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桌上的茶已經涼透。
掌心裏面原本随手買的小香囊被攥得緊巴巴的, 而今的氛圍,楚凝很不喜歡。
旁邊的少年的手指骨節不緊不慢地敲打着桌子,發出叩叩叩的聲音。
楚凝的心跳也跟着敲打的聲音七.上.八.下的動着。
怎麽場面一換, 倒變成她理虧了?
先前是誰先起的頭, 挑的梁子。
“我等了好一會, 阿姐還是沒有想好要怎麽跟我交代嗎?”
到底誰才是始作俑者。
楚凝能捋順, 也說不明白。
那天的事情發生後,少年半月不歸,天大的氣都散盡了, 何況提出來尴尬。
再把那事提出來興師問罪。
也未必能與她今日逃走的事情與之抵消。
但她是被囚,憑什麽不能走?
楚凝想明白了,壯着才平靜不久的心對上少年的眼睛,她氣更足, “交代什麽?”
幾日不見,少年似乎清瘦了不少。
素來幹淨的臉龐也有了不少胡茬,五官越發的立體了, 沒來的日子他是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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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為女郎理直氣壯的語氣惹得輕笑。
笑聲沉悶郁重,帶動胸口的傷勢, 起了咳嗽。
楚凝看到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阿煜兩個字卡在嗓子眼,換了稱呼,“你……怎麽了?”
話吐露嘴邊, 接下來的話又噎了回去,飽含關切的眼神也迅速收了起來。
短暫的關懷, 轉瞬即逝, 少年依然敏銳的捕捉到。
“阿姐是在關心我?”
楚凝保持沉默, 手裏原本佯裝做生辰禮的香囊現下倒是成了打發尴尬的東西。
低, 還沒有能夠專心玩兩下, 就被人憑空抽走,香囊的麥穗劃過她的指腹,有些許癢。
楚凝的手指在蜷縮起來,望向他。
少年對着燭火仔仔細細端詳着皺巴巴的香囊,上頭的紋路。
比不上在長公主府楚凝給過他的香囊。
那時候他還在将養,身子虛弱,楚凝為了祛寒,叫郎中縫制安神助眠的藥材,制成香囊系在腰間懸挂。
“聽宅子裏伺候的人說,今日是我的生辰。”
“為了叫我開心,所以阿姐才大費周折親自去買生辰禮物要哄一哄我。”
他揚手将香囊收到掌中,漂亮的眸光閃着很亮的光,“是不是這樣?”
明知故問的話,楚凝置若罔聞,“......”
少年非要問,“阿姐怎麽不說話?”
聽他說話的語氣,似乎沒有剛剛的嚣張跋扈了。
眼下也不知道說什麽,就怕又繞回去。
楚凝只想快點揭過她妄想逃走,結果被憐煜遇個正着,抓回來的事情。
心不在焉回了一聲。
“嗯,給你買的生辰禮。”
聞言,憐煜又把香囊拿起來打量,燭火将他的眸光照得熠熠生輝,流光溢彩。
楚凝不自覺被他吸引,他的俊美不在皮相,更在骨,出挑得少有人及。
過往的漂亮還帶着稚嫩,而今退卻了稚嫩,別說挪不開眼,只恨不得多将眼神放到他的身上。
“明日不是我的生辰,阿姐還記得我的生辰嗎?”
他提醒楚凝一遍。
“在阿姐生辰的前三日。”
他直白,“雖然我知道阿姐在撒謊騙我,出門是為了逃跑。”
楚凝不噎了一噎,他扭過頭,對着楚凝展顏清朗一笑。
“可我還是高興。”話有些傻傻笨笨的,甚至呆笨。
一個香囊而已,他這樣喜歡,小心翼翼地捧着。
少年的眼光過于幹淨純粹,女郎剛剛的噎語都被化解。
被他臉龐的俊美以及話裏的稚氣,深梗住,一時之間沒有回過神,甚至內心開始敲打,頗叫她感傷自責。
可分明,是他固執犯的錯。
卻也怪她沒有教養好,才把他帶歪了。
“阿煜。”楚凝喃喃一聲,到底怎麽樣,怎麽做,才能叫他迷途知返,一切都會到改走的路去。
憐煜将香囊遞到楚凝的眼皮子底下,打斷她的話。
“阿姐替我系上吧。”
楚凝取過這個樸素平庸的香囊,她花了六文錢不到買的香囊,系在他的腰間,拴得很牢靠,
女郎發頂烏黑,垂下首,憐煜低頭伸手将她圈住,整個人抱在懷裏。
楚凝一僵,正要動
她的手肘子碰到少年的胸膛,引起他一聲悶哼,“阿姐,別動,叫我抱一抱。”
很暗啞的一聲,有些奇怪。
“我不做什麽。”他甕聲甕氣的。
聽到他話裏的疲累。
楚凝驀然停下了手,甚至于差點又要拍他的肩安慰他,待揚到了半空,又頓住,握成拳收緊。
這已經是習慣性的安撫照顧。
靜默良久,想到他那聲悶哼,又聞到他身上風塵仆仆的味道,楚凝繼而又問起來。
“你....怎麽了?”
“沒什麽。”少年聲音平穩。
不過是出了一趟遠門,通過鎮壓遼東的叛亂,為他的羽翼的豐滿做準備。
少年得寸進尺,貪戀豈會滿足,他收緊手臂。
“阿姐。”喊人喊得黏黏的。
楚凝本想沉默,還在鬧得不開心,怎麽就妥協起來,心裏這樣想,嗓子眼已經出去了一個單子音節。
“嗯。”
少年低笑,“阿姐,我都要被你糊弄過去了。”
“糊弄什麽?”
楚凝裝模作樣,聽不明白。
又沉默讓他抱了一會,安慰的氣息散去,餘下越發濃郁的溫熱,就顯得危險暧昧。
楚凝說一聲夠了,按住少年的勁腰将他往後推開。
聲音也不溫柔,“松手。”
“阿姐。”少年沒聽,把她抱更加嚴實。
他的聲音低沉泠冽,暗啞隐晦,“這次的事情,我可以裝聾作啞....”
楚凝的耳朵子鎖躲,被他的大掌锢住腰肢,他依舊強勢,意願不可更改。
少年長得太高了,楚凝被迫踮起腳。
這個樣子,仿佛在承.歡。
“但有些事情,阿姐最好不要輕易嘗試。”
說完這句話,他終于松開楚凝。
叫她站穩,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彎腰低下頭,鼻尖蹭了蹭楚凝的鼻尖。
楚凝想要閃躲,反而成全了他想要的親昵。
耳鬓厮磨起來!
他倒是心裏順暢,學着恩威并施,嚴慈相濟給楚凝來了一遭。
少年的心裏暢快,楚凝的肚子裏窩了一堆火。
偏偏找不到發洩口。
裕安長公主禮儀得體,罵不來人,無論何時何地,都保持着貴胄矜态。
不得不悶頭忍了下來。
憐煜回房沐浴換了一身衣裳,頭發絞得半幹,披散在肩頭。
他似乎真的出了一趟遠門。
通過他送上來的玩意,玩意上頭區別于京畿的紋路,楚凝猜測,他這一個半月,可能是去了遼東。
到底是為什麽去了遼東?
所有的一切都好似謎團,撥開他的面具,才發現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楚凝不知道該不該怪她自己,到底是從前沒有看透他,還是怎麽回事?
憐煜坐得筆直如松柏。
“我不在的日子,阿姐有想我嗎?”
楚凝默不作聲嚼着飯菜,并不理會他的問話。
憐煜給楚凝布菜。
“我沒回來的日子,很是挂念阿姐,雖然每日都有人來彙報阿姐在做什麽,不得見阿姐,心裏總是空落落。”
楚凝聽了也權當沒有聽見。
女郎的冷漠并沒有礙。
少年依舊和她講話,講一些尋常鎖碎的話。
角色對調了。
在裕安長公主府時,都是楚凝寒噓問暖,如今換成他了。
用過了晚膳,憐煜和楚凝在宅子裏散步。
“這裏的布局,阿姐給還喜歡?”
在長公主府的原本上改了一些,抛開別的不談,楚凝的确很喜歡宅子裏的布局,沒有一處不合她的心意。
楚凝擡擡眼皮子。“喜歡重要嗎?”
“我若說喜歡伯爵府,你會送我回去嗎?還是将這裏打造成第二個伯爵府,供我居住。”
憐煜停下來腳,“只要阿姐喜歡,有何不可?”他話很是張狂。
楚凝就怕他眼中的固執,轉望向遠處。
“不必了。”
“假的就是假的,假的再如何,也成不了真。”
楚凝的心腸硬了幾分。
她猜測憐煜的讨好,就是想要踩中她心軟,磨着她的心腸,想要她妥協就範。
楚凝意識到自己不該一步步順着走下去。
“憐煜。”
她叫他的名字。
是在警示,“你若是不想與我做姐弟,我們之間就沒有情分了。”
“你也不要再妄圖往我身上白費功夫,我會保持我自己的立場,我們之間絕無可能。”
絕對兩個字被女郎用得很好,成功刺得少年的傷口隐隐作痛。
他不自然眨眨眼,看着女郎的眼睛。
“是嗎?”
楚凝不忍心看他神色失落,說要狠心,也不可能立馬就斷情絕義,這畢竟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
“是。”
憐煜先給楚凝旁邊放了一個鵝絨軟墊。
楚凝一直都沒有動靜,她不坐。
憐煜按着腰腹,緩緩坐下,他雙手交疊在額前,遮掩住額頭上冒起的冷汗。
“阿姐。”
他的聲音盡量平穩,壓住自己的氣性。
他就這麽比不上溫之俨?
楚凝望向他,女郎站着,就變成了她是居高臨下了。
少年擡頭時,手拂掉了臉上的汗,臉色已經恢複了正常。
“沒什麽。”
“天色晚了,阿姐早些休憩,明日一早,我過來陪阿姐用早膳。”
少年言罷就走。
楚凝看着他逐漸消失的背影,是有什麽急事?少年的步伐走得有些快。
走了便好,楚凝心裏不安,她險些以為憐煜要在這邊留宿。
陪楚凝用過了晚膳,伯爵府為他接風洗塵的飯菜做得精致可口,憐煜也沒有吃太多。
溫之俨給他夾了些菜。
“遼東苦寒,離京半月而已,阿煜憔悴許多。”
他又倒了兩杯茶水。
“阿煜身上有傷,不宜飲酒,我以茶代酒,再次恭賀你大勝歸來,揚名立萬。”
少年喝了茶水。
臉上并沒有得勝歸來的喜悅。
憐煜看着碗裏他夾過來的菜,目光不斷上移,最終直白定在溫之俨的臉上。
在考量,他和溫之俨已經足夠像,到底差在哪?
自他跟着溫之俨出席後,許多人都贊他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那些人話裏雖然有恭維的成分,卻也不是作假,他明明勝過溫之俨了。
在阿姐的眼裏,到底是什麽地方,他比不上溫之俨了?
是哪裏?
憐煜看得無比認真,想要找出這塊他不如溫之俨的地方。
目光停頓久了,讓溫之俨深覺得莫名其妙。
他和下屬景揚對視一眼,又低頭看了看他自己有何不妥貼的地方,沒有察覺到不對。
笑着問,“阿煜,你這樣看着我,可是我是有何處不妥嗎?”
憐煜回,“沒有。”
“我看你十分入神,是在想什麽?可是在遼東遇到了棘手的事情,說來與我聽聽,說不定我能夠幫上忙也未可知。”
遼東自立為王,一直都是大褚的心頭大患,昔年有芩南逐帶兵鎮壓,已水一站後,更是徹底打壓了遼東的氣勢。
沒想到近些年,遼東養得兵強馬壯。
溫之俨受到暗線的情報,大禹暗中接濟,故意挑起事端。
遼東躁動,自然需要有人前去鎮壓。
此事備受矚目,不容易尋常邊疆的患亂,可以說是只須勝不許敗,沒有十足的把握,誰都不敢随意接挑子。
就有人找上了芩南逐,詢問他的門下。
芩南逐就兩個弟子,杜成越不出色,憐煜不同,他不僅僅是芩南逐的弟子,更是伯爵溫之俨的兒子,還有誰比他更合适?
憐煜甚至來不及跟楚凝說明,他接旨意出征,也是沒有想好的緣故,沖動之下,他吻了阿姐,怕阿姐鬧,他就跑了。
貼上那抹甜軟。
真是叫人心尖發顫,恨不得死了都甘願。
簡直是他夢裏日思夜想的禁.果,讓他一直在回味。
與遼東打了半個月,歷經大小數不清的戰役,才徹底擊垮了他們的氣焰。
為此,憐煜也受了不少的傷。
出師首戰告捷,在朝野,一戰成名,炙手可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的名諱。
除了被圈養的裕安長公主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之外。
他一回來就去找阿姐了。
誰知道撞上她要逃跑,氣得扯到傷口崩裂。
把她抓回去要發難,怒氣蓋不過委屈,他也狠不下心腸怎麽懲罰阿姐。
一個擁抱而已。
就叫他豎起來的冰冷瞬間崩潰,軟和下來,他很想重重處罰,卻也不敢,那樣便是傷害阿姐了。
憐煜啊,真是沒出息。
“沒什麽事。”看不出來什麽門道,憐煜收回了目光。
或許是當局者迷,杜成越鬼點子多,憐煜打算多詢問他幾番,旁觀者清說不定他能說出什麽門道。
“你我父子,有什麽不能直接說。”
溫之俨開導他,“有事不要悶在心上,看你心事重重,幾歲的年紀,就這樣老氣橫秋。”
他說話的語氣,很像阿姐之前,把他當成孩子。
溫之俨若是知道,是他将阿姐給擄走。
會作何感想?
後悔對他不設防?才導致受到他的蒙騙。
會不會有一絲一毫責備他自己,從沒有将他當成男人,對手來看待。
少年垂下睫毛,“是....憂慮義母。”
這個稱呼也不是特別難叫出口,順理成章就出來了。
“義母在大婚之夜下落不明,至今尋不到蹤跡,不能為義父排憂解難,憐煜心中難安。”
溫之俨無能,這麽久了,京畿之中,甚至尋不到阿姐的一點蹤跡。
他還有臉笑。
思及此,少年倒了一杯茶盞,借着喝茶的名頭,蓋住嘴角的得意和不屑。
談到下落不明的楚凝,溫之俨臉色變得凝重。
“到底是我無能。”
“一直尋不到片刻的蹤跡,我的人已經派到了大禹,相信不日就會有回信。”
憐煜聽着,溫之俨派出去的人已經被他截殺,替換成了他自己的人。
傳回來的信,都是一些假信。
本來聯姻的事情備受關注,楚凝被人擄走,後手也被人處理得幹幹淨淨,壓根找不到一點線索。
溫之俨快速處理,二日肅清伯爵府上伺候的人手,再防有人混入。
這麽久了,都沒有楚凝的一丁點兒消息。
“我真是無用。”
憐煜默默聽着,在心裏表示中肯。
嗯,的确沒用。也不知道阿姐看上他什麽?
溫之俨又飲一杯,語露出喪氣。
他愧對先王先後,更對不起楚凝,若是楚凝有什麽三長兩短,他也再沒有臉面活在世上了。
憐煜起身作禮。
“義父寬心,憐煜一定竭盡所能,為義父找尋義母,手刃匪徒。”
溫之俨看着他乖巧,話也懇切,寬慰許多,“你也不要太過勞累,這件事情,聖上也着禦林軍在辦了。”
“快些用膳,這些日子辛苦,回來了,就好生休憩,尋常瑣事交給下人去做。”
憐煜點頭,沒有異議道,“好。”
伯爵兒子得勝歸來,上門祝賀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過臉想要攀親沾點好的人。
憐煜不擅交際,溫之俨接了兩天的貴客,就以養傷為由,拒絕人上門探望,以免人多眼雜,走漏楚凝失蹤的風聲。
就這樣一直藏着也不是事,宮內的禦林軍訓練有素,憐煜不好下手,心中深覺棘手。
近來多煩憂。
在楚凝那邊可以說不斷的碰壁,他完全沒有辦法。
還有溫之俨當初說好的不過是結盟之義,他竟然自作主張。
一點擺不正位置,真是充當他的親父了,竟然頻繁地給他張羅起親事,惹得他心中很是不快。
當初遼東之勢形如水火,他尚且不急。
對待眼下阿姐還有溫之俨的張羅,竟然一籌莫展起來。
他都開始後悔了,當初阿姐喝醉時,為什麽,他沒有趁人之危。
“公主還在跟你鬧嗎?”
憐煜賽了一圈馬,大汗淋漓,渾身都濕透了,他翻身下來,取過一旁的水壺仰頭咕嚕嚕喝了幾大口。
下颌線乃至喉結優越出衆,異常博人眼球。
“啧啧。”
杜成越牽馬過來,“我看你啊……”
他故意撞了撞憐煜的肩膀,“...求那什麽不滿?”
憐煜冷臉,還沒等他罵人。
杜成越指着他的面孔,“我一看我就知道了,在姐姐面前吃癟了吧。”
憐煜私下手的事情,杜成越是知道的,也只有他知道,若是旁人他必然覺得有悖倫理,到憐煜身上,杜成越已經習慣了。
好不容易抓到他吃癟,杜成越怎麽可能三言兩語就善罷甘休。
沒等他開口,餘光掃到不遠處的一抹身影。
他的肩膀撞了撞憐煜,“哎...沛國公女兒郭芨來了。”
眼看着就要到面前。
杜成越抱着看好戲的心态,憐煜抽身離開,他沒了倚靠差點摔落。
只剩他在後面幹瞪眼,“你就走了?”
郭芨手裏拿着賀禮,看着憐煜離開的方向,神色失落。
“這這這...郭小姐。”
杜成越打量她手裏拿仿佛是食盒,胃口犯了。
“你送的什麽,是吃的嗎?不若我替你轉達?”
憐煜帶着一身熱汗和一肚子氣回了,臉色陰沉如墨,腦子裏熱騰騰的,他即刻就想要見到阿姐也沒有經過允許。
主要是想着,這麽晚了,阿姐肯定不讓他見。
他臉黑闖進來,楚凝恰好出浴,站起來拿衾衣。
她才站起來。
簡直就是不湊巧都趕到了一塊。
憐煜未吭聲,猛推門,勁風吹翻了屏風,看得一覽無遺。
白過雪,高過山,密過林。
他沖動,也是不料,呆愣愣站在門口,眼睛死死盯着,喉結不可抑制地滾了滾。
楚凝最先反應過來。
慌不擇路用衾衣裹住自己,裹也裹不了大概,反而弄巧成拙,更吸引人的眼球。
雪白的藕臂指着門口,氣得臉頰都紅潤了,羞得盯着腳尖。
少年還在看。
女郎呵道,“憐煜!你給我出去。”
楚凝有一瞬間是真害怕,害怕少年不聽話,沖過來,畢竟推門進來之時,他的眼睛都紅了。
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往後轉了。
煞人的氣勢在一瞬間被收走,臉紅得仿佛要滴血。
骨子裏還是聽楚凝的話,整個人羞愧木木地往後調轉,撞上了門框,哐的很大一聲。
女郎都要懷疑,那門快要被他給撞倒了。
某些方面他雖然膽子很大,卻掩蓋不了他是個雛兒的事實。
什麽都是第一次。
上回是第一次碰,這回也是第一次看。
還是看的自己夢中人,不可避免失态。
楚凝簡直被他笨拙的樣子惹得忘了尴尬,轉而驀然發笑。
憐煜在外面等,因為策馬鬧出來渾身的熱汗已經全都幹涸,黏糊糊地在身上,上半是冷的。
下半,卻高高地翹起來。
近來心浮氣躁,今日去策馬也是為了能夠多多排解心裏的火躁,誰知道這一遭就撞上了這樣。
剛才的畫面如何都揮不出去。
憐煜在門口踱步,也不知道阿姐好沒有好,少年在外面時不時地看,他自己都收拾不好。
額頭的疼痛還提醒他發生了何事,憐煜不想再失态。
溫之俨一直游刃有餘,他不能被比下去。
只能先走開。
憐煜沖了涼水,終于把心裏的火氣給降下去,他換了一身白淨的衣衫。
要解釋說他剛剛是一時沖動嗎?解釋了,面上也撒不下去。
畢竟剛剛算起來,丢臉的人是他。
少年也不想服軟,萬一阿姐跟着他蹬鼻子上臉怎麽辦?趁機提條件,他難不成還要讓步妥協?
楚凝暗中打量他的臉色,憐煜的臉上看似沒有什麽變化。
細看能知道,他的其實就是僵.繃着的狀态。
楚凝倒了一盞茶,看少年一動不動,先發話。
“你來,有什麽事?”
憐煜的目光循聲過去,他的目光不受控制,是沒忍不住,停留在綿軟。
放在以往會不覺得有什麽。
只是剛剛發生的事,少年往常一般,目光直白火.熱,叫楚凝羞.臊。
她垂在身側的手掌也跟着蜷緊。
努力維持平穩,用一副長輩坦蕩的口吻,直問少年,“你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