對妖類有着極強的毒性,聞着都令人不适,腦袋都暈乎乎的。
那個死瘸子身上就是這種味道。
故意刺激它的五感的。
如此針對它。
想來在蜀山,沒弄死他真是可惜了。
冰涼涼的靈力游轉于少年的五髒六腑,最後裹住了一點妖異的源頭,散成無數碎光消失了。
張延卿緩緩睜開眼,收回手掌,去問那弟子:“最近可吃了什麽反常的東西?”
他很認真地想了想,搖搖頭,嗚咽道:“我什麽都沒吃呀師尊……就普通的食物而已,和師兄弟們吃的一樣的。”
“所有根源源起你體內。”張延卿嘆了一口氣,繼續用火符燒着他臉上不斷長出來的玉榮花,道:“玉榮花生長所需要的條件是屍體,也就是人體。你吞噬了大量種子在胃裏,這些種子便開始發芽往上處長了。”
他委屈至極:“師尊!我真沒有!”
張延卿收回手,轉頭看向縛小司:“小司……去看看馬車上帶來的地冥草有多少,拿一些出來煎熬,給你師弟服下。”
“是,師尊。”縛小司乖乖去了。
龍龍好奇問:“師尊尊,地冥草是什麽?”
“克制玉榮的毒草。”
“那能吃麽?”
“自然是不能。地冥草是外敷藥,治療劍傷和靈氣傷口的。”張延卿将它攬至身邊,替它整理着松松垮垮的外衣,道:
“兩種都是邪性極強,毒性卻都水火不容……要去毒治病,就得祛除根源,以毒攻毒。”
奶團子仰起頭,一臉崇拜:“卿卿你好厲害。”
張延卿看了它一眼:“知道我為什麽要與你說麽?”
奶龍:“嗯?”
“因為這兩種你都不能碰。”
“……”
“記住我的話,切莫亂吞食。”
乖乖點頭:“好……”
天蒙蒙亮,弟子們早起來了,一個個圍着坐在篝火旁的少女,表情嫌惡,對着她指指點點。
“哇……好惡心啊……”
“這什麽怪物?”
“天……我要吐了。”
“嗚嗚……”少女好不容易停下的哭聲,在聽到他們議論紛紛的聲音後,又開始抽噎了起來。
縛小司坐在一旁煎藥,瞪了他們一眼,道:“你們給我小點聲,都一邊去。沒看到人家是中毒了嗎?在這讨論什麽呢?”
一人道:“師兄你不覺得惡心嗎?我真是看得頭皮都在發麻……你還坐在她旁邊,小心她傳染給你。”
“師尊都說了不是傳染了,你們怕什麽啊?”說着不耐煩擺擺手:“怕就回馬車裏去,等會讓師尊聽到你們冷言冷語的,你們就等着挨罰吧。”
被教育了一番,他們面面相觑,悻悻退下:“知道了。”
半個時辰後,地冥草熬制的藥湯煎好了。縛小司倒了一碗盛去給了師弟,小心翼翼的喂着昏迷不醒的師弟喝下了。
張延卿在一旁看着。
藥喝下後,年輕的弟子肚子陣陣絞痛,痛得在地上撒潑打滾,翻來覆去,甚至用頭撞起了地面。
“師尊!師尊!我肚子好痛啊!”
“我要疼死了師尊!”
縛小司想去安撫他,卻被張延卿攔下了。縛小司幹着急:“師尊這可怎麽辦?師弟這樣子可太痛苦了……真的沒有事嗎?”
“不清楚。”張延卿搖頭:“再等等。”
奶包子忽然嘿嘿一笑,湊到了他耳邊,小聲道:“卿卿……你也太壞了,拿師兄去試毒……也不怕師兄死了。”
“我的心中有分寸,你瞎猜什麽。”頓了頓,覺得有些被它瞧不起了,心裏不爽,就把它的小腦袋推了開,道:“那好,下次在你身上試試。”
“……”“唔……那不行,我會死的。”
“那就給我安靜。”
“唔……”慫巴巴:“奧。”
面對自己弟子逐漸變虛弱,張延卿面色冷靜,不動如山,直到眼前的弟子滿頭大汗,徹底暈厥過去為止。
他伸手撬開了弟子的牙關。
這一撬開一股濃郁的玉榮花香撲面而來,嗆得奶團子一陣咳嗽。
張延卿把它往後推了推,皺眉道:“小司,去拿蕪花來。”
“好。”縛小司去了,過了一會,他拿了一罐子蕪花幹來了,遞給他:“師尊,蕪花。”
張延卿接過,喂着昏迷弟子吃下了。
蕪花幹入肚,平和的涼性安撫着體內灼燒的毒性,沒一會少年緊繃的身子就開始緩了下來,頭上也沒再出滾滾熱汗了。
縛小司小聲問:“師尊……師弟他……”
張延卿覆掌于他額頭,用靈力探查了一番後,道:“無礙了,任着他睡,睡一覺便好了。”
縛小司低眼一看,暈過去的弟子的确好了許多,并且,臉上開始恢複正常了,雖然皮膚裏還有些殘存的花種,但也開始慢慢剝落了。
他放松地舒了一口氣,拍拍胸脯:“還好還好……吓死我了。我還以為師弟會死……”
張延卿把喝完的藥碗遞給他,:“去,把剩下的藥喂給那個姑娘喝了。喝完之後,把她打昏,減少她毒性相克痛苦。”
“嗯嗯。”縛小司接過碗,去了。
一夜未眠,張延卿有些疲憊的眯了眯眼,伸手揉着自己的眉心。
這時,懷裏的奶團子竄上來了,笑嘻嘻的抱着他:“師尊尊我們去睡覺吧。”
“你若乏了,自己去睡便是。為師還還要趕往三神村給冬藍驅屍毒。”
“那……”它依偎進他懷裏,嘿嘿傻笑着:“那龍兒陪着你……師尊什麽時候睡,我就什麽時候睡。”
張延卿摸摸他的頭,眉宇溫和,夾雜着一絲無奈:“你這孽障怎的變小了就這般粘人了?”
“因為……”他伸出一雙爪子,襲進了張延卿衣服裏,來回擦火着,而後,那張稚嫩的小臉擡了起來,朝他突然露出一個惡魔一般的笑容:“這樣方便些。變大了師尊倒不愛與我親近了。”
“……”沉默須臾。
“啪!”熟悉的一腳。
“咿呀——”奶團子被踹飛了出去。
落在地上滾了兩三圈,“啪叽啪叽”,以臉朝地滑翔的姿勢滑到了縛小司腳下:“唔……頭暈暈……”
縛小司一驚,連忙将它扶了起來:“龍龍,你沒事吧?”
它晃了晃腦袋,摘掉了頭上的葉子,吹掉了鼻子上的土,委屈地道:“沒事……就是頭暈暈……屁股也好痛。”
“你是不是又惹師尊生氣了?”他道。
龍龍嘿嘿一笑:“他生氣了,但是我很開心。”
縛小司捏捏他的鼻子,笑道:“你又調皮了。”
“唔……”兩人談話時,睡在一旁的少女醒了,迷迷瞪瞪的看着他兩,疑惑道:“你們……是誰呀?”
“啊……”縛小司連忙轉身,見她醒了,扯開一個溫和地笑,道:“姑娘你醒了?身上可還有不适?”
少女喝了藥,臉上的花消退了,可愛俏麗的容顏也慢慢展露了出來,雖說臉上還有些坑坑窪窪的,但是看上去令人舒服多了。
少女眨了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在回憶着什麽,回憶起來後,激動的抓住了他的胳膊:“昨夜……是你們救了我?”
“啊……”被姑娘接觸,縛小司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不是我……是我家師尊……是他救了你。”
少女:“你家師尊?”
正說着呢,馬車上出現一抹白影,三人雙目為之一亮。縛小司指着走過來張延卿,道:“那便是了。”
張延卿過來了,在她身邊坐下,問:“身體可有不适?”
少女怔了怔,見到張延卿俏臉逐漸變紅,似乎還沒察覺到自己臉上的病逐漸在好了,她自卑的捂住了臉,低着頭說:“我……我沒事。”
縛小司笑道:“姑娘,你不用在捂着臉了……”說着,把劍拔了出來,橫着給她照鏡子:“你的病快好了。”
小姑娘愣傻傻的,硬是照了半天才相信劍裏邊兒反光照的是自己:“我……我臉上的花兒……”
“你說你是三神村人?”張延卿把她從興奮中拉了回來。少女點頭,:“是的,小女是三神村東邊住戶。”
張延卿張了張口:“我等正要前去三神村,但是不熟路……為了少走彎路,你可否領帶我們馬車一路?”
“你要去三神村?大夫你特意是去救我們的嗎?”她激動的看着他。
張延卿點頭:“不錯。我此番前來便是在這來南疆行善救人的……我的馬車上有你們需要的藥材,可以為你們治療。”
“當真?!”
“當真。”
“太好了!謝謝大夫!”她突然撲了過來,想去抱張延卿,卻被一只奶團子一尾巴打了回去。
張延卿:“……”
龍龍擋在了他跟前,臉上笑吟吟地,語氣卻格外低沉:“姐姐……我家師尊不喜生人接觸。”
她一愣,回過神後,紅了臉:“對不起,我忘了你們是外來人。我沒別的意思……南疆這邊感激人的方式便是擁抱他。我方才只是想感激這位大夫。”
張延卿問:“你喚做什麽?”
她眨了眨眼,目光裏含羞帶怯:“小女名喚……金銀花。”
*
晌午,馬車再次晃晃悠悠的啓程了,目的地是不遠處的三神村。
沈冬藍的狀态又惡化了,從剛開始的安靜沉睡,變得異常燥怒,見誰咬誰,根本認不出自家師兄弟了,就連張延卿他都想咬上一口。
龍龍蹲在他跟前,用樹枝吊着一塊小糕點,在眼前跟前晃悠,就跟調戲那只馬兒一樣,調戲着沈冬藍。
“嘿嘿……師兄加把勁,就快吃到了。”
每每要咬到,那樹枝就往上跳一段距離,過後,又落了下來,繼續調戲着他。
幾番下來,吃不到糕點深冬藍更惱火了,張着僵屍牙氣急敗壞的咬了自己一口,毫不留情。
縛小司見狀,連忙把龍龍的“釣竿”搶了過來,無語道:“龍龍你別動他了,他現在就想咬東西,什麽都想咬。你把他惹急了,等會他把自己給吃了怎麽辦?”
“略……”它沖縛小司彈了彈小舌頭,哼唧哼唧的轉身跳下了馬車:“都不跟我玩,我去找師尊玩。”
它走了,縛小司松了一口氣。
他背着沈冬藍,解下了釣竿上的糕點,正準備把糕點吃了,背後卻突然一涼。
沈冬藍的繩子被他自己咬開了,下一刻,就如一只惡狗朝着他撲了過來。
縛小司眸光一緊,很快反應了過來,想側身閃躲開,卻晚了一步,他整個人被沈冬藍壓在了身下。
縛小司趴着,沈冬藍壓在他上方。
他想反抗,卻被兩只手壓住了手背。
野獸一般的低吼靠近了耳朵,沈冬藍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耳朵上。
縛小司睜大了眼睛,慌張道:“冬藍……你清醒點!別咬我!先看看我是誰!”
耳畔那人,忽然笑了,聲音啞啞的:“是師兄……”
縛小司心跳瞬間加快。
他……他有意識的?
不對,有意識怎還會一副要咬他的樣子?
沈冬藍張着僵屍牙在他雪白的脖子上游離,似乎在找一處好地方下嘴,最後停在了他的大動脈上。
“別……冬藍……”縛小司急紅了眼,求饒着:“你千萬別咬那……那兒破了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
“……”沈冬藍喘息了兩聲,張口下了嘴,縛小司還以為他要咬他,吓得閉上了眼睛,誰知,他只是伸出了舌頭,在那一處細細舔了起來。
這是……做什麽?
縛小司被他弄得脖子一陣陣悶癢,臉頰上浮起了一層薄薄的紅暈:“等等……冬藍……你在做什麽……”
“師兄……”他沉重的呼喚。
“嗯……是我……”
“我想……呼……我想對你做這個……”
“??”
身體忽然被往前一頂,縛小司雙眼陡然睜大,整個人僵硬住了,腦子裏似有一道驚雷轟/炸,再回過神時,自己的身體正被沈冬藍帶着有節奏的在往前推動。
“冬藍?冬……咿——”
山中,不遠處,木樁撞擊古鐘,古鐘搖搖晃晃,聲音悠揚且震動得厲害,停止撞擊後,餘音還良久不絕。
“啊!”肩膀被他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