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幽靈

Twiggy請我吃茶。

所謂吃茶,即是“吃”,茶葉嚼碎吞進了,這是中國風味。

但我已經許久沒有去中國了,我生了亞洲人的面孔,甚至連亞洲的街道是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不知道今日這杯茶是不是純正的中國産。

“時尚潮流不都喝咖啡吃甜食,你怎學吃茶?”Livian笑Twiggy,她是我們的上司,我們經紀公司的CEO,雖是老板,卻與我們相交甚好,更與Twiggy是老朋友。

Twiggy道:“潮流不是附庸,是創造。”

Livian笑他,我也笑他,他有時驕傲過頭,說來實在嘲諷,我突然想到Gabriel,他是Twiggy的表弟,經他介紹給我做助理,我卻将人逼得自殺。

但我奇怪的是,一直以來Twiggy都未提及他表弟死去的事情。

一日走秀結束,慶功宴,宴會上提及Twiggy。

“Twiggy16歲一人來到法國,不到5年就出落成超模。”有女賓這樣低聲竊語。

“他有個表弟。”我說。

“怎可能!”女賓笑道,“他剛出道是一個人混不來,投靠了大設計師走了兩場show這才出頭,你們是故友。可有猛料?”

故友自然有猛料,但是怎會爆料給你?

我并不會背叛Twiggy,但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說Gabriel是他表弟,于是我去問Twiggy,他此時正和女賓們口中那位“大設計師”說話。

他們舉起香槟,金色的液體遮擋住他們的臉,但我知道他們在接吻。

“Gabriel不是你的表弟。”在他們分開,我拉住Twiggy。

他一臉茫然:“誰是Gabriel,你的新歡?我沒有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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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所以我只好投降。

“你給我介紹一個助理,名字叫做Gabriel,你說是你的表弟。”我耐心解釋。

誰料Twiggy瞪大眼睛:“我幾時介紹給你!”

我也生起氣來:“你還講,你的表弟Gabriel成日煩死我。”

“我沒有給你介紹助理,據我所知裏也只有兩個助理,不信我給你打電話。”

他說着撥通boss的電話,慵懶的女聲很快就響起。

“您好?”

“Livian,”Twiggy說,“我幾時介紹助理給Cerki?”

電話裏的對方明顯茫然:“沒有啊。”

“怎可能!”我尖叫起來,搶過電話,對着話筒裏的人說道:“怎可能,他叫Gabriel,我前幾日還打電話問你他的事情!”

對方明顯不耐煩,“這一個月你都沒有聯系過我!”

“不可能,他以前就住在我家!”

“你家一直都是你一個人住啊!”

我感到無力,Twiggy扶住我,“你還好吧?”

我問他:“你是不是有一個GUCCI的箱子,亞麻格子。”

他答我是啊。

我稍稍放下心來,于是致電給我的助理,我曾打電話叫他燒掉那個箱子,他接通,又給我肯定的回答。

“說來奇怪,箱子沒有鎖死,”他說,“所以不小心打開了,裏面空蕩蕩的。”

怎麽可能,那裏面是Gabriel的東西啊!

我感到毛骨悚然,Twiggy卻有些不高興地質問我,“你怎麽燒掉那個箱子,雖說是我淘汰的,但好歹也是我送你的啊。”

“是你送給Gabriel的。”我糾正他。

Twiggy非常生氣,他瞪我一眼。

“你真是有病!從天臺上掉下來把你腦子也摔壞了嗎!”他說完氣呼呼地離開了我。

晚上回到工作室,助理告訴我去米蘭拍片。

“我上個禮拜才去的米蘭。”我一邊看資料一邊随口說,“這個月又去?”

助理露出了非常震驚的表情。

“你從沒去過米蘭,這是第一次。”他說。

我一愣,“上個星期我确實去了米蘭啊。”去找Gabriel。

Livian在一旁笑話我:“Twiggy講你跌壞腦子,果真如此,你看看上周你在哪?”

她說完扔來行程表,果然,我上周一周都在時裝秀,根本沒有時間去米蘭。

“怎可能!”我大叫,“我當真去了米蘭,還去找了人!”

Livian大笑起來:“別開玩笑了,你的行程我還不知道嗎?”

我無言以對,再說下去,她一定以為我要瘋了。

我失魂落魄的回家,房子裏還有Gabriel住過的痕跡,他的印花拖鞋就放在門口,嶄新的,彩色字母印花的,他的門沿上還懸挂着日式的風鈴,風一吹就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我不知道周圍的人都在否定他的存在,或許是因為我逼死了他他們害怕我自責,事實上我并不會因為這個而自責,這是他愚蠢的選擇。

但是我為自己的這個想法而感到吃驚,他們為何知道Gabriel的死與我相關?

我再次打給Twiggy。

“我沒有表弟!也不認識什麽Gabriel!”他在電話裏朝我怒吼,“你再這樣我們的友情就完蛋了,Cerki,你一個人發瘋是你的事情!”

他很憤怒地挂了電話,我只有打給Livian。

想當然的,我也收到了Livian的冷嘲熱諷。

“我建議你去找一個心理醫生,如果你認為Gabriel真的存在的話。”

最後,她這麽說。

Gabriel當然存在過,我非常肯定。

晚上回家的時候我坐在客廳裏,客廳正對着Gabriel的房間,門上挂着的日式風鈴随着微風輕輕擺動。

我突然想要進去Gabriel的房間看。

自從他搬進來以後我從來沒有去過他那個房間。

出乎意料的,他的房間相當整潔,一點屬于他的東西都沒有,顯然Gabriel走的時候非常認真地收拾過了。

我什麽也沒找到。

我感到非常沮喪。

我疲乏地坐在Gabriel曾經睡過的小床上,突然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

“Cerki……Cerki……”

我一下子就從床上跳了起來,這是Gabriel的聲音!

他回來了,實在是太好了,我可以帶他去找Twiggy和Livian證明,他是真實存在的!

我連忙循聲望去,他就蹲在冰箱旁邊,雙手抱膝。可憐巴巴地看着我。

“我們走吧,我帶你去見Twiggy,他竟然說你不是他的表弟!”我朝他伸出一只手。

他沒有握住我的手。

有什麽不對的地方,Gabriel不是應該死了嗎?

我害怕得後退了一步。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憂慮,對我苦笑了一下:“Cerki,我沒死,那是我故意找人吓唬你的,你心裏還是有一點我的對不對,所以你才回去米蘭找我對嗎?”

胡言亂語!我從來就不會在乎誰,我只在乎錢,Money!

Gabriel搖搖頭,“你在乎的,但是你并不承認。”

一瞬間我覺得Gabriel在消失的這幾天真的有所成長,他的态度稍微能夠強硬一些了。

“那又如何?”我說道,“你什麽也不能從我這裏得到。”

Gabriel很難過:“我沒有想要從你那裏得到什麽。”

誰管你,我心想。

“我帶你去見Twiggy,你們能夠最好當面對質,我不想被人當成精神病了。”我說着拉起他,他很輕,像羽毛一樣輕飄飄的。

我找到Twiggy,他正在忙,我叫他,他一邊低頭一邊嘟囔:“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沒有表弟,更不認識什麽叫做Gabriel的人!”

他說着擡起了頭,我感覺他在看着Gabriel——或者是我拉着的Gabriel的手。

“你……”Twiggy震驚地看着我,“這就是Gabriel?”

他好像非常惶恐,我不明其意:“Twiggy,你怎麽了?”

Twiggy古怪地看着我,我也有些擔心地看着他。

“沒什麽,”良久之後Twiggy才又低頭專注于工作。

我被他忽視了,但是至少我從他這靜的表情裏知道了些麽。

“你應該去找Livian,請她給你介紹一個醫生。”在我走的時候,Twiggy大聲地告訴我。

我真的去找了Livian,因為我意識到事情的走勢非常奇怪,我見了Livian,向她引薦了Gabriel,奇怪的是,Livian的表情也相當奇怪。

“我給你和Gabriel拍張照片吧。“她突然說。

雖然我并不樂意和這樣的人拍照,但是既然是Livian——我的Boss的要求,我還是照做了。

“三、二、一,茄子!”她說着把手機給我看。

但是奇怪的是,原本應該是兩個人的手機屏幕裏,只剩下我一個人。

Livian看了我一眼,她說:“你知道嗎,從你進我辦公室的時候,一直就是一個人。”

我不相信,Livian請人調出大堂錄像和電梯錄像以及辦公室的錄像。

沒錯,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

我吓得一身冷汗,環顧四周,Gabriel果然不見了,“他是不是幽靈……”

Livian不屑地看我,“現在什麽年代了你還相信有幽靈嗎?”

我當然相信幽靈,它們無論男女都相當美豔。

但是沒有一個長成Gabriel這樣平凡的樣子,他又瘦又小,剪着最土氣的頭發,穿着最過時的衣服。

但是他一直就在我的身邊。

現在也是。

我回頭去看Gabriel,他對我微笑着。

我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Gabriel,”我問旁邊的人,“你一直跟着我對不對?”

Gabriel點點頭,又搖搖頭。

Livian疑惑地問我:“你在和誰講話,和‘Gabriel’。”

我只好點頭,我想我的表情一定非常惶恐,Livian像是看一個神經病人一樣看着我。

“你最好去看醫生,我給你介紹一位在這方面相當權威的醫生。”她說着低頭在抽屜裏翻找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塞在了我的手中。

“是什麽?去除幽靈公司?”我随口問道,翻過名片看了看。

“是精神病醫師,我懷疑你有臆想症。”Livian嚴肅地看我,我亦吃驚地望她。

“今天不是愚人節,我非常好,我沒有精神病,Gabriel真的是存在的,我還同他一起做過愛!他是有溫度的,他不是我虛構的!”我差點失控對我的老板大吼,但是Livian還是嚴肅地望着我。

“你去看看,”她最後溫柔地對我下通牒,“不然以你這種精神狀态沒有辦法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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