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抓蟲)

北方的十月,太陽落山後已經是冷風入骨。呼嘯的寒風吹打着窗棂,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用紙糊的窗戶已經破了幾個洞,冷風呼呼地往裏面灌。

林阿茶絕望地望着窗戶紙上的破洞,心裏閃過無數次想要死去的念頭。她的腿骨折了,頭也發暈,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這都拜她的丈夫所賜。

她是家裏最小女兒,因為家窮,十五歲的時間就和許家兒子訂了婚,18的這年,也沒有領證,鼓吹吹吹打打,坐着花轎進門,就算是結婚了。才半年,被打了五次。第一次,兩個耳光,原因是做飯晚了。後來男人道歉,她就原諒了。其實,不原諒又能如何呢。嫁雞随雞嫁狗随狗,這就是命。

第二次,她因為身體不舒服起晚了,被婆婆打了一巴掌,她氣不過,跟婆婆理論起來,丈夫回來一腳把她踹倒,連踢帶打,她好幾天沒下了床。

第三次第四次,依舊是因為瑣事。但一次被一次打的嚴重。她對丈夫越來越恐懼,對生活越來越絕望。每天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出,但今天,她還是被打了。原因是她跟鄰居家的兒子說了幾句話。

丈夫許鐵生就說她勾三搭四,把她拽回屋子裏就是一頓暴打。右腿小腿大概骨折了,疼的厲害。左眼模糊一片,被打的看不清東西……總之渾身沒有一個好的地方。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快死了,但是,一點都不怕。比起死亡,她現在更害怕的是面對許鐵生。只是,她覺得遺憾,自己都不怕死了,為什麽沒有在死之前先把許鐵生弄死。

但是,林阿茶這個願望沒有辦法實現了。她的意識漸漸遠去,魂魄也脫離了肉體。阿茶死了,在一個寒風呼嘯的夜晚。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去關心。

……

林阿茶失去呼吸的一個小時後,突然睜開了雙眼。片刻的呆愣後,她疼的叫喚了一聲:“啊……好疼……”

怎麽回事,從頭到腳的疼。她想起身,可是,疼的起不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為什麽這麽疼。好像身體被人暴擊過一樣。

可她明明……

林阿茶突然想起,她正跟幾位皇兄騎馬呢,突然摔下了馬背,難道自己摔死了,到了陰曹地府?可既然死了,為什麽疼痛感這麽強烈?

一切都透着古怪。她現在能動的大概只有頭了。視線适應了黑暗後,朦胧地看到了自己周圍的一切。

這裏似乎是一間破破爛爛的土方子,牆上好像還貼着一張什麽畫。窗戶是紙糊的,破了洞,風正往裏面吹着。這……是哪裏?

阿茶心裏一驚,正想起身的時候,門,吱呀一聲打開,有一道黑影進來。誰,是誰?她想說話,發現嗓子疼的發不出聲來。那男人朝着她這邊走過來,然後脫掉鞋子就上了土炕。

阿茶滿腹狐疑,瞪着一只眼睛去看那男人。正好那男人探過頭去來看她。夜色朦胧,阿茶看不清男人的臉,但聞到了一股子汗臭味兒和腳臭味兒。一瞬間,腦海裏湧上了許多恐懼暴力的回憶!

扇耳光!

拳打腳踢!

用凳子砸!

猥亵……

虐待……

那些回憶,讓阿茶不由打了一個冷顫。這個男人是變态,是畜生!那男人卻冷哼一聲,“死婆娘,就知道你死不了,賤命,硬的很。”

說完,那家夥就躺在她身邊的位置睡了。阿茶腦海中那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記憶讓她知道,身邊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不,不,她堂堂明月王朝的女皇,還未婚嫁,哪兒來的丈夫啊,這記憶不是她的,那是誰的?

身子不能動,口不能言。她只能滿腦子問號地躺在那裏,好冷,身上連個被子都沒有,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凍死了。可身邊的男人卻呼呼地睡着,完全不顧她的死活。

一些不屬于她的記憶湧了上來。記憶裏現在是八十年代,是在她所在王朝的幾百年後,她也叫林阿茶,18歲的時候嫁給了這個叫許鐵生的男人。可是,才嫁進來半年就被打了好幾次。

最最可怕的是,許鐵生是個變态,他不能做夫妻之間那檔子事,但總是會玩弄她的身體,還用各種方式侮辱她虐待她。

這些不屬于阿茶的記憶,讓她弄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她怎麽會有別人的記憶?難道,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她了?

在滿腹疑惑之中,天不知不自覺亮了,阿茶也看清楚了周遭的一切。破舊的土房子給人快要塌了的感覺,牆上糊着報紙,已經發黃了。窗戶上面一部分是麻紙糊的,下面一部分是玻璃的。

這……這是哪個年代的房子啊?八十年代是個什麽年代,難道,她摔死了,魂魄來到了幾百年之後,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這個時候身邊的男人醒了。他起來,扭頭望向了阿茶,一只手摳着臭腳,一只手在挖着鼻孔。

阿茶眼中忍不住露出了嫌棄之色,那男人卻突然把摳完腳的手指伸在阿茶嘴上。

“唔唔……”阿茶緊緊地抿着唇,惡心的快要吐了。大膽刁民,竟然敢如此對她,她要擰掉他的腦袋,無奈,身體好似廢了一樣不能動彈,而那男人卻把腳伸到她嘴邊,“給老子舔。”

阿茶抿着唇,那男人卻用腳在阿茶嘴上用力蹬,阿茶臉上本就有傷,他這麽一弄,她覺得屈辱、惡心又疼,無奈啊,這殘破的身子卻無法動彈,只能用力把頭別開!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道喊聲:“鐵生,阿茶,你們起來沒有?”

許鐵生總算拿開了臭腳,恨恨地瞪了一眼阿茶下了炕出去了。阿茶則惡心的呸了幾口,氣得的眼淚也掉下來,恨不得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死男人千刀萬剮!

這時有人進來了,阿茶看到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和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

女人穿着一件破舊的藍布棉襖,頭上圍着一條老式的頭巾,下面穿着是一條黑色大裆棉褲。記憶中這是原主的母親。而身邊的男人穿着一件破舊的軍大衣是原主的哥哥!

“阿茶!”女人看到阿茶那樣子,哭了着走過去,兩手張開,不知道該碰阿茶哪兒好,“我苦命的阿茶,你這是遭的什麽罪啊……”

阿茶意識到現在的記憶是屬于原主的?她死了,魂魄來到了幾百年之後,除了這個可能,她想不到別的了。

“許鐵生這畜生,竟然把阿茶打成這樣,看我不打死他!”男人看到阿茶那個樣子,氣得要出去找許鐵生算賬,卻被阿茶的娘給拽住了,“大柱子,你還嫌不夠亂的!你要是打了許鐵生,你妹妹在他家過日子不是更難了?”

阿茶的思緒有些混亂,不過,原主被許鐵生打成這樣,不,應該說已經被打死了,做母親的還讓原主跟許鐵生過?她急了,嘶啞着聲音說:“朕……我……要……離……開……”

阿茶自稱為朕,大家也沒在意,只當她是疼的話都說不利索。陳桂蘭哭着說:“阿茶,先讓你大哥背你回娘那兒住幾天,養好傷先。”

阿茶心裏一松,總算可以脫離那個讓人恐怖又惡心的男人了。大柱子高大魁梧,抱瘦弱骨材的阿茶不是問題,但是,她渾身是傷,被他抱起來那一刻疼的哭叫起來。

阿茶自認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從小習武射箭,也受過不少傷,但是,這疼痛,真的讓人恨不得去死。大柱子也吓得一身冷汗:“阿茶,你忍忍,你忍忍啊。”

娘家就在同村,幾分鐘後就到了。阿茶被放在了溫暖的土炕上。蓋着厚厚的被子,她終于不冷了。

可是,門外面卻傳來了吵鬧聲:“您說阿茶都嫁出去了,整天不是這就是那的,一個月總要回來住那麽好多天。跟沒有婆家似得。”

陳桂蘭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說,“燕子,這不是阿茶傷着了嗎。接回來我好照顧照顧。等她傷好了就送她回去。”

燕子是二兒子二柱子的媳婦,跟陳桂蘭住一起的,陰陽怪氣的說:“傷好了就回去?她這傷十天半個月的能好嗎?躺在那裏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顧,還得花錢看病,還有吃的喝的都不要錢了嗎?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還得被她拖累!”

“行了,燕子,別說了。”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原主的記憶顯示,這聲音是原主的二哥,那燕子是二嫂子。

阿茶聽着外面的談話,腦子還是有點懵的。

想她勤政愛民,禮賢下士,怎會遭遇這樣的事,想想剛才她讓自己舔他臭腳的惡心情景,心裏一陣陣憤怒和恨意,等着,等她好了,一定讓他去吃-屎!

她堂堂皇帝,今日竟然受如此屈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做母親的畢竟是心疼女兒的,請了別村專門治療大跌損失的醫生來給阿茶治傷。醫生說,阿茶的傷要好好養着,給弄了一些草藥熬湯藥也在外傷出給她貼了自制的膏藥。

雖然家裏的氣氛并不和諧,但好歹她不會再被那變态欺辱。阿茶迷迷糊糊的睡了,這一睡就是好幾天。

陳桂蘭跟自己男人林國中坐在阿茶身邊,一個吧嗒吧嗒抽着煙鍋,一個無助的掉眼淚。

“桂蘭啊,我看阿茶是不行了。她既然是許家的人,就該入許家的墳,把她送回去吧。”

陳桂蘭紅腫着眼睛,聲音嘶啞的說:“送回去,阿茶就真的是等死了。”

林國中說:“現在不也是等死嗎?總不能讓阿茶死在咱家吧?”

迷迷糊糊中,阿茶聽到了父母這番對話。心裏想,這當爹的也夠無情的。她不能死啊,不能死!努力地睜開雙眼,氣若游絲的說 :“我……我想……喝水。”

陳桂蘭一看阿茶醒了,激動的又哭又笑,“阿茶醒了,阿茶醒了,娘去給你倒水!”

阿茶喝了幾口水,嗓子和胃總算不幹渴了。不一會兒,陳桂蘭給她端來一碗小米粥喂她喝下。“阿茶,你昏睡好多天了。先喝點稀飯。一會兒娘給你下面條吃。”

陳桂蘭剛說完,另外一間屋子想起了燕子的聲音:“吃吃吃,家裏就那點白面了,她吃了,石頭吃啥?”

石頭是陳桂蘭的孫子,剛六歲,他正趴在炕頭上寫作業,說:“娘,我不吃,讓姑姑吃吧。姑姑那麽可憐,我不跟姑姑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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