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萍水相逢

秋高氣爽，風和日麗，正是狩獵的大好時節。

一班人馬馳騁于山林之間。馬兒膘肥身健，騎手英姿飒爽。馬蹄聲如密鼓，輕而不亂，時而夾雜着剛勁有力的鞭響，撥動陽光排成的琴弦，激起微塵點點。

衆人之中一騎栗色駿馬尤為顯眼。毛色油亮似漆，馬鬃飄逸如風，步伐輕盈矯健，幾不沾地。馬背上的男子白衣勝雪，身體的律動與胯·下駿馬渾然一體，遠遠望去一人一騎珠聯璧合，馭術之高自不必說。

忽而頭頂上空掠過一抹黑雲。但見男子彎弓引箭，只聞“嗖”的一聲，箭已離弦。少頃，林中便有嘶鳴盤桓，一道墨影急遽而下，原是被箭镞貫穿了左翼。那猛禽卻甚是堅忍，拖着折翅一路滑行，衆人遂縱馬緊随其後，直至一處窪地。它終是體力不支，跌落于碎石之間。

其中一騎躍下一人，不久便将獵物帶回，蓋是一只鳳頭蒼鷹。

栗色駿馬上的男子凝視鷹眼片刻，微微颔首，口中贊道：“桀骜不馴，堅韌不拔。”

這男子眉目狹長溫潤，暖似秋陽，白衣之下的身形雖非魁梧健碩，卻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他修長的指節拂過蒼鷹頸間一環棕灰色翎羽，真絲緞面的衣料竟讓那猛禽微微一顫，更襯得袖口處的蟠龍螭紋栩栩如生。

“殿下，前面是水潭，不如過去飲馬。”

男子應允，從馬背輕輕躍下，向衆人道，“是有些倦了，正好歇息歇息。”

此處地勢低平，四周山林便順勢合捧出一潭幽碧。潭水澄靜如鑒，天光雲影吐納其間，一派悠然閑适。

衆人遂紛紛解鞍飲馬。白衣男子負手而立，轉瞬便将四圍光景收入眼底。

忽然眸光一滞，回頭略作吩咐，即有二人領命而去。

素衣女子面色潮紅，發絲淩亂，雙眸微阖，唇瓣龜裂，貌似已昏厥多時。

白衣人俯身搭上她脈搏，眉心微鎖，若有所思。

“殿下，這位姑娘情勢如何？”方才領命的二人之一躬身問道。

“脈象紊亂，心火旺盛，應是中毒所致。”男子沉默片刻，“秦運，傳令回行宮。”

“此女身份不明，裝扮并不似村中浣婦，還望殿下三思。”

“救人要緊，多加小心便是。這就回吧。”男子接過手下遞來的披風，攬起女子縱身上馬。

話說當朝聖上對東宮青眼有加，念其頗好游獵，遂命人在郊野設行宮一處，專供春秋時節勾留休憩。

随行太醫為女子把脈後，回禀道：“殿下明鑒，确是中毒跡象，私以為乃極陽之毒。”

“有勞林太醫替這位姑娘診治。”

“微臣遵命。”

約摸一炷香的時間，太醫提匣而出：“殿下放心，已經脫險。”

太子點頭致謝，又約略吩咐衆人，方才緩步進入。

榻上女子呼吸平穩，只是尚未蘇醒。細看她五官精巧，肌膚細膩，确不似村婦模樣。加之毒性極強而仍能茍活，想必是用真氣封住經脈，才使毒液不致大幅擴散。

如此，應是練家子出身無疑。

一陣輕咳打斷了他的思緒。

“姑娘醒了。”

“這是何處？你又是何人？”女子掙紮着起身，微微有些不支，目光中卻帶着謹慎提防。

“在下劉義隆，京兆人氏。此番秋游行至此地，偶逢姑娘玉體欠安，便私意攜姑娘到寒舍小憩，還望不棄。”

但見眼前之人眉目溫潤，談吐文雅，舉手投足間卻別有豐神。栖身之所華則華矣，又不若一般的鐘鳴鼎食之家，而是隐隐透出渾然大氣。她心下暗自揣度，表面卻不露半分，只是悄然收起方才的神色，眼中不覺添了一絲柔弱哀傷之意。

星目微垂，聲如絲縧：“多謝恩公相救，小女子無以為報，請恩公受小女子一拜。”遂欲俯身叩首。

對方急忙伸手扶住：“姑娘初愈，不必多禮，且在寒舍先行将養，待痊愈之後在下便差人将姑娘送回府上。”

“承蒙劉公子厚意，小女子感激不盡。”

“敢問姑娘芳名。”

“小女子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