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蘭陵美酒郁金香
時光飛逝,眨眼間已近冬至時節。
這一日,大雪紛飛。
武當七俠除了失蹤的五俠張翠山外,俱都了結了江湖事,陸續返回武當山,一來,慶祝俞三俠徹底痊愈,不止四肢俱全,行走自如,武功還猶有進境;二來,也是臨近新年,也都有了游子歸家之念。
其中,俞蓮舟因護送幾個被拐子騙走的孩子歸家,回來的最晚。
他一上山,就見紫霄殿前,俞岱岩正站在一旁看一人舞劍,不由得也駐足觀看。
只見這舞劍的人穿了一身青色緊身短褐,正縱躍騰挪,一柄三尺秋水長劍舞得寒光凜凜,劍鋒過處,卷起四周雪花飛舞,氣勢逼人。
待到一套劍法舞完,收勢而立,法度嚴謹,雖有些剛猛過頭,失了些剛柔相濟的妙處,但依舊不失精彩。
俞蓮舟好武成性,又嫉惡如仇,早年下手頗有狠辣之處,所以見這劍勢淩厲,便有些欣賞,開口贊道:“三弟教的好徒弟,這手劍法可真不俗。”
“二哥你可莫誇他,平日裏就夠膽大包天,自以為本事了得的了,你若是再誇他,指不定闖出什麽大禍來。”
俞岱岩本來板着臉站在一側,此時見自家二哥不由得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心裏其實對瑤光十分的滿意。
但在古代人看來,無論是對徒弟還是對兒子,都從不應該誇獎,恐助漲其驕傲。有些過分了的長輩,更是一味貶低訓斥,好在武當山上衆人,雖也講究個嚴師出高徒,但若徒弟做的實在是好,還是會給予鼓勵的。
瑤光聽習慣了自家師父對自己的各種打擊,只把這話深入解釋一下就是正确的理解。
若俞三俠說‘我這劣徒’,瑤光就當他在說‘我有一愛徒’;
若俞三俠說‘你這三腳貓功夫還驕傲,出門作死嗎?’,瑤光就理解為‘你這功夫不錯啦,但是出門還差點,還是練好點在出門,師父擔心你被欺負’;
若俞岱岩說他‘如此膽大,整日闖禍’,瑤光就明白了,師父的意思是‘徒弟你不要太大膽子,別闖出一些師父都解決不了的大禍,不過小禍沒問題,師父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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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裏,瑤光把這解釋同交情極好的莫聲谷一說,把七俠逗得險些笑厥過去,不停的給瑤光豎大拇指。
所以,此時瑤光見師父說起自己諸多不滿的樣子,也笑呵呵的不以為意,只心裏按照自己的解釋理解了,上前恭恭敬敬的給俞蓮舟行禮,口稱:“瑤光見過二師伯。”
俞蓮舟素來沉默寡言,不愛說話,但對自家人還是極好的,便點點頭,道:“最近功夫大有長進,戒驕戒躁,繼續努力。”
又說了幾句指點的話語,他武功在武當七俠之中當居首位,此時随口說出幾句指點,讓瑤光也覺得受益匪淺。
俞岱岩和俞蓮舟便一起紫霄殿內走去,兩人肩并肩,一路敘話,瑤光跟在身後,聽他二人提起一些昔年舊事,十分的感興趣。
俞岱岩走了一半,忽覺得山風蕭瑟,便脫了外套,轉身披在瑤光的身上,淡淡道:“你年紀還小,山頂風大,下次習武不可貪涼,多穿一件為好。”
瑤光一怔,忙道:“我不小啦,師父傷勢方愈,還是自己穿着就好,我不覺得冷呢。”
俞岱岩之前癱瘓在床還不怎麽顯,自從傷勢痊愈,早年那份說一不二、強悍剛傲的氣魄又回來了,只一瞪眼,就讓瑤光乖乖的不敢再與他争論了。
當夜,除五俠失蹤外,七俠重聚,便設一小宴,彼此暢飲,先閑談些各地風光,又議論了一些江湖中事,盡興而散。
瑤光自年幼之時就服侍俞岱岩,一直不離左右,此時,七俠飲宴,本不欲叫弟子侍候,只瑤光跟着俞岱岩在一側斟茶倒酒,大家都看的習慣了,也沒有叫他退下。
待宴席一散,俞三俠卻拎了一壇子酒邊走邊喝,意态甚為豪爽。
瑤光跟在後面,有心勸他少喝,但思及這許多年來,他這師父癱瘓在床,克制隐忍的實在夠了,如今重新做這‘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行徑,也算一抒胸臆吧!
于是,他只繼續跟在俞岱岩身後,不再阻攔。
俞岱岩飲盡壇中酒,卻似還不足夠,又在院子裏打了一通拳。
武當派內功是越練越厲害的類型,他多年不能動彈,每日裏在床上躺着無聊,便一遍遍的運行內力,如今,內力之高只怕也只有武當現任掌門宋遠橋方才仗着年長才勝他一籌。
故他這一趟拳打起來,不同于瑤光舞劍時的青澀,動時,縱橫開阖!靜時,淵渟岳峙!一路打來,真個是淋漓酣暢,雄渾剛健。俊逸處如風飄,如雪舞,厚重處如虎蹲,如象步,剛中帶柔,柔中帶剛,剛柔并濟。
待這一套拳法打完,他忽然長嘯一聲,抒盡這五年心中郁抑!
瑤光在一側觀看,默默記憶,他悟性極好,曾被張真人稱贊‘可與你五師叔相比’,故此時只看了一遍,已經記了個大概,又認真比劃了幾下,估摸着明日再同師父詢問一二,就可以記全了。
俞岱岩打完拳,大笑一聲,便眯着一雙醉眼,搖晃着身體回房。
瑤光顧不得思慮适才那個拳法,連忙跟上。
兩師徒就這麽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子。
瑤光以前為了就近侍候癱瘓在床的師父,一直都是住在俞岱岩旁邊的小屋子裏,有時候甚至與之同吃同住,寸步不離。
等到俞岱岩傷勢好了,因為往昔太過習慣,加之他生性粗豪,不怎麽留意這些雜事,所以,及至今日,瑤光都始終在旁邊小屋子裏安睡。
本來師徒倆各自回屋也就沒事了,偏偏瑤光操心慣了,擔心自家師父醉酒口幹,又殷勤的倒了水,試探了溫度,送進屋裏,又見俞三俠和衣醉躺在床上,又去拿了濕巾為他試面,還替他解開領口衣服……正忙碌着……
俞岱岩醉的有些暈沉,見有人一直在身邊晃來晃去,雖想不起是誰,卻只覺得這人對自己極為重要,不能讓其跑了,他便一把抓住瑤光拿着濕巾的手腕,略一用力,就将瑤光按到在了床上。
他腦子裏昏昏沉沉,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只本能的扣住瑤光雙手手腕,将他按在床邊抱住,沉沉睡去。
瑤光這個身體大概是個南方人,身子骨架本就較旁人嬌小一些,另外,也不知道是先天不足還是後天營養不良,也許是他操心太過……總之,一直也沒被養胖,所以,明明是一個人的床,他也被拉了上去,這床竟也沒有顯得很擁擠。
只是有些驚訝的叫道:“師父?”
俞岱岩腦子有點昏沉,聽了瑤光叫他,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只順着自己的習慣,低低的喚了一聲,“瑤光?”
他一貫表情嚴肅,教導武藝時又十分的嚴謹認真,從來都喚他‘徒兒’,偶爾叫聲‘瑤光’也顯得正經肅穆,但如今兩人都在床上,聽他低啞嗓音喃喃一句‘瑤光’,讓瑤光只覺得心中十分親昵和溫暖。
于是,他便停止了掙紮,回手抱住俞岱岩,将自己的身子依偎在他的懷裏,想起剛穿越時,自己還是小嬰兒,也是這樣被俞岱岩抱在懷裏,細心照顧。
如今雖然彼此角色有些變更,但那感覺還是一樣的,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懷抱,他心裏頓時無限歡喜,面上表情也越發的親近依賴起來。
俞三俠這次喝的真是有些醉了,他因傷勢的緣故,久不能飲酒。
這一次,還是醫生看過之後,說傷勢已經完全痊愈了,飲酒不再妨礙什麽了,衆人才批準了他飲酒。
多年未飲,喝的又猛,初時他自己還有印象,略略克制,待到後來就全憑本能來主導身體了。
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拉了瑤光同睡一床,他只覺得身邊有着一股無比熟悉的體溫和氣息,曾在自己癱瘓在床那五年裏時時萦繞左右,覺得安心和溫暖。
然後,他就在這一片安心和溫暖之中沉沉睡去,唇角甚至都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
次日清晨,
驟然醒來,瑤光有些迷糊,他的記憶還沉浸在昨夜俞三俠那一通拳法裏,可睜眼,卻發現自己在自家師父的懷裏,太過親密的距離,讓他有一瞬無措,但很快又安心下來,因為氣息太過熟稔。
他眯了眯眼睛,睡意還未散去,本欲繼續睡一下,但隔着衣物傳來的熾熱溫度卻不似以往,在耳邊顯得略微粗重的呼吸聲,也讓他不由得一僵。
瑤光隐隐料到了什麽,或者說身後的體溫、呼吸還有下/身的感覺都讓一個曾經算是成年男人的他明白……那種在每個早上,尤其是酒醉後,同人交頸厮纏時,最容易發生的,洶湧而來的,難以抗拒的某件事情。
本來應該趕緊離開,心生惶恐的,但……
古語雲:親則生狎。意思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應該保持一定的距離,太親密了就會顯得不夠莊重和嚴肅。
瑤光寸步不離的照顧俞岱岩足足五年,太過親近的距離,太過熟稔的氣息,讓猶自帶着睡意,腦袋不太清醒的他,把俞三俠還當作了癱瘓的病人,伸手向後,做了一回樂于助人的雷鋒行為。
待到一聲幾乎克制不住的低低喘息,瑤光腦袋這才清醒一二,感覺到手裏的觸感,他頓時紅了臉頰,急忙偷眼去一向古板的俞岱岩。
誰知,俞三俠閉着眼睛,表情隐忍,竟然是已經清醒的,但這個過程中,他除了最後一聲無法克制的喘息外,竟咬着唇,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更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神情并沒有以往遇到窘迫之事時的羞惱和憤怒,反而顯得極為平靜。
瑤光幾乎傻掉,一雙大眼不由得睜的滾圓。
俞岱岩睜眼,正正和他眼神相對,窗外朝陽升起。
瑤光讪讪一笑,雖則事情尴尬,但刨除兩人輩分的問題外,在有着現代靈魂的他來看,不過是一樁可以供日後拿來打趣說笑的窘事,他眼珠轉了轉,便奉承道:“那個……師父老當益壯龍精虎猛、龍馬精神……”
但說着說着,就見俞岱岩一雙墨色的眼睛就那麽不錯眼珠的,安靜的瞅着自己,就莫名的說不下去了。
瑤光覺得這情景很是尴尬,便絞盡腦汁的想緩和氛圍,又怕自家師父這個古人心裏不舒服,便努力裝出一副很坦然的樣子,笑說:“師父這是想給我找個師母了,徒兒是半點意見都沒有的,不過那姓徐的一家還是算了,我覺得山下李家員外的大女兒性格賢淑……還有張家的表小姐很是活潑……”
瑤光話絮絮叨叨的說到一半,便見俞岱岩看過來的平靜眼光中,竟似添了些洶湧,頓時心裏先怵了,笑容也僵在了面上。
俞岱岩注視了他良久,忽閉了閉眼睛,再開口時,聲音有些嘶啞,道:“出去!”
瑤光幾乎下意識的連滾帶爬的從床上翻身下地,然後,一路鼠竄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說實話,我現在一寫到這種本來很順其自然的情節,就有想棄坑的沖動!我讨厭帶着枷鎖跳舞的感覺……
費了半天心神寫出來,又修改的沒有遺漏,但較之原版還是覺得滿暴躁就是了,不過,木有辦法。
大家留言的時候請注意,我很正直,所以麥給我添麻煩!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PS:大嬸,咱這麽熟了,我就不謝你的地雷了,麽麽噠,耐你的小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