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切都會變好的
改名字的事後來被放在高考結束後再落實。
一方面是因為白鸠現在還是個未成年學生, 手續上有些麻煩。
但更多的，卻是顏今朝覺得既然主角光環在高中畢業時會完全消散，那楊家人也許會恢複正常, 那白鸠說不定能獲得一份真心實意的親情, 到那時候再決定改什麽名字才是最妥當的。
畢竟, 顏今朝是不可能陪白鸠一輩子的，沒有了愛情依托，那擁有親情也不錯，像白鸠這樣的人，有一些依靠也許才能過得更好。
如果事情發展順利的話, 等到兩人高中畢業, 白鸠拿了高考狀元，幸福值達到百分之百, 顏今朝就會從他的世界裏消失, 而他也會在世界意識的幫助下, 完善沒有顏今朝參與的人生記憶。
白鸠的心會永存被顏今朝救贖過後的所有正面影響，但他的記憶卻只會留下那個為幫他而意外身亡的原主。他不會為顏今朝的消失黯然神傷, 還能繼續成長為一個優秀的人, 也會在未來找到即使并非一見鐘情，但也抱有好感的戀人……
顏今朝按了按自己的左胸口，覺得裏面隐隐傳來的酸楚痛苦陌生又熟悉。
系統曾說過, 白鸠是楚九歌的轉世, 而顏今朝之後的每一個任務目标, 都會是這個靈魂的轉世，他們本質上都是同一個人。
顏今朝曾覺得, 人是基因和環境的結合體。楚九歌和白鸠哪怕有種相同的靈魂, 但也會因為境遇不同而成為相異的人。但在和白鸠的相處中, 他漸漸發現，自己的确會被這個靈魂某些本質上的東西所吸引。
他喜歡楚九歌卸去一身清冷，紅着臉黏着自己的可愛；也喜歡白鸠用燦爛笑容驅散媚色，仰着臉給自己戳酒窩的乖巧。
這個靈魂是明媚的，朝氣蓬勃的，堅韌頑強的，善良貼心的，也是深愛着顏今朝，總會對他一見鐘情的。
但顏今朝卻只占據了這個靈魂每一世非常短暫的時間，甚至還會把這份記憶抹除。對方有着無限光明的未來，而那份未來中并沒有自己……顏今朝本以為這是求之不得，也讓自己心安理得的事情。
但心中萌生的這種不舍，讓顏今朝意識到，向來只看“今朝”的自己，顯然沒意識到，人是一種時刻處于變化當中的生物。
而顏今朝哪怕再怎麽樣，也還是一個“人”。
“唉……”
煩死了，不幹了，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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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幹就幹的顏今朝決定去顏銘的房間翻安眠藥，從這次選擇的死亡方式就能看出來，他此時的情緒比起承受不了壓力而暴走，更像是一種不知所措的破罐子破摔。
所以他會在拿安眠藥的路上，被在房間背單詞的白鸠那古怪到不行的英文發音給逗樂，轉而過去嘲諷小朋友，并在對方的敢怒不敢言下釋放了全部壓力神清氣爽，也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全程圍觀顏今朝的求生欲宛如心電圖般波動起伏的系統：【……】
【宿主，你要是真的很在意白鸠會忘了你和別人在一起，那你就留下來陪他嘛，反正你在這些小世界中停留多久都可以的。】
顏今朝沉默了。
系統震驚，系統瞳孔地……系統沒有瞳孔，只能用不斷閃爍的代碼來表達自己的吃驚，并在儲存器中尖叫道——顏今朝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反駁！他猶豫了！他糾結了！天啊難不成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嗎？！主人我做到了！！
顏今朝不知系統都快激動瘋了，只是嘆了口氣，垂着一雙桃花眼，難得誠實道：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某個地方，看着一成不變的風景，過着毫無波瀾的生活，光是想象這種日子，我就恨不得拿刀去捅會産生這種該死的想法的心髒。
“別說我還沒喜歡白鸠到這份上，哪怕我真有一天愛他愛到不想離開……我也怕這種愛會随着時間的消磨，逐漸變成被他圈住的恨意。我怕白鸠明明什麽都沒做錯，但我卻不再喜歡，甚至讨厭他了。
“本來皆大歡喜的結局會被我搞得支離破碎，如果我是童話中“從此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王子，別說家庭，也許整個國家都會被我搞得天翻地覆。
“像我這種人，怎麽能毫無顧忌地去參與別人的餘生，怎麽配擁有一份穩定的愛情？”
突然自卑自厭的話語，顯然不符合顏今朝以往驕傲矜貴的形象。但系統知道，這才是顏今朝的本性。
在原世界中，顏今朝甚至不屑去隐藏這種本性，卻也只有寥寥無幾的人會去發現關心。
【一切都會變好的。】系統努力安慰道，【你和我最初認識你時，已經變了不少了，說不定你以後就會變得熱愛生活，哪怕在修真世界活個百八十年也高高興興呢！】
“……”
【我會陪着你的，小九也會！每一個新世界，我都會是你的系統，小九也都會是你的任務對象——你永遠都不會是一個人，無論你最終選擇做什麽，怎麽去做，我們都會和你一起承擔！】
顏今朝沒有說話。
但原本空洞蒼茫的桃花眼，卻在最深邃黑暗的地方，亮出了一點小小的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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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初次見面之後，楊家人似乎終于想起來要去調查被掉包的小兒子之前過着怎樣的生活了。他們本來還希望顏今朝是在說謊，是兩個未成年的高中生在博關注，但調查結果讓他們頓時心涼了。
像他們那種家境殷實的豪門，可能永遠都想象不到，自己眼中的平民為何會為了小小的支出，便去虐待自己親自去領養來的孩子，更想象不到，自己的孩子就是哪不幸的萬分之一。
他們看着白鸠的遭遇在紙上的羅列，卻無法想象這背後涵蓋着怎樣痛苦的生活。楊文華勃然大怒，不但折騰沒了陳高威一家的工作，還使了手段，把陳高威以虐待兒童的名義起訴關進去了，甚至都沒讓被害人白鸠出席就判了重刑。
因為楊文華的行動實在過于雷厲風行，也很隐秘（畢竟要顧忌楊家的面子），在顏今朝得知這件事時，陳高威就已經入獄了。
那剛好是期末考試結束的時候，距離楊家人和白鸠初次見面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因為那次見面着實不怎麽愉快，顏今朝便以不要影響白鸠學習的名義，沒讓楊家人過多來打擾後者的生活，最多是偶爾發個消息，送幾件禮物而已，甚至沒在見過面。
雖然禮物白鸠都沒有收，全部讓顏今朝給還回去了。
白鸠似乎真的不喜歡和親生家庭往來，這讓顏今朝倍感疑惑。畢竟楊家人雖然态度高傲了一些，還仍舊疼愛楊柳柳，但除此之外并沒有做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之後也誠懇地道歉試圖挽回。
而白鸠顯然也不是敏感脆弱的性格，在學校也很大方地原諒了曾經欺負過他的人（雖然還是不會和他們做朋友），所以這副對親生父母敬而遠之的态度就很耐人尋味了。
是真的讨厭楊柳柳到遷怒的程度？可是在學校完全沒看出來啊，兩人還會塑料微笑打招呼呢。
不過顏今朝到底沒有多說什麽，不管是從任務的角度，還是從個人的情感出發，他的目标都是讓白鸠感到幸福快樂，而顏今朝作為一個任性慣了的人，對“幸福快樂”的定義就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所以白鸠不想回楊家，他也是很贊成的，更別提楊家還有楊柳柳在——楊家人哪怕收到了顏今朝提供的，有關楊柳柳撺掇白鸠的舍友欺負他的錄音證據，也只覺得是小孩子的玩鬧誤會。
楊柳柳看起來是個傻白甜，實則心思很缜密，慫恿同學欺負白鸠時都用着很巧妙的話術，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顏今朝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其他證據，只好作罷了。
因為兩人的賭約，白鸠非常重視自己這次期末考試的排名，考前甚至都沒有怎麽睡過覺，等成績的這段時間更是焦慮的什麽事都做不了，顏今朝見狀就勸他放松一下。
白鸠從小就沒過過可以無事可做的悠閑生活，說是放松也不知道幹什麽，就只好傻乎乎地在花園一圈圈地溜達，看不過去的顏今朝把少年抓到了沙發上，随便找了部大熱綜藝給他看。
白鸠剛開始很茫然，因為他看過的電視，僅限于在客廳幹家務時能蹭到的新聞聯播、八點檔或動畫片，綜藝這種東西更是只在同學們的聊天中聽過。
但他很快便被屏幕裏耍寶的明星給逗樂了，眉眼彎彎的笑容好看到了随手拍下來都可以當壁紙的程度，他手裏還被做飯阿姨塞了比他臉還大的半個西瓜，看起來像只可可愛愛的小倉鼠。
這小倉鼠還會倍感珍惜地，将西瓜最中心的部分專門挖出來，遞給顏今朝吃，聽到對方說很甜時，比自己吃了還要開心。
白鸠現在擁有的還太少，只能做出這種小事來讨心上人的歡心，等到他變成了一個擁有財富和地位的大人，他肯定還會像楚九歌一樣，願意把一切都獻給顏今朝。
然而就在這時，顏今朝得知了陳高威被楊文華送入獄的消息，他向來是個直接的人，看完消息就直接轉告給了白鸠。
白鸠愣住了。
“啊……這、這樣啊……”
白鸠的聲音有些迷茫，似乎沒能理解顏今朝在說什麽一樣，但拿着勺子的右手卻突然開始顫抖，抖動越來越厲害，引得他整個身體都在輕顫。
顏今朝見狀，連忙把少年懷裏的西瓜和勺子拿開，他摟住白鸠的腰，把他的腦袋擱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用手輕柔地拍着他纖瘦的背，聲音也很溫柔：
“沒事了，沒事的。陳高威已經入獄了，再說了，就算他還是原來那樣，兇神惡煞地出現在你面前，他也無法再傷害你了。”
“嗯。”
白鸠靜靜地縮在了顏今朝的懷中，腦海閃過幼時以來的許多畫面，最終定格的，還是陳高威帶着上司來家裏，兩人看向自己時那仿佛在舔舐般的惡心目光。
他很聰明，所以他巧妙地逃跑了，後來更是減輕了陳高威的興趣，但白鸠偶爾也會很慌張，很害怕地想——他能逃一輩子嗎？
白鸠曾很堅定地相信自己可以逃離陳家，卻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根本不需要逃了。
遇到顏今朝之後的日子對白鸠來說，都太過瘋狂了，他不再遭受校園暴力，還靠外表和性格獲得了不少同學的喜愛，他甚至還找到了親生父母……但這一切，都沒有顏今朝這個人本身重要。
也許我就是個笨蛋戀愛腦吧，白鸠用着從女同學那裏學來的詞彙。
因為被顏今朝占據了全心全神，所以白鸠反而不太會去想自身和周圍環境的改變，更不是很在意。
哪怕顏銘幫白鸠脫出了養父母的家庭，單獨立戶，他也并沒有什麽實感，只是一心努力學習，想要抱得男神歸，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到拿到高考狀元再議。
所以在得知陳高威居然因為虐待自己進了監獄時，白鸠才會産生讓大腦一片空白的沖擊感。
就像愚公在勤勤懇懇搬石頭時，發現山某天突然被神仙背走，哪怕那是出于好意，之後也會輕松愉快，但第一時間感受到的，難道不是不敢置信和茫然無措嗎？
陳高威對白鸠來說，就是一座無法忽視又積壓深重的大山，這山如今倒了，白鸠在不敢置信的同時，也感受到了莫大的解脫。
這種仿佛被解開枷鎖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想要哭泣，用淚水沾滿了顏今朝的衣襟。
然而也因如此，白鸠才真正感受到了，楊家和他之間有着多大的差距，或者說，豪門貴胄和他這種普通人之間，完全就是天壤之別。
而顏今朝是比楊家還要厲害的顏家小公子，哪怕自己真的拿了高考狀元，考上了最好的大學，出來也不過是個優秀的打工人，他要如何去填補兩人之間比塔爾塔羅斯還深的溝壑？
“嗚……嗚啊……啊……”
白鸠回抱着顏今朝，兩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襟，眼淚流得越發洶湧。
在被顏今朝拯救之後，白鸠曾以為自己活在什麽美好夢幻的童話故事裏，只要努力便能打動對方，和心上人幸福地度過餘生。
但灰姑娘能夠參加王子的舞會，也是因為她本身就是小貴族後裔。
白鸠如今就是一個什麽都沒有，就連基本吃穿都只能靠顏今朝資助的貧困生，他目前富足的生活宛如鏡花水月，甚至連只能在煤灰裏撿豆子的灰姑娘都不如。
但只要白鸠願意，他也可以不是，甚至擁有……和顏今朝門當戶對的權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