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樓下歡呼聲陣陣,幾人又往窗外看去,是那個叫牡丹的姑娘換了一支舞,臉上的輕紗随着舞蹈也飄到了地上,露出一張較為精致的臉。人總是對好看的事物充滿熱情,四人靠在窗邊,打量起牡丹的模樣來。
“這地方連個湖都沒有,卻能養出這樣水靈的姑娘,确實是個美人。”吳霏兒贊嘆着,蕭君然也跟着點頭,見林岚風看過來,便停了下來,林岚風自己也看,自然也不是真的生氣,見她這般只覺得好笑,卻又不想叫她知曉自己對此不在乎,并不管她,只答吳霏兒的話,“興許人家确實就是江南來的。”
林岚風見牡丹不只是臉蛋水靈,身材也十分嬌小,倒是更像江南那邊的人。
蕭君然自己便是南邊來的,雖說不是臨安那等最具江南味的地方,可也算是江南的山水養育出來的,聽了林岚風的話,只瞥了一眼她的頭頂:“你這話也不一定對,江南的姑娘也不一定嬌小。”
林岚風往日最愛靠在她肩頭,靠在她懷裏,如今偏要與她較勁,挺直了腰板走到她的邊上,與她比起身高來。兩人差得雖然不多,但蕭君然還是要比她高上幾寸,林岚風甩着扇子敲了一下蕭君然的腦袋:“比我高又如何?還不是我更風流倜傥些?”
蕭君然一面摸着額頭,一面回嘴:“比不過我就動手,好生野蠻!”林岚風挑了挑眉:“如何?不服?”蕭君然還要說話,吳霏兒打斷了兩人:“你們倆若只是想找個地方談情說愛,大可去別處,不必拉着我在一旁看,我看了一路,今天只想看看美人,你們二位就饒過我罷。”
衛雅芙聽她頂撞林岚風,頗不服氣:“人家要如何關你何事,你不想看別看就是了,要不是你功夫弱,她們不放心你,你以為她們想跟你來這兒?”
眼看着她倆又要吵起來了,林岚風讓門外候着的人請牡丹姑娘上來一敘。
得意樓的人一眼便瞧出吳霏兒和衛雅芙是女扮男裝,也知她們四人沒有旁的意思,确實只是談談天罷了,領了碎銀便去請牡丹。
牡丹上了樓,進了屋,一眼便被林岚風吸引了過去,她走近幾步,仔細打量着林岚風,坐在一旁的蕭君然在她眼前揮了揮手:“你是客人,還是我們是客人?”
牡丹笑了笑:“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的公子,不禁多瞧了兩眼,還望幾位客官莫要責怪奴家。”
牡丹笑得風情萬種,吳霏兒衛雅芙兩個看得害羞,林岚風和蕭君然面上卻沒有什麽變化,蕭君然扭頭去看林岚風,只見她比往常要愛笑許多,今日換上男裝以來,臉上總帶着笑,一不留神就将人的魂給勾走。
蕭君然搖了搖頭,扭頭揮了揮手:“坐下罷,我們一起喝喝茶。”說着,先給她倒了一杯茶,牡丹端起茶水看了看,又笑着去看蕭君然:“還是頭一回有客官請奴家喝茶,往日都是請奴家喝酒的。”
林岚風也拿起桌上的杯子:“瞧姑娘不像是這邊的人。”
“公子好眼力,奴家是江南人,不過自幼便被賣到這裏了,只不過奴家也不知,該算是哪裏的人。”牡丹喝了一口茶,內心似乎一點不因自己幼年的遭遇而起絲毫波瀾。
吳霏兒有些義憤填膺:“竟有如此之事,姑娘若是想回去,我們可以幫你!”牡丹搖了搖頭:“我是被家中爹娘賣了的,回去也不過是換個去處再賣一次罷了,我在這兒如今也挺好的,興許呀,比跟着他們還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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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岚風衛雅芙是被爹娘寵着長大的,蕭君然雖如今已成了孤兒,可先前亦是被爹娘捧在手心的,聽了牡丹的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她們知曉這世上的人良莠不齊,倒是未曾想過還有如此狠心的爹娘。
吳霏兒從未見過自己的爹娘,襁褓之中便被師父撿回藥王谷,師父待她很好,她倒是有幾分能了解牡丹:“确實如此,我也是個別爹娘遺棄的,打小跟着師父,也是好得很。師父曾說過,是他們沒有這般的福分,能當我的爹娘。我想你也是一樣,是他們沒有這個福分。”
牡丹沒想到這小姑娘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心口暖了暖,自行斟了一杯酒:“姑娘說得不錯,這酒敬我們的福分。”吳霏兒也舉起酒杯,而林岚風則偷偷握住了蕭君然的手,牡丹和吳霏兒從未擁有過爹娘的愛,或許還能如此安慰自己,可蕭君然呢,擁有過再失去無疑是最殘忍的。
“四位客官瞧着像是江湖中人,不知是何門派?”牡丹見四人穿着,并猜測不出,才好奇地問。蕭君然笑了兩聲:“我們四人來自五湖四海,齊聚一堂也是緣分。”
牡丹便沒有再追問,她對江湖之事并不上心,又聊起別的來。琴棋書畫,四人當中竟是蕭君然最為擅長,牡丹說起什麽名家之作,蕭君然均能說上幾句心得。吳霏兒輕輕錘了一下蕭君然的胳膊:“看不出來,你見識真廣。”
蕭君然微笑着:“前些年我并沒有在武學上多麽用心,心思倒是花在這些琴棋書畫上更多些,自然了解得也稍多些。術有專攻,若是說起草藥,那最為淵博的便是你了。”
吳霏兒揚起腦袋:“那是自然。”
牡丹也實為難得,與人這般輕松相談,興起,叫人拿了琴來。衆人只知她舞蹈一絕,其實她更喜彈琴,只是彈琴太文雅,在這裏并不讨喜。牡丹彈奏一曲,蕭君然拍手稱贊,也起身走了過去:“許久未碰過琴了,不知姑娘可舍得借我一用?”
牡丹欣然起身,将位置讓給蕭君然,蕭君然坐下,輕輕彈奏了幾個音,那琴弦仿佛帶着她回到了過去,回到了爹娘還在,她仍舊無憂無慮的時候。
蕭君然擡起頭來,看了一眼林岚風,知曉逝者已逝,自己更當憐取眼前人,微微一笑,又低下頭來,指尖彈奏出輕快的音調來。
起初幾個音還有些蕭索,林岚風着實有些擔心,見她擡頭看自己,眼裏并不見悲傷才稍稍松口氣,她亦擔心她見景生情,想起那些痛苦的回憶,不料她低下頭去卻彈奏起輕快的曲調來。
林岚風提着的心放了下來,整個人也跟着放松下來,她雖不知蕭君然是如何想的,可她願意從過去的回憶裏跳脫出來,那便是好事。林岚風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點着,蕭君然擡眼看她,那眼裏含着笑意,含着情意,說不出的風流。
林岚風的心怦怦直跳,又有些害羞地去看旁人的神色,見她們并不如自己這般,又有些竊喜。蕭君然一曲奏罷,起身回到桌邊坐下,牡丹又彈起別的曲目來,蕭君然伸手握住林岚風放在膝上的手,湊過去在她耳邊道:“你喜歡嗎?”
林岚風點了點頭,蕭君然接着道:“以後得空,我彈琴,你舞劍,那才算美。”林岚風也湊到她的耳邊輕輕柔柔地說了一句:“和你在一起,做什麽都好。”蕭君然的心因着這句話波瀾四起,久久不能平複,兩人對望着,并不能顧上牡丹的演奏。
待四人回到客棧,已是不早,四人不再多說什麽,即刻便去歇息了。
第二日,林岚風三人又換回往日的裝束,蕭君然又一副從未見過林岚風女裝的模樣,盯着她瞧了又瞧,林岚風走過去,用着只能兩人聽見的聲音,問道:“如何?你喜歡哪樣的?”蕭君然偷看被抓了個正着,有些羞澀,又覺偷看自己未婚妻并不算丢人,便道:“你哪樣我都喜歡。”
“老了你也喜歡?”“老了我也喜歡。”“你現下自然會這般說,你得五十年後再說這句話,我才信。”“那五十年後我再告訴你。”
吳霏兒已經騎在馬上,見兩人牽着馬跟在後頭不知說些什麽,嘆了口氣,大聲道:“你們二人這可有一點趕路的樣子?”
兩人這才散開,各自上馬,衛雅芙看了看她們,又看了看吳霏兒:“你這般遲早會被人揍的。”吳霏兒瞥了她一眼:“一大早就開始放屁,要不要我給你把把脈?”
“她們兩情相悅,湊一起說幾句話實屬正常,你總要去說她們作何?”衛雅芙見她似乎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多麽惹人厭。吳霏兒哼了一聲:“你說得輕巧,你才跟我們一起幾天?等你看她們如此兩個月後再來跟我說你方才那句話罷。”
“再久也是她們的事,她們這般說明她們感情好,你不該為她們感到高興嗎?還是……你觊觎君然師兄?”衛雅芙狐疑地看着吳霏兒。
吳霏兒沒好氣地瞪了她好幾眼:“看來你跟她們一般,若是喜歡,并不會顧忌旁人。”衛雅芙點了點頭:“那是自然,為何要顧忌那般多?”吳霏兒想了想,又挑不出她的錯來,只哼了一句:“你喜歡那般便那般,我又沒要拆散你和誰,我不喜歡那般,你便要來管我?”
被她這麽一說,衛雅芙也覺着自己無理起來便沒有回答,頭一回兩人竟是沒有争吵下去。而另外兩個人,雖然各騎一騎,也沒有再說話,可并行在一塊兒,總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對方,兩人雖然沒有什麽逾矩的動作,可你來我往的眼神裏又實在是逾矩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