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貝奇丹克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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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死的，好姑娘，你能長命百歲...”年輕女郎摸了一下艾普莉·海多克的冰涼的小臉兒，低頭看着她說。

她看起來才二十多歲，但有一種都市獨立女性的氣質，讓簡想起自己的室友，在金融業工作的薇薇安。但又比薇薇安要冷淡一點兒，是藝術家的那種冷漠。

簡認出了她，那位科平斯家的女導演，伊麗莎白·科平斯。

伊麗莎白·科平斯和艾普莉說了一會兒話，就找了個空起身。她注意到簡看向神情恍惚的艾普莉，眼神古怪，大概是明白了什麽，向她示意——她們一起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伊麗莎白·科平斯點燃了一支女士雪茄。

“不用擔心莉兒，她沒有接觸什麽不好的東西，她很讨厭成瘾性的東西，認為那些東西會操控她，限制她的自由...這一點誰都知道，所以邀請她的地方總是很‘幹淨’。”

伊麗莎白·科平斯咬着雪茄，含含糊糊地解釋了幾句。

簡沒想到這位女繼承人會如此親民。有錢，又是曲高和寡的文藝工作者，卻會特意和她解釋這個。

“哦...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海多克小姐看起來有點兒...”說着說着簡忍不住笑了，不知道怎麽往下說。

“很正常。”伊麗莎白指間夾着雪茄，微微垂着眼睛，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什麽：“莉兒和我們不太一樣，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別人為了多巴胺、為了腎上腺激素、為了...總之就是那些玩意兒，要酒、要煙、要美男美女，甚至需要藥物，但莉兒不一樣。”

“她永遠都那麽快樂，快樂的那麽純粹、那麽強烈...像一個金色的夢...”她朝艾普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幾乎在喟嘆。

直到第二天正式上班，簡還記得伊麗莎白·科平斯的那句‘有時我當然也會嫉妒莉兒，她擁有的不只是物質的富足，還有精神的富足。後者不一定比前者稀有，但對于我們這些人來說，後者确實很遠’。

她得承認，艾普莉·海多克是個非常迷人的女孩兒，不只是因為她有一張漂亮臉蛋。

她現在是這姑娘的生活助理了，會每天替她打理行程——以一個十五歲姑娘的日常活動來說，她不算多。更多時候她喜歡一個人讀書、和她的兄弟們打游戲，少數時候外出，不會很多，也不會特別複雜。

但她這個‘階層’的姑娘們不可能出門穿一件露臍小吊帶、一條牛仔褲，刷上睫毛膏，塗上自己最喜歡的唇膏就好。

她的補習課，她的美容療程、日常鍛煉，她的造型師、美甲師這些人怎麽見縫插針地安排。還有那些邀請她的場合，有的半正式，有的輕松，要做什麽樣的準備——艾普莉·海多克是一個非常随意的人，她從不在意這些，簡相信那些邀請她也不會在意她的‘疏忽’。

但她不能放松，這就是她這個生活助理的工作了。

“艾普莉小姐，您一個小時後有個約會。”在艾普莉打完一局游戲中間，簡非常靈巧地提示。

“啊...是有這麽回事兒來着...和邁克的約會...”艾普莉扔下游戲手柄，赤腳踩在軟乎乎的地毯上。

“哈茨小姐，有了你我真是輕松多了，我是說半個小時後再說這事兒...現在您能來幫我檢查稿件嗎？”艾普莉拉長了聲音，輕輕拉了拉簡的手腕。她向來沒有社交距離的概念，但其他人也不覺得哪裏有不對勁。

“是的，我會做的...艾普莉小姐，你現在需要茶或者別的什麽嗎？”簡将今天和艾普莉約會的男孩兒排名降了降。顯然，艾普莉對他已經沒有一開始的熱情了，原本一個小時的約會準備時間變成了半個小時。

“哦，我不需要。”艾普莉非常幹脆地搖頭，這個時候她的視線已經放到了露臺那邊，有兩只蜜蜂落到了露臺的繡球花上。

簡完全不在意她轉移注意力，只是一個禮拜多，她就已經完全了解艾普莉了，因為她真的很好懂——正如伊麗莎白·科平斯所說，她永遠有着飽滿的、目眩神迷的快樂，但這不代表她的快樂是唯一的。

她可以因為非常普通的人和事燃起熱情，獲得無與倫比的快樂，這是她這樣家庭的孩子中很難得的。但她的熱情來的快，去的也快，對一件事、一個人的愛很快就會消退。

事實上艾普莉的專注力一直是個問題，如果普通家庭的孩子像她這樣不能專注，可能會嘗試去見心理醫生。艾普莉孩提時代也見過心理醫生，世界上最好的心理醫生之一，但醫生在見過她之後并沒有堅持要治療。

“她不是不能專注，而是不願意在已經經歷過的事情上投放注意力。就像一份食物，嘗過一點兒就可以了。總的來說，她除了不能專注這個表征，其他類似孩子有的問題她都沒有，這不是病。”

不能專注大多數時候只是表面現象，在這之下的問題才是真正的問題！這就像有人忽然頭痛了一下，只有真的有了很可怕的病變，這樣的頭痛才是問題，不然也就是成年人的日常罷了。

簡一邊給女仆發了一個短信，讓她推遲半個小時準備艾普莉的衣服，化妝師也推遲半個小時——排場不算大，因為只是普通的約會而已，如果是海多克們一起出席的正式場合，半個小時的變動對服務于艾普莉的人來說就是個災難。

另一邊，她打開了艾普莉的電腦，駕輕就熟地找到那個文檔，開始檢查起艾普莉的稿件。

其實沒什麽，她只需要替艾普莉修改錯別字就可以了。快速輸入時，總會有些錯誤自己也沒察覺到。

簡看過艾普莉的詩集，第一天上班時發現艾普莉在寫作，還以為是新詩...不過很奇怪，她是用計算機寫作。

詩歌一般不會很長，而且需要斟酌，所以哪怕是現代社會了，詩人一般也是手寫。

第一次艾普莉讓她檢查稿件她才知道，不是詩，是小說——這當然沒什麽，事實上這個年紀的姑娘，寫小說很常見，寫詩反而是少數派。只不過，不是每個姑娘的小說都能變成印刷字，一大部分就是腦子裏想想，最多在日記裏寫下零碎片段，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現在簡還挺喜歡幫助艾普莉檢查稿件的，因為可以先睹為快。

她本來覺得艾普莉會寫那些比較晦澀的小說，雖然和她的年紀不太配，但想想之前讀過的詩集，再想想艾普莉那種和同齡女孩兒格格不入的氣質，既單純又複雜...寫一些晦澀的小說，更像是意料之中。

但事情完全相反，艾普莉寫的是女性向的愛情小說。就是那種會印成口袋本，便利超市門口和雜志一起擺放的愛情小說，不止不高雅，還很快銷呢。

不過...簡喜歡。

簡讀書的時候主修世界文學，應該是個文藝派？但她根本不是，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很俗氣的那種姑娘。她的書單也是，都是輕松好讀的——有些書，看起來也是文學經典，放在誕生的年代，也是流行讀物呢。

愛情小說什麽的，她現在也看啊！不過過去三個月沒有工作，她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讀小說，感覺上市面上稍好一點兒的愛情小說都看的差不多了。再看別的，都有點兒提不起興趣。

但艾普莉的小說不太一樣，讓簡有了十幾歲時讀愛情小說的感覺。有點兒激動，有點兒害羞，有點兒向往，讀的時候會很沉浸。

......她真不知道艾普莉的小腦袋瓜裏整天都在想什麽，既可以寫出那樣孤獨又鋒利的詩，又可以寫這樣一看就很有商業化潛力的愛情小說。

明明就是愛情小說而已，她一個職場女性竟然能這麽沉迷。

“艾普莉小姐，稿件已經檢查過了...”簡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艾普莉小姐是打算出版小說嗎？”

“不知道啊。”艾普莉看向簡，有點兒迷茫。

又過了一會兒，經過艾普莉說明，簡才知道艾普莉寫愛情小說的原因——她喜歡寫作，最近有創作小說的想法是基本的。但事情的契機不是這個，而是和她關系很好的一位富豪千金，打算創業辦報紙。

報紙上要開辟一個小說專欄，對方邀請了艾普莉。

而艾普莉寫愛情小說的時候沒有多想，就随便寫寫，她高興就好。

随心所欲，這很艾普莉。

“唔...艾普莉小姐寫作的時候是怎麽想的呢？”簡讀小說讀的沉迷了，嘟嘟囔囔的。

她當然沒指望艾普莉能回答，她認為艾普莉的注意力早就飛走了，但艾普莉回答了她。

艾普莉糾正她：“哈茨小姐，請叫我親愛的，或者莉兒...我什麽都沒想，只是覺得這樣會很有意思，你覺得這樣有趣嗎？”

艾普莉有時候會‘糾正’簡對她的稱呼，但有的時候沒注意到，就會忘記這件事。

她很喜歡讓別人親昵地稱呼自己，但自己卻恰恰相反，稱呼的時候一般非常‘正式’。像一只卧在牆頭的貓，需要你非常在意她才行，但她才不會主動親近你。

“是的，我是說非常有趣。”簡的臉頰還有點兒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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