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樊家有女初長成

在這九州大陸上,五十年內統共發生了這麽兩件大事。第一件便是二十年前的那場浩劫。那日,郎朗皓空,突生異相,整個天空被詭異的血光所籠竟透不出一絲光亮,海水逆天而流數丈高。四海八荒之內,更是天災不斷,□疊起。自那日起,人間大旱三年,土地龜裂,寸草不生,餓殍遍地。

九州大陸的民衆盼了三年,終是盼來了一場雨水。震耳的天雷,滾滾的濃雲,人們翹首自是抑不住的滿心雀躍。只是,等待了半天,下下來的确是猩紅的血雨……

血水滂沱傾天地從天幕中灌下,直至将整個九州大陸染了個通透才止息。世人皆道,此乃天生惡相卻不知是九重天闕的一場劫變。如今,老一輩的人談及這件事,大多都會唏噓不已。

第二件事卻也不大,但放在九州汴國的皇都郢城卻也是件大事。樊太宰中年得女算不得稀奇的事,稀奇的是此女降生之時,左右手各執了半個碎裂的鈴铛……那日太宰府門白光襯天,整座府邸還彌漫着一股蓊郁的花香氣

三年大旱,九州元氣未複,但是整個郢城卻在一日之內枯枝吐蕊,花開滿城,大有春回大地之勢。說來也巧,也就是在那日,汴國的國母為那帝君誕下了一名小太子。國君大喜,又聽聞皇城異象,太宰又新得幼女,且據說此女來歷不凡,認為此乃上天眷顧,天将汴國的福星,當即一道聖旨降下,欲聘太宰幼女為太子妃,只待十八歲時,迎娶入宮。

……

十八年後

樊府一隅,穿過九曲八彎的回廊,走過層層疊疊的竹林花叢便會看到在一方清湖上,立着一座清雅別致的小苑。如今已至夏季,滿塘的荷花已開得七七八八,微風帶過沁人的荷香,似将惱人的暑氣也吹淡了些許。此處便是整個樊府最為神聖的所在,樊家大小姐樊鈴兒的居所。

泛黃的銅鏡前 ,一名女子正任人打理着一頭烏絲,素色的長裙勾勒出女子姣好的身型。是個姿容絕麗的女子,只是那兩行眉目間掩不住一股慵懶之意。

“小姐……今個兒,夫人一大早就去了相國寺,說要為您祈福一天,老爺也不知怎麽回事,照說這個點,應該是上朝回來了啊,怎還不見人影……”身後的貼身婢子見自家主子興致缺缺的樣子,不禁開口說道。

梳妝臺前的樊鈴兒一聽,精神沒來由的振奮了起來。這麽說,今日爹娘都不在,也就是說這府裏沒人管她了,那她不就可以……想罷,唇角不禁上揚了起來。霎那間,那梳妝前的一朵含苞

睡蓮竟層層疊疊地綻放了開來。

那正在幫她梳理雲鬓的小丫鬟莺兒一瞬間也怔在了原地。半晌才回過神顫着聲道:“小……小姐……你以後不要随便笑了……幸好……奴婢是女人……”

樊鈴兒不理,獨自開始在房間裏搜羅了起來。風卷殘雲過後,只見她已經換好了一身男裝立在了原處。雙手熟練地将頭發盤了一個男子髻。

“小姐……你……你不會是又想要……”莺兒看着主子将那張漂亮的臉蛋摸得有些慘不忍睹,無力地開口道。

“是啊!今日天時地利人和,若不出去一趟,總覺着有負恩澤啊……有負恩澤啊……莺兒,老規矩!幫我挺着!”樊鈴兒說罷便大步朝門口走去。出門前,還不忘回頭對那慘戚戚的人兒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我看好你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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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手熟練地掰開牆角的一塊隐蔽的大石,看着露出的狗洞,樊鈴兒笑開了花,連忙手腳并用地貓着身子爬了出去。

待過了牆,終是抑不住滿心的雀躍之情,雙手舉天,手舞足蹈地搖擺了起來:“今個兒真高興,真呀麽真高興……”

……

青石板鋪就的大道上,車馬塞途,人流往來不息,只是在樊花靈眼中卻顯得相當可愛。她都多久沒出府門了。爹娘将她當佛供着,不要說出門,愣是出那湖心小築也怕她摔着,她哪有那般的嬌貴,如今難得得了這個機會,得要好好過個瘾,尤其是……那個地方……

……

看着高門上懸着的那塊金漆大牌匾,樊鈴兒不禁贊嘆了兩聲——攬月樓,不錯,确是個附庸高雅的名字,倒讓人看不出是風月場所。

攬月樓因五十年前一名傳世舞姬名揚天下。只是那名舞姬在聲名鵲起之時突然失了蹤跡。有人道她與當地的一名書生情愫暗生,兩人郎情妾意地夾道私奔去了。又有人說這名舞姬傲嬌了點,認為自己的舞姿非俗人所能瞻仰,便遁世去了。總之,前人之事如何,頗具耐人尋味。

守門的兩名大漢看了眼樊鈴兒,見她半個臉都貼着一塊狗皮膏藥,露出了嫌惡的眼神,樊鈴兒倒是渾不在意,将手上的折扇一打,高高興興地進了攬月樓的大門。

裝飾豪華的大廳內人聲鼎沸。而大廳的正中的紫木舞臺上,一名盛裝濃抹的舞姬正歡快地起舞着。只是,她跳的那只舞倒是讓樊鈴兒大開眼界。只見那名舞姬輕巧地足尖點花,每一次旋身,她身上蔽體的

衣物就會少了一件,這番場景,看得周遭的人熱血沸騰。樊鈴兒吞了吞口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名妖嬈的舞姬:攬月樓的生意能這般紅火确是應該的!這地方夠大膽!夠豪放!我喜歡!

……

只不過半晌的功夫,那名舞姬身上便只剩下一件紫色紗衣蔽體,裏頭的繡花肚兜若隐若現。随着她每一次的起舞,那件紫色紗衣便會滑下來一些,露出一大片嬌嫩的肌膚,只是不消片刻它又妥妥帖帖地挂在了主人身上。這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做法,更是讓周遭尋歡的人炸開了鍋,紛紛将自己身上值錢的物件朝那紫檀木舞臺上砸去。

為了順應潮流,樊花靈也在周身摸索了起來,卻發現今日出來的匆忙,別說是值錢的物什,就是連一個銅板也沒帶。最後,眼角瞥上了扇尾那懸着的一塊青玉,那塊青玉純淨無瑕疵,一看便知是上品,到也拿得出手,于是便想将那玉墜子解下來。只是,在樊鈴兒眼中,若少了這個玉墜子,這折扇便也不值錢了,就想連扇子一同砸了上去。但她這手剛剛舉起來,便被人緊緊握住了手腕……

“軒……軒哥哥?”樊鈴兒心下震驚,原本應該好好呆在皇宮裏的人如今卻直挺挺地立在自己面前。

“你若将這把蓋着太子印玺的折扇扔上去,這攬月樓怕是要遭殃了……”裴墨軒悠悠道。

“哎喲……我的千金大小姐,我的姑奶奶啊……您……您還真來了這個地方,太……哦不,少爺還真猜準了!”這出聲的便是裴墨軒的貼身宦侍,如今正翹着蘭花指,鼻間捂着一塊香帕滿臉嫌惡地打量着四周。

……

攬月樓的一間廂房內,樊鈴兒攪着衣角不停偷觑着那舉着茶杯啜飲的俊美男子。

“軒哥哥……”他是不是在生氣……

裴墨軒将茶杯一擱,只是那一聲脆響還是将樊鈴兒吓得身形一震。

“如何?”裴墨軒道。

“哈?”樊鈴兒不明所以。

“在這攬月樓裏看得如何?”

“不錯!不錯!就是沒……”

“沒什麽……沒看過瘾嗎?”

“對對對!哦……不對不對!”

裴墨軒有些好笑地看着那頭搖得像撥浪鼓的女子,慢慢站起了身子,輕輕地将她遮住半邊臉的狗皮膏藥撕去,卻還是将樊鈴兒疼地裂開了嘴。

“為何把自己打扮成這般樣子,雖出門方便了些,卻也不至于如此……”

樊鈴兒捂着半邊通紅的臉,喃喃道:“打扮成這般了,可是軒哥哥還是認出了我……”

“哎喲……我說姑奶奶啊……別說是你打扮成這般樣子,就是化成了灰啊,我們爺照樣認得出你,您去瞧瞧他的書房,到處都是你的畫像,就是想忘也忘不掉了,我們爺啊每天都會……”那名宦侍還沒有講完,便被裴墨軒一記眼刀吓得噤了聲。

“如今,你也過了瘾,這地方到底是不适合你們女兒家,再說樊太宰也該回府了,若發現你不見了定會擔心的,我還是送你回府吧……”

“……哦……”樊鈴兒心下不舍,卻也無可奈何。

……

那日,樊鈴兒确是先一步回了太宰府,到也沒出什麽亂子。只是這樊太宰一回家便來回了一個大消息。這汴國的國君啊眼見着太子将到成婚的年齡,今日一下早朝便将他叫到了禦書房,兩人便商讨起了兩個孩子的婚事,現下是已經讓欽天監去選日子去了,怕是聖旨也要在這幾天下下來了。

夜半十分,樊鈴兒獨自一人憑欄遠眺,嘴裏還不時蹦出兩聲哀嘆,唬得一旁的莺兒膽戰心驚。

“小……小姐……你怎麽了?”

“唉……麽事,我只是有一股淡淡的憂桑感……”莺兒不覺地抖了兩抖。

“小姐為何憂桑?”

樊鈴兒不語,一手掐上指尖的一朵白荷,撫弄了一陣悠悠嘆道:“唉……十八歲,花一般的年紀……只是,這般燦爛輝煌的時刻,卻将要埋葬在那深宮之中……這怨不得別人……都怪我自己……命太薄,太薄啊……” 說完,還很配合讓眼中泛起了水光。

莺兒不覺得又抖了兩抖,卻也耐着性子道:“小姐,太子殿下長得這般好看,況且又那麽疼你,定不會讓你在深宮中過得太艱難的,難道小姐不喜歡太子殿下嗎?”

不喜歡嗎?卻也不是,皇後自小就喜歡她,時常将她接入宮中,她與裴墨軒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可是,她與裴墨軒感情雖然深厚,卻是将他當哥哥那般的,如今快要嫁給他,心裏總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

莺兒看着自家主子陷入了沉思,不是她這個做婢子的不上心,實在是她這個主子人前一個樣,人後又是一個樣,別個兒或許看不清,只是她自小跟在她身邊,着實

将她的性子摸了個通透。

過了半晌,樊鈴兒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啊,好累,睡覺去。”

果然……

莺兒立在原地,滿頭挂着黑線地看着自家主子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期末備考中……如果這章質量不高,請給為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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