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逛街

晚上，芳雲、睛雪服侍媚兒洗漱更衣，待她躺下後又幫她放下了輕柔的雲煙帳，剛要退出去，卻聽她說：“明天我們到街上去逛逛吧，聽說很熱鬧的。”

睛雪腳下一個踉跄，芳雲也愣在了那裏，常媚兒翻身坐了起來，隔着如紗的帳幔看着兩人呆若木雞的樣子，很是好笑，“你倆也很高興？那也不用驚喜成這樣吧？”

芳雲回過神來，把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那怎麽行呢，街上的女人都是像我們一樣的下人，要不就是貧寒人家的婦人，姑娘您怎麽能去呢，要是被大人知道了，肯定會打斷我們的腿的。”

“爹爹每天都忙着莊中的事，那裏會知道？再說了，趙媽媽這兩天又不在，咱們偷偷的出去轉一圈就回來，有誰知道。”常媚兒極力的撺掇，可是芳雲卻一直搖着頭。

常媚兒知道自己要是不說些重話來吓吓她們，她們是絕對不會帶自己去的。“那行，你們不帶我去，明天我就回明母親，說你們年歲都大了，也該配個小厮了。”

這芳雲比媚兒還要小一歲，今年才14歲，晴雪也不過15歲。她們明白，姑娘要真這樣說了，主母一定會認為她們做下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必然會将她們賣了。

二人雖覺姑娘不會如此絕情，不過是吓唬她們罷了，可是心中不免還是有些忐忑。

常媚兒見二人神色有所松動，立馬趁熱打鐵說道：“你們放心，不會有人知道的，就算是被爹爹發現了，自然有我撐着，絕不讓你倆受累。到了街上你們想賣什麽都盡管賣，怎麽樣？”二人本來也只是小女孩而已，自然也想去玩，聽媚兒如此說，只好答應了下來，三人又湊到一處商議了一下明天的計劃，才各自去休息了。

第二天吃完早飯以後，常媚兒換上了一身丫環們慣常穿的衣服，又将早上梳的高高的飛仙髻放了下來，梳成了一個雙丫垂髻，并不戴一件首飾。芳雲在荷包裏帶足了錢，兩人悄悄走了出去，卻留下晴雪在家打掩護。

二人一邊往外走，芳雲一邊輕輕的磨叨：“姑娘這樣出去，又不能叫府上的馬車，我們何時才能走到街上呀。”

媚兒卻不理她，只是低着頭向前走。二人到了大門口，幾個看門的家丁見芳雲帶着一個以前沒有見過的漂亮丫頭過來了，都圍過來打趣。

“芳雲姐，你出門怎麽也不套車呀？”

“這個姐姐是誰，我們怎麽從來沒見過呢？”

“去去去，少在這兒貧嘴，我就去西門外北胡同我二嬸家，套什麽車？”這些人平時雖不入內宅，可是芳雲還是怕他們會兒認出姑娘來，趕忙擋在了媚兒前面，裝做很随意的樣子與他們說了兩句，就匆匆的帶着媚兒出去了。

“這些人平日裏在主人面前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沒想到私下裏卻也很是有趣。”常媚兒一邊被芳雲拉着向前走，一邊還在想着那一群家丁圍着她倆時的樣子，只覺很是好笑。

芳雲也不答話，走了兩步突然頓住說：“方才說我二嬸，不如我們去我二嬸家借她家的車用用，不然姑娘要是真這麽走到街上，只怕把腳也走腫了。”

常媚兒一聽有車坐自然不反對，兩人轉身進了西北胡同。常家有地二百多畝，還有莊子四五座，一些成了家的下人和管事的都在常府外面蓋了房子，既方便出入又可有所依托，所以常府外面自然的形成了幾個胡同，而芳雲的二叔就是府裏專管花木的。

芳雲進去找二嬸要車，媚兒就站在門洞裏等着。不一會的功夫，芳雲二嬸就笑着将芳雲送了出來，叫自已的大兒子趕了車送她倆去街上。

二人坐上馬車，沒一柱香的時間就到了街上，芳雲的堂哥也有東西要買，三人就商量好了一個時辰後會合，芳雲與媚兒就下了車。

媚兒一下車，見街上人來人往，男男女女都有，各色店鋪林立，她知道父親在東大街也開着兩家鋪子，所以只在別處逛。常媚兒特意去了昨天丫頭們說的鋪子裏賣了新樣子的花钿。剛出鋪子門，突然聽傳來一陣鳴鑼聲，只見街上的人群都朝前面湧去，常媚兒也好奇的拉着芳雲跟了過去，卻見是一兩個大胡子的西域人，正要表演魔術。

只見他手中端着一個粗瓷碗，碗中裝了黑乎乎的粘乎乎的東西，他用手刮了一些放在了嘴裏，嚼了一會，突然張開大嘴，猛的吹出了一股大火。周圍人有的叫好，有的驚詫，常媚兒也吓了一跳。又見他吹向了地上的一堆木柴，木柴就燒了起來，接着他又将一根繩子投入了火中，頃刻間燒成灰燼。一會，胡人又将手伸向了灰中慢慢一扯，竟然将剛才的那根繩子又扯了出來，完好如初。

常媚兒只覺神奇好玩的緊，芳雲卻扯着她說：“我們該回去了，一會我堂哥要等急了。再說回去晚了，只怕會被大人知道。”

常媚兒本想再看一會，又怕這一次如果時間太長了，下一次芳雲就更不肯帶自己出來了，只好三步一回頭的走了。一邊走一邊還想着，還有很多地方沒逛呢，下次一定要再來。

逛完街的常媚兒不過興奮了兩天，就又蔫兒了。她想如果自己總也想不出法子來，到了明年豈不是又要嫁到顧家，走以前的老路，這樣的經歷一次就夠了，她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蔫了的常媚兒也無心，也無心逛街了，每日只在屋裏發呆。芳雲和晴雪也有些着急，趙媽媽也從兒子家回來了，剛開始還覺得姑娘比以往更加沉穩了，過了兩天卻發現她有些癡呆，有時叫她半天她都聽不到。

這一日中午，常媚兒吃過飯，靠在床上休息，不一會兒竟然睡着了。

外面的套間中，趙媽媽在細細的盤問晴雪與芳雲：這一陣姑娘有沒有去後園逛，有沒有去一些偏僻的地方，是不是吓着了？還是沖撞了什麽？

芳雲和晴雪那裏敢說出去逛街了，只是說姑娘每日請安後就在自己院中，看，有時做些針線而已。趙媽媽盤問不出來，就告誡她倆說：“讓姑娘少去後園，那裏又大又空曠，去多了只怕不好。你倆也不許對姑娘說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們家姑娘将來是要嫁到富貴好人家的，你們一定要小心侍候，更加不能将姑娘引壞了。聽說西邊孟家莊子上的李家女郞就是被下人們帶着，經常跑到外面酒肆去喝酒，每次都喝得大醉，現在都快20歲了，也沒說上親。”

二人聽了趙媽媽的話，心中雖是不服，面上卻也只是連連點頭。

常媚兒眯了一會就醒了過來，正好聽到李家女郞喝酒的事，心中一亮，對呀！将自己名聲敗壞了，不就嫁不到世家大族去了嗎。要是被父親知道了，最多挨一頓打罷了，難他還能将自己的親生女兒趕出家門？想到這兒，媚兒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心情好起來的常媚兒又有心了，只是令她苦惱的是，父親這幾天也知怎麽了，沒事老愛過來看看，害的她一直都找不到機會出去。

十幾天後。

明日就是繼母李氏父親的笀辰，父親與李氏自然要帶着廣瓊與廣豐去拜笀，哥哥要去衙門，嫂嫂前兩天有了身孕正在害喜，肯定也顧不上媚兒。就連趙媽媽前兩天也回家去照看小孫子去了。

常媚兒覺得自己終于等到了機會。下午時分，常媚兒就将芳雲叫了來，讓她先去她二嬸家借好車，明天一早等在門外，這樣就可以早一些上街了。

不想芳雲卻瞪大了眼睛說：“姑娘怎麽還要去逛呀？上一次就差點出事，反正我是再也不帶姑娘出去了。”

“上一次不是平平安安的過去了嗎，那裏出什麽事了？你要不跟我出去，我就自己出去。”常媚兒心想，我還治不了你。

“反正就是出事了，我再也不能讓姑娘随意出門了。”

晴雪正從外面進來，手上端了一個錾花錯銀流雲盤，盤中放兩個青瓷鸀竹詩意杯，杯中是芳香的百花茶。媚兒接過杯子來，潤了潤噪子，只覺舌底生津，心情也跟着好起來了，這個芳雲一向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常媚兒篤定她最後還是會跟自己去的。

卻聽晴雪說：“芳雲姐姐不過是見現在快入夏了，嫌天氣熱，懶得動罷了。上次出去不是誰都沒發現嗎，再說了明天大人與主母都不在家，誰會知道？”這晴雪上次被留下來把風，又聽說街上有變魔術的，十分的眼饞，這次也想出去逛逛，自然極力的撺掇。

“是啊，沒人會知道，你說上次出事了，那你倒是說說，出了什麽事。如果真是出事了，我自然也就不出去了。”常媚兒趕緊接過話頭來。

芳雲見兩個人都 拿眼看着自己，面上一熱，雖不想說，可是又怕常媚兒不聽自己的，執意要出去，就有些結巴的說：“上次……上次……”卻是說了兩句上次，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常媚兒哈哈的笑了，“看吧，現編編不出來了吧？”

“上次我那堂兄……找我……打聽您來着，叫我一頓罵給罵回去了。”芳雲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了下去。

常媚兒聽了，愣了一下，立馬就明白了，看來自己這張臉還是挺能引人的。

芳雲見常媚兒愣在那兒，倒是暗暗的舒了一口氣，估計姑娘聽了這話，不是羞的不理自己，就是将自己大罵一頓，總之是不會再提出去的事兒了。沒想到卻聽常媚兒說：“打聽一下有什麽要緊的，你罵人家幹嘛。這次他要是再給我們趕車，我在車裏說兩句話，保管他以後見了我恨不得要繞着走。”

………

三個人又經過了一個時辰的争論與商議，芳雲終于拗不出常媚兒和晴雪，答應了下來。芳雲自去安排車子。晴雪立馬去叫了花竹來，密密吩咐了她明日偷偷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