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含苞待放

雖然陳跡自信十足地“貸款”,好像期末年級第一的位子已是他囊中之物,關雪息必定會成為他男朋友。

但其實他的壓力是很大的。

——和關雪息争第一,比追關雪息還難。

陳跡為了提高語文分數,把每天晚上連麥寫數學和理綜題的時間改成了做閱讀理解、詩詞鑒賞、寫作文。

語文雖然容易丢分,自由發揮的內容較多,但其實和理科題一樣,也是有固定答題思路的,“自由”只是表面,最重要的是抓準得分點。

關雪息不偏科,在他看來,除了必須死記硬背的知識點,其他需要“理解”的內容,都可以觸類旁通,舉一反三。

數學和物理是活的,語文也是活的。

他和陳跡一起寫語文模拟卷,寫完先交換批改一遍,然後對照标準答案,分析各自的問題,給對方提建議。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或者意見不統一的,第二天再拿去學校請教老師。

他們天天晚上連麥學習,風雨無阻。

雖然幹的是正經事,但關雪息自己心裏有鬼,每天一開微信視頻,他就把房門關緊,生怕被何韻發現。

但俗話說,知子莫若母,何韻早就察覺他的不對勁了。

有一天晚上,她端着果盤來敲門,敲之前,先豎起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裏面的動靜。

關雪息戴着耳機,說話的聲音刻意壓低了,不故意偷聽是很難聽到的。

何韻聽見他在訓人,說的是:“你怎麽回事啊?這麽簡單的題都能做錯,怪不得上次會丢分。”

不知對方說了什麽,關雪息又說:“那怪我喽?明明是你自己笨。”

“……”

他在跟誰說話?女同學?早戀了嗎?

何韻有點疑惑,心想如果對面是女孩,他的态度也太差了,現在的小姑娘都好這口嗎?

但如果不是女孩,只是普通同學,這态度也算不上好啊。

關雪息在交友方面真是毛病不小。

何韻裝作什麽都沒聽到,敲了敲門。

門內的談話聲立刻消失,關雪息問:“有事嗎?媽?”

何韻道:“給你切了個芒果,鎖門幹嗎?”

關雪息打開門,耳機已經摘了,手機倒扣在桌上,借口答道:“不是故意鎖的,剛才順手帶上了。”

謊話都編不圓,何韻瞥他一眼:“兒子,你是不是談戀愛了?跟我說實話,有事好商量。”

“……”

關雪息本來不想告訴她,但何韻這麽問,說明她已經聽到了,再隐瞞也沒用,她這次問不出來,下次還會問。

關雪息不擅長對他媽撒謊,半真半假地說:“沒談,他在追我。”

何韻不知道是“他”而非“她”,只問:“哪個班級的女生?叫什麽名字?你喜歡她嗎?”

“咳,我不喜歡。”關雪息心虛地撇開臉,編道,“我不會和他早戀的,你放心吧,媽。”

何韻是過來人,哪能被他兩句話唬住:“既然你不打算接受她,就不應該和人家走這麽近。你這不是耽誤人家小姑娘嗎?”

關雪息:“……”

再尴尬的事也沒有了,關雪息心裏慌張,很怕暴露。

何韻卻突然改口說:“兒子,其實我最近的想法和以前不一樣了。”

“嗯?”

“現在我不排斥你早戀了。”何韻說,“之前我把你看那麽嚴,一是确實不放心你,二是我不甘心,總想和關靖平較勁兒,想證明自己很有能耐,離了他也能把你培養好,甚至比他在的時候更好。”

“……”

關雪息知道,他一直都明白何韻的意難平。

但人不一定會永遠停留在原地,何韻現在有了新戀情,心情一變,許多想法也随之改變了。

她說:“現在我覺得,自己過得舒心最好,關靖平不過是死人一個,關他什麽事?你也不用壓力太大,說到底你這輩子是給自己活的,不是給你爸,也不是給你媽。”

關雪息驚訝于她突然間看得這麽開,何韻又說:“所以早戀也不是不可以,戀愛嘛,遲早都得談,人越長大越現實,現實中哪有什麽‘喜歡的人’,只剩下‘适合結婚’,媽不打算攔着你了。”

“真的……?”

“嗯,但前提是不能太影響學習。我不逼你成龍,但也不能害了你啊,雪息。”

“……”

關雪息心情複雜。

他媽雖然變開明了,但這種開明建立在他的戀愛對象是女孩的基礎上,如果她知道陳跡是男生,還會這麽說嗎?

關雪息勉強一笑:“我知道了,媽。”

何韻提醒道:“但就算要談,也得注意分寸啊,不許亂來。”

“嗯,八字還沒一撇呢。”

關雪息把他媽送走,又關上了門。

他和陳跡的視頻通話一直沒切斷,關雪息重新戴上耳機,唉聲嘆氣:“你都聽到了吧?”

“嗯,你媽對你挺好。”陳跡應了聲。

關雪息無語道:“這是重點嗎?”

陳跡卻道:“是啊,你媽對你這麽好,到時候一定不舍得拆散我們,讓你難過。”

關雪息:“……你可真樂觀。”

陳跡不像是一個樂觀的人,真正的樂觀者絕不會這麽孤僻。

但他面對關雪息的時候,卻總是表現得“明天充滿希望”,好像什麽也不怕。

關雪息莫名被他安慰到了,緊繃的神經忽然一松,後知後覺地別扭起來:“——什麽拆散啊,我又不一定會和你在一起,想得挺美。”

陳跡:“……”

關雪息拿起兩支筆,在攝像頭前指指點點:“第一,你期末考試絕對不會超過我。第二,就算你僥幸考了第一名,我被迫和你在一起,也只是不得不認賭服輸,不等于我喜歡你,你明白嗎?”

“明白,我的主人。”陳跡熟練地順着他說。

……

天天進行內卷式學習很累,但日子也過得很快。

關雪息和陳跡又很久沒見面了。

最近學校裏也沒發生什麽大事,生活平靜如水。

之前關雪息答應何韻,說考慮一下是否住校,最後還是決定不住校。一來他不習慣睡多人宿舍,二來住校必須上交手機,他和陳跡就不能再連麥了。

關雪息每天過得快樂又糊塗,身處局中,意識不到自己已經把陳跡列為能影響他生活計劃的重要因素之一了。

但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裏的渴望。

他突然有點疑惑,自己當初為什麽要禁止陳跡來和他私下見面?

當時好像是怕陳跡整日不知分寸地糾纏,影響他學習的心情。

現在倒好,一個約定限制住了兩個人,每天像路人似的擦肩而過,一句話也不能當面說,關雪息竟然覺得煎熬。

他暗暗地希望陳跡能識相,找個借口主動來哄他。

但又為自己竟然會有這種期盼而尴尬,他不該這麽在意的。

關雪息突然覺得談戀愛簡直煩死人了。

——雖然他們還沒開始談。

他一煩起來,就給陳跡找不自在。

他心想,陳跡不來是吧?那就把“擦肩而過”也省了吧。

關雪息開始跟陳跡躲貓貓。

具體表現為,下課不去走廊,中午不去食堂吃飯。恰逢大降溫,最近幾天的課間操都取消了——只要關雪息不出一班的門,陳跡就根本見不着他。

關雪息心眼子很壞,他白天躲着人家,晚上連麥的時候,又裝作若無其事,好像不是他故意在躲,而是一切都不湊巧,與他無關。

連續三天見不到他之後,陳跡繃不住了,問他:“這兩天怎麽回事,你們班老師節節課拖堂嗎?”

關雪息裝腔作勢:“沒有啊,怎麽了?”

“……”

陳跡有點回過味兒來了,但他不直接問關雪息“你是不是在躲我”,而是有點郁悶地說:“沒,只是見不到你,很想。”

“呵,見不到說明我倆沒緣分。”

關雪息用鼻子哼了聲,一副“随便你怎麽想我,反正我不想你”的倨傲态度。

如果說關雪息是“陰陽怪氣甩臉子大王”,那麽陳跡就是“被關雪息陰陽怪氣甩臉子大王”,他從善如流地說:“沒關系,我制造點緣分。”

陳跡沒明說他要怎麽制造,關雪息故作矜持,也不問。

但其實他很好奇。

關雪息觀察了一天,沒發現自己身邊有什麽“緣分”出現,一切都如常。

他依舊躲着陳跡,并且把晚上的視頻電話改成了語音,誓要将折磨進行到底,頗有幾分“你不識相我也不讓你好過”的心态。

陳跡的确被他折磨得不輕,見不到他就像吸不到氧氣一樣難受,這邊得不到的滿足反映在晚上的連麥上,陳跡不舍得挂電話,瘾君子似的,非要開着語音和他一起睡。

關雪息莫名其妙:“不行,萬一你睡覺打鼾呢?”

“我不打鼾。”陳跡說,“我只是很想你,關雪息。”

關雪息尾巴尖都翹起來了,卻裝聾作啞不理他。

陳跡說:“不然你把視頻打開,讓我看兩眼。”

“不行。”關雪息一口拒絕,“我都躺到床上了,衣服都脫了。”

陳跡一本正經:“衣服脫了就不能看了嗎?”

關雪息:“……”

“要不,再貸點吧。”陳跡有些口幹,嗓音沉沉的,充滿某種暗示。

關雪息羞惱道:“貸你個頭!我挂了!”

他果斷地切斷語音,但被陳跡攪和得心神不寧,生物鐘險些失效,好半天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關雪息踩着遲到的邊緣飛奔進學校,進教室坐下時,人還有些犯困。

一旁的宋明利也是呵欠連天,下巴都快跌到桌面上了,見他來了,有氣無力地打了聲招呼,看樣子連作業都懶得抄了。

但關雪息還是習慣性地把作業遞給他,然後強打起精神,準備第一節課要用的教材。

第一節是數學課。

數學課本昨晚在桌肚裏放着,他沒帶回家去。

關雪息取出書,随手翻開,一陣花香霎時從書頁裏飄了出來。

關雪息一愣。

課本裏竟然夾着一支含苞待放的花。

濃綠的橢葉,雪白的花瓣,苞蕊半吐,含藏露水,散發着一股清冷而幽沉的香。

是茉莉花。

這是……

關雪息撚起花莖,突然發現葉片下還有一張小紙條。

“關雪息,昨晚我夢到你了。”

熟悉的筆跡寫道:“你在我懷裏,像一株被采下的茉莉。”

宋明利揉了揉眼睛,歪頭來看:“這是什麽啊?”

“沒什麽!”

關雪息唰地合上書,滿臉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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