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趙南星将那條語音翻來覆去聽了好幾次, 他聲音裏帶着醉意的缱绻,似是喝了酒。

心髒頓時被擊中,她撥了語音通話。

沈沂很快接起來, “什麽事兒?”

尾調輕輕往上揚, 在喧鬧的背景音裏也能聽出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散漫。

“你在外面?”趙南星問。

“嗯。”沈沂說:“外邊在放煙花。”

聽上去也很熱鬧。

“現在還有麽?”趙南星話音落下的瞬間, 沈沂那邊傳來了“咔噠”聲,随後安靜下來。

“結束了。”沈沂說。

趙南星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她打這個電話也沒什麽意圖, 可能就是心念一動, 也沒有事情要跟沈沂說。

所以此刻沉默下來,兩人的呼吸聲通過聽筒傳遞,經過電流處理的聲音讓他們彼此都覺得很近。

幾秒後,沈沂喊她:“趙南星。”

“嗯?”

“生日結束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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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進入二十九歲的世界。”

“……”

很平淡的對話,但趙南星卻覺得他今天話比之前要多, 要溫柔。

所以有些貪戀。

“你喝酒了?”趙南星問。

沈沂:“嗯,晚上有應酬。”

“不困?”趙南星又問。

“還好。”沈沂說完後微頓:“你想看煙花麽?”

把剛才斷開的話題又重新續上。

趙南星對這些沒什麽執念,她只是聽見沈沂說港城在放煙花, 忽然想起很久沒看過煙花,這才多問了一句。

可現在沈沂問起來, 她在猶豫之後道:“想。”

沈沂的呼吸放輕,他聲音淡淡地:“那下次一起來港城吧。”

到這個璀璨之都,一起看煙花。

若仔細聽, 還能聽到沈沂的尾音在抖, 帶着一絲小心翼翼。

似是怕趙南星拒絕。

“好。”趙南星說:“有機會。”

趙南星跟沈沂沒度過蜜月。

結婚那會兒, 趙南星剛進醫院, 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兩半用, 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事, 沈沂亦然。

再加上趙南星那時對沈沂還有些警惕, 她将沈沂約到咖啡廳,一本正經地提議:“婚禮一切從簡,不度蜜月,不跟父母同住。”

沈沂只溫聲問:“不後悔?”

趙南星皺眉:“為什麽要後悔?”

“很多女生都想要蜜月。”沈沂說:“別人有的,你最好也有吧。”

趙南星當時覺得跟沈沂出去旅行,一定玩不愉快,也不安心。

“我從來不跟別人比。”趙南星說:“所以不度蜜月。”

沈沂卻輕笑:“明明小時候很愛争第一。”

提及小時候,趙南星頓時變了臉色,嚴肅道:“你也說了是小時候,現在已經變了。”

沈沂察覺到她的變化,收斂笑意:“行,那就照你說得做。”

趙南星這會兒回想起來,剛重逢時她應當對沈沂很兇。

她并不想跟沈沂扯上什麽關系。

沈沂還問過她:“你來雲京前有問我外婆,我住在哪兒嘛?”

趙南星搖頭:“那會我都交了新朋友,把你忘了。”

沈沂:“……”

因為這句話,沈沂連着加了兩天班。

但趙南星并沒忘,她只是不願示弱。

如果跟沈沂說,她這麽多年還記得他,那一次會去同學會也是因為聽說他會去。

也就意味着把自己剖開攤平在他面前。

她怕被嘲笑,怕得不到回應,也怕沉默。

他們重逢後一提到小時候,總不太愉快,逐漸也就不提了。

可趙南星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想起來那些過往。

無憂無慮的、滿是歡笑的童年,永遠有一層溫暖的陽光灑落在上面。

跟沈沂一同奔跑在荒野之間,帶着沈沂挽起褲腿邁入水裏抓魚,在放學之後拉着他的手跑回家……

有太多太多美好的瞬間,可在成長的某一天,她把這些美好的記憶放在盒子裏塵封,壓在了心底最深處。

若是非要打開,那會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把她的愛恨嗔癡貪怒怨悉數放出來。

趙南星不敢。

沈沂提出一起去港城,趙南星很開心,當晚就查了港城的天氣,最适宜去港城的季節。

她白日裏睡了一天,此刻心思活泛,保存了網上一大堆攻略。

臨睡前還打開了小紅書,發了條動态:【聽說港城的夜景很美,煙火也漂亮。晚安。】

可能因為加了城市,浏覽量劇增。

很快,有人點贊了她這條小紅書。

而沈沂給她發來一條:【我忙完了。睡沒?】

趙南星回:【快了。】

沈沂:【那就是還沒。】

趙南星想回嗯,卻在打了這個字以後又删掉,【嗯,怎麽了?】

沈沂問:【想看煙花麽?】

趙南星:【……】

沈沂:【不信?】

趙南星:【你錄視頻了?】

沈沂:【/煙花】

一團煙花在屏幕中間綻放。

突兀但浪漫。

趙南星:【……】

她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煙花。

但更沒想到是沈沂竟然知道這種方法。

這還是以前周悅齊告訴她的,那天晚上周悅齊在群裏發了圖片,讓她們保存了當背景圖,然後在群裏放了一晚的煙花。

沈沂:【這算嗎?】

趙南星:【電子煙花。】

沈沂:【沒辦法,這邊是因為有活動,就那一會兒,沒錄下來。】

趙南星:【勉強算。】

沈沂:【那就行。】

随後在趙南星沒回複的時間裏,連着發了七八條煙花。

屏幕中間都被璀璨的煙花占滿。

發完以後,沈沂發來條語音:“你還記不記得,那年我們一起放過煙花。”

趙南星的記憶随着他的話回到幼時。

那年趙德昌有個煙花廠的朋友給送來很多煙花,他便給左鄰右舍都發了一些。

趙南星家裏留了最多。

除夕夜那天晚上,好多小朋友都在院子裏放煙花。

最熱鬧的時候,趙南星就跟沈沂搬着小凳子坐在院子裏看煙花。

沈沂安靜,她便一個人說,不斷地點評那些煙花的形狀和顏色。

等到快淩晨時,空中沒了煙花,她才興致勃勃地拿了一堆要出去放。

趙德昌不放心,結果她拉着沈沂就往外跑,一直跑到村外。

她看起來膽子大,但拿打火機點煙火還是不敢,是沈沂從她手裏拿過打火機。

她就站在不遠處看着。

……

沒等她回憶完,沈沂又發來一條:【睡了?】

趙南星的記憶頓時被拉回來,也驀地想起那一年她家的煙花是陳澗書的哥哥送過來的。

所以連帶地對這件事也不爽起來。

趙南星:【困了。】

沈沂:【那,晚安。】

趙南星:【晚安。】

煙花的話題就此被她略過,沒有跟沈沂去聊那些過往。

沈沂提及了那年放煙花的事,趙南星夜裏便夢到了那一年。

煙花升到空中以後她仰起頭看,眼裏都是璀璨的煙火。

而趙德昌那年的煙花專門給她定做的,綻放到空中以後,會有一個“星”字。

但也有威力比較大的。

有個煙火到空中綻放得很漂亮,但在落下來的那瞬間,還未滅的火星子直直朝趙南星砸過來。

在那一刻,沈沂直接把她抱在懷裏一起彎下腰,火星子落在了他背上,燙了個洞。

那一年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聽人說那件衣服一萬多。

趙南星後來再也沒見他穿過。

翌日醒來時,趙南星靠在床頭恍惚了許久。

陽光折射着鋪滿地面的雪照進房間,她摁了摁眉心,這才起床。

時間在日複一日的生活中流逝。

急診科還是一如既往的忙,沈沂從港城回來時已經是12月中旬。

那天晚上她仍舊是夜班。

沈沂飛機落地時是夜裏四點,助理在車上問把他送到哪兒,他望着外邊薄霧蒙蒙的天,在下一個分岔路口前選道:“雲醫。”

“您要去探望病人?”助理詫異。

沈沂從卷宗裏擡起頭,“我沒說過嗎?”

助理愈疑惑:“什麽?”

“我妻子在雲醫工作。”沈沂說。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忽地磕絆了下,尤其是在說稱呼的時候。

分明也當着趙南星的面這麽介紹過,但私下裏跟他的同事說的時候,會覺得心虛。

他也覺得這場婚姻好似是場玩笑。

但沒人知道,他曾為這場看似“玩笑”的婚姻付出了多少。

助理微怔,“原來是嫂子在那兒上班啊。她在哪個科室?”

“急診科。”沈沂的指腹搓撚着卷宗的底部,“去找她吃早飯。”

助理調侃:“您還真是愛嫂子,在港城出差的時候就心心念念着回來,這一回來就要去找嫂子。”

他這話說得沈沂一愣:“有嗎?”

助理篤定:“有的。”

沈沂先是竊喜,而後很快收斂笑容,冷聲道:“開車吧。”

助理從沈沂入職君誠就一直在了,處了幾個月對他觀感也很好。

雖年少有為,但從來不擺架子,很多事都親力親為,也确實有格局和遠見,還能完美地把控每一個細節。

最主要的是對身邊人都很溫和,從未發過火。

所以他才會這麽肆無忌憚地跟沈沂開玩笑,結果沒想到沈沂忽然冷了聲音。

但助理并沒放在心上。

等轉過了一條街,助理才說:“放心,我一定平安送您抵達。”

沈沂看到熟悉的建築物,沒擡頭,只嗤了句:“話多。”

車子安穩停在雲醫門口,助理笑道:“沈律,到家了。”

沈沂:“什麽?”

助理打開了車窗,一陣冷風襲來,救護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急診科的門口已經站好了人。

趙南星筆直地站在那兒,眉頭緊鎖。

沈沂望着她的方向出神,助理也沿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沈沂很快收回目光。

助理揶揄:“有老婆在的地方就是家。”

沈沂:“……”

趙南星跟沈沂的生活回到了原點,準确來說更親近了些。

兩人甚至可以在傍晚時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劇,不過看不了多久沈沂的手機就會響。

他依舊很忙,把自己埋進了工作裏一樣。

趙南星無聊的時候會看書,便窩進書房裏。

而沈沂則拿着電腦坐在桌前看卷宗。

在這一年的末尾,關璟案正式開庭,不公開審理。

一審判決結果是判處關璟有期徒刑三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

沈沂的導師在判決結果下來之後很不服,決定上訴。

在那個跨年夜的晚上,沈沂在客廳接了一晚電話,趙南星從浴室出來時他在聊,去廚房時他在聊,回卧室時他依舊在聊。

直到淩晨十二點半,他才回了卧室。

趙南星已經玩手機玩累,閉上眼睛醞釀睡意,結果身邊慢慢塌陷下去。

她順勢翻了個身,剛好對着沈沂。

有道尖銳的目光盯着她看,她緩緩睜開眼睛,卻在睜開那一瞬間,短暫地見了下光,爾後眼皮上有溫熱的觸感傳來,沈沂的唇落在她眼皮上。

沈沂的掌心拂過她的腰,沿着腰線一路往上,把睡衣也推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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