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趙南星窩了一肚子的火, 險些喪失理智。

幾分鐘後終于又找回來,她先回辦公室給趙德昌打電話,結果趙德昌沒接。

沈沂便站在她辦公室裏陪着, 她始終背對沈沂。

辦公室裏安靜到将她手機聽筒的聲音無限放大, 趙南星的氣又一次提起來, 但耐着性子又給趙德昌打了電話。

趙德昌沒接,她就給趙德昌發短信:【你兒子快死了, 速到醫院。】

在這種情況下, 她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消息剛剛發送,季杏就來敲門,“趙醫生,有情況。”

趙南星應了聲好便急匆匆出了門,而季杏看着辦公室裏的沈沂發愣:“你……怎麽會在這兒?”

徐嘉樹适時出現, 調侃道:“好奇心害死貓啊,季杏。”

季杏縮了縮脖子,轉頭一看趙南星已經走出了幾十米, 立刻小跑着過去。

沈沂瞟向徐嘉樹,“今晚你也值班?”

“嗯。”徐嘉樹點頭:“應周公主要求, 我的排班表跟趙南星幾乎都是一天。”

不過他的班排得沒趙南星那麽密,一周只有一個夜班。

徐嘉樹和沈沂也是舊識,但并不熟。

徐嘉樹跟程闕的哥哥程商津一屆。

沈沂也沒多和他聊, 打了個招呼就離開, 但在離開前沈沂忽然說:“謝謝你平日對趙南星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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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嘉樹一愣, “應公主所托罷了。”

“況且趙醫生很優秀。”徐嘉樹說:“她很早就能獨當一面了。”

沈沂微怔。

徐嘉樹輕飄飄地說:“也不知道是什麽環境才能培養出這麽堅韌的人。沈沂, 原來沒看出來。”

沈沂錯愕:“什麽?”

“原來你是這麽慫的人。”徐嘉樹勾唇輕笑:“喜歡是要當面說的, 背地裏做好事多沒勁。”

沈沂聞言愣住, 當徐嘉樹擡腳要走時, 他卻低聲說:“那你對周悅齊呢?”

徐嘉樹那斯文的笑忽然挂在臉上,略顯僵硬。

沈沂閉了閉眼,語氣沉重:“不是所有喜歡都能說出口的。”

他越過徐嘉樹,“你應該懂。”

趙南星看見趙祈霖的時候,他還站着,一副桀骜不羁的模樣。

而參與鬥毆的另一名同學已經躺在醫院的擔架上,周悅齊跟着跑進來,看見趙南星以後就像看到了主心骨,“星星,你快救救他……”

“我知道了。”趙南星拍了下她的手背,“別擔心。”

說完以後便忙碌起來,其間半個眼神都沒分給趙祈霖。

擔架的轱辘聲在寂靜的空間裏響起,趙南星正跟着往進走的時候,只聽趙祈霖輕嗤一聲,“又死不了,裝得真像。”

趙南星斜睨他一眼,目光冷得能結冰。

“看我幹嘛?”趙祈霖單手插兜,一甩額前的劉海兒,不耐煩道:“他死不了。”

趙南星冷笑:“你最好這麽祈禱。”

周悅齊站在一旁,氣得快要吐血:“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他可是你刺傷的。”

“我一向如此。”趙祈霖愈發冷淡,“周老師,多擔待。”

最後三個字說得格外欠。

周悅齊差點就撸起袖子動手,結果趙祈霖挑釁地看向她:“乖乖女還要打人?”

“你個混球。”周悅齊罵道:“要是劉楚同學有什麽意外,我看你得去坐幾年牢。”

“老師,這麽對學生說話不合适吧?”趙祈霖邪笑:“而且我是未成年,就算劉楚出了什麽事兒,我似乎,也應該沒什麽大事。況且,我不是還有個當律師的姐、夫麽?”

他說的時候刻意停頓,把周悅齊的怒火全都挑撥起來,“你先問問星星,認不認你這個混球弟弟。”

這邊兒吵起來,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周悅齊一邊呵斥他一邊強忍眼淚。

今晚發生的所有事都超出了她的閱歷範疇。

自幼被保護得太好,遇見這種事根本不知道怎麽處理。

“她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趙祈霖說:“畢竟我們流淌着同樣的血液。”

“什麽……”周悅齊正要罵髒話,結果嘴忽然被捂住,整個人都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當中。

“嗚嗚~”周悅齊掙紮,徐嘉樹這才松開她,“多大人了,跟學生吵什麽。”

徐嘉樹冷靜地說:“他就是故意惹你生氣的,別上當。”

周悅齊深呼吸一口氣,情緒這才稍平靜一些。

她也看到了沈沂,擡手朝沈沂打了個招呼,“嗨。”

沈沂朝她颔首。

趙祈霖也看過去,扯着唇玩世不恭地笑:“是姐夫啊。”

刻意咬重了讀音,“是來為我辯護的麽?”

沈沂眉頭微皺。

他和趙祈霖只見過一面,是在婚禮的前一天。

當時他來找趙南星,一番冷嘲熱諷,趙南星直接開口讓他滾。

但十七八歲的少年最懂得如何氣人,任憑趙南星說什麽也不離開,只是嘲諷趙南星結婚也不喊父親和弟弟。

沈沂站得遠,依舊被少年看見,還見了一面,他的自我介紹是:“趙南星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連趙南星這個姐都不認,更何況沈沂這個姐夫。

沈沂沒來得及否認,醫院門口就沖進來一撥人,為首的女人焦急地找周悅齊:“周老師,我們家劉楚怎麽樣了?怎麽回事兒啊?”

趙祈霖頓時收斂了所有的表情,冷淡地站在那兒,沒再挑釁任何人。

而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忽然走到趙祈霖面前,直接揪住他領子,“是不是你殺我兒子?我他媽的……”

說着就揮起了拳頭,但胳膊被人懸空架住。

沈沂的風衣繃緊,肌肉力量在此刻盡顯。

“你就是他家長吧?”男人被抓得不能動彈,将矛頭指向了沈沂,“不過你這麽年輕,是他哥?”

“是我……”趙祈霖正欲說,沈沂卻冷聲道:“不認識。”

“那你維護他?放開我。”男人厲聲道:“我今天就打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沈沂拽住他,“先生,這裏是醫院,不是尋釁滋事的地方,一切都等您兒子從急救室出來再解決。這邊也已經聯系了他的家長,很快就過來,到時候歡迎您使用法律手段維權,即便是未成年人,也應當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沈沂說完之後把他的胳膊拽下來,從兜裏拿出一張名片。

——君誠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  沈沂

男人自然聽過君誠,狐疑地看向沈沂,又看了看一臉拽樣的趙祈霖,“真沒關系?”

“幾乎沒有。”沈沂說:“到時候歡迎您聯系我們律所。”

他身後的趙祈霖頓時變了臉色。

周悅齊适時開口:“就是,劉楚爸爸,我們都是文明人,用現代方法解決問題再合适不過,就算是未成年,也能進看守所。況且他已經滿16了,惡意傷人、知法犯法,夠他留個案底的。這次我一定會向學校報告,到時候看是開除或記大過、譴家反省,一定會給你們和劉楚一個滿意的答複。”

她剛說完,徐嘉樹扯了扯她的胳膊。

周悅齊問:“幹嘛?”

徐嘉樹怔了兩秒,随後無奈搖頭:“沒事了。”

随她去吧,反正最後還有他和周朗來收尾。

經過半個小時的搶救,劉楚轉入普通病房觀察。

兒童剪刀沒那麽鋒利,刺中的也不是要害,但劉楚先天身體弱,體內血小板比常人少,一旦有傷口就容易流血不止,也幸好送來得及時。

劉楚的血型又是罕見的O型血,用了醫院兩袋庫存。

趙南星出來的時候,劉楚父母和周悅齊都圍了過來,只有趙祈霖站在走廊裏,倚着牆打游戲,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趙南星平常自認情緒管理非常好,很少生氣,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還是摁了摁手指,有種想打人的沖動。

更遑論劉楚的父母。

她還在想,劉楚的父母素質真好,尤其他父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竟然能克制住,沒把趙祈霖摁在地上打一頓。

那種被嬌慣壞了的東西就得吃點社會的苦頭,不然往後真無法無天。

趙南星心裏雖這麽想的,但面上并未顯露,只淡定地跟對方說了劉楚的情況。

劉楚母親讓她出傷級認定情況,趙南星二話不說點了頭,“稍晚我會……”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聲喝止,“等等。”

趙德昌和他現任老婆陳澗書都跑了過來,趙祈霖這才收起了手機,不過依舊是那副懶散的站姿,看着都想讓人給他一拳。

趙德昌是生意人,也不管認不認識,反正一過來就跟人家寒暄,又向周悅齊了解情況。

周悅齊都不好意思說是因為一個女孩兒,為了給唐璇遮掩,所以只能說是兩位同學起了口角矛盾。

趙德昌便彎腰給人道歉。

趙南星站在那看不下去,只繼續對劉楚母親說:“之後到我辦公室來拿傷級認定。”

劉楚母親感謝道:“真是麻煩您了。”

“沒事。”趙南星說。

一聽要傷級認定,陳澗書急了,“南星,你做什麽?這種東西出了有什麽用?咱們私下和解不就行了?”

“不。”劉楚父親拿着沈沂的名片,冷嗤一聲:“我們要走法律程序。你兒子這麽大就敢往人身上戳刀子,以後還指不定幹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兒呢,最起碼也得送他進去留個案底,我請最好的律師。”

陳澗書一愣,立刻不服輸地說:“請就請,誰還不認識個好律師了呢?”

“沈沂。”陳澗書看向沈沂:“這次你來當祈霖的辯護律師,我相信我們家祈霖不是這種人。”

一副命令語氣。

趙德昌拽了拽吵上頭的陳澗書,又向劉楚父母賠罪:“你們別跟小孩一般見識,這不是還沒弄清楚其中緣由麽?咱們等弄清楚了再說也不遲。”

“再怎麽樣也不該拿刀。”劉楚母親剛哭完,聲音還沙啞,看向趙祈霖時滿眼失望:“同學之間吵個架什麽的都正常,揮個拳頭我今天也能忍了,畢竟十六七歲的小孩兒沖動,我能理解,但他拿的是刀啊,再晚來一會兒,我家劉楚還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劉楚母親個子不高,還不到一米六,但氣場很強大,“趙祈霖父親,不管你們請多好的律師,你們家多有錢,這場官司我們都奉陪到底。”

“好啊。敬酒不吃吃罰酒。”陳澗書撸起了袖子,“你們要打官司是吧?行,咱們就法庭上見。”

說完轉頭看向沈沂:“沈沂,這次你一定得幫這個忙,聽見沒?”

趙南星在一旁已經皺起了眉頭,手插在白大褂裏也已握緊拳頭。

這一幕讓她想起了很多年以前。

那一年的陳澗書懷孕五個月,肚子微微隆起,也是以這樣的姿态走進她家,坐在她家的餐桌上,以這種理所當然的命令語氣說:“大姐,這次你真得離婚了。”

那一年的趙南星狠狠瞪着她,而她走過去摸了摸趙南星的腦袋,把整齊的公主辮兒摸亂,趙南星一掙,辮子打在她肚子上。

一點兒都不重。

但她往後退了好幾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趙南星罵:“你個小丫頭,我摸你是看得起你,你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大小姐呢?我跟你說,得罪了我你以後沒好果子吃,我不讓你爹要你。”

那會兒奶奶就站在不遠處。

趙南星依舊狠狠地剜向她。

陳澗書冷笑:“看什麽看?我肚子裏的可是趙家的長孫,弄壞了你賠得起嗎?”

周淑捂住了她的耳朵。

這麽多年過去,陳澗書依舊沒變。

依舊是那副蠻不講理的惡心模樣,撒潑打滾蠻不講理一把好手。

沈沂卻沒理會陳澗書的命令,“不好意思,我目前是劉楚的代理律師。”

陳澗書一愣:“什麽時候?”

沈沂薄唇輕啓,“剛、才。”

陳澗書徹底傻了,氣不打一處來:“你有病吧?再怎麽說你也是祈霖的……”

趙南星終于忍不住,“你才有病吧?”

她站到沈沂身前,深呼吸了一口氣道:“你要頤指氣使就回你自己家裏去。”

陳澗書辯駁:“我……”

趙南星卻沒給她辯駁的機會,冷聲道:“少對我的人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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