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終章
床頂的幔帳搖晃了一夜。石窟外本是綠意盎然的竹林已經微微泛了黃,蕭瑟了不少。一夜之間,盡是百花凋零。
綠容直起身子,随意在身上披了一件外袍,偏頭看了看床榻上雙眼無神的女子道:“你心裏愛着別人又如何,得不到你的心,我便要得到你的人,你要恨。。。。。。便恨吧!”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蛇窟。
花靈身子一顫,□撕裂的劇痛時刻提醒着她昨晚的屈辱。
風銜過,臉上的熱淚已經流了再幹,幹了再流,如今,已經是流不出了。。。。。。
窟門外,一道被拉長的人影踉踉跄跄地走了進來,看到那躺倒在床榻間的女子,驚恐地喊出了聲:“花靈!”
桃夭夭愣愣地看着滿地被撕裂的爛帛和花靈身上數不盡的斑斑紫痕,滿眼的不置信。
“混蛋!!!混蛋!!!他怎麽能!!!怎麽能對你做出這般事情!!”桃夭夭哭喊着,趕忙拾起被扔在地上的錦被将花靈□的身軀裹抱了起來。
突來的碰觸讓花靈渾身一僵,不知哪來的力氣竟将桃夭夭一把推了來來,身子顫抖着不住地往床角挪去,扯着嗓子哭叫道:“走開!!!不要碰我!!!走開!!!”絕美的麗顏上滿是絕望于悲憤。
桃夭夭猝不及防,竟被花靈直直地從床榻推倒外地,胸口一痛,嘴角一抹殷紅流了下來。随手擦了擦嘴角:綠容那混蛋下手還真狠!!
桃夭夭看着那躲在床角的女子瑟瑟發抖的身軀,心下一陣揪痛。
綠容,你愛她至深,為何要傷她至此。
她一步步走到花靈面前,緩緩伸出了手,聲音略帶哭腔道:“花靈,我是夭夭啊,你……看看我可好……”說完,試探性的将雙手環了上去。
花靈一驚,身子一個瑟縮又瘋狂地掙紮了起來:“滾開!都給我滾開!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桃夭夭拼命地抱着她,任憑懷中人對自己拳腳相向。
“花靈!你看看我!我是夭夭!是夭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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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空洞的眼神緩緩對上面前的人影,瑟瑟往一旁挪了挪。
“花靈!我求求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騙了你是不是!我現在就在這裏!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我只求你別這樣!”桃夭夭終是抑不住地哭喊了起來。
花靈對面前的人影依舊無動于衷,嘴裏只是一味地喃喃道:“我不要呆在這裏,不要呆在這裏……”念叨了一陣,突然赤身從被團中擠了出,急急朝洞外奔去。
桃夭夭一吓,連忙将她一扯,“花靈,你要去哪裏?”
“去哪裏?去哪裏?”腦海中一席藍衫身影閃過。心念不覺一動。
“仙上……”
桃夭夭一怔,她心裏想的終究只是那一人:“好!我帶你去見他!”
……
毓琉仙山外,她終是支撐不過疲倦的身軀,倒在了地上。夭夭說綠容要将婆婆剩餘的法力化為己用,還需一點時間。如今便在他那地宮潛心修煉着,要不然她也不會這般容易逃了出來。而夭夭助她逃脫後,又回到了妖界,倘若綠容發現,她便還可與他周旋一陣。花靈已不想自己獨上天界會有怎樣的後果。只是因為內心的一點期盼,想再見他一面,一面就好。
指尖一點靈力慢慢輸進脖間的雙生鈴中。清越的鈴音緩緩透出,在毓琉仙山周圍回旋着。
眼前突然有白光驟閃,淡淡的身形展現。花靈那原本空洞的眼神終是閃起了亮光。
手緩緩伸出,想要夠到那藍衫的一角,卻在将要觸及時,又頹然的放了下來……
她的身子,已經髒了,怎能将他也染了。她不配……不配……
天旋地轉間,只覺得身子一輕。鼻尖熟悉的冷香輕纏,沒來由的讓花靈心下一顫,慌忙想要推卻開來,“仙上……放開……髒……”
水華不語,那放在花靈腰間的手又緊了緊。慢慢弄擡頭對上面前的人影,卻見水華原本平淡無痕的藍眸,已經波濤暗湧,似蘊藏着太多道不明的情緒,只是她卻看不清也摸不透。
咫尺天涯……便是這般吧……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巨響聲……
花靈心下一驚,擡頭一看,竟見原本晴空萬裏的毓琉仙山上空已經烏雲滾滾,電閃雷鳴,隐隐還能聽見遠處傳來的厮殺聲。
“呵呵呵……好!很好!你真的上來找他了!”
看着那憑空出現的綠袍男子!花靈駭然,身子不禁朝水華身後躲了躲。
綠容手執一把黑劍屹立在當空。一雙赤眸,被煞氣染得越發血紅。聽到那由遠及近的吶喊聲,綠容滿意地挑起一抹邪笑。
“十萬魔兵自萬年來,好久沒磨練磨練了,如今正好,那些天兵倒是不錯的對象。”說罷,一雙血眸死死地盯着水華抱着花靈的手,笑容更甚。
“靈兒……來呀!過來!跟我回去……乖,聽話!”
花靈慌亂地搖了搖頭,手下緊緊地死拽着水華的衣袖。
水華冷顏,眉頭不禁皺了皺。
“你怕我!靈兒!不該呀!你如今已是我的女人。乖……跟我走……”
……
“她不會跟你走的。。。”淡漠的話語,不帶一絲情緒。
綠容眼中殺氣展現,身後的黑霧漸漸升騰了起來,逐漸越積越厚。
“靈兒!為什麽!為什麽還要來找他!我滿心念着你,想着你!你的心裏只有他!那你說,是不是沒有這個人,你就會回到我的身邊,對不對
!肯定是的。那好,我現在就殺了他!殺了他你就會回來的……”
綠容念罷,體內的魔氣,瘋狂地崩裂了開來,手中的黑劍也漸漸泛出一圈嗜血的紅光。唇邊的邪笑變得冷凝,長臂輕揮,那夾雜着無邊戾氣的黑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方的藍影襲去。
“仙上!”花靈驚叫出聲,卻見面前的水華只是輕輕皺了皺眉,身形摟着她轉了轉,堪堪躲過了那一擊。那黑劍帶着雷霆之勢,擊上了附近的山頭,大塊巨石滾落,震得整個毓琉仙山蕩了蕩。
耳邊的厮殺聲越來越近,一大片濃重的烏雲緩緩的向仙山飄來。綠容帶來的那十萬魔兵如今已經殺紅了眼,竟直逼上毓琉仙山。上前阻止的那些天兵毫無招架之力,一個個倒在魔兵的利劍下,鮮血,斷體,殘腿,飛濺的到處都是,天空中滿是哀嚎之聲。
……
綠容微微掃了一圈,薄唇道:“到底是毓琉仙山,我倒是低估你了……”言罷,那冒着黑霧的身軀,便騰躍了上來。
水華運氣,将花靈一推,便起身迎了上去,身上藍光在一瞬間也暴漲了開來。半空中,一人仙姿卓絕,一人魔顏張狂。兩個身形在空中交彙的一霎那,風吼雷鳴,整個山頭頓時劇烈地震動起來。亂石飛濺,混亂不堪。
花靈心驚地看着半空中到處亂竄的紅藍光影。
“不要!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她只是想見他一面,無論什麽苦痛便讓她受了吧,只是不要讓他受到傷害。
綠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哭喊不止的花靈,突然暴喝一聲,凝力于周身,全力向前方的人影擊去。
“怎麽?心疼了?可是你再疼,有我心痛嗎?”
整個毓琉仙山不止地顫動了起來,像是随時都有可能崩塌,水華滿臉凝重,一邊催動氣澤,阻止着綠容瘋狂的進攻,綠容到底是入了魔,修行不比當年,竟與水華打得難解難分,兩個人在半空中對峙了起來。
整座毓琉仙山已失去了往日仙澤之氣反而變得天昏地暗,壓抑地快讓人窒息。
花靈突然看到綠容的血眸中精光一閃,唇邊的那抹邪笑愈發刺眼。
不對,哪裏不對!空氣中蔓延着無邊的血煞之光,水華身後,突然襲來一陣戾風。
“仙上!”花靈尖叫一聲,身子騰躍而上,便擋在了水華身後,耳旁傳來兵器刺穿皮肉的聲音。胸口處一陣冰涼的觸感。低頭,一柄泛着血光的黑劍直直正插在那裏。
冷……好冷……整個人好像掉進了萬年寒冰洞,徹骨的寒冷
衣抉劃空,一抹紅衫人影直直從半空倒了下來。
花靈聽到耳畔疾風呼號,眼前也開始不清晰起來。身子落地前已被人摟抱在懷。熟
悉的冷香在鼻尖幽幽纏繞着,看着眼前的俊顏變得愈發模糊,花靈急急地開了口:
“仙上……我……我沒有……”話出口,竟全是噴湧的血液,将那席藍衫也沾上了朵朵紅梅。
她……終究将他弄髒了……
水華看着懷中已經氣息奄奄的女子,眸裏藍濤洶湧,一手緩緩地撫上自己的左胸口……
這裏……為何這般痛……
花靈兩手緊緊地抓着水華胸前的衣襟,胸口的疼痛已經讓她神思渙散了起來。只撐着一口氣,說着……
再給她一點點時間……一點點就好……
“仙上……我……我不想殺人的……我是……被人……陷害的……你信我……”說完,強撐着看着眼前的男子。
“我信!”心未動,水華已經脫口而出,似是理所當然。
花靈聽了,雙手一松,唇邊勾起一抹淺笑,一口氣輕輕吐出。
你信了……便好……
一聲清脆裂響,一只通體碧色的鈴铛從水華腰間話落,鈴身掉落在地迅速裂成了兩半。看着懷中放佛沉睡過去的女子,她的脖間一只同樣的鈴铛正緩緩降下,鈴身上也顯出了條條裂痕。
“雙生鈴……雙生雙死……除非主人身死,便再也取不下來……”
綠容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南女子,滿眼的不置信。她的靈兒……靈兒……死了……
……
“冰兒……”水華低低呢喃了一聲,一頭淡藍的發絲随風飄揚,周身的藍光更是耀眼的炫目,水華額間,一枚水滴型的印記若隐若現。
将懷中的女子慢慢放下,水華冷目對上眼前一臉呆愣的綠袍男子。
“你殺了她!”說完,揚手一揮,一團水球乍現便以滔天之之勢向綠容襲去。
綠容猝不及防,身子被重重地打在山石上,随後跌落在地。
“噗”一口污血噴出,綠容一步步向不遠處的紅衫女子爬去……
“靈兒……我的靈兒……”身子還未近前,又被水華一掌打飛了出去。
……
厮殺聲漸進,血腥味更濃,毓琉仙上外俨然又成了另一個修羅煉獄。
墨軒從雲頭落下,身上銀色的戰袍已經被染成血紅。
“水華上仙!魔兵已經要攻上山了!”墨軒對着水華急急喚着,卻見他冷顏地瞪着倒在不遠處的狼狽男子,随後漠然地轉過身抱起另一邊的紅衫女子……走了……
……
“魔頭!”墨軒怒吼一聲,提起銀槍便向地上的綠容刺去。殺了他,十萬魔兵群龍無首,對付起來應該方便的多。
千鈞一發之際,綠容覺得身子一沉,一個人影重重地壓了過來,倒在了自己身上。
兵器入肉的聲音,那般的刺耳。綠容邪魅的臉上當即被噴了一臉殷紅。
雙手扳過身上的人影,
不置信道:“夭夭……”
桃夭夭苦笑一聲,喘着粗氣道:“這小子刺得真是準頭……”随後,雙目瑩瑩地盯着綠容,一手緩緩撫上他的面頰:“你……為何一直看着花靈……何時能回過頭看看我……不過現在也好……你現在的眼裏……終是有我了……你個死蛇妖……”
傷口處,朵朵桃花瓣飛逝開來,最後,懷中人已無,只留萬千桃花瓣在空中緩緩飛旋着。
綠容拾起身上散落的幾片桃花瓣,渾身的煞氣一瞬間竟全釋放了開來。
“哈哈哈哈……我愛的人被我所殺!我不愛的為我而死!真是好笑!好笑啊!哈哈哈……”
霎那間毓琉仙山上空被濃重的血光所籠罩,亂成了一團。數座山頭瞬間崩塌了下來,天搖地動,條條裂縫在地面上蔓延伸展了開來,紅漿泗流。數萬妖魔齊齊興奮地吶喊了起來,呼聲震天。
綠容緩緩升至半空中,紅眸沁血,頭上的發冠不知何時已經崩落在地,那一頭烏發狂亂地在身後飛舞着,額間的黑石光暈更甚。
墨軒看了,心頭一驚:不好!天魔出世!
作者有話要說:等久了各位……第一卷終卷……奉上……期待第二卷沒!
☆、幻姬(番外)
雕梁畫棟的漆金房梁,随風飄舞的輕籠雲紗,一個曼美如畫的環境,周圍卻充斥着不堪入耳地調笑嬉鬧聲。攬月樓,一個紙醉金迷的世界……
舒緩的樂曲緩緩響起,那雕飾着镂空花邊的紫木舞臺上漸漸飄起了袅袅白霧。一位妝容豔絕的女子在寒煙中輕盈舞動着。衣抉破空,長袖善舞,曼妙的身軀,勾魂的媚笑瞬間奪走了在場每個人的呼吸。
女子對上一雙雙如狼似虎的眼睛,臉上輕蔑之色盡顯:凡間的男人倒也沒什麽了不起,這一趟人界之行,玩玩便好……
長長的衣袖帶着風聲從舞臺上抛下,順手纏上了前方一名男子的脖頸。女子腳尖輕點,待衆人還未反映過來,女子已經近身,嫩白的藕臂不知何時已圈上了那男子的脖間。一手輕點上他的下巴,極盡挑逗,媚态盡顯。
男子醉眼迷離,愣神過後,第一反應便是想要摟緊懷中的人兒,卻聽到她嬌笑一聲,身子靈巧地輕懸已投入另一名男子的懷中,徒留一陣香風。霎那間,整個攬月樓哄鬧了起來,只見着漫天的銀票向女子周身撒去……
……
攬月樓下叫嚷聲一浪蓋過一浪。樓頂一間裝飾雅致的廂房內,幻姬正對着一面泛黃的銅鏡細細打理着一頭烏絲。身旁正立着一名身材肥胖妝容豔俗的婦人。
“幻兒啊……呵呵呵……你瞧瞧,自打你來了媽媽我這攬月樓之後啊,來這裏的人啊一天比一天多啊……你聽聽?聽到樓下的聲音了沒有,那些恩客啊大部分都是沖着你來的,如今還眼巴巴地等在那裏,讓你再獻舞一曲呢……呵呵呵……”谄媚的語調,帶着無邊的奉承。
幻姬聽了,心裏冷哼了一聲:她進這攬月樓存屬是打發時間,可沒有簽什麽賣身契,如今這間妓院因為她說是日進鬥金也不為過,旁邊的老女人乘機也算是撈了不少。只是,但凡是人,都還有一個弊病——永遠都不會知足!
……
這些都是前話,只是有的時候,這緣分二字讓人窺不透也探不到,就連幻姬自身也預料不到。她與柳夢生的第一次見面便是在這風月場所——攬月樓內。
那日,整座樓相比以往冷清了許多。沒有了往日的調笑聲,也沒有了那些靡靡之音。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們也都一個個百無聊賴地在前廳說起了白話。
幻姬心下疑慮,便着人打聽了一下,方知今日這攬月樓已被人包了下來。真是好大的手筆,幻姬來了興致便也開始留心這件事。
> 當樓門口的紅燈籠高高懸起,她終是見着幾個油頭粉面的纨绔子弟托着一個儒衫俊秀男子進了這攬月樓。走在最前面的一個錦袍公子在前廳便叫嚷了出來:“老/鸨呢,快将你們這樓裏最美的幾位姑娘叫來伺候小爺我們!”他剛喊完,這樓底便亂成了一團,那些原本在嗑瓜子的莺莺燕燕都湧了過去。
幻姬靠着勾欄饒有興味地打量着那位瑟縮在最末,滿臉隐忍的俊秀公子:他倒是顯得與這環境有些格格不入。
……
廂房內,柳夢生幾杯酒下肚已經顯得有些昏沉。知道自己不甚酒力,連忙推卻着面前遞來的酒杯。
“夢生兄……今日太尉大人将這攬月樓包了下來,就是要讓我等好好招待你,你可以不給我們兄弟幾個面子,但是太尉大人的面子可是要顧忌顧忌啊……來來來……喝!喝!喝!”
柳夢生推卻不過,又硬生生地灌下了幾杯酒。
酒過三巡,廂房的雕花木門被人推開,幻姬慢慢踱了進來。毫無意外地看到那幾人呆愣的神色,只是……還有一個是例外。看着那人正襟危坐的樣子,幻姬止不住地想逗逗他,換來的卻是聲色俱厲的五個字:“姑娘!請自重!”說罷,衣袖一甩,忿然抽身離去。幻姬愕然,随後唇角輕勾:柳夢生?有趣……當真是有趣……
自此,幻姬得空便常常隐了行跡躲在一處,偷偷看着柳夢生,卻在不經意間養成了一種習慣。柳夢生,當朝狀元,封翰林院編修,倒也算是個小官。但凡在這京師做官的,哪家不是高宅大院的,在幻姬看來,她從沒見過哪個當官的當得像他這般沒有樣子的。屋舍簡陋倒也不說了,就連平日裏的生活也寒酸的緊。書房的長桌上,那一疊幹硬的滿頭和一碗溫水便是他一天的夥食。他這屋子本就不大,放的最多的物什便是那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的書,與其說這是他家倒不如說他家在書房顯得比較貼切點。
有一日,這書呆子一手捧着書,一手抓起了一旁的饅頭,那半碗溫開水在硯臺邊上,而他竟直直地将蘸了墨汁的硬滿頭就往嘴裏送。半個饅頭下肚,嘴邊已經烏黑一片而他還是渾然不覺。幻姬看不過,乘了個空隙,在他身邊現了形,将溫水與硯臺的位子對調了一下,柳夢生竟絲毫沒有察覺,依舊雙目不離手邊的書本。
那日,幻姬終于開始認真思考了兩個問題,這人能考上狀元是不是墨汁吃多了?還有!這書長得有她還看嗎?
她心下對柳夢生的好奇心越來越重
,好奇心重了便止不住想了解他更多。有一日,她動用了幻術偷偷潛進柳夢生的夢中,卻見他腦中一片清明,不似別人的那般混沌不堪,若說他唯一的一點所求也只是那俗套的天下太平,能為國為民效力,卻是與自身無關的。
幻姬心下感慨,這般渾濁的世道,難得有這般心思幹淨的人,只是幹淨的人,要麽被這污淖的塵世所染,要麽就會被世道所不容。這柳夢生無視那些朝廷大元的拉攏,加之為人正直過了頭,終是得罪了人被罷了官。十年寒窗之辛,付之東流……
官場生存的道理,他到底是不懂……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消沉,幻姬心下竟泛起了一絲不明的情緒。
有一日,竟見他提着一個酒壇子在院子裏亂逛,臉上濡濕一片,卻不知是酒還是淚,嘴裏還不停叫嚷着:“好一個借酒消愁愁更愁啊……哈哈哈哈……”喊完,腳步一個踉跄,身子不穩便直直朝前載去。幻姬看了,心下一急,連忙現了身形想要拉住他,卻還是沒來得及,眼睜睜地看着他摔了下去,額上被前方尖利的大石塊磕了老大一個血窟窿。
……
将柳夢生頭上的傷口細細打理好,幻姬便開始打量起那還在昏睡的男子。唉……也就數日的光景,他怎消瘦了這般多,那原本光潔的下巴也冒出了尖尖的胡茬,整個人顯得愈發的憔悴。幻姬的心不住地抽痛着,琢磨了半晌,終是下了決心,一手慢慢地附上柳夢生的前額。
有些事情,你若真的不願再憶起,那便消去了吧,這樣應會好受點……
待紅光消逝,那原本還在昏迷中的男子竟悠悠轉醒了過來,睜着一雙迷蒙的眼睛看着幻姬問道:“姑娘,你哪位?”
幻姬一愣,卻也沒想到他這般快就醒了過來,看着他的樣子總是抑不住地想好好捉弄一番,于是滿眼不置信地回道:“相公……你……你不記得我了?”
柳夢生一聽,連忙正色道:“姑娘,你休要胡說……我柳夢生何曾娶過妻!”
幻姬死命地從眼裏擠出了幾滴眼淚:“相公……嘤嘤嘤……你……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我是你娘子啊……我們上月初八才成的親你怎會記不得了……方才你在門口跌了一跤,傷了頭,卻是這一跤把我給跌忘了……嘤嘤嘤……”
柳夢生撫了撫略疼的額角:
“上月初八……成的親……可是為什麽我記不得了……”奇怪的是,不要說上月初八了,就連最近發的事情他腦子裏也是一片空白,什麽也記不得了……看着
眼前一臉悲痛滿眼噙着淚光的女子,柳夢生心下有些不忍:“對……對不起……我真的記不得了……你真的是我娘子……”
幻姬忍着笑意,鄭重地點了點頭:“對……我是你娘子!你是我相公……”
……
世間的情愛本是如此,初嘗時的甜蜜不禁讓人越陷越深,而幻姬亦是如此。
自此她便與柳夢生避居到了暮煙山中,過起了平反夫妻的生活,只是這柳夢生一介寒儒,身子骨本就不怎麽硬朗,一場風寒就把人折騰了個半死不活,任幻姬多少靈藥灌下去還是不見起色。幻姬心急,便想到了魔族的生魂補命之術。于是她便開始在暮煙山下附近的村落打探起與柳夢生生辰相近的人。有一日趕回山中時便發現柳夢生的魂魄已被人掬走。
幻姬氣急,竟追至黃泉道口與那兩個牛頭馬面大大出手,終是将柳夢生的魂魄搶了過來。
那倒在路邊的牛頭捂着愈發慘不忍睹地臉,鼻口噴着粗氣道:“兇婆娘,此人命格不太好,每一世都活不過二十五歲,你将他的魂魄搶回去也于事無補的……“
幻姬冷然:“哼!每一世都活不過二十五歲嗎?他前幾世我不管!這一世只要有我幻姬在,我不僅要他活過二十五歲,我還要他永生不死!”
……
只是……她不知這般做終究是害了他……不……應該是,她終究是鬥不過天命……
“怎麽會這樣!你自己不知道嗎!你擅自盜取陽壽未盡之人的生魂幫他續命,卻不知那些被你奪了生魂的人怎會甘心,你相公不是你們魔族,身體又虛,可以真将它們化了去!現在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的罪孽全轉架到了你相公身上!”
“他原本可以喝了孟婆湯安安分分地投胎去,說不定過了個十七八年你們還能再續前緣,現在麻煩了……”
“他這一身罪孽怕是在忘川河下泡個三千年都不一定洗得幹淨……”
……
她錯了……還錯的離譜……
奈何橋頭,她看了一眼靜靜地泡在忘川河裏的那摸清瘦的身影,兩行清淚順着臉頰緩緩滴落進了那煮着濃綠湯汁的鍋中……
她接手了那名年邁老婦的工作,守在了這奈何橋頭,從此她不再叫幻姬,而是……孟婆……
看着塵世間一對對癡男怨女神色複雜地接過自己手中的湯碗,最後神情麻木地踏上橋身走向輪回道,她不
禁又朝河下看了看。
三千年能磨去很多事情,夢生……到那時,你會不會已經記不得我了……若那一日真的來了,你在接過我手中的孟婆湯前再喚我一聲“幻兒”或是“娘子”那該多好……
作者有話要說:詐屍啦!!詐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