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別想讓我以身相許
因為是周末,故宮裏的人特別多。從武英殿出來的時候,雨浠和雷麗一邊聊着一邊下臺階。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跑過來的幾個小男孩,從後面追追打打地過來,一邊走一邊推搡。快到雨浠身邊的時候,那幾個一個簇擁,雨浠身子往旁邊一閃,左腳一崴,隔着兩個臺階就往下栽過去。
浩東和西蒙已經走到臺階底下,聽到雨浠的一個驚呼,兩人本能地回身看,浩東手疾眼快就伸出去接人。結果,就将雨浠接了個正着,一把就将她抱在了懷裏。
兩個人在那一瞬間,臉頰斜擦而過,帶起了一片的熱量。有片刻的功夫,兩人都是一個愣神,但随即,就迅速反應了過來。雨浠想要下來,浩東也本能地想要把她放下。但是,就在雨浠腳剛落地的那個間隙,她左腳吃痛,一個不受力,她的身子又向前一歪。浩東一伸手就攥住了她的手,就把她重新拉了回來。
“怎麽了?”他意識到她的腳出了問題,下意識地看向她的腳。雨浠也顧不上避忌,她扶着他,左腳試着走了兩步,立即感到一陣酸痛。她疼得吸氣,轉頭看他,臉色微變,“我腳崴了。”
他立即把她扶到旁邊的臺階上坐好,蹲下身,脫下她的鞋,去檢查她的腳踝。“應該是韌帶拉傷了。”他說。他擡眼看她,“你能走麽?”她扶着他的手腕,站起來,走了兩步,立即疼得冒出了汗。她沖他苦着臉搖頭,“完了,慕浩東,我受你連累了,我這算工傷麽?”
浩東失笑,随手就給了她腦門一下,“這種時候,你還能開出玩笑。”西蒙和雷麗面面相觑,不斷地重複那句:“What to do?”
時間已經中午,陽光明晃晃地在頭頂照着。“走吧!”浩東把背給雨浠,“上來吧!”雨浠臉一紅,扭捏着沒動。浩東回頭看她,“秦雨浠,你別以為我愛幹這個苦力活,你如果矜持,那你就在這等着,我出去叫兩個人進來,再弄副擔架把你擡出去。”
雨浠白了他一眼,遲疑了兩秒鐘,慢吞吞爬上他的背。“秦雨浠,”他在前面故意把氣氛挑的輕松,“我這可是第一次背人,你欠我個人情啊!”
她在後面咕哝,“是你要我過來的,我還不願意呢!背一下難道還讓我以身相許不成?”她一出口,就知道這句話說錯了。果然,前面的人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後幹笑了,“這話有點暧昧啊!”她被鬧紅了臉,在後背上一通不自在。
走了兩步,他又沒話找話地說。“你是不是應該減肥了?怎麽這麽沉?”她不快起來,“虧你還從女人堆裏出來的呢!怎麽你不知道什麽話女人最不愛聽麽?”他忍住笑,又走了兩步,他又說:“你沒被別人背過麽?能不能往上竄點?弄得重心全在我屁股下面,我的腰都快折了。”
她只好身子向上移動了一下,伏在他的後背,嘴裏卻沉默着沒有回應他的話。生平從來沒有被一個男人背過,連韋俊也沒有。平時兩個人插科打诨怎麽都可以,突然間肌膚挨的如此近,幾乎都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聲。,聽着他剛剛說完的那句,不知怎麽,她的臉就莫名一熱,那種感覺就變得微妙了起來。
背上的人不再說話,浩東嘴巴也張不開了。他沒背過女孩,沒覺得背一個女孩有多特別,但是,真的背起來,那種感覺竟然奇怪的很。他本來還想把氣氛弄得輕松點,但是,逐漸地,他也感覺到了些許不同。
隔着後背,他幾乎可以聽到她那劇烈的心跳聲,她胸前那軟軟的兩團肉緊緊地貼在他的脊背上,那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她熱熱的呼吸吹在他的脖頸上,撩得他的汗毛都酥酥麻麻的。 他們走了一會兒,西蒙和雷麗很快又恢複了他們的興趣,他們沒有被雨浠的腳影響,走走停停,一路的風景翻來覆去地看。浩東只好耐着性子地跟着。背上的人老老實實地在後面貼着。
他手托着她的兩條腿,心裏下意識地猜測着她的重量。她很輕,平日纖纖巧巧的樣子,一米六七,大概也就是九十幾斤的重,背在身上竟是舒服的很,絲毫不覺得沉得慌。想起早上,他那一套唬人的話,她真的信以為真飛跑上樓檢查自己的肥胖情況,他就忍不住想笑了。
看着西蒙和雷麗在那邊忙着拍照,浩東問後面的人要不要下來?後面的人含糊地應了一聲。他把她放到旁邊的石凳上坐下來。她轉過頭,沒去看他,目光有意無意地瞄着周圍的景物。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她垂着睫毛,黑眼珠半掩在那兒,嘴唇緊緊地抿着。正午的陽光照着她,把她的臉照的一片嫣紅,她那一頭的濃發,黑的反着眩惑的光。他的心裏莫名奇妙掠過一絲奇異的悸動,使他本來想要開口說點什麽的想法迅速熄滅。他的喉嚨哽了一下,什麽都沒說出口,轉過身,避開了她的目光。
重新再度把雨浠背上身,兩個人誰都不說話了。身邊是西蒙和雷麗叽裏呱啦的對話。他們像一對默契的觀衆,做無聲的觀摩。
不知雷麗哪根筋沒對,看完了眼中的景致,情緒高漲,望着身邊那一對靜默無言的人,突然福至心靈地說了一句你們很般配的話。她用英語說的,浩東和雨浠卻都聽了個清楚。前面的人惘然地笑笑,後面的人臉又熱了一下。
好不容易,出了故宮的門,又穿過廣場,走了一段長長的路,終于找到他們停車的位置,兩個人總算舒了口氣。幾個人上了車,浩東邊開車,他邊下意識地用眼角望着身邊的人。她皺着眉頭用手摸着腳踝的地方。
“很疼麽?”他問。她“嗯”了一聲。“我先帶你去醫院,”他說:“然後,我們再去吃飯。”“算了,”她說:“先吃飯吧!他們兩個一定餓了,走了這麽遠的路,不再乎多等這一會兒!”他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算是同意了她的提議。
吃過飯,他們把西蒙和雷麗送回了華源。然後,他帶着她找了一家附近的醫院。停好車,車門打開,他為了方便,也沒多想,直接将她從車前座攔腰就抱了出來。誰知道抱起來,他就立即覺得不對勁了,這個姿勢遠比背在後背更暧昧的多。
一時間,他是不知道應該繼續抱着還是放下來。走了兩步,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她的臉側着,臉頰一片緋紅,“你還是放我下來吧!”她說。他也覺得別扭了,嗓子莫名其妙變幹了,他略有不自然地把她放下了地。
她咬着嘴唇,硬撐着往前走。他看出了她忍着疼呢!把胳膊遞給她,讓她扶着,終于,進了醫院的門,挂號,拍片,拿藥,上藥,一通忙活,這一圈下來,她已經疼得冒汗了。他不敢提出要背她,他也覺得不對勁了。
拿了結果,不嚴重,韌帶扭傷,敷了藥,包了一下。他拉着她往回走。“三天之內,千萬不要亂動,如果你動了,你就五天都好不了。”他一邊開車,一邊囑咐她。她乖乖地應着,多一句話都沒說。他悄悄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間覺得這車裏的氣氛變得特別奇怪。
雨浠帶着傷回來,把家裏的那兩個人吓了一跳,齊齊把責任都推到了浩東的身上。雨浠第一次幫着浩東說起了好話,“與他無關,是我走路不小心。”顧夢蓮皺着眉頭,一臉嗔怪地說:“這下,我們家有兩個人在床上躺着了。”浩東第一次出奇的安靜,看着那在地板上跳來跳去的雨浠,他竟然生生閉牢了嘴,什麽俏皮話都沒說。
夜晚悄悄來臨,這是浩東回來的第一個晚上睡得不安穩,整棟房子的人估計都睡了,空氣中是那種可以感覺出來的沉靜。他翻來覆去折騰了十幾個回合,始終沒有睡意。
三月的天氣,冷空氣從窗口的地方滲進來,卻沒有吞沒房間裏的那份燥熱。他雙手疊在腦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水晶的吊燈像朵蓮花一樣在頭頂上方綻開,毛孔裏有股灼熱的熱氣在皮膚的表面蒸騰。
他望着那盞水晶吊燈的眼睛逐漸模糊,有張嬌嬌俏俏的小臉重疊着在頭頂出現,“是你要我過來的,我還不願意呢!背一下難道還讓我以身相許不成?”他被那聲音吓了一跳,生生從床上翻身坐了起來。
窗外,月色恬靜,星光旖然。他低低地在喉嚨口的地方詛咒了自己一句,重新折下身,想要繼續睡去。走廊裏,有個踢踏的腳步聲窸窸窣窣地響起,那跳了一個晚上的聲音突然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他想都沒多想,幾乎就是一個本能的反應,他從床上翻身而起,輕手輕腳出了房門。開了門,他望見那個白色的身影旋進了走廊頭裏的那間書房。他猶豫了一下,走出了房間。
樓下的茶水間,他磨磨蹭蹭地燒着咖啡。咖啡的香氣不受控制地沖進他的鼻腔,引起他心裏一團的混亂。妗姨披着衣服探進半個身子,揚着睡意迷蒙的一張臉,“怎麽還不睡?”
“睡不着。”他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妗姨又跟了一句:“難得啊!大少爺,今晚這麽老實在家。”他沒對妗姨的話做更多的反駁。真的,他難得這麽老實在家,他本應該陪着西蒙和雷麗一起吃晚飯的,但是,他怎麽就沒有去呢?
咖啡壺裏竄着熱氣,聽着妗姨的腳步踱回了她自己的房間。浩東遲疑着,到底還是拿了兩個杯子,倒了兩杯咖啡。盯着那兩杯咖啡,看着從杯中升騰起來的那團白色霧氣,他看了一會兒。随後,長長噓了口氣,他下定了決心似的把咖啡端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