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憐煜話裏頭的警告意味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他素來不喜言色,一兩分都能讓人看出來端倪。
杜成越頑劣,京中圈他玩得很開,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不至于博學淵深,他的眼尖和魚龍混雜的本事可通透着。
回過來神,意識到不大對勁,又想到最初時候在宅子裏見到的光景。
裕安長公主是沒有什麽反應,可憐煜呢?
長公主府的馬車揚長而去,他還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意味深長端詳。
這麽大反應啊......
馬車一路行至公主府上門口,終于停下,明明沒有多遠的路程。
早間出門的時候還想着逃避,而今越發靠近公主府,他微微有些緊張,甚至迫不及待。
想要見到阿姐。
可是這樣的迫不及待,讓他頓不住腳,他不該這樣做。
思緒還在堵着,心裏仍然在糾結打架。
馬車堪堪停穩,不等人搬來踩凳,憐煜的身子已經快了一步,跳了下去,見到在府門口迎等他的女郎。
一襲煙羅紫的襦裙,俏生生立在那。
旁邊的婢女給她搖着團扇送風,見到他來,柔笑問着話走過來。
“阿煜,回來了。”
嗓音溫軟似涼泉雨露,浸潤他全身的筋骨,讓他如獲新生,得了很大的力量。
Advertisement
憐煜三步并作一步走,他腿長跨邁的步子大,沒等到楚凝邁出幾步,已到了她的面前。
伸手替她遮擋即将鋪曬到身上的炎陽。
沒見到時要離得近,真的近了,又開始懼怕了,退遠半步。
“外頭熱,阿姐不要出來,在府內等就好了。”
胸腔翻湧着,見到了女郎溫和柔膩的眉眼,又酸澀下去。
憐煜半邊的身子都被露在晨陽底下,楚凝看着他半邊俊臉,被烈陽渡了一層薄絨的光,
只看一邊模糊的輪廓,這樣真的和他好像,只多帶了幾分腼腆和怯然。
女郎的怔愣讓憐煜驚惶,莫不是他的異常過于明顯,讓阿姐發現了什麽?
那雙嫩白的柔夷伸了過來,碰到他的手腕,憐煜渾身顫了。
看過去,撞入女人的水眸當中。
“阿姐?”
楚凝若是細聽,便能聽出古怪,可惜并沒有。
“光顧着說阿姐,你自個半邊身子都在太陽底下曬着,不覺着熱嗎?”
原來是因為這個,憐煜心裏松了一口氣。
“不熱。”
府上又是圓當當擺滿了一桌,憐煜看着滿桌好食好菜,本來不餓,看到阿姐,他忽然也覺得餓了。
只是他不敢再離楚凝太近,不動聲色挪圓凳拉開與她的距離。
阿姐身上的香味馥郁,團扇送風的同時,也将香味往這邊帶過來,很好聞。
好在阿姐沒有察覺。
“阿煜,這個清蒸蛋花絲很不錯,你嘗嘗。”
憐煜吃了,點頭。
楚凝話音莆落,他想到在杜宅和杜成越分別時,他說你這樣話少,姐姐指不定很悶。
的确是,白日裏邵瀛不在,阿姐一個人,跟了憐煜這些日子,相較于楚凝對他的體貼,更多時候,阿姐也并不是多話的。
思及此,心上也免不了泛起漣漪。
阿姐對他和旁人是不一樣的,旁人阿姐不理會,阿姐總跟他說很多。
“阿姐夾的都好吃。”
難得聽他說幾句可心話,不是慣常來的,新奇之餘,楚凝笑彎住了眼,“阿煜今日嘴真甜。”
又給他多夾了幾筷子姜絲魚肉。
魚原先不是姜絲混做,是楚凝吩咐小廚房這樣做來吃,姜能暖胃,總熬得濃濃喝下肚,也不好,放在膳食裏,給憐煜做食補。
是藥三分毒,前不久,憐煜的藥已經叫楚凝給停了。
多吩咐膳房的人給他熬一些方便進補的人參和紅棗黃芪之類。
今日的午膳用得很融洽,昨日夜裏莫名鬧起來的不愉快,全都被抛之腦後,很融洽地沒有再提。
用過了膳食,婢女們上來清涼解膩的茶水,喝了兩口,一如前幾日,楚凝帶着憐煜走過垂花門,繞長廊下走着消食。
她特命人不要跟着,憐煜察覺到楚凝可能有話要問他,心中隐隐有預感,大概是有關昨日的事情。
走在廊下并不熱,憐煜還是跟含妙手裏拿了團扇,以備不時之需。
一直過了廊橋,到亭臺那地方停下。
這塊地方高一些,園中的花樹濃密,遮得嚴實,高也不熱,風少,卻比矮的地方還要更涼。
坐下後,憐煜自覺給楚凝搖團扇。
“難為阿煜還記着阿姐怕熱,你總是很細心,阿姐很多時候都比不過阿煜思慮周全。”
她拉過憐煜的手腕,取出他手裏的團扇拿了放在一旁,撩起他的寬袖。
“阿姐?”少年不明。
女郎柔若無骨的手腕越搭上來,碰着他的臂腕,袖子底下的青筋都鼓動了。
癢,又酥麻。
少年忙不疊要避開,奈何不住楚凝捏住他的腕。
“動什麽?”
察覺到少年止不住的退意,他的手緩緩往後縮,楚凝難得以強勢的力量抓住他。
又想到之前剛和他見面的時候,他就是這樣懼生的模樣。
如今來了多久了,楚凝打趣他。
“阿煜是在跟姐姐見外嗎?”
少年斂了眸眼,“不是...”,楚凝故意歪頭笑問,湊到他面前,“阿煜怕癢?”
額頭上的步搖晃蕩出調皮的弧度。
阿姐這樣笑,好嬌。
不似往常一般的溫婉柔和。
少年的那雙眼睛茫然無措地看着她,他的眼瞳幽深純粹,裏頭波光粼粼。
憐煜另一只手已經已經蜷起來了,聲音輕也帶點低啞,“不是....”
阿姐要做什麽,人都遣走了,在這處少有人來的地方牽住他的手。
“.......”
少年的呼吸微微急促幾分。
楚凝看他整個人都繃直,比女兒家還要濃密纖長的睫毛微顫着。
不禁有些好笑,她難不成還是洪水猛獸嗎?這樣害怕。
楚凝放開了他的手腕,綿軟抽離而去,憐煜有片刻的慌神,他擡了眼。
見楚凝從袖中拿出一小缽子淡青色的膏藥,推至他面前。
“阿煜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這疤掉了,總還會留下一些痕跡。”
看着眼前的瓷罐,憐煜內心說不上來什麽滋味。
阿姐在照顧他,可是這藥,憐煜不想收下,就是一些傷而已,留不留疤能有什麽要緊。
他不是女兒家,不嬌矜。
“這藥珍貴。”
角鬥場的奴隸被看中了,客人買下時,會細細查看,少有買主會喜歡有瑕疵的貨奴。
故而,會在角鬥場買走養傷祛疤的藥,憐煜常常聽見不大方又事多的看客跟角鬥場裏的人讨價還價。
這時候,角鬥場的人便會細數祛疤藥的貴重,調配一小罐,極其不易。
“阿姐留着用吧,我是男兒,身上有疤不礙事。”
反倒是阿姐,肌膚嬌嫩。
他眼常見阿姐的肌膚染上紅。
夏日有蚊蟲飛舞,夜裏納涼都要焚一些祛趕小蟲蚊的香料。
楚凝正色道,“阿煜。”
“阿姐特意前幾日找宮中徐太醫調配的祛疤膏,堅持塗抹,不出半月,就再也看不到從前的痕跡了。”
“過往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了吧。”
少年沉默寡語,楚凝想過,他是不是總記挂着角鬥場的事情。
就怕他觸景傷情,身上的那些傷疤也快好了,不要讓它留下,免得觸疤思痛。
還有,她不想與他相關的,出現一絲的瑕疵。
“阿姐.....”
阿姐竟然替他考慮到這樣的地步,他還總是頻繁生出冒犯阿姐的心思。
少年在心裏唾棄不恥自己。
“答應阿姐不要推拒,好好塗藥好嗎?慢慢忘掉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想了,那些困苦已經過去,阿煜該多笑笑。”
女郎嫩白的手指觸碰到少年的臉側。
這是他和他最相似的地方。
手指往上牽引,少年也聽話跟着揚起了嘴角,他笑起來時很是漂亮,楚凝的目光也跟着頓望住。
甚至憐煜叫她,她都沒回過神。
這種感覺又來了,比上回還要強烈。
阿姐是在看他嗎?為什麽他莫名覺得不是。為什麽的眼神這樣空,明明阿姐的目光是在他的臉上。
少年的頭腦忽而又些莫名的奇怪,耳邊浮現起今日初見杜成越時的場景。
他圍着轉,打量起他的時候,說的一句話,“ 湊近了看,更像了 …. ”
像什麽?準确的來說,是像誰嗎?
憐煜剛好開口要問,楚凝在他要開口時撤了手,贊許說道,“我們阿煜真好看。”
少年混亂如麻的思緒簡短兩句我們給收走。
我們。
應當是他胡亂猜測了,阿姐剛剛就是在看他,阿姐都說了,我們阿煜。
楚凝打開膏藥蓋子,用一個小小的葉片子舀出一點。
“擦藥。”
楚凝并沒有直接提起換夫子的事情,私下連連觀察了幾日,見憐煜并沒有再表現出那天晚上一樣抵觸似的反常情緒。
放寬心思了,應當是适應下來了。
杜明檀并沒有教給憐煜太多的東西,幾日的聽學內容都是寫字。
謄抄詩詞歌賦,他再一一驗收,給憐煜批閱指點,在杜明檀的指點之下,憐煜蒼勁飛揚的字規整了許多,從前看着張狂,而今瞧着多了幾分收斂。
杜成越看不出什麽門道,兩只手捏起宣紙提起來看,“是好看了。”
“只不過啊,我還是覺得,你先前的更好看一些,比眼下你寫得更多了幾分天不怕地不怕的肆意。”
“阿煜你還記得之前的寫法嗎?就寫這幾個字,對比來我瞧瞧。”
憐煜提筆寫下,運筆如飛。
杜成越将兩張寫了同樣字的宣紙鋪在一起,“阿煜,你來看。”
縱觀字的走勢,憐煜想起運筆之時的控力和收放,他恍悟出幾分。
先生授教給他的第一門學問,應當是穩重自稱,然則君子內斂,故而溫潤。
斂藏。
要藏起來,對阿姐,也是要這樣嗎?
杜明檀添了茶回來,按照慣例,驗收他們二人的字。
都看了,今日沒有過多的指點就放下。
“今日授學的時辰到了,成越,你送憐煜出門時,順道去墨書局裏購置幾疊宣紙和墨硯,家裏的不夠用了。”
杜成越簇擁着憐煜出門,楚凝不放心,尋常都是讓含妙過來接憐煜。
接過幾日,憐煜就不讓來了,他和楚凝說,可以自己回去。
出了門,杜成越拽住了憐煜,三言兩語打發了長公主府的小厮,讓他們先走。
拽着憐煜上了他家的馬車。
“祖父讓帶的宣紙太多了,我一人實在忙不過來手腳,早回去也沒什麽事,就跟我一道去幫幫忙吧。”
憐煜掀開車簾一看,長公主府 的馬車已經趕得遠了,他也只能坐下,“快去快回。”
杜成越撐頭笑,”看不出來阿煜還是個念家的。”
“不怕,咱們這一趟來回,也廢不了多少時辰,你就跟着我去,我保準送你回來。”
馬車一路駛離,沒有去墨書局,反而到了京畿處一家酒樓裝潢似的花樓停下。
“這不是賣宣紙的地方。”
杜成越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帶憐煜去墨書局買文房四寶。
他今而個的本意,就是要帶着他逛花樓。
好好玩一玩。
這塊地方,可是有名的幌子花苑,外頭打着吃飯的招牌。
裏頭問了渾話,掌櫃的就牽引人去後院的角樓,那地方才是名副其實的‘吃飯’。
“這不是正午了嗎,咱們先去吃點好的,吃飽喝足,才有力氣買文房紙墨,給祖父帶回去。”
憐煜不想逗留,他只想着快去快回,和阿姐用午膳。
杜成越狗皮膏藥抱着他的四肢,将他推帶着往裏走。
“往常總吃阿煜帶的早膳,今兒個賣給我一些面子,也好叫我能夠作一回東吧。”
路過櫃臺時,杜成越朝掌櫃挑眉吩咐。
他是常客了不用點菜,“酒菜照常,只是伺候酒菜的,需得兩個新來的,要最出挑的。”
掌櫃的忙招呼人,小二低頭哈腰在前頭引路去廂房。
取下肩頭的巾布,“客官您留心腳下咧,小心木樓臺梯,仔細不要摔着您。”
廂房很大,說是吃飯的地方,裝潢卻跟客棧有天差地別,圓桌占着中央,最大的還當屬旁邊那方很大很寬的床榻。
裏頭燃的不知道什麽香,很是甜膩。
憐煜皺起眉頭,臉上帶着明顯易見的不耐,小二上來了酒,見到憐煜,不住嘴的誇。
“好俊俏的一位公子客,往常沒有見過呢。”
杜成越坐下後,腳又翹起來踩着圓凳,嘴磕着瓜子。
“這可是小爺的貴客,你別怠慢了,快去催菜,對了,伺候用膳的廚子,現在門口等着,小爺叫了再進來。”
“好咧。”
憐煜直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吃飯的廂房,置着這麽一方床榻,怎麽樣看都是奇怪。
杜成越撒謊不眨眼,“就是一個吃飯的地。”
“咱們兄弟在一起還沒有碰過杯子,不喝酒不算好兄弟。”
“阿煜你都到這裏了,就別跟我推說什麽不喝啊,單我一個人喝能有什麽趣味。”
憐煜仿佛沒有聽到他掏心掏腹之語,他指着明顯占了好大個廂房的床榻。
“吃飯的地方,要放榻嗎?”
杜成越眨眼,“為什麽不能放?這就是阿煜你愚見了吧,這家酒樓就是怕客人吃多了找不着家,給人安置歇息的,這叫想得周到。”
小二手腳麻溜,很快就上了酒來。
“行了,你走吧。”
杜成越不要精巧的小酒杯,換了海口一樣大的碗,直接給憐煜滿上。
“阿煜,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麽多年,我杜成越見過的人不少,唯獨就跟你處一窩舒服。”
這話倒是不假,”來,是兄弟,咱幹了。”
少年看了看杜成越的臉,又看了跟他臉差不離大的碗。
這酒聞着香,應當也不怎麽烈吧。
兩碗下去,少年就迷糊了,看着什麽地方都在打轉,漂亮的眸子有些混沌了,杜成越又把滿上的酒碗端過來。
憐煜搖頭擺手,“不 …. 不喝了。”
“去買先生交代的筆墨宣紙,送了我就要回去了。”
見阿姐。
杜成越沒想到他的酒量這樣差。
聞言又是一陣哭笑不得,虧他都要倒了,還惦記着祖父交代下來要買的文房四寶和筆墨紙硯呢。
這怎麽能走呢,說好了尋歡作樂。
他可是聽說今兒個來了幾個很是漂亮的上家憐人,他是打算挑幹淨的給憐煜,“最後一碗,喝了咱們就走。”
先叫他徹底歇了心思。
杜成越沒有想到,這一碗下去,等他出去叫伺候的憐人進來時,方才還立着的憐煜已經伏案倒了下去,徹底不省人事了。
這算是怎麽搞啊?!
都到這一步了,總不能前功盡棄吧,這無功折返可怎麽算一回事。
杜成越本想要叫憐煜挑,這眼下,他就指了左邊那個過去,“你,上去。”
少年通身清貴,樣貌又是一等一的好。
初回能跟上這樣的貴人,那是天賜的好福氣,這肯定是要使出渾身解數。
憐人扭着腰肢過去,嗲聲嗲氣,便聽到了少年薄唇翕動,失聲呢喃喊着,“阿姐。”
“阿姐。”
嗓音低沉,深情绻譴,一聲聲,仿佛含在嘴裏的寶貝一樣珍惜。
離得近的杜成越聽見了,臉立時變色,變得諱莫如深。
良久之後才回過神,懷中的憐人舐掉他沒有端穩灑漏到指縫中的酒水,他都沒有回神。
另一邊,憐人的手快要碰到少年蹙緊的眉眼,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
傳來一聲淩厲震驚的嬌喝。
“你們!你們在幹什麽?!”
作者有話說:
推一下老婆的新文,很好看~
《非正式隐婚》by幸遠
申城金牌女主持兼記者徐輕接到一個專訪,談吐卻一改往日溫和婉約風,問題綿裏藏針,句句給人挖坑。
作為知名律師,顧明衍應答流暢,從容化解危機。然而采訪結束,現場氣氛依舊劍拔弩張。
工作人員猶豫片刻,打算緩和一下關系,卻發現二人……上了同一輛車?!
當晚“徐輕私會男友”和“顧明衍與美女共進晚餐”的消息一同上了熱搜,衆人這才發現二人的資料簡介上寫的……竟然都是“已婚”……
故而網友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徐輕和顧明衍……不會是夫妻吧?
群衆剛開始還不信,但專訪視頻一放出,網友發現二人無名指上帶的是同一款結婚戒指。
于是同款手表,同款茶杯,甚至同款襪子,更多細節被扒了出來……
正當顧律師以為媳婦兒終于要和自己公開的時候——徐輕回複了底下一條評論:“感謝關心,年底就離。”
顧明衍:?
#關于媳婦兒嘴硬心軟她一定愛我但她不說這件小事#
#關于冷漠老公不想提離婚還得我親口提出這件小事#
tips:
1、披着律師/新聞媒體職業文皮的言情文,言情部分與案件部分混雜。
2、男女主反正離不了,放心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