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迎冬祈福

被訓斥後,腳步聲輕緩了許多,但仍可聽出幾分急切。

趙歸雁有些激動,便知道肯定是采月來了。

果然,下一刻門簾被掀開,采月滿是擔憂的臉就出現在她視線裏。

采月見了趙歸雁,臉上一喜,急匆匆就要跑進來,被曹善來慌張拉住,教訓道:“先給陛下行禮!”

采月這才反應過來,帳內有一個身份極為尊貴的人。

她膽子小,抖着腿跪在地上:“奴婢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程景頤說:“起來吧。”

采月巍巍顫顫地爬起來。

程景頤看她兩條腿打着顫,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采月一瞬間頭皮發麻,抖得更厲害了。

程景頤嗤笑了一聲,收回目光,随手将奏折往桌上一擲,發出沉悶的響聲。

趙歸雁見采月吓得臉色慘白,她鼓起勇氣,輕聲道:“采月,你過來。”

采月如蒙大赦,小跑着去了榻邊,趙歸雁微微挺起身,将采月護在她身後。

程景頤見她嬌小玲珑的個子,卻努力地将人護在身後的模樣有些笨拙,卻透着難言的嬌憨,臉上的神色緩了緩,又随手扯了本奏折翻看。

趙歸雁悄然松開緊緊攥着的衣角,努力忽視窗邊的那道身影。雖然那人即便不說話,旁人也會忍不住看過去。

“采月,你如何了?這一路上可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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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月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奴婢沒事,奴婢一點傷都沒受,奴婢找到了一個山洞躲藏,只是小姐……小姐您這渾身是傷……”

采月看着趙歸雁臉上身上駭人的傷口,泣不成聲。

趙歸雁彎了彎唇,糯聲安慰她:“不疼的,這些傷口只是看着吓人,其實一點都不疼,養幾天傷口就好了。”

始終低着頭的程景頤擡眼看了一眼她,又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

采月很好騙,聞言,問道:“真的嗎?”

趙歸雁語氣溫柔:“真的。”

采月終于不掉眼淚了,細細地将自己一路上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奴婢和您跑散了之後,就鑽進了一處林子裏,那裏沒什麽荊棘,山洞頗多。于是奴婢便找了個山洞藏起來,傍晚的時候就聽到外面有動靜,以為是那些山匪,很是害怕,沒想到是楊霖楊大人的人手。奴婢這才知道,小姐得陛下搭救。于是奴婢也就随楊大人一起來了北郊。”

趙歸雁認真的聽完采月的話,有些愧疚地說道:“是我連累你了。”

如果不是她,采月根本不會遭受這些。

采月搖了搖頭:“小姐說的什麽話?您去哪奴婢就去哪,談什麽連累不連累,就算為了您豁出性命,奴婢也是願意的。”

趙歸雁眼眶微熱,心裏暖融融的。

采月又問了些趙歸雁的狀況,趙歸雁為了不讓采月擔心,輕描淡寫地挑了一些好話說給她聽。

可采月想看趙歸雁的傷口,趙歸雁拗不過她,挽起衣袖,卻發現傷口上了藥。她動作一頓,偏頭去看程景頤。

卻見他認真地批閱奏折,一絲餘光都不願給她。

很是冷淡。

趙歸雁心想,肯定是婢女替她上了藥。

她也沒糾結這件事,放下衣袖,說:“今日你受了驚,定然累極了,采月你還是早些休息吧。”

采月不肯:“奴婢不累,奴婢要留在這兒照顧您。”

趙歸雁有些猶豫,她如今也是“寄人籬下”,如何能把人安排在王帳?

她求助地将目光投向程景頤,也沒見他擡頭,卻能察覺到她的視線,慵懶出聲:“曹善來。”

一旁安安靜靜候着的曹善來立刻笑着對采月說:“采月姑娘,請随奴才來,奴才帶您去領被褥,只是要委屈姑娘睡小榻上了。”

采月此刻根本不願意和小姐分開,但是又不敢反抗,只能委屈地跟着曹善來離開了。

趙歸雁輕呼了一口氣,笑着對程景頤道:“謝謝陛下。”

程景頤眉眼淡淡,站起身,“夜深了,你歇着吧。”

趙歸雁這次有了采月作陪,也不害怕了,眉眼彎彎地朝他道別:“陛下慢走。”

程景頤腳步頓了下,旋即大步離去。

翌日,趙歸雁是被一陣鼓聲吵醒的。

帳外鼓聲陣陣,還有奏樂聲,很是嘈雜。

外面天光大亮,趙歸雁看了一眼沙漏,竟發現自己睡到了日上三竿。

趙歸雁昨日太疲憊,除了夜間醒了一會兒,竟睡了整整一日。

即便如此,她的臉色還是有些病厭厭的,看着有些孱弱。

采月端着一個托盤進來,上面擺放着一些衣物。

“小姐,曹公公給您備了些換洗的衣裳,您要不要起床将衣服換了?”

趙歸雁傷口不能沾水,她忍着不舒服,渾身髒兮兮地睡了一覺。如今聽聞能夠換下髒衣服,頓時一喜,“換!”

采月走上前,扶着她下床。

她繞到趙歸雁的身前,剛要解衣扣,詫異了一下:“這衣扣形狀怎麽這樣奇怪?”

趙歸雁低頭,看着自己的衣襟,見的确是一種前所未見的系法。

“可能是給我換藥的宮女綁的吧。”

采月皺了下眉,怎麽感覺這種系法很奇怪,不像是女子的手法。

采月甩了甩頭,壓下心底荒謬的想法。

她一把将繩結扯開,小心翼翼地替她将髒衣服換下來,又替她将外裳穿好。

趙歸雁頓時覺得清爽了許多。

“外面在做什麽?怎麽這麽吵鬧?”

采月說:“好像是陛下在準備祈福事宜。”

“祈福?”趙歸雁喃喃了一句,忽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懊惱道:“糟了,我還沒去香積寺祈福!”

采月也記起來了,她們此番出行的目的。

“夫人又尋到機會教訓您了。”采月悶悶不樂地說道。

他們如今這樣子,肯定是去不了香積寺了。趙歸雁現下要好好養傷,何故折騰?

就算能去,她也萬萬不敢了。也不知道那些山匪是不是還守在那兒。

趙歸雁抿了抿唇,忽又綻開一抹笑:“誰說的?”

采月不解。

“陛下天威凜凜,洪福齊天,他肯定能鎮壓住母親的病祟吧。”

寒風凜冽,北郊處處是一望無垠的枯草。

趙歸雁一踏出帳篷,就被迎面的風刮的臉頰生疼。

不過十月,天氣就這樣冷。最近這天氣反反複複,前兩日還有些晴陽,眼見着化雪了,如今又冷了回來。

趙歸雁攏了攏衣襟,眺目遠望,就見不遠處有一處高臺,上面旌旗列列,很是隆重地擺放着香案和三牲。

高臺上還有許多人,皆身穿朝服,伏跪在地。唯有一人,背脊挺直地站着。

隔得遠她瞧不見他的面容,但趙歸雁知曉他的身份。

趙歸雁有些遲疑,自己該尋個什麽樣的由頭過去?

就在她糾結時,就看到那人低着頭說了句什麽,就有一人步伐匆匆地往這裏而來。

曹善來恭恭敬敬地朝着趙歸雁行了個禮,“趙小姐,陛下讓奴才來請您過去。”

趙歸雁一愣,緩步跟上曹善來。

走得近了,趙歸雁才看清楚程景頤的裝束。

他頭戴九旒冕,一襲黑金色祭祀服,莊重威嚴。

隔着玉藻,她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能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讓她無端惴惴。

“上來。”

略顯低沉的兩個字砸進她的耳中。趙歸雁提裙,踩着臺階走向他。

一旁的朝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為這突然出現在祭臺的女子驚詫,更為陛下的舉動震驚。

“陛下,不可,迎冬之禮怎可讓一女人出現,這是對神靈的大不敬啊!”

一頭發花白的老臣大聲說道。

趙歸雁這才知曉,原來是在此處行迎冬之禮。

立冬之日,天子攜三公九卿于北郊,以迎冬,祈求來年風調雨順,足年豐收。

程景頤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一國國母難道也沒有資格與朕一同迎冬嗎?”

老臣花白的胡子抖了抖,“可到底是還未冊封!陛下這般,不合禮制啊!”

程景頤偏了偏頭,又道:“方卿是在指責朕久久不冊立皇後嗎?”

方文山錯愕擡頭,他是這個意思嗎?

一旁的趙清鴻立刻出列,拱手道:“陛下聖明,以往迎冬都只有陛下一人,現如今我大魏皇後也一同祈福,帝後同心,上天自當佑我大魏千秋萬代!”

剛開始他還作壁上觀,後來發現來人竟是趙歸雁,這才出言。

方文山還要再說,旁邊上來幾個同僚,七手八腳地架住他,“陛下聖明!方大人近些日子編修史書太過疲憊,所以有些胡言亂語,待臣等将他帶下去休息。”

他們唯恐這方大人再說出一些話惹怒了陛下,雖然他們也覺得陛下此舉不合禮制,可被趙清鴻一提醒,他們才反應過來。

陛下好不容易願意接觸女子,若是這未來的皇後娘娘被他們攪黃了,皇嗣可是真的無望了!

必須把方大人的嘴堵上!

同僚動作迅速,裹挾着年邁的方文山便退下高臺,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趙歸雁沉默地站在一旁,突然眼前出現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掌。

“朕的皇後愣着做甚?還不随朕一同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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