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悸
第二日,樊鈴兒依舊是頂着一雙熊貓眼去了晨雪宮後山的桃林。依稀記得昨日自己是怎樣神色狼狽地竄出那位毓琉上仙的朝華宮的。她這雙刺目的熊貓眼,失眠是一回事,其實昨晚,她是在很嚴肅地思考一個問題。話說,這女子被男子看了身體就要叫那人負責一輩子,若是這男子被女子看了呢,是不是也要叫那人負責一輩子?若不,自己豈不是傳中的——禽/獸。
昨日,她行走的匆忙,也沒想到這方面的問題,如今想來,在凡塵的時候,自己曾經偷偷瞞着衆人,叫莺兒去集市上帶回了許多坊間熱門的小說集。記得,裏頭有一些劇情是這樣寫的。一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小姐若是被男子看了身子或者侮/辱了去,若是些不負責任的男子,往往便會吃幹抹盡拍拍屁股走人,而那些稍稍有骨氣的女子,便會一根白绫懸上房梁,将脖子挂上去前,大多都會甚是凄厲地喊上一句:“xxx,你這個禽/獸!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遙想起水華先前的模樣,到不像是個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人。只是,昨日他這身子,确是被自己瞧了去啊!若自己再佯裝不知,到真是個禽/獸了。想罷,又開始糾結起昨夜未完的問題,這——自己到底要不要負責呢?說說這水華上仙吧,人家好歹是個上仙,這人長得可是上上乘,自己也不吃虧啊,弄不懂自己在糾結什麽。
……
似乎下了重大決心,樊鈴兒有一下沒一下的用頭磕着面前的一棵桃花幹,嘴裏念念有詞道:“我不要當禽/獸……我不要當禽/獸……”
“誰是禽/獸啊……”似是無意的話語又帶有一絲戲谑的語調。
樊鈴兒心下一抖,連忙回道:“我不是禽/獸啊,我不是!”
悶笑聲傳來,樊鈴兒回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師傅——映雪。他的身後,赫然是一臉從容的水華,那原本平複的心跳又開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他……怎會來,難道他真是來讓自己負責的!!!
“你們凡塵有句話怎麽說來着,‘鹦鹉能言,不離飛鳥。猩猩能言,不離禽獸。今人而無禮,雖能言,不亦禽獸之心乎?’怎麽?鈴兒一直在念叨着“禽獸”二字,可是自己做了什麽無父無君無恥無德之事……”
知道映雪是戲谑之言,樊鈴兒聽了連連搖頭,只是回想起昨日在朝華中發生的事情,又覺得自己這個頭搖得很沒底氣。
似乎察覺到樊鈴兒心中的所想,映雪皺着眉,神情似有些糾結,唇邊卻難掩一抹淺笑,說道:“唉……最近這腦子真是愈發不好使了,最近發生的事情老是記不住,就連昨個兒的事……唉,也記不得了呢……”
映雪這一席話
本想緩解一下現場尴尬的氛圍,哪知,換來的卻是某人滿頭黑線線地看着自己,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水華師弟,也是頗為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随後,那涼薄的嘴唇堪堪只吐出了一個字,卻把自己傷了個體無完膚……
水華:“呸!”
映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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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師尊商量了一下,這幾日還是教你修習劍術吧……”
“什麽!?”樊鈴兒略有些吃驚:“可是映雪師傅,上一次你教我的騰雲之術我還沒學會呀!”
“騰雲之術不忙,現下還是先教你一些防身的劍術吧,若是哪日你仙術精進了,便可禦劍了。”
樊鈴兒心下了解,定是自己在廣場受襲的事情被知曉了,所以,他們才會急着教自己劍術以備還有意外發生。
映雪走向水華,道:“說起這劍術發面的,幾個師兄弟當中怕是沒有一個人能勝得過水華師弟的了,這幾日便勞煩你了……”
水華默默地點了點頭。
“等……等一下,映雪師傅,您是讓我和他修習劍術……”樊鈴兒一手直直地指向面前的水華。
映雪笑着點了點頭。
“映雪師傅可是要出遠門?”
笑容淡去,銀眸中一閃而逝的憂傷……
……
“雪徒兒,你的心呢?”
映雪聽了一震,下意識的撫上自己左胸口。
“不不不……你的心可不在這裏。”慈善坐在蒲團上,雙目微閉,似在凝神安坐。
不在了?怎麽會。可是真的,那裏……空空的,似乎真的丢失了一塊。腦海中浮現那如花的笑顏:“師傅……瑤兒陪着你一輩子,可好?”鼻尖微微有些酸澀感,就連附手的地方也傳來了陣陣刺痛。
……
“既然不在了……為何不将她找回來……”
映雪愕然,找回來?可是他還找得回來嗎,畢竟他傷她……那般的深……
……
“是啊,得出去一趟,我不在的時候你定要随着你師叔好好習劍,晨雪宮的書房內有許多修煉的書籍,你切不可耽誤了學程,若是不懂,還是問你……不,去問你天尊爺爺吧……”
樊鈴兒鼻尖微酸,問道:“那映雪師傅,你幾時回來?”
何時呢?他自己也不知……
映雪留給樊鈴兒最後一句話便是:“習劍結束後若凰兒不在記得将你水華師叔送回去……”
當時,樊鈴兒還不知緣由,直至一年半載後,她才知曉,這位看似華麗的毓琉大仙,竟然是
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大路癡!為此,樊鈴兒不得不感嘆,這世間啊,人無完人,仙無完仙啊!
只是,任憑樊鈴兒将水華教習的劍術使得如何精湛,道行仙法修煉的
如何精進,映雪始終也沒有再回天霞仙山……
……
桃林內,映雪走後,徒留一藍一紅兩個身影在天地間大眼瞪着小眼。
“練劍了……”水華淡淡道。
“嗯。”說完,樊鈴兒自覺得都要抖兩抖,委實覺得這氣氛詭異得可怕。
水華往一手往背後一伸,樊鈴兒本以為他會像凡塵的俠士一般,從那裏掏出一把亮閃閃的寶劍。而且,他又身為上仙,佩劍理應是集天地靈氣于一身的至寶。
只是她在原地等了半天,眼睛都快瞪了出去,見到的卻是他慢條斯理地從背後掏出一根又一根長短不一,粗細不均的竹竿。
水華蹲□,一根根地握在手中掂量着,待選中一根稱手的,終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站起了身子。
那與劍般長短的竹竿直直地戳向樊鈴兒的鼻尖,愣是将她吓回了清明。只見眼前藍光閃過,衣袂劃空的聲音傳來,樊鈴兒再定睛一看,一道青渺的身影已經在桃花林裏轉騰了起來,身姿飛舞。那人手中,雖握着一根竹竿,卻被他舞得風生水起,就連劃出的風聲也帶上了淩厲的劍氣,摧得周圍的桃樹“嘩嘩”作響,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帶過漫天紛飛的花瓣竟出奇的好看,仿若天地間只剩下那一席翻飛的藍影。
樊鈴兒癡迷地看着在花雨中揮竿的男子,只覺得眼前漸漸模糊,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經這般看着一名男子在花海中舞劍,好熟悉的感覺,為何自己想不出分毫。
……
“再回神時,水華已經淡然地立在自己面前,肩頭還沾染着幾片桃花瓣。他将手中的竹竿遞向樊鈴兒道:“你來……”
“啊?!”樊鈴兒愕然,來?來什麽……把剛才他舞劍的動作演戲一遍嗎?怎麽可能,自己剛才由于看得太過入神,反而忘了記下那些招式。
在水華的注視下,她只能無奈地接過竹竿,身體很是僵硬地擺了個持劍的造型,自己都覺得怪模怪樣的。
鼻尖傳來熟悉的冷香,腰間已被一雙大掌扶住。水華就着她的身體開始慢慢矯正她持劍的姿勢。他這廂面容淡定,卻不知苦了樊鈴兒,只要被他碰過的地方都會莫名地顫栗一下,連帶着皮下的一顆女人心也顫栗個不停。她這廂一口大氣也不敢出,只能任由着水華一步一步地擺弄自己的姿勢。
在十八年的生涯中,樊鈴兒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慢。當看到日頭沒下去,自己不知道有多高興,終于可以喘一口氣了。
将水華送回朝華宮後,樊鈴兒幾乎是逃也似的回到西廂房,随後将自己重重地埋進被褥中。今天這心髒受到的刺激委實不小啊。自己心裏始終不是很明白,為何會對那個人這
般的在意。看着手中捏着的一本藍封白底書,這是她臨走前,水華塞給她的。
輕輕地翻了幾頁,竟是記錄劍招的劍譜,有圖又有說明,她也不必在擔心自己看不懂。
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淺笑,心下也漸漸泛起了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