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穿越城市,穿過暴雨
靳鴻的話音落下,整間房子靜了好半晌,所有人都沒回過神來。
“光啓,光啓?怎麽沒聲音?是沒聽清嗎?我說——”
“哦,哦!聽清了,聽清了。”
簡光啓的心髒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死心地又問一次:“這個……是不是弄錯了?我的大女兒叫……”
“光啓,你是覺得我老糊塗了?”靳鴻的聲音板起來,“我兒子要娶哪個媳婦,我還能弄錯?”
“……不,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是我……我老糊塗了。”
靳鴻并不饒人:“聽你的語氣,好像對這場親事不大滿意?如果是這樣,那就不耽誤令嫒的終身大事了,畢竟,我們靳家也不是非你不可!”
簡光啓冷汗都要下來了,雖然隔着電話,靳鴻也并沒有在他面前,簡光啓還是站了起來。
他捧起電話,小心翼翼地說:“您瞧我這張破嘴,高興傻了,連話都不會說了。主要是我這小女性子……性子腼腆,跟女婿說話的,一直都是我這大女兒,我擔心是女婿搞錯了……”
靳鴻語氣緩和了些:“反正都是你簡家的女兒,大女兒小女兒又有什麽分別?下午我就找個媒人,給兩個孩子合一合生辰八字,聘禮的事等八字合完,我們再詳談。”
電話挂斷,簡光啓呆呆坐在沙發上,半晌說不出話。
簡夕忍了半天不能說話,這下終于能張嘴了,她氣得從沙發上彈射起來,抓起靠枕用力砸了下去,氣惱地喊:“怎麽可能是簡寧,他們一定是搞錯了!”
說完,非要較真似的,她一把抓起簡光啓的手機,就要把電話撥回去問個清楚。
簡光啓如夢初醒,從簡夕手裏把手機奪回來,簡夕不肯給,掙紮着:“不可能是她!!!我跟靳琛說了那麽多話!!!他一定是沒分清楚!!!”
簡光啓用力一撥,把簡夕甩在了沙發上。
這一跌,就像從夢境跌入現實,她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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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光啓吸了口氣,把手機收進口袋,說:“別着急,我再問問別人,一定要把這件事弄清楚。”
安撫完簡夕,簡光啓擡頭,視線落在門口的簡寧身上。
簡寧對上簡光啓的目光,一時之間,心情也很複雜。
方才那通電話揚聲器開那麽大,簡寧想聽不見都難。
聽見靳鴻說聯姻對象是自己,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喜悅,不是震驚,而是:完了。
——讓我看看哪個倒黴蛋會嫁給靳琛?
哈哈!倒黴蛋竟是我自己!
簡光啓走過來,從簡寧手下劫走行李箱的拉杆,說:“外面天氣這麽熱,你連個去處都沒有,你能往哪裏走?先在這住下,等合完八字,爸爸給你添嫁妝。”
這話接得極其自然,好像簡寧是個鬧着離家出走的叛逆女兒,而他簡光啓是個極其寵女兒的慈父,正在好脾氣地包容女兒的小任性。
好家夥,演起來了朋友們。
簡寧在簡家待了這麽多年,演技也是說來就來,她眼圈一紅,悶悶地說:“可是……可是我跟簡家沒有關系的,我媽媽已經走了,我不能再厚臉皮賴在這裏……”
簡光啓現在正在扮演一個好父親,這哪裏是好父親聽得了的話?他佯怒道:“這叫什麽話?你叫了我這麽多年爸,我就是你親爸!”
簡寧搖搖頭,委屈地咬住嘴唇:“我不能因為叫你一聲爸,就忘記我的身份,我不能不識相……”
簡寧在後邊嘤嘤哭訴,簡夕坐在沙發上,拳頭握得骨節泛白,牙都快咬碎了。
這個便宜妹妹說的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她以為她聽不出來?
她在拿方才衣帽間裏,她趕她出簡家說的話,來狠狠打她的臉!
簡光啓眉頭擰起,很不滿簡寧說出這樣的話來:“混賬話!再讓我聽見這樣的話,爸爸真的生氣了!”
“嘤……這些、這些話不是我說的……是、是姐姐說的……我覺得姐姐說得對,她也是……也是為了我好,爸爸你可千萬不要怪姐姐呀!”
就算是為了做樣子,簡光啓還是瞪了簡夕一眼。
簡夕早就憋不住火了,被簡光啓這一看,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她叉着腰站起來,氣得眉毛豎起來:“爸你瞪我幹什麽?我說錯了嗎?她就是跟簡家沒關系!我看她也不知道使了什麽迷魂湯,竟然讓靳琛跟她結婚!她也配嗎?她憑什麽!”
“簡夕!”眼看簡寧又要哭了,他怕簡寧真的跑了,他也變不出第二個簡寧去聯姻,只得狠下心來教訓自己的親女兒,“你怎麽能這麽說你妹妹!”
“不關姐姐的事!都怪我,我也沒想到我跟那位靳總連句話都沒說過,他就要跟我結婚呢……要是我沒赴宴就好了,他沒看到我,就一定會選姐姐的!”
“……”
簡夕氣得發瘋,她想表示什麽?表示她魅力大得很,讓靳琛見一面就非她不娶,她簡夕拼命表現也比不過她簡寧一言不發?
簡夕忍不住了,她大步上前,就要扇簡寧的臉。
簡光啓截住女兒的手腕,把她甩到一邊,語氣極其嚴厲:“簡夕!爸爸教育你這麽多年,可沒教過你動手打人。”
簡夕不可置信地看着簡光啓:“爸!!!你到底是我爸還是她爸?你怎麽可以向着她?”
簡寧輕輕搖晃簡光啓的手臂,眼神中有些惶恐:“爸爸,姐姐,都是我不好,你們千萬不要為了我吵架呀!”
簡夕:“……”
啊啊啊啊啊!她要氣瘋了!!!
簡光啓板着臉:“小夕,你先到樓上去。”
簡夕抓起沙發上的抱枕,狠狠砸了過來:“你今天向着她,那你就讓她當你的女兒吧,我再也不要跟你說話了!”
簡夕喊完,蹬蹬蹬跑回樓上。
緊接着嘭一聲,狠狠甩上房門。
氣走簡夕後,簡寧一秒止住自己的情緒。
我哭了,我裝的。
她也沒想到簡夕會這麽生氣,她有那麽氣人嗎?也還好吧!
唉,什麽叫獨孤求敗。
簡寧收回視線,這時,簡光啓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想起旁邊還站着個影帝。
“爸爸,我……”
“你姐姐就是那個性子,嘴巴快了點,心是絕對不壞的。”他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別管你姐姐那些話,你就是簡家的親女兒,知道嗎?往後什麽親生不親生的話就別說了,好好休息一下,過兩天就是婚禮了,爸爸送你漂漂亮亮出嫁。”
說完,他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然後取了一把下來,說:“你大學都畢業了,爸爸也沒送你什麽禮物,這車沒怎麽開過,就當補給你的禮物。”
簡寧看了一眼那鑰匙,想起簡夕開的保時捷卡宴,就把鑰匙推了回去,說:“路虎座位太高了,而且我是女孩子,這個車型我不是很喜歡……”
簡光啓問:“那你想要哪個?地庫的車你挑一輛。”
簡寧在鑰匙裏挑了挑,捏住一把寶馬的車鑰匙,水汪汪的眼睛看過去:“我想要這一輛可以嗎……”
簡光啓的面部肌肉有過瞬間的抽搐,但是很快恢複了他的慈父面具:“寧寧喜歡,就随便拿去開。”
簡寧繼續嘤嘤:“我記得這輛車是黑色的,我是女孩子,想把它改成粉色的可以嗎……”
衆所周知,改裝車非常耗錢。
簡光啓的慈父面具再次裂開,但他畢竟是個老影帝了,有着極強的表情管理能力,他寵溺一笑:“好,只要寧寧喜歡,全改了也沒關系。”
“嗚嗚!謝謝爸爸!爸爸最好了!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簡光啓面上呵呵笑着,內心瘋狂滴血。
兵貴神速,簡寧當天就帶着她的新車送去改裝了。
不要豔俗的大粉色,她要改成低調奢華的冰莓粉,一看就非常值錢那種。
敲詐簡光啓,也不全是為了車,簡寧也有試探的成分在裏面。
這車不便宜,改裝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足以讓簡光啓肉痛。
但是他能忍下肉痛,同意簡寧的要求,那麽可見跟靳家聯姻這件事對簡光啓十分重要,起碼,她能給簡家帶來的利益絕非這小小的兩三百萬。
怪不得簡光啓不顧親女兒的感受,也不顧自己颠倒黑白偏心簡夕的舊事,厚着老臉跟她上演後爹情深。
如今心裏有了底,簡寧也不怕什麽了。
大概是剛從簡光啓手裏敲了一筆的緣故吧,簡寧的心情很好,就連要嫁給靳琛這麽慘的事情,也沒有十分影響她的心情。
她把周婧儀約了出來,兩人一起吃了頓晚飯。
得知太子妃的人選就坐在自己面前,周婧儀很誇張,一口餐前酒當場噴了出來。
“你應該慶幸,現在還沒有上菜。”簡寧淡定叫來服務生,重新換了一副餐具。
周婧儀好半天才消化這個消息,最終,她心情複雜地看着簡寧,由衷地問:“你說保險受益人可以是朋友嗎?”
“你幹嘛?”
“我懷疑那位太子爺有陰謀,所以決定給你買份保險,受益人就寫我的名字。穩賺。”
“……話劇演多了吧你。”
這不是句玩笑。除了白富美的身份,周婧儀的确是個話劇演員。
她外形好,演技佳,所以入行沒多久就演了不少女主角。
簡寧那個一秒眼眶含淚的神演技,就是周婧儀教的。
周婧儀不接她的話,只問:“除了這個,我實在想不出那位太子爺還有什麽理由非要娶你。我看他不是圖你,而是圖你們簡家。”
簡寧知道自己長得還行,但她沒有自戀到靳琛會對自己一見鐘情的地步。
就算是一見鐘情,那也得有個重要關鍵字,“見”字。
他他媽看都沒看她一眼,一見鐘情個屁。
見好姐妹不說話了,周婧儀也不想說那些不開心的,換了個開心的語氣:“不過也不是全無好處吧!起碼你不用再擔心以後怎麽辦了,姐妹,你大富大貴了!你的福氣在後頭!”
呵呵,豈止是不用擔心以後怎麽辦了。
她上午還在擔心自己未來何去何從,一中午的工夫,她不僅知道自己未來何去何從,她連死後埋進誰家祖墳都知道得明明白白。
簡寧嘴角抽了抽:“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要啊!肯定要啊!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寧寧你這幾年在國外,你可能不知道靳家多有錢。”
周婧儀擡手指了指腳下:“這座商場,你未來老公的。”
向外指了指:“後面的樓盤,你未來老公名下的地産,遍布全國。”
向上指了指:“樓上的電影院,票房最高那幾部都是你未來老公投拍的。”
她的手指在空中虛畫了個圈,四面八方都掃了個遍:“這一片的商業區,都是你未來老公開發的,沒有你老公,這一片都是荒的。”
她把手放下,身子前傾:“所以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了?”
“我們被他包圍了。”
“……”
周婧儀無語半晌,她不正經聊天,她也說不通什麽,只好問了個關鍵問題:“所以你想怎麽辦?”
簡寧懶懶挑起眼皮:“能怎麽辦——”
“喜事喪辦咯。”
靳家和簡家的聯姻,成為宜城上流圈子一等一的大事。誰都沒有想到王不見王的兩個家族居然會在十年之後突然聯姻,而且婚結得如此突然!
一周之內,試婚紗,過聘禮,添嫁妝,定賓客名單,發請柬,等等等,一切都在飛速進行着。
直到結婚那天,簡寧都還沒有自己要結婚的那種真實感。
大概是因為,她根本不認識這位靳家太子爺,也沒什麽感情吧。
那些結婚流程都是簡光啓在負責,簡寧才不管。
她忙着護理自己的頭發,做漂亮指甲,還要找一個有名化妝師來給自己化新娘妝——婚禮來賓非富即貴,雖然她都不認識,但是她必須當最漂亮的新娘。
啥有仇沒仇的,重要嗎?她必須要讓所有人美到失語!
簡夕一開始還在家裏,後來看簡寧整天婊裏婊氣的樣子受不了,直接跑到韓國報複性消費去了。
總之一切都在順利地進行着,一直到了婚禮當天。
簡寧請的化妝師是一個經常給明星化妝的化妝師,技術一流。簡寧本就漂亮,尤其有一雙漂亮的杏眼,讓她美得更加生動。
化妝師忍不住說:“親愛的,你完全沒必要花大價錢請我的,因為我根本不用幫你修飾什麽。”
話是這麽說,他着重在簡寧的眼妝上下了一番工夫,加深眼窩,自然拉長的眼線,在睫毛之上又加長的假睫毛……使她這張小臉更加楚楚動人。
她的婚紗上嵌了好多的水鑽,不近看是看不出來的,但是走起路來就會随着裙擺不經意間閃動,頭冠上的鑽石要更貴重一些,但都在細節裏,并不浮誇。
聰明女人都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她必須要在不經意間美到靳琛。
到了正午時分,靳家迎親的車子過來接她了。
親朋好友齊聚簡家,本就人多,聽着哄鬧聲漸近,簡寧知道,是靳琛來了。
都說有一種官,不僅不能發號施令,還必須對別人笑臉相迎,說的就是新郎官。
結婚有一些不可避免的俗禮,正是為了供觀禮的賓客取樂,
周婧儀穿着伴娘服,跟另外兩個伴娘堵在簡寧的房門口,這是為了堵住新郎不讓他進來,除非他說一些好話。
聽見外面的敲門聲,周婧儀對門外喊:“你是誰?你來幹什麽?”
——“開門。”
簡寧聽見這自帶冷感的聲音,那天宴會上初見的模樣頓時浮現在腦海。
隔着門,簡寧都能想象到靳琛此時的樣子,高挺的身材,冷俊的臉,高貴中帶了點不耐。
屬于太子爺的逼格。
“不行,你必須回答問題才能放你進來!”周婧儀喊道。
“開門。”門外人重複了一遍,“我沒時間陪你們做這些無聊的游戲。”
“……”
門外的吵鬧聲一下子靜了。
門口的三個伴娘尴尬地面面相觑,最後看向簡寧。
簡光啓打圓場的聲音隔着門傳來:“嗨呀,今天是婚禮的日子,也不是游戲的日子,寧寧啊,讓伴娘把門打開,快點。”
話是說給簡寧聽,其實就是說給伴娘聽。
周婧儀哪敢惹這位太子爺,灰溜溜開了門,順勢站到牆邊。
門打開,靳琛那張高貴又英挺的臉一點點出現在門外。
熨帖的西裝穿在他身上,身材修長,帥氣,有型,甚至讓人覺得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而是應該出現在時尚雜志上。
簡寧跟他對視一秒,電光火石間,她不由得想,真有人能承受這樣的眼神嗎?像是能看進你的心裏,銳利又冷情。
她心頭微跳,很快錯開。
靳琛腿長,兩步走進來,一把撩起她擺得規整的婚紗,露出裙擺下面的Jimmy Choo水晶鞋。
他伸出兩根手指,勾起她的高跟鞋,随便丢到腳邊,啪嗒兩聲。
“穿上。”他說。
簡寧看了看地上的水晶鞋,她覺得自己就是這雙水晶鞋。
不被人珍視,再昂貴,也沒什麽用。
她擡起頭,直直望向靳琛,聲音細細柔柔的:“你能抱我下去嗎?”
靳琛淡淡看了過來。
沒說話。此時無聲勝有聲。
簡寧不死心,想繼續試探這位太子爺對她的底線在哪裏。
她微微仰臉,口吻嬌柔,眼神楚楚可憐:“人都說,新娘的鞋子不能沾地,否則會不吉利的……我不想不吉利,你抱我下去,可以嗎?”
靳琛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他眼眸幽深,靜靜看着她,單邊唇角微勾,不知是嘲諷,還是別的什麽意味,說:“你可以不穿。”
不穿?
不穿什麽?
讓她光腳嗎?
簡寧的可憐面具險些崩壞,差點沒拿高跟鞋砸他。
好家夥,她居然還試圖去試探他的底線,靳琛對簡家能有什麽底線?
如果說他對別人的底線或許是在地表平面,那他對簡家的底線怕不是在珠穆朗瑪峰上。
簡寧讓自己穩住。
沒什麽的,早就知道這是火坑了不是嗎?靳琛是個禿毛獅子,她不去摸他的屁股不就完了?
簡寧微笑:“不過沒關系,算命的說我命好,能逢兇化吉,才不怕什麽不吉利呢。”
她能屈能伸地穿上Jimmy Choo,跟着靳琛向外走。
順利接上新娘子,外面終于重新熱鬧了起來。
下樓時,簡寧裙擺很大,靳琛跟一個人兒就能結婚似的在前面下了樓,根本不管她在後面是死是活。
簡寧吸了口氣。
ok,她忍。
出了門,就見門外乃至整條街上都停了滿滿的敞篷跑車,沒有一輛低于八位數,各個亮瞎眼的牌子張揚又高調地映在陽光下,簡直要把人閃暈。
簡寧終于對這個未來老公的財力有了一個确切的認知。
她從簡光啓那敲來的那輛破寶馬可以說就是個屁嗚嗚嗚嗚……
簡寧快快樂樂地跟上靳琛,突然覺得這場婚姻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畢竟大家都不熟嘛!他們兩家還有仇,靳琛對她有敵意還是可以理解的,嗯嗯!
簡寧提起裙擺,小碎步邁了起來,從善如流地喊:“老公等等我!”
“……”
跑車引擎聲在身下嗡鳴,簡寧抱着手捧花,跟靳琛一起坐在車裏。
司機踩下油門,超強的推背感把簡寧按在座位上,夏日燥熱的風撲面而來,吹得她的頭紗在空中飄飛。
随着婚車疾速行駛,其他跑車也紛紛發動,齊齊在後面跟随。
四十多輛跑車排成一字,巨大的嗡鳴聲震得整座城市都聽得見。
簡家在宜城東部,靳家在宜城西邊,據周婧儀說,是一個巨大的環山莊園。
也就是說,這四十多輛跑車将會穿越這座城市,靳家和簡家的婚禮,也會招搖得讓整座城市人人皆知。
唉,早知道是這樣,就多塗點防曬了呢。
車開這麽久,萬一把她的白皮曬黑怎麽辦?
側過頭,靳琛坐在一旁,這張臉離近了看,更加不得了。他的下颌線輪廓精致分明,眼尾銳利狹長,渾身充滿那種高貴的氣質。
不是錢堆出來的俗氣感,是從小就浸在權利中,一句話就能擁有一切,所以也就不把一切都放在眼裏的貴氣。不是裝出來的,是他的出身、地位、眼界帶給他的。
簡寧一萬次感嘆,怪不得都想嫁給他,真是極品中的極品,萬中無一的男人。
車子越往市中心開,日照就越來越弱,簡寧還當是老天開眼,擡頭一看,空中不知何時飄着一塊巨大的烏雲,簡直快把整個市中心籠罩。
她回過頭,來時的路上萬裏無雲,天空湛藍如洗,而前方的烏雲越來越近,那麽巨大,像是貪得無厭的小孩子來到了棉花糖機器前,棉花糖已經夠大也不肯停下開關,非要讓這棉花大到瑜伽球那麽大不可。
身後那輛跑車開快了些,追上婚車的尾巴,後面開車那位超大聲說:“我靠,靳琛,你看天上那塊雲,不會他媽的要下雨吧?”
他話音剛落,車子駛入烏雲範圍,空中突然開始噼裏啪啦掉雨點。
後面那人又飄來一句:“操,我這張破嘴。”
起先以為是蒙蒙細雨,簡寧沒太當回事,只是有些讨厭。沒想到那雨點越來越大,像是有人從天上稀裏嘩啦倒豆子,雨勢急得不行,砸得路旁樹葉嘩嘩作響,跑車的車身也是超大的嘩嘩聲,大雨沖刷一切,仿佛整座城市都困在了這場暴雨裏。
剛才還晴着,天氣突然就惡劣了起來。
簡寧的婚紗很薄,身上早就濕了,這倒是沒什麽,可她今天請化妝師化了很貴的妝,尤其她今天的眼妝bulingbuing超閃的,還有她做了快一個小時的發型,她坐得脖子都酸了,說好要美到所有人失語的,怎麽可以下雨嗚嗚嗚嗚!
簡寧氣得快哭了,她的Jimmy Choo可是小羊皮的鞋底,踩在地上就算了,更不能踩進水裏。
這是她這輩子最漂亮也最重要的一天,怎麽可以毀在這場大雨裏?不可以!
簡寧擡起手臂,雖然快被大雨砸得睜不開眼睛,也要看看她的車子開到了烏雲的哪裏,到底還要多久才能穿過這塊該死的雲。
都怪那貪得無厭的小孩,她天馬行空地想。
大雨砸得她假睫毛都快掉了,她睜不開眼。
她伸手,手掌在額間搭了個涼棚,想着這樣或許能看清一些。
突然,她頭上的雨驟然停了下來。
咦,難道是出現了奇跡?
簡寧忽然感覺身上一暖,她仰頭,發現奇跡不是源自老天,而是源自她身邊的……老公。
靳琛的手臂繞過她的肩頭,他那件一看就知道是高定的西裝撐在二人頭頂,遮住了肆虐的雨。
他籠着她,這個姿勢迫使他們二人挨得很近,很近。或許這樣他們才像一對新婚的夫妻,在惡劣的天氣下共同沐浴風雨,盡管他們并不想。
男人的體溫隔着薄薄的襯衫傳過來,靠得近,那股熱意貼着她,将她包圍,籠罩。
四周都是他的氣息,她發現他灑了香水,很冷的味道,她沒聞過這樣的香水,一定是專門請調香師為他調制的,她想。
簡寧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會脫掉西裝為她擋雨,她有些意外,不由得就想從靳琛的臉上得到一些答案。
她轉過頭去看他,西裝下面光線暗,她瞧不太真切,只看得到他優越的眉弓,優越得有些不像東方人。
他的性格一定很驕傲,她在心裏說。
似是覺察到了她的視線,靳琛眉頭一凝,靜靜看了過來。
猝不及防的對視。
大雨澆花了她的妝,額角的頭發打濕了粘在臉上,請化妝師後粘的假睫毛被沖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要掉不掉地挂在眼睫上,被雨沖刷過的臉沒了妝色,顯得更加清透,白皙。
這樣的簡寧有種別樣的,殘破的美。
不那麽精致,不那麽規整,不那麽讓人挑不出錯處,反而更加動人了。
靳琛的視線落在她的鼻尖,這才發現原來她的鼻頭有一顆很小的痣,在這樣一個稱得上“狼狽”的臉上,添了那麽些楚楚可憐的意味。
似乎對視太久了,兩個毫不認識的陌生人在這樣的情景下一直對視,也太尴尬了點……
簡寧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故作自然地別過頭去。
靳琛也轉回頭,繼續看向前方。
車子即将開到烏雲邊緣,前方仍然是湛藍的天空,萬裏無雲,路面曬得發幹,與這裏像是兩個世界。
原來不是遇到了惡劣天氣,只是一塊巨大的烏雲而已。
他們二人撐着西裝,共同擋住最後這點大雨。
敞篷婚車從城市的一端駛到另一端,從晴朗駛入暴雨,雨水将這對陌生的新人澆了個稀巴爛,澆得他們被迫依偎在一起。
好在,他們即将穿過暴雨,穿過老天這場惡劣的玩笑,載着這場未知的婚姻,從一處晴朗,駛向另一處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