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畢業了,要回家了,尋北
今天是六月十九日,太陽已經在步入很毒熱的階段,悶悶的空氣中沒有一絲的風。在這個說北不算太北、說大卻也不算大的城市裏,但對莫尋北來說,它真的也是一個很小的城市,只因,她的活動範圍也就是那麽一點點的空間……
這一天終是來了,莫尋北如此的想着,終于可以離開她第一次鼓起勇氣的想飛,卻也終是緩緩的墜落到一個小角落的地方,終于——大學畢業了。
大學畢業是個容易給人太多想法的時刻,此時的尋北卻是茫然的,她的心中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想法,她也不敢還有任何想法,畢業的她,只是意味着終是要回去了,終是,要回去了。将要面對什麽她不敢想,也畏懼去想,就這樣處于混沌之中。
身後的某某師範學校的金字招牌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在暗紅色如流淌着的血液一般的背景石牆上,拖着行李箱的莫尋北低着頭,靜靜的看着自己的腳尖,那雙黑色運動鞋的黑色的面上,這樣站着一動不動了,如一尊靜止的沒有任何生命力的石像一般的沉靜如水,在此時這個活力四射的陽光下,盡管米白純棉的套頭襯衫的後背已經徹底的濕透,從宿舍一路走到校門口已經花費她太多的氣力了,一直目不斜視的走過自己熟悉無比呆了四年的食堂、于是、小超市、圖書館、教學樓、行政樓、還有那門口處的郵局……莫尋北的眼光沒有停留在任何一處,就這樣在烈日下,硬着頭皮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己的目标之地——校門口走去……
那人,那衆多的人,莫尋北始終沒有把目光停留在任何一個人的臉上;那一景一物,曾經給她些許安慰的一景一物,莫尋北沒有看它,只因她也想忘了,好的、壞的,那些記憶,統統都忘了,這樣,真的最好……
莫尋北知道,如果還記着那一切,只是在自己拿着一把刀戳着自己本就空蕩蕩的心了……
來來往往時不時的有三兩個與她同齡般的學生從門口經過,看見她,有的滿是鄙夷的撇過頭,有的則是露出一副欲上前的神色,但卻最終還是止住了欲向她這邊的腳步……是的,這些都是認識他莫尋北,也是莫尋北認識的相處了四年的大學同學,只是,他們不是莫尋北的朋友,誰也不是,莫尋北,她,沒有朋友……
既不忽略,也不故意去聽,耳邊傳來的喜悅聲、告別聲、抽泣聲,如今的尋北已經學會了一種自我麻痹的特殊功能,也許,早就該學會的,不對任何的聲音——真心的、埋怨的、奉承的、厭惡的、刺耳的……産生反應。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尋北覺得自己可能都要随着太陽一起蒸發的時候,一個渾厚的尋北熟悉的男中音傳來:“尋北啊!”
莫尋北僵硬的擡起頭,幾縷早已被汗濕的碎發随着她的擡頭,緊緊的貼在了她的臉上,被三兩個畢業生阻隔的幾步遠的前面,一個年近半百有些微微發福的穿着雪白的襯衫和西裝褲,顯得很是正式和春風得意的中年男子剛從一輛轎車上下來,立在車門邊,關着車門,慈祥的向着尋北招手,一邊走向尋北,一邊好心的大聲的關切道:“尋北啊,太陽這麽毒,應該站到陰涼的地方啊!”
尋北被太陽曬得顯得有些油光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笑容,開了口,對着已經要走到身邊的顧洲說了聲:“叔叔好。”
顧洲和善的笑着,摸了摸尋北的頭頂,發絲透過掌心的滾燙的灼熱感讓他心疼的愣了一下,輕輕的拍了兩下,手握住尋北的拉杆箱,示意尋北松手讓他來拿行李。
尋北的大部分的行李早就通過快遞打包回家了,如今只剩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放在這拉杆箱裏,運走了這些,她,終于是與這所學校沒有任何關系了,她收拾了所有與自己有關的東西,想要磨滅曾經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所有的痕跡,雖然,在心底,她也明白有些東西是永遠也抹滅不掉的,比如,她想要麻痹自己,一直在說服自己忘記的那些記憶。
尋北松了手,兩手卻不該往何處放,看見胸前的挎包帶子,就只能緊緊的攢了攢手中的包帶,低着頭,随着顧洲的腳步一步一步的向顧洲的私家車的方向走去。
因為車子要開到校門口的彎道,所以顧洲彼時停車時車的背面對着尋北站立的方向,而他呼喊尋北的那一剎那,擋住了車身,尋北只看見他的身軀。顧洲直接用鑰匙扣對準後備箱,後備箱就自動打開了。而被他落下的他以為的會主動上車的尋北,此時真的直直的走到了後座的車門邊卻是躊躇不前的微微佝偻着腰,僵硬的站着,靜靜的看着那貼着反光膜的漆黑一片的車窗玻璃,她知道車裏會有誰和誰,包括那個她曾經執着的從小到大拼了命也要“追到手”的那個人,還有自始至終都會橫亘在她和那個人之間的那個她——戚蓓綠。
尋北不知道裏面的人,應該坐在後座上的戚蓓綠有沒有也在看着自己,不過尋北想——她應該是會不屑看自己的吧!大學同一個宿舍四年,她終于還是對自己撕破了臉,把自己逼得無路可走。而尋北也知道,早上她莫蓓綠就在那些同樣和她莫尋北相處了四年的人的依依不舍的簇擁下拖着行李,自己花錢乘了車出了宿舍。尋北不用想也知道她這麽急急忙忙的會去哪裏,急着去見什麽人,彼時一個人靜靜的躺在那張睡了四年的床上,尋北默默的轉了身,面對着曾經雪白、如今卻猶如淡淡的蒙了一層土黃色的“薄紗”的冷冰冰的牆壁,呆呆的看着,用手指一遍又一遍的丈量着那絲絲的冰冷,任憑她們的矯情的、真心的一聲聲不舍的道別聲……
而對于那個人,應該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那個人,尋北連瞟一眼前面的車窗的勇氣也沒有了,就這樣直直的盯着後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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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上去啊?小北。”顧洲的聲音打破了尋北片刻的呆愣,看了看從後備箱走過來的顧洲卻還是不知該如何自處,伸不出手。
顧洲對着微微笑了笑,爽快的大嗓門的說道:“怎麽,我們的小北書讀得越多,人卻越顯得害羞了!”邊說邊給尋北拉開了車門。
車門開的一瞬間,尋北愣住了,顧斯南!顧斯南!顧斯南好好的端坐在她的眼前,微垂着頭,撥弄着手裏的手機,也許是聽到開門聲,向尋北的方向透過來一眼,在尋北還沒有接收到他的目光的時刻,就立即快速的向旁邊快速的挪了挪位置,坐定後,繼續玩他的手機,沒有再看尋北一眼。
尋北卻頓住了,腦中一片漿糊,一瞬間,思緒亂七八糟,不知是太陽太過灼熱還是心裏的羞愧,她的臉頓時顯得如熟透了的紅,尋北不知道剛剛自己這麽“肆無忌憚”的看着對自己而言漆黑一片的側窗玻璃時,顧斯南有沒有看自己,他應該不會看吧!現在的他還不是這樣的對自己不屑一顧的仍是埋頭玩他的手機?尋北企圖用自己臆想的事實,這樣的安慰着自己。
“進去啊!小北。”已經繞過車子一圈走到駕駛位邊上,正欲開車門的顧洲看見尋北還是這樣磨蹭着不上車,耐心的催促着。
尋北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欲向副駕駛的位置上挪去。
顧洲了然的笑了笑,心裏只感覺好笑,這小丫頭的心思啊!卻還是适時止住了尋北的腳步,笑着說道:“你梁姨坐在前面呢!”說完,無奈的搖了搖頭進了車。
“小北,外面曬,快進車裏來。”顧洲的話剛說完,車內,尋北看不到的位置就傳來了顧斯南的媽媽——梁欣溫和的聲音。
尋北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腰部漸漸感覺到冷,原來車內空調的冷氣襲來,擡了腳,進了車坐定。
梁欣從副駕駛的位置已經轉過頭來,手裏拿着一杯礦泉水,待尋北坐定後微笑着遞給了她。
尋北道了聲謝,微笑着接過,在梁欣溫柔的注視下,打開瓶子,揚起脖子,微微灌了兩口。梁欣見狀又折回頭從她的包裏翻出一包濕紙巾,轉過頭來遞給尋北,指了指尋北的臉示意她擦一擦曬出的油光。
尋北聽話卻也是應付式的胡亂的擦了擦臉,就把濕紙巾扔在了中間空擋的垃圾桶裏。梁欣卻不滿意的搖了搖頭,又從包裏拿出一張濕紙巾,撇過身子,已經開着車的顧洲從後視窗裏看見老婆的舉動,立即撇過頭來交代着她;“慢一點。”
梁欣招手示意尋北向前一些,欲自己親自給她好好擦擦,尋北傾身向前,梁欣輕柔的、仔仔細細的給她擦着臉,一邊埋怨且交代着:“小北啊,女孩子家一張臉蛋最重要了,不是有大學的女孩子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認爹和娘這一說嗎?”說到這,梁欣自己都笑起來了,但還是繼續一邊細心的擦着,一邊說道,“小北啊!你也要學着打扮好自己,知道嗎?離開大學都已經要進社會了,真的是個大姑娘了,收拾好自己,我們的小北才會吸引到好的小夥子啊!”
梁欣一邊說着,一邊瞄了一眼自家兒子,見他沒有任何異常反應,還在自顧自的擺弄着他的手機,梁欣的心裏既心疼又竊喜,終是放心,也不放心。
她知道自己這麽想真有點對不住眼前的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女孩子,但是也不能怪她,她的斯南是不能娶尋北的,雖然她知道,尋北的心底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但是攤上個那樣的家庭,是個做父母的人都不會放心把兒子的一生的幸福交到那樣的家庭裏出來的女孩子的。那些過往,她知道有些事尋北知道的比她這個外人清楚,但有些事,還是要始終大部分的時間呆在學校裏的尋北知道的也不如自己這個長輩、無事就喜歡搬弄別人的家裏長短、是是非非的人了解的多。
她知道,如今已近是這樣的尋北的心裏肯定不能和一般的健健康康的家庭裏出來的女孩子相提并論的。看着尋北那和莫辰又七分相似的臉蛋,她就有些擔心。
而閉着眼睛就這麽任她擦着的尋北卻在心底苦澀的笑了笑,吸引?尋北知道自己早就失去了吸引的資格了,不會再吸引任何人,包括顧斯南,她也明白,這麽多年,從沒正眼瞧過自己的顧斯南怎麽可能還會被如今已近這樣的自己所吸引。
終于擦好了,梁欣滿意的向尋北搖晃了一下手中明顯的有一些細碎的油漬的濕紙巾,向她展示自己精心挑出的被尋北忽視的死角上的殘留,已經睜開眼睛的尋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梁欣也終于把用過的濕紙巾扔進垃圾桶。
尋北對于戚蓓綠居然沒有在車上這件事還是有些疑惑,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見梁欣不時的一會兒看着自己,一會兒看看顧斯南,還滿是感慨時光的飛逝,歲月的不饒人。她也不好開口,只能低着頭,規規矩矩的坐着,撥弄着自己的手指,也不敢撇過頭看一眼此時的顧斯南是否還在玩他的手機。
車子四平八穩的向前,這時前面的顧洲突然轉過頭對着還在愛憐的看着尋北的梁欣交代道:“老婆,你打個電話給祝玦他們吧!就說小北已經被接到了,四個小時後到家,讓她下午就和別人調一下班,晚上在莫辰上班的那個飯店裏大家一起吃個飯。”
等梁欣終于給祝玦打完電話後,顧洲又讓她給用給大學畢業的哥哥接風洗塵為借口卻實質上此刻正在家裏放松逍遙的小顧斯南三歲的顧斯馨打個電話,叮囑她別忘了晚上大家一起去飯店裏吃飯。
剛交代好顧斯馨,尋北卻見車子此時卻停了下來,尋北不明所以,梁欣卻一邊解安全帶一邊笑着撇過頭來,讓尋北跟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