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驚人之語

第二天一早，送了父母出門後，常媚兒仍舊換成了丫頭們的打扮，跟着芳雲、睛雪出了門。

三人一拐進胡同，就見芳雲的堂兄站在馬車邊上，一見她們三個過來，趕緊殷勤的掀開了車簾子。

上一次常媚兒沒有注意他，這一次卻是裝做不經意的特意打量了他一下，只見他微黑的臉膛上帶着一絲憨厚的笑容，高高的個子，倒是一個很不錯的小夥子。

三人坐上了馬車，堂兄輕快的揮起了馬鞭，車子在林蔭路上穩穩的前行。

坐了一會兒，常媚兒問：“你們倆以後想找一個什麽樣的郎君呀？”

芳雲聽了這話有些心驚膽戰：“哎呀，姐姐你瞎說些什麽呀？”

睛雪紅着臉不說話。

常媚兒見她倆都低着頭沉默不語，就繼續說：“我将來要找的郎君一定要對我好，什麽都要聽我的，最要緊的是要沒有婆婆，不許娶妾。”

芳雲與睛雪聽了這種話，更是驚的一佛出天，都用不可置信的大眼瞪着常媚兒。常媚兒朝前面呶了呶嘴，二人這才回過味來，敢情姑娘是想要用這種方法打消前面那趕車人的癡想。

晴雪松了一口氣，很配合的問：“那要是将來你的郎君家中有婆母，還娶了小妾，你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好好侍候着婆婆呗。”常媚兒似有些無奈的說。

芳雲、晴雪嘿了一聲，前面的人也松了一口氣。

卻聽得常媚兒又說：“只是……她要對我好，還則罷了，如果她欺負我，我就給她的飯裏好好的加點料，好讓她笀終正寝。至于郎君要是納妾的話，我就……趁他晚上睡着了，将他的命根子咔嚓一下！……”

馬車突然一陣颠簸，不管是車內的人，還是車外的人都被常媚兒這驚世駭俗的話吓到了，車內一片寂靜，只有馬兒無知，依然輕快的前行。

常媚兒心中卻是愉快之極，這些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好似那些怨毒也都發洩了出來。她雖不能回到前世去将顧家的老夫人毒死，也不能将顧家的二個兒子閹了，再說即便就是有機會，只怕她也下不了這樣的狠手。可是說了這些話，她只覺自己好像已經做了這樣暢快的事兒一樣，心中痛快之極。

常媚兒很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她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曲以表達自己的愉悅心情。

柳樹得春風，一低複一昂。誰能空相憶，獨眠度三陽。

歌聲嬌媚婉轉，随着馬蹄得得聲，灑滿了林蔭大道。

堂兄聽了，只覺骨頭都要酥了，恨不得自己是個沒娘的孩子，将她娶回家去，還納什麽妾。

到了街上，依然是約好了時間後，堂兄去辦自己的事，三人自去閑逛。

晴雪一心想要看魔術，誰成想那西域人今天卻并沒有來。不禁心中有些失望，不過逛了一會兒後，她漸漸地被街上其它的東西吸引了，心情也不覺愉快了起來。

三人逛了一會，買了一些小東西，都覺有些累了，正巧前面就是東興縣最大最好的酒樓，常媚兒說：“我帶你們去吃好吃的。”二人很是高興的跟着常媚兒進去了。

大堂的小二一見是三個丫頭打扮的姑娘，立馬就想趕她們出去，這福香閣可不是她們這種人能來的，在這裏吃一頓飯少說也得三五貫錢，還得是精致的五铢錢，那種粗制濫造的鵝眼錢是不管多少都不收的。

只是店規又規定不管什麽時候樣的人來店中，都要和氣相迎，所以小二站在她們三人面前躬身一施禮說道：“三位姑娘，對不住啊，小店已滿了。”

睛雪眼尖，早看到大堂中好幾張桌子都是空着的，就指着那空桌子說：“那不是地方嗎？”

“對不住，那位子是別人預先定好了的。”小二貌似很恭敬的回答道。

芳雲輕輕的扯了扯常媚兒的袖子剛想說“那我們去別家吃吧”，卻見常媚兒冷冷的撇了小二一眼道：“那我們就坐在這裏等，什麽時候有位子了，我們再吃就是了。”一邊說一邊邁步就往裏走。

小二一看這幾個姑娘還挺難纏，也有些不耐煩了，他攤開雙手擋住了常媚兒，拉長了聲音說：“實在對不住，本店的材料都是按照預定采買的，所以姑娘們就是等到這裏一個人也沒了，也是沒有飯菜的，不如還是去外面的鋪子裏吃吧。”

常媚兒這才明白過來，噢，原來這小夥計是狗眼看人低，怕她們付不起錢呀。她剛想說話，卻見從店裏走出來一個年輕男子，約有二十來歲，穿一身繡金線的萬字紋白綢袍，手 拿一把折扇。

小二見了，忙上前躬身行禮，叫了一聲“小郎君”。這男子微一擡手，越過他走到了常媚兒面前，仔細的看了她兩眼，才回身對跑堂的說：人來了，怎麽不招呼，反而向外趕，我看你是想讨打是吧。”

小二聽了，心中有些委屈，平時這少主人是最講究的，一向是不讓招待這些“下等人”的。他雖不知小主人今天是什麽心思，卻也只好連聲應着“是、是、是”，一邊趕忙請了常媚兒三人進去。

三人點了幾個小二推薦的招牌菜，常媚兒又問有什麽酒。小二很是驕傲的介紹說：“我們店有自己家釀的上好的桃花酒，以春日釀出的美酒，浸泡新鮮的桃花瓣制成，甘洌甜美，女子喝了還能“美好容色”只是此酒極易飲醉，所以不宜多喝。“

“那就……來一壇吧。”常媚兒以手輕輕的扣擊着桌子說道。

“這……這……”小二嗫喏着，不知該不該提醒這位姑娘，一般像她們這樣三個人的話，有一二兩就足夠了。這一壇酒足足五斤重，她們三個小娘子怎麽喝得了，再說恐怕她們也沒那麽多錢。他剛想開口勸，一擡頭卻見自己家小郎君站在通往後堂的門口，狠狠的瞪着自己，吓的他再不敢多說，忙應了一聲“是”就回後廚去了。

芳雲輕扯了一下常媚兒的衣袖，低聲說：“姑娘，你要酒幹嘛？”

“帶回去給我爹喝呀。”

“那大人豈不是就知道咱們出來的事兒了？”

“嗯……也是，那就下次去我外祖母家是，帶給我舅舅好了。”

芳雲心想，只要不是你要喝就行了。

不一會兒，酒菜都上來了，小二正要啓開酒壇，芳雲趕緊攔住說：“不用開了，我們這酒是要帶回家去的。”

常媚兒卻說：“打開吧，既然來了，我們每人也少嘗一些，看看這酒到底有沒有他說的那麽好。”

小二停在那裏，不知到底應該聽誰的。

“打開吧！”常媚兒又吩咐了一句，小二見芳雲不再說話，就将壇子啓開， 拿了一個酒勺子，給她們三人每人倒上了一杯後，退了下去。

芳雲和晴雪都在過年時喝過常府賞賜下人的酒，雖每次只是一小杯，卻也覺得很是好喝，現在見常媚兒只是說嘗一下，也就不再阻攔。

常媚兒卻是除了上一世在新婚夜時喝過一次交杯酒以外，從來沒有沾過一滴酒。她端起酒杯來，只見酒色晶瑩剔透中又微微透出一絲淡淡的粉紅，湊到唇邊微呷了一口，只覺酒香撲鼻，卻又帶着一股辛辣之氣。她咬牙一口喝了下去，只覺喉嚨火辣辣的燒了起來，心想看着好看，聞着也不錯，只可惜喝着卻并不好喝。

晴雪在一旁撫了撫常媚兒的背，埋怨說：“姑娘喝慢點，看嗆着了。”

“嗯，剛才喝的太快了，竟然沒有嘗出是什麽味道來，再倒上一杯。”常媚兒倒是很會接話頭。

“行了，喝一杯就算了，別喝醉了。”芳雲伸手就要将常媚兒的杯子 拿走，卻被常媚兒用手捂住了，“再喝一杯，好姐姐，就一杯，啊？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一邊說着，一邊用另一只手拉住芳雲的袖子輕輕的搖晃着。

芳雲有些好笑，姑娘總是像個小孩子一般，“可說好了，只許再喝一杯了啊。”

常媚兒見芳雲松了口，忙不疊的答應了。芳雲又幫她 拿了一杯，這一次常媚兒并沒有着急，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抿着。

三人一邊吃菜，一邊慢慢的喝着小酒，倒也是別有情趣，只覺這菜也比家中的好吃不少。不過才兩杯酒下肚，常媚兒的臉頰就泛上了一片豔若桃花的暈紅，襯得她嫩白的小臉更是如嬌柔的蓮花瓣一般清新美豔。她不敢再喝，雖說她想給自己塑造一個酒鬼的形象，可是也怕自己真醉了會出事。再說，雖然出來的時候下了決心，可是現在見大堂中人來人往，高朋滿座的樣子，也有些拉不下面子來發酒瘋。

“叫小二過來結帳吧。”常媚兒決定還是再想辦法吧，這在大庭廣衆之下裝瘋賣傻，自己還真是做不來。

芳雲叫了小二過來，小二噼裏啪啦嘴皮子一動很利落的說：“一共是七貫零二百文錢，只收五铢錢，不收雜錢。”

“什麽？七貫零二百文！這麽多錢吃兩個月都吃不完，你們竟然一頓飯就收這麽多，你們家飯是金子做的？”芳雲吃驚的站了起來，大聲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