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純小白

游戲裏的雲有瀾落在青衣君身邊的時候，沈巍捏碎了他的第二個杯子。

他沒想到在這裏都能遇到趙雲瀾，英雄救美般的場景，簡直是戲劇的相逢。

他還一句話就打發走了一群浩氣，輕描淡寫，有些指點方遒的味道。

趙雲瀾這人游戲裏游戲外倒是都一個樣，嚣張又圓滑。

突然相見，沈巍都有些怔了。

時間線在那一瞬間似乎被拉長，青衣君凝視雲有瀾很久很久，兩組數據近在咫尺，卻更像相隔萬年。

但實際只過去了幾秒，沈巍便反應過來，手指幾乎是有些不受控制，慢吞吞打出兩個字。

[近聊][青衣君]：謝謝。

不止是謝謝他這次的解圍，更是謝謝這巧合，讓他費盡心思接近的機會都不用再謀劃。一切就像是美妙的意外，不會有任何人懷疑他是故意接近趙雲瀾，他終于能繼續光明正大、而又偷偷摸摸看着趙雲瀾的生活了。

上天啊……終是待他沈巍不薄了一次。

趙雲瀾說完那句話便等着這小琴爹答應。

他肯定會答應的。趙雲瀾想，把手上煙頭按了，又想點上一支，卻不知道為什麽猶豫了一下，終于只從兜裏摸出了一根棒棒糖。

今天早上被大慶坐醒的時候，他頭痛欲裂，只是沒有說出來，還故作輕松強撐着怼了貓爺兩句。

不僅是昨天的熬夜，更是多年來不規律的生活作息導致的偏頭痛。

特調處處長趙雲瀾在龍城也算是個人物，走出去人模狗樣，少不得讓人稱贊兩句精英，誰知道他在家裏過的日子豬狗不如。

“找個人安穩過日子？”趙雲瀾撕開糖紙的時候想，“算了吧，我連自己的日子都過不好。”

棒棒糖塞進嘴裏，是原味奶香的甜。

而他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屏幕上的小琴爹才總算打出兩個字。

“謝謝。”

趙雲瀾含着棒棒糖頓時有點無語。

果然是個小白？自己救了他，問他要不要加入幫會，這麽明顯的邀請，他只說一句謝謝？

趙大官人多少年沒遇到這麽純真好調戲的小白了，頓時明白那群浩氣為何會圍着他逗。

真是讓他撿到寶了！

棒棒糖在舌頭上轉了一圈，趙雲瀾打出一句話。

[近聊][雲有瀾]：真想謝謝我，不如入幫呗？

并順手扔出了邀請。

也是順理成章，小長歌沒有拒絕他扔出的加入幫會邀請。

[幫會][真正明教]：歡迎青衣君加入鎮魂

[幫會][真正五毒]：歡迎青衣君加入鎮魂

[幫會][真正少林]：歡迎青衣君加入鎮魂

[幫會][假裝唐門]：歡迎青衣君加入鎮魂

……

[幫會][雲有瀾]：歡迎青衣君加入鎮魂

[幫會][雲有瀾]：兄弟，進了這個幫，從此我們可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麽不懂的盡管問。

趙雲瀾一聲令下，山頂上呼啦下來一群人把他倆圍在中間，全部頂着鎮魂的幫會名字。

沈巍終于意識到，趙雲瀾大概是故意來解救這只小號，并且埋伏了人馬，做好了道理講不通就動手的準備。

他是為了救自己而來的。

雖然只是一個死了馬上就可以回複活點的游戲，但沈巍心裏也生出了歡喜。

趙雲瀾還主動加了他的好友，現在他和趙雲瀾是雙向好友了。

只要趙雲瀾在線，他就可以随時随地看到他在哪個地圖，大概就知道趙雲瀾在做什麽，而不必去猜，或者像上次那樣在成都苦苦蹲守了三天。

沈巍獲得了無比的滿足。

這就是自己想要的啊，在這個游戲裏可以默默看着趙雲瀾，甚至能和他做江湖相逢、策馬同游的朋友。

他甚至開始感激這個游戲了。

小鬼王要的很多，他想要昆侖，想要那個人能多看他幾眼，把他再次摟在懷裏，在額頭上輕輕一吻。

可是沈巍要的很少，千百次輪回轉世中的凝視和守候，就已經足夠。

何其卑微，又何其艱難。

他在游戲裏和趙雲瀾說的幾句話，是小鬼王闊別昆侖君後，第一次直接和這個靈魂對話。

沈巍不是個喜怒形于色的人，何況還隔着網線和電腦，但他竟然有些局促，取下眼鏡細細擦拭了鏡片，再戴上，生怕眼鏡上的灰塵會遮擋什麽一樣。

趙雲瀾還密聊了他，雖然這密聊他看不怎麽懂……

[密聊][雲有瀾]：小白？上YY我教你？

小白他懂，YY是什麽？

又教中文又教生物工程、文理雙修的沈教授頭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文盲。

操，還真的撿了個純小白？

趙雲瀾看到躺在密聊框裏的那句“什麽是YY”目瞪口呆。

這句話距離他問話的發出時間有一分鐘，大概對面也經歷了一番思考，才艱難問出了這個問題。

小白他帶過——幫會裏收過不少。

但連YY都不會用的小白還真的是頭一個！

這年頭玩游戲還有人不知道YY！打字還奇慢無比！他是怎麽做到下載這個游戲還玩了這麽久的？

奇了怪了！

對面似乎也明白自己這問題有點尴尬，過了半分鐘又慢吞吞補了一句。

[密聊][青衣君]：我可以學。

得，趙雲瀾意識到，要把這只小白帶到能打固定團的地步，自己大概得從如何進行快速打字開始……

從此，氣純大佬雲有瀾每天都會從忙碌的jjc生活中抽空，對小白長歌青衣君進行最基礎的……

電腦使用教學。

這他媽還是個連鍵位都不知道是什麽的小白！

趙雲瀾知道這人白的程度後很想倒轉時光拍死在馬嵬驿多管閑事的自己。

但撿都撿回來了，趙雲瀾終究還是沒把他甩手給別人帶。

——他總有些不合時宜的善良啊。

要進行教學，首先要教會的就是如何使用YY，不然等青衣君打字黃花菜都涼了。

在進行一番艱難的溝通後，英明神武的趙處意識到這個人大概是連下載軟件注冊賬號都不會。

趙雲瀾再次驚了，這到底是何方神聖，在信息化時代活成了直立猿人？

他不會是又見鬼了吧？

當然，趙大處長此時并不知道，“見鬼”的說法還是非常貼切的。

他的脾氣并不算好，大慶再次用肥肉作證。

但他對青衣君很有耐心，有耐心得幾乎不像是工作雷厲風行、半夜龍城追鬼的那個趙雲瀾了。

暫時不會用YY就不用了，趙雲瀾進行的是最原始的文字教學，能學多少全取決于青衣君的悟性。

半個月下來，他不知道青衣君學到了多少，趙大處長倒覺得自己打字速度又上一層樓。

在特調處又一次閑得蛋疼，八卦趙雲瀾最近在游戲竟然沒有拈花惹草而是專心帶小白，是不是對人家圖謀不軌之時，趙雲瀾給出的解釋是最近流年不利，算卦的告訴他需要扶老太太過馬路，但他趙雲瀾家裏沒開礦大概是扶不起的，只能在游戲裏做做好事的樣子。

黑貓大慶再次對趙處長的言論進行質疑，發言也算言簡意赅：“放屁。”

趙雲瀾摸摸下巴，沒有再說話。

沒辦法，他對那只小白青衣君真的硬不起心腸來。

每次嘩啦啦打了一堆字，心急火燎等着對面用兩三分鐘甚至七八分鐘去消化，在電腦這頭幹着急，只想把這小琴爹揪出來打一頓。

但他連點插旗這種事都沒有付諸實踐。

因為不管他說了什麽，對面都會認認真真看完，然後回他。

“好，我去學，謝謝。”

“麻煩你了，我學習一下。”

“謝謝你，我今天會學會的。”

非常禮貌又刻板。

那人雖然什麽都不懂，但有罕見的認真。

這種說話的語氣明顯是進行過良好的教育，趙雲瀾閑着沒事的時候心裏轉過了不少劇本，盡是富家少爺被家裏管得嚴不準玩電腦那種，想來無趣又全部丢在腦後。

但他心裏也埋下了一個疑惑——

劍三并不是什麽熱門游戲，此人連電腦都不太會用，為什麽會來玩一個算得上有些冷門的網游？還堅持玩了這麽久？

他旁敲側擊問過青衣君，得到的答案是看到了有這個游戲新門派的宣傳，想來試試。

趙雲瀾不置可否，也沒有再問。

不過半個月的工夫，在趙雲瀾連打字帶演示的教學下，沈巍不僅學會了換裝備、精煉、如何使用倉庫等等，甚至還被帶着躺了次看着雲有瀾一殺二蒼雲帶奶的22競技場。

但趙雲瀾沒有收他為徒，也從來沒有提過收徒。

師徒系統，在這個游戲裏重要，又不重要。名義上的師父可能就是個名義，真正教你的多半是路上随便碰見的陌生人。

如此半個月，青衣君對電腦的使用和這個游戲的認識可謂是突飛猛進，趙雲瀾有些欣慰——總算是他媽不用再打這麽多字了！

沈巍也終于……終于學會了怎麽下載軟件，并注冊了YY。

趙雲瀾給了他一串數字，說是幫會的YY。他連接了趙雲瀾給的頻道後，耳機裏是一個男人慵懶的聲音。

“青衣君？來了？我是雲有瀾。”

熟悉的聲音，跨越千萬年的時光，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沈巍眼中的場景在急速變換——鄧林初見、青衣昆侖君抱着小鬼王、大封下的那些年月、昆侖抽筋時給他臉上的神情……

最後定格在那句話上。

“無論你做什麽決定，都不要後悔。”

于是沈巍捏碎了他的第三個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