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沒什麽事別來煩我

簡寧很喜歡繁榮都市,喜歡摩天大樓聳入雲霄,喜歡人來人往道路擁堵,喜歡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有很久的車程,這都是居住地繁華才會發生的情景,這令她享受。

然而此時此刻,開了兩個小時的車程還沒開到靳琛的家,簡寧頭一次讨厭起大都市來,恨自己為什麽沒生在鄉下的村子裏。

她要是從村東頭嫁到村西頭,就算走着過去十分鐘也到了,這不比開車快多了?

濕透的婚紗一直貼着她,簡寧好怕自己會生病,但是她發現自己想多了,等車子重新回到太陽底下,烈日一直烤着他們,加上敞篷跑車開起來的風,硬生生把她的婚紗風了個半幹。

這種潮潮的滋味,貼得她更難受了。

簡寧:“……”

手裏這捧粉色玫瑰經過暴雨摧殘,花瓣七零八落,不仔細看倒還算完好,就像他們的婚姻,遠遠看着光鮮,近看沒一處經得起尋味。

車子遠離市區,進入城郊,遠遠看去別墅一排又一排,簡寧猜測快要到了。

但是靳琛的莊園不屬于任何一處,還要更遠。

就在簡寧的耐心快要耗光,打算幹脆“去他媽的聯姻本小姐不伺候了”的時候,就見到不遠處的那座山上,有着一座巨大巨大的華麗莊園。

它有多大呢?她坐在跑車上,從看到這座莊園起,車子向前行了五百來米。

按說開了這麽遠,已經足以将遠處的任何建築收入眼底,可是她仍然望不到莊園的院牆,就好像沒有邊際。

莊園裏立了一座歐洲中古世紀風格一樣的建築,像城堡,像西方王室的宮殿,富麗堂皇已經不足以用來形容它,應該說的是,奢華。

跑車又向前開了一公裏,她終于見到莊園的另一側,那是一座沉靜的湖泊,湖面上幾只天鵝正在悠哉浮水。

簡寧驚了,她現在不是理解那些名媛,也不是理解簡夕,她是理解簡光啓了。

就算十年前把人狠狠坑了一筆,怎麽了?現如今對人家點頭呵腰,主動把臉伸過去給人家踩又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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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問問,在金錢面前,臉面算得了什麽?

先前聽周婧儀說靳琛家裏是一座巨大的莊園,她還覺得很誇張,巨大?能有多巨大?

如今親眼見到,簡寧想給周婧儀道歉。

對不起,狹隘了。

簡寧這一路被跑車碾碎的耐心,在看到靳琛這座環山莊園時,瞬間就補好了。

她撫了撫手中殘破的捧花,愉悅地彎起唇角。

破爛的玫瑰也是玫瑰,再仔細瞧瞧,也沒有那麽糟嘛。

車子一路開上半山腰,暢通無阻駛入莊園。

草坪已經被人布置好了,完全西式的婚禮現場,鮮花拱門,紅毯鋪地,神聖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一個神父出來問他們“你願意我願意”。

簡寧托着裙擺從車上下來,靳琛已經下來了,腰身筆直站在邊上等她。

他身上的襯衫因為被雨澆過又風幹,已經不那麽平整了,原本背梳整齊的頭發散落不少,半幹不幹的,卻不顯淩亂,整個人散發着一股……怎麽說呢,是形容不出的優雅迷人。

簡寧現在心情正好,她樂颠颠加快腳步,走到靳琛身邊,問:“你是在等我嗎,老公?”

靳琛沒聽見一樣,轉身向城堡的方向走。

簡寧被扔在原地,毫不氣餒。

他是沒理她。

可也沒否認啊不是嗎?

靳琛這座莊園遠看已經夠大,身在其中才發現,比她想象中還要大了更多。

簡寧看着前方這座高大的城堡,總覺得它應該出現在童話世界裏。

她随靳琛進了這座大大的建築,裏面和外面一樣,如果不是看到那些現代科技産品,她還以為走進了歐洲的宮廷。

望着這華麗又誇張的建築,簡寧的更加堅定了一個想法。

她一定要抱上靳琛這根金大腿!嗯!

簡寧是個行動派,她抱大腿等不到明天,說幹就幹。

她三兩步跟上他,剛要抱住他的手臂,這一抱,就摸到了他手臂上的西裝。

還是潮的。

靳琛把手臂從她的臂彎中抽了出來,側過頭,口吻微冷:“有事?”

“……”簡寧眨巴眨巴眼:“你剛才幫我擋雨……還沒謝謝你呢。”

靳琛的嘴角扯了扯:“不用。”

“要不你的西裝——”

簡寧的話沒說完,就見靳琛摘掉手臂上的外套,路過垃圾桶時,順手就給扔進了垃圾桶裏。

看都他媽沒看一下。

簡寧:“……”

你很身段嗎?放下你的牛!

靳琛沒管她,到了電梯處,直接按了電梯。

乘着電梯就上了樓。

簡寧:?

呵呵,雖然還沒有結婚,但是就已經想離婚了呢。

簡寧握了握拳,再次讓自己忍耐下去,哪怕是看在金大腿的份上。

她轉身,開始四處尋找衛生間。婚紗潮得難受,她必須想辦法弄幹它。

好在一樓就有衛生間,簡寧托着裙擺進去,翻箱倒櫃尋找吹風機。

“簡小姐。”

聽見背後傳來的聲音,簡寧立即直起腰身,門口站着一個中年模樣的婦人,雙手攏在身前,樣貌溫和,也很有涵養的樣子。

“你是……”

“我是家裏的保姆,你喊我杜姨就好。”

“杜姨。”簡寧露出親和的笑,“叫我寧寧就好啦。”說完,又問,“你這有烘幹機之類的嗎?我的婚紗很濕。”

杜姨微笑:“少爺讓我帶你上去烘幹衣服。”

少爺?

靳琛?

“哦,好。”

簡寧反身去托裙擺,杜姨走進來,主動幫她托起長長的裙擺。

烘幹室在三樓。

杜姨給她拿了件浴袍,讓她先洗個熱水澡免得生病,還說婚紗很快就能烘幹,讓她別着急。

真是體貼。

比家裏那位金姨不知道好多少倍。

簡寧走進浴室,站在鏡子前,不看不得了,這一看差點沒叫出聲。

救命,她的這副鬼樣子,不會全被靳琛看見了吧!?

妝花了,發型沒了,假睫毛也掉了七七八八,不像結婚的新娘子,像個沒人要的小可憐。

轉念一想,她可不就是個沒人要的小可憐?

她裏裏外外洗了個幹淨,熱水澆在身上,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洗完了澡,她沒有穿浴袍,天氣太熱,就只裹了條浴巾。

她一手護住胸口,另只手按住頭頂的毛巾,忘了跟杜姨要拖鞋,她只能赤着腳。

“杜姨,杜姨?”

她推開浴室的門,正要去烘幹室找杜姨,不想剛一出來,就撞上了走廊裏的靳琛。

四目相對。

剛洗完澡的她,皮膚被水汽蒸得白裏透紅,一雙長腿筆直,赤足踩在地磚上,腳踝骨感。浴巾裹得住身體,卻裹不住她玲珑的曲線。

都說看一個女人幹不幹淨,就要看她的腋下。

而此刻,簡寧正按着頭頂的濕發,她的腋下白白淨淨,像是從未生長過毛發。

猝不及防撞見靳琛,簡寧的臉頓時湧上一股熱意。

看見她的醜樣子就算了,怎麽剛洗完澡又被他看到了?好丢臉!

總是被靳琛看到她不光鮮亮麗的一面,她還怎麽讓靳琛美到失語?

簡寧嘴唇翕動,因為太過丢臉,也不好意思再演了,語氣不由得有些埋怨:“你怎麽過來了?”

“好了沒,司儀在催。”

靳琛已經換了一身新西裝,頭發也重新梳好,又恢複了他先前那種高貴的形象。

他倒是快。

簡寧平時最讨厭別人催她,聽見他這麽說,她就有點憋不住火:“你以前肯定沒女朋友吧?不知道女孩子出門很慢嗎?而且我的妝都花掉了,我要補妝。”

聽見她這個語氣,靳琛頓時想起宴會那天,她在角落裏對着手機那句親切問候。

裝了這麽久,可算露出真面目了。

靳琛沒什麽情緒地看了過來:“沒這個必要。”

“……”簡寧有點無語:“可我頭發還是濕的,總要吹幹吧?”

發梢的水珠滴落,滑過她的額頭,流到她鼻尖那顆小痣上。

整張臉明動,漂亮。

靳琛轉過身,無情地扔下一句。

“給你五分鐘。”

才剛從城堡裏出來,靳琛就迎上了好朋友的臉。

李英吉身上穿了件稍大的西裝,他扯着西裝的前襟,低頭說:“你這衣服我穿怎麽有點大呢,看不出來啊兄弟這麽胖?”

靳琛無情戳穿:“你肩太窄,撐不起來。”

如果方才下雨之前,簡寧回了頭的話,她一定能認出來,這個李英吉就是烏鴉嘴那位。

李英吉大手一揮,問:“你老婆好了沒呢?別錯過婚禮時間,人催呢。”

不知怎的,靳琛滿腦子都是那句“你以前肯定沒女朋友吧”,揮之不去。

他捏了捏眉心,說:“延後半個小時。”

“啊?為什麽?你有事?”李英吉一臉不解。

靳琛扯了扯領帶:“反正随便結的婚,什麽吉不吉時,沒什麽緊要。”

“也是。”李英吉點了點頭,“我要是娶個跟我家有仇的,婚禮我都不想辦,領個證得了。”

“家裏天天放這麽一位,家我都不想回。”

李英吉越說越來勁,用手肘碰了碰靳琛的胳膊,恨恨地說:“對!你就天天不回家,扔她一個人在家,你就讓她守活寡。”

“……”

靳琛懶得理他,邁着長腿走了。

簡寧吹完頭發,不死心還是想給自己補個妝。

這一補,整張臉都給補全了。

比不了明星化妝師的手法,但總比裸着一張臉要好看很多,簡寧從樓上下去時還有點心虛,畢竟靳琛只給她五分鐘,而她足足耽擱了快半個小時。

沒想到下去時風平浪靜的,草坪上那些賓客們三三兩兩攀談,請的樂手正在演奏一些音樂,并沒有她想象的暴風雨來臨的樣子。

簡寧懸着的心悄悄放下。

婚禮的過程非常簡略。

兩個人沒領證,就沒有宣讀結婚證這一項,其他流程都走得很敷衍,總覺得這場婚禮比起面向家人,更像是在面向其他人。

整個婚禮結束時,剛好日落西山,簡寧和靳琛一起送走客人,再回到樓上,天還沒怎麽黑。

熱鬧一下午的莊園,一時間變得極為冷清。

白天賓客多還不怎麽覺得,可是送走所有人後,簡寧才發現,這個莊園除了杜姨,還有一些清理莊園的工人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這麽大的環山莊園,居然只有靳琛一個人住?

他就不覺得寂寞嗎?

怪不得他的性子這麽……難以形容,簡寧的內心一言難盡,但凡平時有人能多跟他聊聊天,他都不會講話這麽讨厭。

不管怎麽說。

雖然今天意外頻出,但是這個婚,也還算是順利地結下來了。

能住進這麽大的莊園,簡寧還是非常爽的。

她形容不好她有多爽,反正肯定是比飛去韓國報複性消費的簡夕爽;-)

簡寧跟靳琛乘電梯回到樓上,才知道靳琛的房間在樓頂。

卧室也沒裝飾什麽,完全看不出房間主人今天結婚的跡象。

他的卧室是深色調,卧室很大,順着窗子看下去,可以俯瞰整座莊園。

令簡寧意外的是,他的卧室居然辟出一個隔間,約等于一個大陽臺,裏面養了超多的植物。

高的有一米多高,其餘都是各種她不認識的花草,品種各異,每一盆都開得正盛,連片枯葉都沒有,是與這間冷清卧室全然不同的生機。

她回頭去看靳琛,實在難以想象,這種人居然會養花養草。

靳琛沒空管她。他脫掉西裝外套,随手丢在床上,然後進了衣帽間,從裏面拿了幾件衣服出來。

電光火石間,簡寧瞬間想起靳鴻在電話裏說過的話。

——“要是光啓同意,我們這周就先把婚禮辦了,下周,琛兒要去海城開個會,可能要去一段時間,等他回來再安排兩個孩子領證,你看怎麽樣?”

所以……

“你要走?”

靳琛正在疊衣服,聞言,他停下動作,擡頭看向簡寧,這是他一天之中難得主動去看她。

她站在床的另一邊,秀致的眉輕輕擰起。

畢竟今天結婚,新婚夜就扔下她,他總要給她個解釋。

“有個很重要的會,需要去幾天。”

簡寧悄悄松了口氣。

還好,走了好,不然她還挺擔心晚上的睡覺問題。

不睡吧,都結婚了,矯情;可要說睡,連個感情基礎都沒有,怎麽睡?

感謝這個什麽會的發起人,謝謝你,救我狗命。

但簡寧也不好表現得太開心,她決定裝裝樣子。

簡寧一秒就入戲了,嘴巴微抿:“你……你就一定要走嗎?我一個人……哪裏都不熟,要是有事可以聯系你麽?”

靳琛動作一頓,再次擡眼瞧她。

她緊緊抿住嘴唇,一雙眼睛盈盈望着他,一副“我沒有你不行”的樣子。

“……”

靳琛把手伸進口袋,掏出錢夾,從裏面抽出一張卡。

修長指尖夾着這張卡輕輕一甩,這張黑卡就這麽飛到了簡寧的面前。

同時飛來的,還有靳琛不帶感情的聲音。

“這卡沒限額,能用它搞定的事就別來煩我。”

靳琛收好東西,半天都沒聽到這女人的聲音,他側過頭,就見床那邊的精致女人一動不動站在那,似是在強忍着什麽,眼底有淚在打轉。

任何一個男人都受不得女人哭。

靳琛也是一樣。

他微微擰眉,想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也許剛才的語氣是狠了點。

但是狠點沒什麽不好,他們本就是仇人關系,他沒必要對她有什麽憐惜的情緒。

靳琛板着那張矜貴的臉,收好行李,甩門出了卧室。

靳琛走後。

簡寧捧起這張沉甸甸的黑卡,再也控制不住眼裏的熱意,趕緊捂住嘴,任淚水穿過指間,在臉上流淌。

嗚嗚嗚!

便宜老公不理我,卻給我卡讓我随便刷,這夢寐以求的生活是真實存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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