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規則
說話間小女孩已經扭身跑到了單元樓後面,轉過樓角不見。邵含祯慌忙去追,心裏一時困惑到了極點。這孩子才多大點,她能做什麽?踩死金魚的熊孩子他見過,可線的粗細差太遠了。
邵含祯三步并兩步去追人,袖子卻猛地被拽住了。他一停,回過頭,宿硯伸手攥着他的袖子,“你不會想看到發生了什麽事的。”
他眼神複雜,似乎是失落,似乎又什麽都沒有。邵含祯并沒有從他身上看到周雄陽車禍時的無動于衷,反而覺得他像是突然把自己包進了一層透明的殼裏,以至于誰也沒法觸及到他的思緒。夕陽越落越低,天色漸漸暗沉,邵含祯抿嘴頓了幾秒鐘,扯下他的手拔腿就跑。
那孩子人小腿也短,遠遠又讓他給追上了。可她竟沒有拐進單元樓,而是跑進了角落的一棟二層小房。房子的隔壁就是還在修建的二期工地,那房子不知道究竟是物業還是建築單位在臨時使用,也分不清楚是修了一半還是扒了一半,裏面就是個水泥房,連門都沒裝,樓梯下面是一小堆沙土、樓體間裸露着彎折的鋼筋。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踢了幾下沙土旁的小石子玩,邵含祯終于忍不住喊了她一嗓子,“喂!”
小姑娘聽見了,不由擡起頭,找到了邵含祯的影子,揚起笑臉大聲也喊他,“哥哥!”
邵含祯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剛站住腳,宿硯也過來了,他還沒開口,宿硯先說:“怎麽不回家跑這兒來了?”
小姑娘這時候又沒防備心了,張口就答說:“我家不住這兒,我在這兒等我爸爸下班呢。”
她說完從兩人身邊繞過上樓梯,水泥樓梯之間裝着空心不鏽鋼欄杆,她跟那欄杆差不多高,邵含祯仿佛感覺到了厄運線的尾端在她擦身而過時從自己的手上掃了過去。宿硯往後退一步掃了眼樓上,能看見二樓并沒有人在。他再次蹙起眉,轉身跟過去。邵含祯心裏咚咚咚狂跳,邁上臺階只覺四周處處都是危險。粗糙的水泥地面,裸露在外的鋼筋,就連二樓那張木頭辦公桌的桌角好似都散發着危險氣息,大夏天的,不知不覺就出了一身冷汗。
宿硯和小姑娘已經上到了二層,邵含祯膽戰心驚,四處亂看、尋找着可能會發生的危險。相比之下宿硯顯得很平靜,目光緊鎖着孩子。他原本站着小姑娘三兩步外,辦公桌旁邊放着張皮沙發,小姑娘自己跑過去乖乖坐在了沙發上,好奇地盯着兩人。邵含祯也走到樓上,兩人一個站在欄杆前,一個站在臺階盡頭。那張沙發很大,小丫頭的腿都夠不着地,她實在乖巧,邵含祯想來想去,覺得這兒目前最可能發生的意外是樓塌了,這個小孩子才會重傷。他緊張兮兮地擡頭看天花板,這樓不知道算不算危房,但确實不太像會塌方的樣子。宿硯總算是看了眼他,聲音極低道:“也許并不是現在發生的。”
“囡囡——”
邵含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和宿硯同時回頭、順着喊聲的來源看去。小姑娘從沙發上彈起來,嘴裏嚷嚷道:“爸爸!”
她像個小蝴蝶似的大步蹦過來,沖向二樓的欄杆。宿硯眉角猛地跳了下,下意識地喊道:“別跑——”
他的聲音剛脫口,小姑娘兩手已經扒上了欄杆中間,欄杆兩側的焊接口擦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尖叫、整個中間懸空的部分一下子帶着孩子摔了下去!邵含祯嘴裏喊了一聲,和宿硯一起伸手去抓,房裏房外頓時兩聲喊叫。邵含祯被樓梯上的欄杆擋住,直接抓空,宿硯幾乎人都撲了出去,指尖勾到了囡囡褲子上的背帶。樓外的男人吼叫着狂奔過來,宿硯為了抓她整個人也跪在了地上,半個身子懸空出去,撐地的右手猛地擦出了十幾厘米,在地上刮出一道血痕。
然而他的手只是勾了一下囡囡的褲帶,囡囡爸喊着拔腿狂奔,小女孩甚至沒來得及尖叫,人便落在了沙土小堆上,身體發出一聲可怖的悶響。邵含祯和他一起狂奔下樓,囡囡爸亦跑到了一層,三個人手忙腳亂地圍在沙土堆前,小姑娘暈死過去,頭上的血立刻染紅了一小片沙土。邵含祯手忙腳亂地叫救護車,宿硯和囡囡爸一起把囡囡的腳放高。衆人鼻息間是淡淡的血氣,囡囡爸帶着哭腔的呼吸、那條消失的厄運線,道旁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幾只飛蛾撲在燈管上,又被燙飛起來,一切都透着股焦灼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救護車來得很快,護士注意到了宿硯那只擦破得沒一絲好皮、粘着沙粒的手,問他要不要一起去醫院處理傷口。宿硯搖了搖頭,目送着囡囡爸上了救護車。小姑娘在擔架上歪着頭一動不動,救護車的紅燈把夜空染出一粒血色的點、開遠。
邵含祯呼吸急促,完全沒回過神來,耳畔那聲身體落地的“咚”讓他渾身緊繃、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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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宿硯的眉心再次微微擰了起來,看向身旁。邵含祯盯着沙土堆上漸漸變暗的血跡、摔彎折的欄杆,雙目圓睜,像是根本沒聽見。好半天,他突然又啞又幹地笑了聲,看着宿硯道:“她能有多大,四歲、五歲?”
宿硯抿住嘴,邵含祯兩手捂住了臉,突然大聲道:“她能有什麽做惡的能力!是能殺人還是能放火,得用一條命來抵!”他埋頭快步往外走,繃着嘴扭頭看路旁,奔出去了百米遠,驀地又像脫力似的走不動了,蹲在了路燈底下,用手捂住臉。邵含祯今天特意穿了有口袋的衣服,放在兜裏的小剪刀捅了他一下。
即使隔着防護套,邵含祯還是覺得自己被剪刀刺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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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開始死亡考試周了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