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敲響天堂的門
翌日夜晚，姜竣約霍敏在商場見面，霍敏給對方發微信：「你瘋了？」
「沒關系，你到樓上來了嗎？」
「你還在樓上？？」
「我在電玩城這邊等你喲」
霍敏像賊一樣，特意穿了一件衛衣，将兜帽攏起來遮住臉，生怕被人看見。周末，商場的人格外的多。來約會的、購物的、吃飯看電影的，情侶們紛紛都往樓上彙集。霍敏擠在人群裏左顧右盼、忐忑不安。随着人群上去，姜竣正悠然等在電梯口，旁邊連個助理都沒有。
霍敏瞠目結舌地：“你、你……”
姜竣只戴了個口罩，露出漂亮的眼睛笑道：“沒事，他們無暇顧及我們。”
男人拉着他的手往櫃臺飛奔：“換點游戲幣，你要喝什麽？”
“啊？”
“奶茶吧好不好？”
“要兩杯珍珠奶茶，珍珠要大顆的哦。”
櫃臺小姐瞧了瞧鬼鬼祟祟躲閃不及的霍敏和一臉正直的口罩男：“兩杯珍珠奶茶！”
姜竣将第一杯奶茶送到霍敏手裏：“趁熱喝，很好喝的。”
霍敏狐疑地望着笑眯眯的男人，低聲：“你搞什麽鬼？這種地方不怕被人認出來嗎？”
“你以為我是誰？也就只有粉絲認得我。”
姜竣也俯身低聲，兩人悄聲耳語，無形之間靠得非常近。氣音噴在耳垂上無端讓那柔軟的一點染上了粉色，姜竣瞧着那一點粉慢慢擴散到耳根、臉頰，猶如火燒雲一般，連白滑細嫩的脖子都漸次一片緋色。霍敏意識到他半天沒說話，一擡頭便見男人的雙眸幽幽盯着自己。他反應過來，大嚷：“你幹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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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竣輕輕笑着含住吸管：“喝珍珠奶茶呀。”
“喝你的吧！”
霍敏拿了游戲幣進電玩城，姜竣跟上來：“我想喝你那杯。”
“想的美。”
“你那杯明明比我好喝，為什麽不給我喝？”
“都是奶茶，有什麽不一樣的。”
“你喝過的就是比較美味嘛。”
霍敏剛剛喝下去的奶茶嗆在喉嚨裏，連連咳嗽：“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姜竣笑着去搶他的奶茶，霍敏不給，兩人争搶着鬧了一路。姜竣道：“這麽小氣，不喝了。”
霍敏去玩游戲機，姜竣坐他旁邊瞎指揮，被他瞪了一眼：“別粘着我。”
姜竣把老板叫來，窸窸窣窣囑咐了一番。霍敏看屏幕跳出一款古老的游戲——拳皇97。
“你怎麽還玩這種游戲？”
“你小時候不玩嗎？放了學，吃着一根冰棍，和小夥伴們往游戲廳跑。”
霍敏想起自己寂寞孤獨的童年，他的童年永遠是一個人，父親常常不在家，即便在家，也對他置之不理。他沒有朋友，沒有夥伴，後來父親的情人到家裏來，他如芒在背，視若大敵……
“沒有。”
姜竣專注地玩着游戲，那游戲沒什麽畫面可言，就一個劣質圖片人物，閃閃地跳來跳去。
“那時候拳皇、魂鬥羅還有街霸，有很多可以玩的。現在幾乎都沒有了，也就只有這裏，還能找回點過去的感覺。”
“你經常過來？”
“老板是我朋友。”
到底這人有多少的秘密他還不知道啊。霍敏精神一振：“我陪你玩。”
姜竣笑道：“你會不會？”
“這天底下就沒有我不會玩的游戲！”
于是兩人都像小孩子趴在游戲機上，你來我往拳打腳踢，牟着勁地想把對方打倒。霍敏連連潰敗，輸急了眼：“不玩了不玩了，這什麽破游戲，每次都輸。”
“讓你一把。”
“不要你讓。”
“那不玩了。”
“不行，贏了就想跑。再來一局，看我不揍得你跪地求饒。”
霍敏摩拳擦掌，給掌心吹了一口幸運氣。姜竣忍俊不禁，鬥争激烈，霍敏紅着眼睛逮着畫面中的那個小人狂揍，姜竣小小放水一把，瞅着一個不經意的空隙被其偷襲，揍倒在地。霍敏開心地蹦起來：“我贏了我贏了！我就說我一定會打敗你的。”
姜竣仰望着那張燦爛笑意的臉龐，那上面每一絲笑容都因他而起，如此生動而真實。飽漲的情緒塞滿胸膛，他一把拉起他：“走，我們去抓娃娃。”
娃娃機前面擠滿了情侶和小孩子們，姜竣和霍敏兩個大男人擠進去，頗為不和諧。姜竣卻還躍躍欲試地：“你想要哪個？兔子還是熊，我都幫你抓上來。”
霍敏趴在櫥窗上，大大的眼睛望着裏面的各種各樣的玩偶。耳朵耷拉着的兔子，躺在猴子肚皮上的小熊，翹着尾巴發電的皮卡丘，還有排排坐撅着屁股的小豬佩奇。
“你抓得起來嗎？”
姜竣大男子主義爆棚，挽挽袖子：“看我的。”
霍敏瘋狂往裏面投幣，姜竣在愛人面前極力想要表現，因為緊張手不禁出汗。
“你行不行啊？讓開我來。”
姜竣咬着牙：“別嚷。”
手一抖，可愛的小豬佩奇掉下去了。不等霍敏叫嚷，姜竣眼疾手快，勾住一只兔子的耳朵。霍敏緊張地屏住呼吸，長長的耳朵吊着半死不活的兔子，一點點的升上來。姜竣深吸一口氣，手牢牢地控制着抓手，直到兔子被抓出來，霍敏一把搶過：“我的。”
“好，你的。”
兩人相視而笑，姜竣低頭道：“回家吧。”
兩人正要回去，周圍的人卻越聚越多，有兩個女孩子試探地問：“是姜竣嗎？”
見男人不回應也不反駁，女孩子們叽叽喳喳，喜出望外：“是姜竣、是姜竣！”
不過轉眼一瞬，周圍的人群嘩地一下就圍了上來，霍敏抱着兔子被排擠在外。
姜竣着急地往外望，霍敏想進也進不去。
“大家不要擠，慢一點。”
“姜竣，給我們簽個名吧！”
“姜竣你怎麽在這裏啊，晚上不是有活動嗎？”
“哈哈，是你自己來的嗎？還抓娃娃！”
“天哪，我竟然偶遇了愛豆，我要幸福得暈過去了！”
女孩子們将偶像圍堵其中，霍敏被擠得越來越外圍。他嘆了一聲，跳起來示意姜竣在外面等。姜竣點點頭，繼續忙碌地給粉絲簽名。
霍敏把兔子放後車座上，瞅了瞅覺得不順眼，又放在前面車座。過了一會，又感覺不好，放在擋風玻璃前。耷拉着耳朵的兔子和自己大眼瞪小眼，過了許久，姜竣才逃脫了人群，出來上了車。
霍敏繃着臉捏爆兔子的耳朵，姜竣感覺到氣氛的不同，瞅了瞅駕駛座上的人。
“怎麽了？不開心？”
霍敏沉沉地嗯了一聲。
“不要不開心，晚上好好賠償你。”
“怎麽賠償？”
“你想怎樣就怎樣，都随你。”
男人俯身過來對着臉親了一下，呼吸帶動着胸膛的笑意。兩人抵着頭耳鬓厮磨，霍敏被那人親着吻着，磨蹭着，再大的怒氣也發作不出來了。
兩人在車上接了許久的吻，霍敏手發顫地抓住方向盤，啞聲道：“回家再收拾你！”
陰雨天，霍敏連着幾天都在搗騰一款小游戲，姜竣開了兩瓶啤酒，坐在地毯上看球賽。時間很晚了，霍敏還在忙。姜竣剝了顆荔枝放進青年嘴裏：“寶貝，你在忙什麽？”
“忙工作啊。”
“這麽晚還要忙工作？”
“不然，你以為我每天沒事幹只陪你玩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也需要休息的嘛。”
霍敏用腳推開他的臉：“別得寸進尺了，今天已經兩次了。”
“難得我休息，你也休息，我們需要多多溝通，親熱親熱。”
霍敏指着最遠的一個小沙發：“你到那邊坐。”
“你這樣我會傷心的。”
姜竣微微蹙眉，一副被遺棄的傷心模樣。那雙眸子黑沉沉的望住他，深得幾乎将人吞沒，裏面真真假假分不清楚。霍敏很不喜歡他這樣，他一向直白爽快，碰到這種彎彎繞繞的人便敬而遠之。只是這個人是主動找上來的，而且極為賴皮，趕都趕不走。
霍敏不理他，繼續工作。他已經加入朋友的游戲公司一起創業，和家裏鬧翻，是脫離父親的第一步。他要自立，就要做出一番成績證明給他看，他并不是廢物。
姜竣不僅不走，反而坐上沙發摟住愛人的肩。
“你父親的公司還涉獵游戲嗎？”
“這不關他的事。”
“你自己做的？”
“對，拿你手機過來，測試一下。”
姜竣将手機完全放心地扔在霍敏懷裏，霍敏問道：“密碼。”
“你的生日。”
霍敏臉色一僵，輸入密碼，下載游戲。
“我來幫你。”
姜竣從身後湊過來，兩人一起測試這款游戲。寂靜的房間裏只有鍵盤操作的聲音，霍敏沒一會便投入游戲之中，直到姜竣低沉的聲音響起，帶動着兩人的胸腔一起共鳴：“唔，還不錯。這都是你自己做的嗎？”
“和朋友一起搞的，做着玩。”
雖然說是做着玩，霍敏卻極為緊張他的repo。姜竣看他眼巴巴望着自己，緊張得忍耐不住的樣子，笑道：“故事還不錯，現在的戀愛游戲都追求人設和漂亮的畫面，你的故事線很吸引人。”
霍敏不好意思地：“謝謝。”
姜竣問：“游戲什麽時候上線？”
“還要配合發行公司做一些整改調整。”
“那好，我等你。我要做你第一個用戶。”
霍敏有些窘迫地：“其實我也不知道市場的反響會如何，總覺得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做。”
初生牛犢不怕虎，但牛犢也面臨着森林的殘酷争鬥，第一次嘗試，霍敏心中還有些不安與茫然。
“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已經很勇敢了。”姜竣沉吟着：“你不回你父親的公司了嗎？”
“不回了，我要離開他，自己做點事情。”
霍敏道：“你相信嗎？從小到大他都沒有誇獎過我一句，成績單都是我哥簽字，家長會都是我哥去。他總是說自己很忙，把我扔給保姆，扔給他的情人。其實他根本就不關心我吧，從沒盡過父親的責任，卻還要指責我做的事情，交的朋友。他有什麽資格罵我？”
“這次我哥也站在他那邊了，他也怨我。”
“所以，我不回去了！早晚有一天我會超越他，讓他對我刮目相看！”
霍敏驕傲地揚頭，毫不服輸的模樣。他在乎父親的眼光，在乎父親的認可，在寂寞孤獨的童年，其實內心是很渴望父親的誇獎吧。
姜竣看着他，其實他不知道，他已經是芸芸衆生中很幸運的一員了。上帝給每個人的愛并不多，他是被寵大的孩子，那位善良的哥哥補足了他生命中的缺憾。他陽光自信，簡單快樂，像個小太陽般散發着無窮無盡的熱量。他還有希望。
而自己呢，卻是一個黑洞，不論給他多少愛，都無法反射出光源……
“你會做到的。”
“你不也是？”
姜竣意外地看他一眼：“是，我也在努力證明自己。”
“你為什麽想做這個行業？”說起來，霍敏對他這份工作還有些好奇。
“喜歡啊，喜歡音樂。不過在這個圈子裏，想要單純做音樂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多。”
“比如呢？”
“比如……”姜竣輕笑一聲：“我不能告訴你，不想讓你看到我難堪的樣子呢。”
“難道你被人潛規則過？”霍敏一臉八卦。
姜竣哈哈大笑：“是，我有。我現在不是正在被金主包養嗎？”
霍敏臉上一紅：“我不算。”
“那沒有。”
“唔，那你和那個什麽彤是什麽關系？”
“你猜？”
霍敏搬着電腦下來：“不說算了。”
“你陪我看球賽，我就告訴你。”
“好吧，看球賽。”
兩個無聊的男人面前攤着啤酒零食，瞪着兩只大眼睛看午夜播放的球賽。天氣太冷，霍敏找了條毯子裹上。姜竣安靜地看着電視，屏幕上的光投射到他眼睛裏，光芒若隐若現。霍敏打了個哈欠，姜竣忽然道：“我們打個賭。”
“嗯？”
“上半場巴西再進一個球，你就親我一下。”
“憑什麽啊？”
“那你是對阿根廷沒信心咯？”
“誰說的，我偶像就是阿根廷隊的好吧。”
“那就來吧。”
“你輸了怎麽辦？”
“我親你一下。”
“有什麽區別？”
“那脫衣服，誰輸了誰脫一件衣服。”
“成交。”
霍敏本來都要昏昏欲睡了，這下來了精神。他專注着盯着電視機裏那只忽來忽去的小球，有好幾次都要進門得分了，又被守門員輕松攔截了回去。大部分時間則是雙方球員在跑動。
霍敏看得眼睛痛，強撐着眼皮等待上半場結束。在上半場的最後兩分鐘，巴西隊球員突然一腳勁射得分，将比分改成2:0。
霍敏啞然，姜竣笑道：“你想脫哪一件？還是說，親我一下？”
霍敏自言自語着：“好像很晚了，我要睡了。”
姜竣按住他：“輸了就耍賴皮啊？”
霍敏果斷地把毯子脫了：“給你、給你，都給你。”
姜竣狡黠地望望他的下面，俯身壓上來。淩晨，房間沒開燈，只有電視熒屏星星點點的光，投射在男人臉上一片晦暗的光影。霍敏被男人噴灑在臉上的氣息擾得心煩意亂，對方越靠近，他越緊張不安。
“從哪裏開始脫比較好呢？”
冰涼的雙手落在輕薄的衣衫上，順着胸膛的弧度往下逡巡。霍敏感覺到手指溫暖的熱意，摩擦着衣料，迅速在肌膚上起了一層麻癢的電流。而那力道亦是不肯多輕一分，又不肯多重一分，如春風拂過，撩動着愛人的心弦。霍敏呼吸急促，黑夜裏看不清姜竣的面容，只覺得那雙手仿佛擁有了魔力，透過衣衫傳達着主人的熱力，撫遍了他的全身。
就在男人試圖落上他的衣扣，他緊閉着雙眼等待着又一次情熱翻滾的暈眩的時候，那雙手并起指節，輕輕扣在他的心門上。
男人輕聲的哼唱在夜幕中響起：
“Knock, knock, knockin' on heaven's door
I feel like I'm knockin' on heaven's doo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