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說,你為什麽笑
會議結束,浩東最先走出會議室,聽着會議室裏的人相繼走出來。他停了一下,回頭招呼雨浠:“秦雨浠,你到我辦公室。”
看着秦雨浠進門來,他坐回辦公桌後面,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然後,他咳了兩聲,“你剛剛在會議室笑什麽?”他問。
雨浠咬咬嘴唇,沖他眨眨眼,“我笑了麽?”“那你不是在笑,是眼輪匝肌,口輪匝肌,鼻肌共同配合産生了局部驚鸾是麽?”浩東瞪着她。“說,為什麽笑?”
雨浠埋下睫毛,乖乖坐到他的對面,她沒看他,放低了音量。她的眼裏掩飾不住的笑意,“我剛剛看見譚豔和王芳的樣子,我在想,她們肯定恨不得把你吞到肚子裏去。”浩東斜睨着她,“這個很好笑麽?”他的腦子裏也跳進了譚豔的那張垂涎三尺的臉。然後,他的笑意開始控制不住地往外跳。
“你知道麽?”雨浠的笑容憋不住了。她隔着桌子湊近他,“早晨一來,譚豔就送了我一瓶迪奧香水,限量版,全球發行沒幾瓶。”她笑出了聲,“還有任芳送了我一個Lancos的口紅。我敢說,我現在成了她們搶着巴結的對象。我估計下周,她們都得要求上我們家。”
浩東快要忍不住了,他努力繃着臉。“秦雨浠,你照照鏡子,看看你這副貪便宜的樣,那些東西你買不起麽?你竟然利用我。”“我怎麽是利用你呢?這叫借勢順勢。”雨浠一本正經地看着他,“你不是說男人對被占便宜的事都順水推舟麽?我上次把你的船敲爛了,這次,我親手給你補上。”
“秦雨浠,”浩東笑罵:“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麽貧的女孩呢?”他瞄着她的衣服。“你看,這衣服穿的?你見誰上身穿職業裝,下身穿牛仔褲的?”
雨浠從凳子溜下來,攥起眉,盯着他,“你別借題發揮啊!我這身打扮已經是底線了。你知道,我是媽求了多久才把我從大成挖過來的?我來的時候,連皇親國戚的牌子都沒舉,愣受了那麽多人白眼從一線做起的。再苛刻,我就不來了。要我規規矩矩穿套裙子坐在那兒,那你直接殺了我吧!我又不是公關部的人,需要講究儀表。我一個設計部的,奉獻的都是智力成果,看手看不見臉,誰還管我穿什麽?”
他注視着她,聲音和氣了下來。“你就那麽怕穿裙子麽?”他瞄了一眼她的身材,36,24,36,那幾個數字又從他的腦子裏跳了出來。他立即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側頭打開電腦。“我不喜歡穿裙子。”她仰頭憧憬起來。“如果公司能夠有職業裝的設計就好了,我會給自己設計一套又舒服又漂亮又特別的職業裝。”
有人敲門進來,是譚豔。一臉桃花地進門來了。雨浠抿起嘴沖着浩東挑了挑眉,唇邊有個笑容就諱莫如深地漾開。“慕總,你的聆訊結束了麽?我還得回去拼命呢!”她轉身向外走。走到門口的地方,她回頭看着浩東微笑着說了一句:“光有船也不行,得到後海那邊去,後海的地方有水。”
看着雨浠走出去,浩東把他眼裏的笑容收了回去。他把目光停到譚豔的臉上了。“有事麽?”譚豔順勢在他的對面坐下來。她的長睫毛很黑,她的妝容很濃,她那包的緊巴巴的職業裝裏面幾乎是呼之欲出的。他把目光下意識地飄向她的胸口。
“慕總,”譚豔兩只胳膊拄着桌子,眼裏帶着重疊的笑意注視着浩東。睫毛的下面有層看不見的挑逗含在裏面。“我早就聽說采購部的王猛和李冬有拿過賣家的回扣。”她神秘兮兮地放低了音量。“我也聽說,這張副總手裏也不幹淨。”
浩東直視着譚豔,耳朵裏突然跳進一句話。“你培養十個好下手,都不如讓一個三八碎嘴陰險自以為是的女人為你賣命,她可以成為你的耳目。”他注視着譚豔,唇邊的笑容不知不覺地漾了出來。
譚豔顯然會錯了意,因為這樣直接的注視而臉紅了起來。她咬緊嘴唇,扭扭捏捏地趁勢說了一句:“慕總,我聽雨浠說,後海的地方有個吃包子的地方,她說你特別喜歡吃,她還建議我今晚可以請你去吃包子呢?”
浩東瞪着譚豔,突然繃不住地笑了起來。“譚豔,你出去問問秦雨浠,是不是北京除了包子就沒什麽好吃的東西了?不行,”他等不及了,“你現在就去把秦雨浠給我叫進來。”
譚豔迷迷惘惘地出去叫人了。等了一會兒,終于聽到了敲門聲,浩東把身子從電腦前移了出來。看着那滿目帶笑進來的秦雨浠,他黑着臉看着她。“你是故意的?”雨浠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對面,兩眼亮晶晶地閃着慧黠的光。她故意不解其意地問:“怎麽了?有誰踩到你的尾巴了?”
浩東皺起眉頭,“秦雨浠,我發現你怎麽沒上沒下的?這是在辦公室,有你這麽不遜的麽?”雨浠哦了一聲,俯下身,注視着他。
她的臉離他有一段距離,但是,他卻幾乎可以感覺到她的睫毛在他臉上掃動,有點心頭癢癢。“你提醒我了,這是在辦公室。”她仔細地看着他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那麽,你和我談的一定是工作上的事了對麽?”她雙手伏桌,認真地注視着他:“如果是,我立即端正态度,如果不是,拜托你別拿一副總經理的嘴臉對着我,我慎得慌。”
他回視着她,腦子裏過了一遍她的話。真的,他要和她講公事麽?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要一遍遍地把她叫到辦公室裏來?他忽然渾身不自在了。臉色一變,他收回了目光,重新把椅子轉回到了電腦前,“沒事了?”他說。“你出去吧!”“
她直起了腰,轉過桌子,站到了他面前,她從睫毛底下審視着他:“你生氣了?”她試探着問。忽然,她放低了音量。“對不起,”她臉紅了一下,不自在了。“我想,我有點過了。”她舔了舔嘴唇,自嘲地撓撓頭,“我這個人通常就是瘋瘋癫癫的,沒上沒下的,我還經常拍我爸肩膀呢!你不介意哦!我保證下次對你畢恭畢敬的。”
浩東轉過頭,注視着她。真的,她有點臉紅了,不安了,她的雙手都不知道放哪了。他第一次看見她的表情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女生。他咬緊嘴唇,他聽到一個完全不像是他的聲音溫和地從他的胸腔裏冒了出來。“我沒生氣,”他說:“我只是沒太适應,因為我沒接觸過像你這種性格的女孩子。好了,我沒事了。”他轉過了目光,看着電腦屏幕說。“出去做事吧!”
雨浠點點頭,邊想邊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的地方,她回過頭來看着他莞爾一笑。“我知道你習慣小火慢慢炖,而我收賄賂也還沒收到手軟。不過,”她強調了一句:“如果你突然間沒了耐性,想來份快餐,喜歡上了譚豔,我會即刻幫你把船盡快補好,估計那船已經等不及想要下水了。”
要命!喜歡譚豔?浩東靠到了椅子上,從桌上拿起煙盒,從中抽出了一支,放到嘴邊點燃。多少年了,幾乎所有的女人都是重複的。臉蛋,身材,舉止,談吐,他身邊的女人都似乎專門為他量身定做的,醒目地打上了慕浩東的标識。
深吸了口煙,他吐出幾個煙圈,目光下意識地望着門口的地方。門半掩着,剛剛出去的那個人竟然沒有把門關上?他的腦子裏不知怎麽就跳出了一個念頭,一個毛手毛腳的女孩!一個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女孩!一個沒有打上任何人标識的女孩。
晚上下班的時候,雨浠回了趟家。雨浠的家在懷柔,離市內沒有多遠的距離,但是,雨浠不願意回去,她那種不願回家是潛意識的。家對于很多人意味着是一個溫暖的所在。但是,雨浠一回到家,不僅那種溫暖的感覺沒有,脊背上都是發麻的。
一個八十多平方米的房子住着兩代人,在北京這種住房緊張的地方,本應該還算過得去,但是,就是有人不滿意。每一次看到雨浠,秦英男的嘴臉和情緒就是電視臺,遙控器是由他自己握着。前一分是體育頻道,正練拳擊呢!後一分鐘就是聲情并茂的偶像劇。
秦英男的老婆容翠是一個公務員,在懷柔法院當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書記員。天天審案子審多了,也審的一腦門子官司,看誰都是寡婦臉。看見雨浠的時候,總是夾槍帶棒地數落秦英男,數落他的無能,數落他的懶惰。數落數落去,最後一個落腳點就是家裏的錢不夠。
這個時候,雨浠媽媽通常都不說話,坐在一邊暗暗地嘆氣。雨浠爸爸秦/剛這個時候的表情就暗郁了。秦/剛不是雨浠的親生父親,雨浠三歲的時候被雨浠媽媽帶過來嫁給了他。
老兩口很恩愛,這是雨浠最欣慰的事。秦/剛這麽多年把雨浠養大,對待雨浠比對秦英男還好,上大學,學鋼琴,學舞蹈,學繪畫,女孩子該學不該學的,秦/剛都沒有虧待雨浠。在雨浠的感覺中,她父親的概念就是秦/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